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五月初——畫說端午

中華文化追求天人合一，崇尚自然，出于農(nóng)事活動的生存之需，因了自然主義的信奉，非常注重節(jié)氣。為感恩自然、領受自然，每個節(jié)氣都有著一種祭拜與興感共含的“節(jié)”，端午節(jié)也不例外。 

端午圖（中國畫）齊白石

端午節(jié)的發(fā)端與楚文化緊密相連。楚文化有著一種神秘的氣氛，巫山云夢，幽谷茂林，讓人們多一分神思仙念。民俗端午節(jié)是為了紀念偉大的愛國詩人屈原，藝術史上也留下很多以屈原為題材的經(jīng)典畫作。在文人畫家的視野中，屈原是忠君愛國的典范。在明代畫家朱約佶的筆下，巖下仰天而坐的屈原傲骨臨風，擺脫了儒家對屈原的“夫子”化的詮釋；近代畫家傅抱石筆下，披頭散發(fā)的屈原望向滔滔江水，悲憤之情油然而生，江岸的雜草荒蕪、遠景的水天蒼茫，不免讓人誦出《天問》的蒼涼歌調(diào)；當代畫家王西京筆下的屈原，有了更明確的風骨格調(diào)，大膽灑脫的勾線與明快清晰的留白，彰顯了中國人物畫的精湛技藝以及筆墨黑白的獨特魅力。這些畫充分體現(xiàn)了士人風骨與悲憤情懷，鐵骨錚錚的端午粽色滲透著對屈原精神大美至頌的祭拜。

節(jié)日不僅僅應當是悲壯的緬懷，也應有適宜的歡快。我們可以想象，楚人在此日身穿飄飄白衣，在江邊舉行奉粽投江的儀式后，鑼聲一響，便有了龍舟比賽的歡聲笑語。前者是對先人和風骨的傳習表彰；后者純屬普通百姓勞作之余的心力舒展。在五月波瀾舒緩的江面，我們可以感受到人們面對萬里江山的壯闊胸懷和對家鄉(xiāng)故土的深深眷戀。 

屈子行吟圖（中國畫）傅抱石

父輩們說，小的時候端午是極其興奮的一天。天剛亮，便急切地爬起床，踏著晨露，奔向山頂。走在五月清晨的山路上，嗅著朦朧曉寐的爽然空氣，那種“零露漙兮”“清揚婉兮”的詩情便融入少年的心中。然而，少年不是為詩而去，而是要趕在太陽升起的一剎那，在山谷中采擷含露的曉艾。誰第一個拔得頭籌，就擁有最驕傲的歡喜。

這就要說到艾草的作用，《詩經(jīng)》里有一首《采蘩》，“蘩”就是艾。《本草綱目》說：“艾葉取太陽真火，可以回垂絕元陽。服之走三陰，而逐一切寒濕，轉(zhuǎn)肅殺之氣為融和。”這頗合《周禮·月令》在談及季夏之月陽氣升騰的道理，在古人看來，艾是祝融之神的恩賜。艾的功效有許多，以艾入灸可以治風濕筋佝；陳年老艾可以治一切夏季流行瘟疫。于是，在平民百姓那里艾成為驅(qū)鬼的“鐘馗草”，成為日常生活的必備用品，也演變?yōu)橐环N求得健康、驅(qū)除瘟疫的民間符號。 

午瑞圖（油畫）郎世寧

每當端午這一天，江南的大街小巷充斥著叫賣艾草的聲音，急匆匆的行人扔下幾枚銅板，拿起一束艾蒿和菖蒲，回到家里掛在門前，這個夏季那些可怕的瘟疫便逃之夭夭了。

為中華文化所折服的西洋畫家郎世寧，也來湊端午的熱鬧。溫潤厚重的青瓷花瓶、瑰麗華美的夏日之花，襯著青青的艾葉，透出繁榮的五月景象。幾枚古銅色的包粽、一盒花果，畫面烘托的是“富貴吉祥”的安康知足。

龍舟競競，江水洋洋。當我們享受美味的粽子時，不要忘了感恩祖先，更不要忘了一分收獲來自一分耕耘?！拔逶滤贵畡庸伞保谶@個季節(jié)，養(yǎng)蠶的女工要早起；勤勞的農(nóng)民在期待著麥熟。《月令》中還告誡人們，千萬不要在這個時節(jié)去采伐林木，因為“是月也，繼長增高”。萬物正當少年初長，還不到用的時候。

一枚粽葉，將自然、季節(jié)、人生包合在一起，成為衣食，成為健康，成為文化，成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