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是知名藝術(shù)史學者、張大千研究專家傅申先生策展“向古人挑戰(zhàn)——張大千六十年回顧展”三十周年。“向古人挑戰(zhàn)——張大千六十年回顧展”從1991年11月24日至1992年4月5日首展于華盛頓國立佛利爾暨沙可樂美術(shù)館，最后一站移至美國中部圣路易城美術(shù)館舉辦，該展覽也是佛利爾暨沙可樂美術(shù)館歷史上第一次為中國現(xiàn)代畫家舉辦的大型展覽，同時也是張大千生前身后最重要的作品回顧展。
八大山人研究學者、知名藝術(shù)學者王方宇先生曾在此次展覽現(xiàn)場對傅申先生說：“這個展覽以及目錄，對一般觀眾，固然有介紹宣揚之功，但是對認識張大千先生的人來說，越是對大千先生了解深刻，越覺得這次展覽有深度。
約在1917年至1918年間，才20歲出頭的張正權(quán)，出川叩響了逸琳法師住持的上海松江禪定寺佛門，法名“大千”。極為巧合的是，知名美術(shù)史學者傅申先生1936年12月27日出生于上海南匯的新場古鎮(zhèn)，此地距離張大千出家的松江禪定寺僅50公里。就這50公里距離內(nèi)，看似無關(guān)、年齡長于傅申35歲的張大千與傅申在近代美術(shù)史場域內(nèi)展現(xiàn)了傅申“血戰(zhàn)張大千”及張大千“血戰(zhàn)古人”的一幕美術(shù)史圖景。
1959年6月，剛從臺灣師范大學藝術(shù)系畢業(yè)的年輕學子傅申在其老師、臺灣著名篆刻家王壯為先生五十周歲的生日宴會上，第一次見到了已享譽國際畫壇的繪畫大師張大千，傅申先生自己恐怕也沒有想到他從此與張大千結(jié)下了緣分。
1964年，傅申（左）與丁翼（右）在臺北拜會張大千（中）
而我們今天談論起張大千的仿古繪畫，就會聯(lián)想到“血戰(zhàn)古人”一詞。實則大家搜索一下“血戰(zhàn)古人”這個關(guān)鍵詞，最先映入眼簾就是張大千。
傅申，字君約，7歲時開始習字。1948年隨父母遷居臺灣，就讀于屏東明正初中時，美術(shù)老師張光寅（著名書畫家、藝術(shù)史家張光賓胞弟）在課余時開始輔導傅申學習書畫。
1959年畢業(yè)于臺灣師范大學藝術(shù)系。在師大求學期間，受教于黃君璧、溥心畬學習國畫；大二又追隨傅狷夫?qū)W畫；同時又拜書法大家王壯為為師，學習書法與篆刻。1963年考入臺灣私立中國文化學院藝術(shù)研究所，師從書法名家張隆延研讀中國藝術(shù)史，并獲碩士學位。1965年進入臺北故宮博物院，專事中國古代書畫的鑒定與研究。1968年獲洛克菲勒獎學金赴美入普林斯頓大學藝術(shù)與考古系攻讀中國歷史專業(yè)，獲博士學位。傅申先生先后執(zhí)教于美國耶魯大學美術(shù)研究所及臺灣大學藝術(shù)史研究所，曾任美國華盛頓佛利爾暨沙可樂美術(shù)館東方（中國）美術(shù)部主任。
“Challenging the Past”是時任美國華盛頓國家佛利爾暨沙可樂美術(shù)館東方（中國）部主任傅申先生策劃“張大千六十年回顧展”的英文名稱——“向古人挑戰(zhàn)”，按中國固有成語意譯為“血戰(zhàn)古人”。傅申先生“這是籍以說明張大千先生雄心萬丈、勇猛精進，向歷代古人出生入死地挑戰(zhàn)，全部投入之精神。大千挾其天生異秉，又具有極強的好勝之心，他矢志要在繪畫史上出一頭地，花了一生全部的時間和心力，與古人血戰(zhàn)?！?/p>
傅申在“張大千六十年回顧展”現(xiàn)場向王方宇（左一）、李順華（左二）、黃君實（右一）介紹張大千作品《文會圖》
王季遷（左二）與王方宇（右二）在“張大千六十年回顧展”現(xiàn)場
1991年11月21日，在美國華盛頓的國家佛利爾暨沙可樂美術(shù)館舉行了名為“向古人挑戰(zhàn)”（“血戰(zhàn)古人”）的“張大千六十年回顧展”的開幕式。全球約有五百位美術(shù)史學者、博物館相關(guān)部門負責人、收藏家和美術(shù)評論家等人士蒞臨了畫展開幕儀式，同時還舉辦了張大千研究的學術(shù)演講。所以說此次“張大千六十年回顧展”，是繼舊金山迪揚美術(shù)館舉辦“張大千四十年回顧展”后迄今為止所舉辦的所有張大千畫展（包括張大千生前舉辦的近一百七十場個展）中，最具有一種“紀念碑”性質(zhì)的歷史意義。
