3月26日，樂黛云先生的自傳《九十年滄桑：我的文學之路》新書發(fā)布會在京舉行。樂黛云先生、北京大學教授陳平原、洪子誠、錢理群、王守常、趙白生、賀桂梅、干春松、張輝，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王達敏，中國文化書院副院長陳越光等出席活動，并進行了分享，學者們結(jié)合自己的經(jīng)歷，從各種角度談了他們所理解的樂黛云先生，對樂先生在比較文學、跨文化和文化思潮方面所作出了評價。
樂黛云
《九十年滄桑：我的文學之路》中，樂黛云先生回憶了自己的童年生活和求學經(jīng)歷，以及從北京大學畢業(yè)后留校任教，后遭遇一系列的坎坷曲折——當過豬倌、伙夫、趕驢人、打磚手，最后又回到教學崗位。五十歲的她，在一般人以為“人到中年萬事休”的時候，選擇了重新開始。此后，她重新煥發(fā)學術(shù)活力，在比較文學學科建設和理論開拓中披荊斬棘，取得了斐然成就：因為她，北京大學有了中國第一個比較文學研究機構(gòu)；中國有了自己的比較文學學會；全國各高校有了一個又一個比較文學碩士、博士和博士后培養(yǎng)點；中國學者開始走向世界，并在國際比較文學學會中擔任要職；而中國比較文學也成為整個人文研究中一個異?；钴S和重要的學科。
《九十年滄桑：我的文學之路》書封
樂黛云先生1952年畢業(yè)于北京大學中文系。任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北京外國語大學專聘教授，中法合辦《跨文化對話》集刊主編。曾任北京大學比較文學與比較文化研究所所長、深圳大學中文系主任、國際比較文學學會副主席、全國外國文學學會理事、中國比較文學學會會長。著有《比較文學原理》《比較文學與中國現(xiàn)代文學》《中國知識分子的形與神》《跨文化之橋》《中國小說中的知識分子》（英文版）、《比較文學與中國 — 樂黛云海外講演錄》（英文版）、《跟蹤比較文學學科的復興之路》《涅槃與再生——在多元重構(gòu)中復興》《跨文化方法論初探》等。
一代中國知識分子、一代北大人的見證
樂黛云先生是中國比較文學學科的拓荒者和奠基人，也是北大最有故事的人之一。《九十年滄桑：我的文學之路》是她的最新自傳和心靈獨白。她說：“我很慶幸選擇了北大，選擇了教師這個職業(yè)，選擇了文學研究作為我的終身事業(yè)。我從小就立志從事文學工作，最大的愿望是把美好的中國文學帶到世界各地，讓各國人民都能欣賞到優(yōu)美的中國文化，進而了解中國。”
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賀桂梅認為，樂黛云是一代中國知識分子、一代北大人歷史的見證：“樂老師1948年從山城貴陽來到北大，那也是新中國剛剛建立的時期。從那個時候起，她的生活和命運就與北大，與當代中國緊密的聯(lián)系在一起，1985年樂老師在北大首創(chuàng)中國比較文學研究所，迄今已經(jīng)有36年，比較文學學科的確立在很長時間引領學術(shù)風潮，極大的推進了中國文化研究和跨文化研究的發(fā)展。正如湯用彤先生所說，學必看遠，讀樂老師的書使我們能從這個學科首創(chuàng)者的內(nèi)在思想視野，重新思考比較文學和跨文化研究誕生的歷史語境，和始終需要回應的軟點問題，特別是在21世紀再出發(fā)的基本方向和應該承擔的歷史使命。
關(guān)于比較文學學科，陳平原說：“實際上現(xiàn)在比較文學國內(nèi)、國外的高潮已經(jīng)過去了，只是眾多學科中的一個。但是在80年代我讀書的那個時代，比較文學影響力是覆蓋性的，在人文學科的各個領域里都有比較文學的影響——或者它的思路，或者它的著作，或者它的方法，或者它的眼光，這些都滲透到人文學科的各個領域里面來?，F(xiàn)代文學在80年代之所以能夠有那樣崛起，是跟比較文學的滲透和改造有直接關(guān)系的。當初的比較文學，或許我們只是從樂老師那里學到一點二手的概念、索引、方法，但是確實影響到我們的研究。今天學生們會說，老師你怎么敢寫這樣的論文，我寫過一篇名為《關(guān)于魯迅的故事新編和布萊希特的史詩戲劇》的文章，當初覺得眼光一亮，文章受好評，但是大家不知道我一點德語都不懂。當初我們也敢做，因為有比較文學幫我們做了大量的譯介?！?/p>
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副總編輯劉金雙表示：樂黛云先生是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的重量級作者。《中國大百全書·外國文學卷》（第一版）的“比較文學”長詞條就是樂黛云先生執(zhí)筆撰寫的，她的學術(shù)成就滋養(yǎng)了幾代學人，她對九十年人生歷程的回憶同樣也能啟迪和激勵廣大的讀者。
錢理群指出，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1980年的第四期，同時刊登的三篇文章對80年代重建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起到了指導和引導作用，這三篇文章分別是：王瑤先生的《關(guān)于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工作的隨想》，提出了一個重新確立學科的性質(zhì)和特點的問題；嚴家炎的《從歷史實據(jù)出發(fā)，還原事物本來面目》，他提出了一個現(xiàn)代文學研究的歷史品格的重建的問題。第三篇就是樂黛云先生的《了解世界文學研究發(fā)展狀況，提高現(xiàn)實文學研究的水平》，這篇文章里強調(diào)中國現(xiàn)代文學是作為世界文學的一個組成部分發(fā)展起來的，因此提出來必須要研究世界文學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影響，以及中國文學對世界文學的影響，她認為這是這個學科非常重要的特點，它引領了對現(xiàn)代文學一系列的研究。
