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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廣平寫《魯迅回憶錄》,為何文字是集體修改?

許廣平擔(dān)當(dāng)?shù)氖且粋€很為難的角色,她是在男女平權(quán)觀念下成長的一代,但她嫁給了魯迅,于是社會、歷史都指定了她“照顧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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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聽別人談魯迅,尤其是那些“正常的人”(李靜)。這期閱讀鄰居的主題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我覺得是一種極好的概括。錢理群老師總是大聲疾呼:每個時代都要讀魯迅!青年一定要讀魯迅!我是懷疑的,魯迅不可能是票房冠軍啊,他不夠通俗,不夠平易,也不夠甜蜜。不過,如果想了解一百多年來的中國,不讀魯迅,一定會失去很大一塊拼圖。和對岸朋友交流,他們讀魯迅太晚,我們讀胡適太晚,即使讀到,誤讀的成分也極多。有時,正面讀魯迅有障礙,讀“別人眼中的魯迅”也是一法(這不是我們讀書避難就易的慣伎?)魯迅去世后,浙江同鄉(xiāng)郁達(dá)夫(他的舊詩好,是現(xiàn)代文人中第一流)有挽詩云:

醉眼朦朧上酒樓,吶喊彷徨兩悠悠。蚍蜉枉自撼大樹,不廢江河萬古流。

江河萬古,不好好培養(yǎng)源頭沿岸植被,長江黃河,都有斷流的一天。

要看回憶文字,我以為最好還是親人或極熟的朋友的。一般人拜謁過一兩次,就來大筆一揮,“訪問”咧,“走近”咧,“印象”咧,誰也沒說不行,但只怕談不上廬山真面目。

看親近的人的回憶,另一個好處就是可以看出回憶者自己的輪廓。外人偶得機(jī)會覲見大師,腦子里先就灌滿了社會上流行的看法,也許話都沒說上幾句,仰之彌高,瞻之在前,早已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了,結(jié)論也就大抵落套。只有貼身的人,像拿破侖的秘書一樣,“看著他發(fā)脾氣,看著他打呼嚕,看著他追女人”,自以為,別人也以為有了“回憶”的資格,那才能寫出又見傳主肖像,又顯傳者風(fēng)格的文章。這一點,魔鬼早就對錢鐘書先生談過了(《寫在人生邊上》),不必我再來饒舌。

魯迅至交好友做的幾部回憶著作,從前也通看過的,現(xiàn)在被人擺到一起來,互相對照,更能看出許多味道。

許廣平寫《魯迅回憶錄》,為何文字是集體修改?

許壽裳是這許多作者中魯迅最老的朋友,說不定也是最老實的朋友?!锻鲇阳斞赣∠笥洝?,總的說來是老實人的老實文章。倘若一個從不知道魯迅的人讀了這部回憶,他只會得出如此的印象:魯迅是一個好人,一個勤奮的人,一個有意思的人,一個舍己為人的人,但看不出他是怎樣一個偉人。許壽裳的志向、處世,許多地方與魯迅同,但他畢生都在校園中,后期又與魯迅睽違兩地,他的好處是寫出了魯迅極親和的一面。在《我所認(rèn)識的魯迅》里,他一反贊揚(yáng)魯迅為民族獻(xiàn)身的時調(diào),屢屢憤恨于魯迅晚年病中“心境的寂寞”、“精力的剝削”和“經(jīng)濟(jì)的窘迫”,在肯定“魯迅是偉大的”的同時,悲憤地喊出“竟不幸以孤寂窮苦以終,是誰之過歟!是誰之過歟!”非老朋友,是說不出這樣的話的。可怪的是,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52年結(jié)集出版時(那已是許壽裳死后),居然將這些話統(tǒng)統(tǒng)刪去了!這就是說,那時候連悼念追憶,也是要有統(tǒng)一的調(diào)子的。

更受限制的當(dāng)然是未亡人許廣平?!缎牢康募o(jì)念》收的是解放前的回憶文字,卻不倫不類地讓馮雪峰來作序(馮的《回憶魯迅》是一種“下結(jié)論”的寫法),到了1960年許廣平寫《魯迅回憶錄》,干脆是“本人執(zhí)筆,集體討論、修改”,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然而沒有法子。因此我欣賞的是許廣平早期的一些很“個人化”的回憶,一些很細(xì)的地方。比如魯迅在和海嬰很高興地玩,她就不知道該由他們?nèi)?,還是上前分開他們,因為魯迅事后必感嘆又耗費了太多光陰。許廣平擔(dān)當(dāng)?shù)氖且粋€很為難的角色,她是在男女平權(quán)觀念下成長的一代,但她嫁給了魯迅,于是社會、歷史都指定了她“照顧他”的身份。當(dāng)許廣平沉痛地回憶她從前不理解魯迅為何要夜里工作,直到自己提筆作文才體會到夜深人靜的好處時,我的心弦從反方向悸動了:這位北京女師大的高材生,婚后竟從無自己的寫作生活(相比之下,四十年代的楊絳雖然也要做“灶下婢”,總還有《稱心如意》等劇本發(fā)表)。

許廣平也記下了自己無奈的抱怨:“因為你是先生,我多少讓你些,如果是年齡相仿的對手,我不會這樣的?!保ā遏斞赶壬娜粘I睢罚┎贿^這樣的字句后來就統(tǒng)不見了。

不可能繞過周作人。雖然回憶者和論者多將1923年兄弟失和的原因完全歸諸周作人的卑劣和糊涂,許廣平甚至指責(zé)他和他太太“剝削魯迅,猶如帝國主義剝削中國勞動人民一樣”。而周作人在魯迅死后出版的《魯迅的青年時代》、《魯迅的故家》等書,又往往被人解釋為“拿死尸賣錢”。但是仔細(xì)地讀一讀上述幾本書,又不得不承認(rèn),周作人不愧是魯迅畢生關(guān)愛和推崇的作家,不愧為與魯迅并稱中國新文學(xué)“一對顛撲不破的重鎮(zhèn)”,他對乃兄的了解,雖不能說毫無偏見,但卻無人能及(同為兄弟的周建人就要差得遠(yuǎn)),魯迅和許廣平都提到過他的“無動于衷”和“昏”,但那大約只是在生活上政治上,試看他對魯迅早年生活的描摹和分析,何其精敏、深入,為魯迅后來文學(xué)和學(xué)術(shù)發(fā)展所勾勒出的思想線索,又是何其簡要、明晰。這不禁提醒我們:當(dāng)早年“兄弟怡怡”之時,樹人作人是怎樣的不分彼此、聯(lián)袂并肩,恐怕不是僅僅由魯迅的友悌、忍讓可以做到的。周氏兄弟同根異途,仍然是文學(xué)史上一個參不透的謎。 

許廣平寫《魯迅回憶錄》,為何文字是集體修改?

這是一套眾人“看”魯迅的書,不過幾十年塵埃落定,作者大半已歸道山,文章也有了定評,反過來看,魯迅倒好象成了一面鏡子,照見了各色人的種種形相,真切、誠摯、虛偽、矯飾、委瑣、古怪(像王志之那樣,一見遺體就嚎啕大哭,對魯迅親手為他修改的作品卻置之不顧,怕也不在少數(shù))。不知怎么搞的,這套書的封面,畫的似乎就是這么一面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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