“張大千六十年回顧展”現(xiàn)場
此次傅申先生籌劃的“張大千六十年回顧展”籌備工作歷五年之久，共展出張大千各個時期的繪畫作品八十七件（組），共計一百十五幅。絕大部分展品來自于中國臺灣、中國香港、日本、馬來西亞、巴西、德國、加拿大和美國等地的三十五位藏家。其中還有張大千九位親屬的藏品，另外還有歐美八家國家級博物館的藏品。展覽陳列從1923年創(chuàng)作的《松梅芝石圖》到1983年的巨作《廬山圖》，整整展現(xiàn)張大千六十年的藝術(shù)生涯。
回顧展因為是以“向古人挑戰(zhàn)”（“血戰(zhàn)古人的張大千”）為主題，傅申先生完全是基于一位中國古代書畫研究學者的角度來進行策展。傅申先生認為“大千先生一生的作品，幾乎就是半部中國繪畫史，自古以來，沒有第二個畫家可以比擬?！蓖瑫r，傅申先生也是國際上鑒定古書畫的專家，他認為張大千“是偽作史上第一高手，他的仿古、偽古，我想加以澄清，并說明其本質(zhì)。這就是大千對我最有吸引和挑戰(zhàn)性的地方?！?/p>
與其他近現(xiàn)代的杰出畫家相比較，張大千則是傅申先生最為理想的一位研究對象，“因為他是歷代畫家中對傳統(tǒng)的繪畫研習和了解最勤、最深最廣并且是最好的畫家，因此他的作品與繪畫史最有史的關(guān)聯(lián)。在他的作品中，不但有他個人的畫史，也有中國繪畫的歷史?！钡拇_，這也是傅申先生策劃此展的重要因素之一。所以在展覽中還特別陳列有張大千《臨榆林窟水月觀音軸》、《臨閻立本蕭翼賺蘭亭圖》、《仿周文矩文會圖》、《仿唐人控馬圖》、《仿董源華陽仙館圖》、《臨董源江堤晚景圖》、《臨劉道士湖山清曉圖》、《仿易元吉戲猿圖》、《臨趙孟頫停琴聽阮圖》、《臨王蒙林泉清集圖》、《仿王蒙雅宜山居圖》、《臨董其昌仿唐楊升峒關(guān)蒲雪圖》、《仿張風賞石圖》、《仿石濤巢松圖》等三十八幅臨仿古人之作。
張大千《臨董源江隄晚景》
張大千《散花圖》1937年作
張大千《文會圖》約1945年作
張大千《晚山看云圖》1946年作
另有一類張大千偽古（署古人名款）作品向歐美幾家博物館與私人藏家處借與參展，這也是以往所有張大千畫展中極為少見的，這些作品則完全為傅申先生的鑒別成果，而早先則均歸于古代幾位畫家的名下。這幾件偽古作品是唐代張萱《明皇納涼圖》（日本私人藏）、五代巨然《茂林疊嶂圖》（大英博物館藏）、宋代梁楷的兩幅《睡猿圖》（檀香山美術(shù)館及紐約私人藏）、石溪《黃峰千仞圖》（耶魯大學美術(shù)館藏）以及早先為顧洛阜收藏、后捐贈與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的梅清《黃山文殊臺》和石濤《自云荊關(guān)一只眼》山水小幅。
張大千署清代石濤名款《自云荊關(guān)一只眼》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
傅申先生在為“張大千六十年回顧展”而印制的展覽畫冊所作的序言中也曾經(jīng)說過：“研究張大千而不研究他偽作了些什么古畫，那絕對不是完整的研究和認識。他入門學習書畫，與絕大多數(shù)的畫家相同，是走臨摹的路子；但是他特殊的才能，使他不論臨或仿都能逼真原跡。他學古人，目標并不只限在一家兩家或清代明代，他是不斷地在向古人學習和挑戰(zhàn)，他一路過關(guān)斬將的氣概和姿態(tài)，他在歷代大家名家中，由清而明，由元而宋，由隋而唐，各個時代都有他的偽作?！?/p>
“向古人挑戰(zhàn)——張大千六十年回顧展”從1991年11月24日至1992年4月5日首展于華盛頓國立佛利爾暨沙可樂美術(shù)館，后自1992年4月29日移至紐約亞洲協(xié)會美術(shù)館，展至7月19日（由于該館展覽面積較小，選展約三分之二）。最后一站移至美國中部圣路易城美術(shù)館舉辦，自1992年8月28日至1992年10月25日結(jié)束，整個展覽歷時二百六十余天。該展覽也是佛利爾暨沙可樂美術(shù)館歷史上第一次為中國現(xiàn)代畫家舉辦的大型展覽，同時也是張大千生前身后最重要的作品回顧展。
華盛頓國立佛利爾暨沙可樂美術(shù)館正門外景（傅申攝）