現(xiàn)場
名家自傳：需坦蕩的胸襟與自我反省
在現(xiàn)場，樂黛云先生說：“我寫這本書的時候有兩個原則，一個是真話不一定講，因為有的真話實在是不敢講；一個是傻話和謊話一定不講。大家看這本書的時候，看到謊話一定給挑出來告訴我，這是我非常尊重的一個原則。真話一定要講，可是講得不好，有的應該講的沒講，不應該講的也許講了。”
陳平原說：“用個人和用家族史來寫近代史的現(xiàn)在變得很多，這個框架容易搭，但是這個主線本身不太容易把握。除了本身有故事，能夠有坦蕩的胸襟，還有自我反省的能力。樂老師寫回憶錄特別擔心自戀，過分自戀是很多人寫回憶錄的通病。樂老師比較冷靜地面對自己的一生，甚至有時候會自我調(diào)侃，包括自嘲為極左的媳婦等等，很多人寫回憶錄不會這樣說的，樂老師寫了，而且把這些編制到自己的一生，某種意義上這是樂老師一個人的自傳，也是近代史的一個側(cè)面?！?/p>
陳平原也為《九十年滄桑：我的文學之路》提出建議：“不同時期寫的文章意義是不一樣的，比如2020年寫的文章和1980年寫的文章意義是不一樣的，我覺得可以在每一篇下面都加一個注，解釋本章主要根據(jù)哪一篇文章改寫，這樣的好處是專業(yè)的研究者會追蹤你這個文章，讀你原來的長文，這是一個簡要的縮寫版?！?/p>
而名人傳記還需要有故事可寫，樂黛云先生人生經(jīng)歷豐富，她說：“命、運、德、知、行，這五個字支配了我的一生?！薄懊迸c生俱來，“運”則充滿偶然，“知”意味著對知識和智慧的探求，而“行”則意味著現(xiàn)實人生中的取舍與選擇。命運本來很可能安排她去擔任北京市領導人彭真的秘書，但她更喜歡學術(shù)；機緣也曾經(jīng)使她可能成為一名外交官，但她選擇了留在學校。
洪子誠分享道：“1956年我進校讀中文系的時候，樂老師有四年的教齡。但是我讀了五年書沒聽過樂老師的課，也不知道她長的什么樣子。因為她1957年成了右派，被遣送到門頭溝勞動。我第一次見她的面已經(jīng)到了1963年，她從門頭溝回來，在中文系資料室當資料員，后來可以教學校課，教中文系。我和樂老師比較多的接觸是在五七干校期間，大家都談樂老師的學問，樂老師是個勞動能手，而且干活真的是非常賣力氣，力氣也大，包括摔磚、蓋草棚等等，都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p>
樂黛云、湯一介
未名湖畔的兩只小鳥
樂黛云先生與湯一介先生是“未名湖畔的兩只小鳥”，此次出版的《九十年滄桑：我的文學之路》是大百科“縱橫百家”書系的一種，與湯一介先生的遺稿《我們?nèi)恕范加稍撋绯霭妫荚诔尸F(xiàn)學人傳記的典范。
樂黛云與湯一介先生的伉儷情深讓洪子誠印象深刻，他回憶：“1988年的時候北戴河有一個夏令營，樂先生和湯先生也去了，有一次聊天的時候，樂老師說她跟湯先生的結(jié)婚紀念日都要到西餐廳去用餐，那一次也不例外，她在北戴河的時候?qū)ｉT跑到秦皇島去慶祝自己的結(jié)婚紀念日，當時我非常感動，我一輩子好像也沒有這樣一種深情厚義。”
“樂老師85歲祝壽的時候，她站起來說了三個幸運：第一個幸運是人生選擇的文學，這是我從小到老始終的熱愛，一個人從事自己熱愛的事是幸福的。第二個幸運是選擇了北大，選擇了教育，這是永遠和年輕人在一起，也就永遠和未來在一起，也是幸福的。第三是選擇了老湯。當時瞬間掌聲雷動。今天我們在他們的人生中可以讀到什么，我想，可以看到有一種勇敢叫做雖千萬人吾往矣，有一種英雄主義叫做看透生活卻依然熱愛生活，有一種自由意志叫做容人比自由更重要?！敝袊幕瘯旱母痹洪L、西湖大學校董陳越光說。
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王達敏談起自己當時到中關(guān)園樂老師家去拜見她的情形：“湯老師開門時說了一句：樂黛云同志你的學生來找你了。80年代我們對同志這個詞很敏感，在樂老師被劃為極右派之后，要下放去勞動，湯老師抱著孩子追出門叫了句：樂黛云同志我信任你。湯老師這樣一個稱謂是特殊時代，一個知識者對另外一個知識者寄予的一份情感和信任。八十華誕的時候，湯老師自己還制一個很紅的卡片，寫了一首詩獻給樂老師?！?/p>
陳越光說：“樂黛云和湯一介也是中國社會事業(yè)的推動者，80年代的時候，他們創(chuàng)辦了中國文化書院，90年代中，中國文化書院創(chuàng)辦跨文化研究院，1998年的時候創(chuàng)辦中法合作的跨文化對話雜志，2002年創(chuàng)辦北京大學的跨文化研究中心，2016年創(chuàng)辦北師大跨文化研究院，2021年1月份，也是在樂黛云的支持和鼓舞下，在青海開創(chuàng)跨文化系的項目，1月29日開了中國和法國，線上線下的會議，樂老師全程參加。在跨文化領域的推動工作都是樂老師作為奠基和榜樣來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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