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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之門:美國作家瑪麗·寧德與她筆下的上海

自開埠到成為國際大都市,近代上海經(jīng)歷了日新月異的發(fā)展,以上海為主題的游記、觀光指南亦層出不窮、難以計數(shù)。

自開埠到成為國際大都市,近代上海經(jīng)歷了日新月異的發(fā)展,以上海為主題的游記、觀光指南亦層出不窮、難以計數(shù)。然而時過境遷,浩如煙海的那些上海書籍大多已成為塵封的文獻(xiàn),只有少數(shù)“幸運(yùn)者”可以被今天的讀者看到。所謂溫故而知新,這些“幸運(yùn)者”依然提供了一扇回望的窗,能讓人感受這座城市乃至這個國家的歷史脈搏。美國作家瑪麗·寧德·蓋姆韋爾的《中國之門:上海圖景》(The Gateway to China: Pictures of Shanghai,以下簡稱《中國之門》)就是其中之一。

《中國之門:上海圖景》,[美]瑪麗·寧德·蓋姆韋爾著,孫雪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

《中國之門:上海圖景》,[美]瑪麗·寧德·蓋姆韋爾著,孫雪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

瑪麗·寧德·蓋姆韋爾與賈腓力

《中國之門》的淵源可以追溯到近代來華傳教士弗朗西斯·鄧?yán)铡どw姆韋爾,也就是賈腓力(Francis Dunlap Gamewell,1857—1950)。賈腓力這個名字在中文文獻(xiàn)內(nèi)并不陌生,他是美國美以美會傳教士,1881年來華,在中國活動了數(shù)十年時間。他的代表性事跡首先在教育領(lǐng)域,曾在1882年擔(dān)任匯文中學(xué)校長(1871年由美以美會創(chuàng)辦,后來更名為匯文大學(xué)堂、匯文大學(xué)校等,是今天北京匯文中學(xué)的前身)。1888年該校校長改由傳教士李安德?lián)危Z腓力繼續(xù)在該校擔(dān)任理化教授至1900年。1901—1908年他擔(dān)任美以美會在華教育干事,1912—1930年擔(dān)任中華基督教教育會干事,其間還擔(dān)任過《教務(wù)雜志》的主筆。除此之外,賈腓力還因義和團(tuán)運(yùn)動期間的事跡而見諸史冊,他本身是一名工程師,在義和團(tuán)運(yùn)動期間,利用工程學(xué)知識建造工事,保障使館街的安全,此舉令他在西方世界頗受贊譽(yù)(《義和團(tuán)運(yùn)動文獻(xiàn)資料匯編》英譯文卷(下),山東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40頁)。

義和團(tuán)運(yùn)動期間的賈腓力(站立者,左起第二人)

義和團(tuán)運(yùn)動期間的賈腓力(站立者,左起第二人)

賈腓力的首任妻子為瑪麗·Q.波特(Mary Q. Porter,1848—1906),她在中文文獻(xiàn)中的名字是“博慕貞”,一開始也在北京傳教,1882年嫁給賈腓力,改名“賈博慕貞”(黃光域:《基督教傳行中國紀(jì)年(1807—1949)》,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7年版,第48頁)。他們一起參與教會工作,曾經(jīng)奉派前往重慶開拓傳教事業(yè)。賈博慕貞于1906年去世。賈腓力在1909年娶了另一位“瑪麗”——瑪麗·路易斯·寧德(Mary Louise Ninde,1858—1947)。

瑪麗·寧德出生在一個基督教徒家庭,其父為威廉·沙維爾·寧德(William Xavier Ninde,1832—1901),其母為伊麗莎白·S.法利(Elizabeth S. Falley,?—1903)。威廉·沙維爾·寧德從事應(yīng)用神學(xué)教育,1873—1876年在美國伊利諾伊州埃文斯頓的加勒特圣經(jīng)研究所工作,1879—1884年擔(dān)任該所主席,并被選為主教?,旣悙酆脤懽鳎诨榍耙呀?jīng)有兩本著作,一本是1886年出版的《歐洲雙人行》(We Two Alone in Europe,Chicago: Jansen, McClurg, & Company),共32章,11幅插圖,記錄了瑪麗·寧德與好友莉莉·波特(Lillie R. Potter)一起在歐洲的兩年生活。另一本是1902年出版的《威廉·沙維爾·寧德回憶錄》(William Xavier Ninde: A Memorial,New York: Eaton & Mains),是她給父親寫的一本傳記。

威廉·沙維爾·寧德

威廉·沙維爾·寧德

《歐洲雙人行》1886年版封面

《歐洲雙人行》1886年版封面

《歐洲雙人行》1897年版封面

《歐洲雙人行》1897年版封面

瑪麗1909年嫁給賈腓力,隨夫姓更名為瑪麗·寧德·蓋姆韋爾,跟隨丈夫來到上海。她與中國的淵源從此開始,她在中文文獻(xiàn)中被稱作“賈腓力繼配師母”(黃光域:《基督教傳行中國紀(jì)年(1807—1949)》,第337頁)。

瑪麗·寧德·蓋姆韋爾與賈腓力(Special Collections and Archives, Bridwell Library, Southern Methodist University)