在籌備“張大千六十年回顧展”的五年時間內(nèi)，傅申先生先后走訪張大千先生出生地四川內(nèi)江及求學地重慶求精中學、上海、北京、頤和園、蘇州網(wǎng)師園、黃山、成都、峨眉、敦煌、蘭州、香港、印度的大吉嶺、阿堅塔石窟、南美洲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安地斯山溫泉橋、巴西圣保羅摩詰城八德園、美國加州卡邁爾的可以居、環(huán)蓽庵，十七里半島公路、東京橫濱的偕樂園、歐洲的巴黎、倫敦、萊茵河、瑞士的雪山以及臺灣的橫貫公路、蘇花公路、阿里山及摩耶精舍等地。
加州卡梅爾張大千舊居“環(huán)蓽盦”（傅申攝）
張大千在日本的居住處——茨城水戶市“偕樂園”（傅申攝）
“張大千回顧展”現(xiàn)場的加州環(huán)蓽庵“聊可亭”木刻匾額和柱聯(lián)（傅申攝）
“張大千回顧展”現(xiàn)場展出潘玉良所塑《張大千頭像》（法國國立現(xiàn)代美術(shù)館收藏，傅申攝）
所有展出的作品中，張大千的仿古作品超過半數(shù)，其余則是張大千融會古人風格與潑墨潑彩的創(chuàng)作作品。仿古和臨古的作品偏多，也是策展人傅申先生的有意選擇所致，因為這些作品能幫助參觀者了解張大千先生海納百川的胸襟和血戰(zhàn)古人的氣概。為配合此次展覽，同時也展出了從巴黎現(xiàn)代美術(shù)館借來的潘玉良塑的大千先生胸像，郎靜山拍攝的張大千先生彩色照片，以及加州環(huán)蓽庵“聊可亭”木刻匾額與柱聯(lián)。另外為配合“張大千六十年回顧展”，還同時推出了傅申先生編撰的同名展覽圖錄，由佛利爾暨沙可樂美術(shù)館及西雅圖華盛頓大學出版社聯(lián)合發(fā)行，在意大利彩色印制。該書前面的四分之一是對張大千先生及其繪畫的綜合研究，其余則為展品及分析說明。
張大千像（郎靜山攝）
傅申著《向古人挑戰(zhàn)——張大千回顧展》華盛頓大學1991年
比較其他近現(xiàn)代的杰出畫家，張大千也是傅申先生一個最為理想的研究對象，而研究張大千，也成為傅申先生“畢生以來所從事過的最耗時費神的一項研究工程?！币驗閺埓笄А笆菤v代畫家中對傳統(tǒng)的繪畫研習和了解最勤、最深最廣并且是最好的畫家，因此它的作品與繪畫史最有史的關(guān)聯(lián)。在他的作品中，不但有他個人的畫史，也有中國繪畫的歷史?！贝_實，這也是傅申先生策劃此展的重要因素之一。
八大山人研究學者、知名學者王方宇先生曾在此次展覽現(xiàn)場對傅申先生說：“這個展覽以及目錄，對一般觀眾，固然有介紹宣揚之功，但是對認識張大千先生的人來說，越是對大千先生了解深刻，越覺得這次展覽有深度。”
張大千生前也曾對王方宇說：“古人的畫筆妙處，我都可以做到，唯有八大山人的精神氣勢，我不能表現(xiàn)?！倍醴接钕壬谟^看完展覽后曾感嘆“這‘向古人挑戰(zhàn)’的描寫，言簡意賅，擊中大千先生心底隱含的鵠的，也表現(xiàn)傅申先生對大千先生的了解！但是大千先生的‘挑戰(zhàn)’并不限古人的畫筆。對近代人的書畫鑒定的眼力，也有很強烈的‘挑戰(zhàn)’，他自己見識廣、經(jīng)驗多，鑒賞家能看到什么程度，他制造偽畫，也是一種向當世鑒賞家的‘挑戰(zhàn)’。當他知道吳湖帆和葉恭綽把他偽作（〈睡猿圖》〉當作真跡，在畫上題字頌揚之時，他心中應當是非常得意的。尤其是他當面揭穿當世大鑒定家的錯誤，明白告訴他們那件作品是他作的，他心中一定非常感到欣喜和自豪，他制造偽作，要向?qū)＜覀儭魬?zhàn)’，要知道他們的程度，那也就必須有試探的步驟。在他作好所謂關(guān)穜（仝）《崖曲醉吟圖》以后，一九五九年印成大型復印件曾寄給我一張，還親筆題上方宇吾兄法鑒。事實上這就是對我的考試，也就是向我的鑒定能力‘挑戰(zhàn)’。此次展覽中展出幾件大千先生的精心偽作，一方面是向古人的筆墨‘挑戰(zhàn)’，另一方面也是向近代鑒定家的眼力‘挑戰(zhàn)’！”（王方宇“向古人挑戰(zhàn)：為張大千畫展答客問”）
張大千署五代關(guān)穜（仝）名款《崖曲醉吟圖》美國波士頓美術(shù)館藏
（本文原標題為《血戰(zhàn)古人：記傅申先生策劃“張大千六十年回顧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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