瑪麗·寧德·蓋姆韋爾與賈腓力(Special Collections and Archives, Bridwell Library, Southern Methodist University)

瑪麗·寧德·蓋姆韋爾在家中客廳(Special Collections and Archives, Bridwell Library, Southern Methodist University)

瑪麗·寧德·蓋姆韋爾在家中客廳(Special Collections and Archives, Bridwell Library, Southern Methodist University)

正在伏案寫作的瑪麗(Special Collections and Archives, Bridwell Library, Southern Methodist University)

正在伏案寫作的瑪麗(Special Collections and Archives, Bridwell Library, Southern Methodist University)

瑪麗與丈夫在上海的居所(Special Collections and Archives, Bridwell Library, Southern Methodist University)

瑪麗與丈夫在上海的居所(Special Collections and Archives, Bridwell Library, Southern Methodist University)

《中國之門》:20世紀(jì)初的上海圖景

形形色色的中外寫作者,因各自知識結(jié)構(gòu)、趣味視野的不同,描繪了五花八門的上海印象,有來自東瀛的“魔都”,有來自西方的“冒險家樂園”,有“東方巴黎”,亦有“西方紐約”,他們一邊盛贊近代上海的繁榮,卻免不了帶有西方人的沾沾自喜,一邊揭露上海的陰暗、落后一面,往往帶有鄙夷和歧視。

相比之下,《中國之門》的色彩要更加明亮?!吨袊T》是瑪麗·寧德在中國寫的第一本書,首次出版于1916年,由紐約的Fleming H. Revell Company出版,在20世紀(jì)20年代出版了修訂版(筆者在修訂版圖書中沒有看到出版時間,但根據(jù)修訂版前言“本書寫于六七年前”,以及結(jié)合書中所述史實推斷,修訂版應(yīng)該出版于1923年)?!吨袊T》共16章,另附插圖17幅,瑪麗·寧德結(jié)合在上海居住多年的所見所聞,以進(jìn)步的眼光,盡可能全面、通俗地描繪了20世紀(jì)初上海市政建設(shè)、交通、商業(yè)、教育、出版、習(xí)俗、社會民生等歷史面貌。

《中國之門》的部分插圖

《中國之門》的部分插圖


《中國之門》的部分插圖

《中國之門》的部分插圖


《中國之門》的部分插圖

《中國之門》的部分插圖

首先,正如書名所示,瑪麗·寧德把上海與中國緊密聯(lián)系,強(qiáng)調(diào)上海是進(jìn)入中國、了解中國的窗口。她在開篇即提出,“上海宛如一個小小的世界,在這里可以近距離地研究整個中國的縮影?!倍鴮懽鞅緯?,是“希望可以激發(fā)人們對中國的興趣,并喚醒他們對中國及中國人全新的愛慕及傾慕之情”。她強(qiáng)調(diào)上海是中國的商業(yè)中心、進(jìn)步的家園、傳教工作的全國總部,簡而言之就是中國的神經(jīng)中樞。

其次,瑪麗·寧德強(qiáng)調(diào)“新舊融合”是上海的魅力所在。她提到,“這座繁忙大都市的主要魅力在于新舊事物以及古今習(xí)俗奇特地融合在一起……上海比遠(yuǎn)東任何一座城市都更能凸顯變革之中的東方特色。”她筆下的“新”,是指上海發(fā)生的各類“創(chuàng)舉”,比如新的建筑和街道,新的交通工具,新的商業(yè)、教育、文化等機(jī)構(gòu),新的社會風(fēng)尚等。“新”的表面之下是上海的“舊”,但瑪麗筆下的“舊”不是落后、負(fù)面,而是作為上海底色的中國傳統(tǒng),她認(rèn)為日新月異的上海并不會摒棄舊時禮儀,借用十分鮮活的場景論證這一點,比如用撥浪鼓嚇跑小偷的警察,放在汽車頂上的紅色婚禮轎子。

再次,瑪麗沒有只關(guān)注都市的繁華,還對底層人民的生活不惜筆墨。在“外國人慈善之舉”“中國社會服務(wù)之成就”“工廠之傳奇與悲憫”三章,她描寫了貧苦大眾的窘迫,比如民間的兒童販賣,濟(jì)良所里兒童的遭遇,10歲出頭就開始學(xué)習(xí)為嬰兒制作棺材的學(xué)徒,紡織廠里的童工與女工,為謀生計每天凌晨三點就要出門上班的工人,繅絲廠里艱苦的工作環(huán)境等。她的筆觸里沒有鄙夷或歧視,更多的是同情。

來自上?!睹駠請蟆返囊粭l史料佐證了瑪麗對工人境遇的關(guān)注。該報1918年1月10日記載了“上海滬東公社”的歷史概況(引自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近代史研究所劉明逵編:《中國工人階級歷史狀況》第一卷第二冊,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5年版,第741—743頁):

上海楊樹浦一帶,工廠林立,工人數(shù)以萬計。滬江大學(xué)葛學(xué)溥君等,為普及貧農(nóng)教育起見,特于該校設(shè)滬東公社一所,以為實施教育之機(jī)關(guān)。蓋公社贊成員為:唐紹儀君、聶其杰君、陳光甫君、朱葆三君、朱兆莘君、朱葆康君、鄺富灼君、陳英梅女士、賈腓力夫人、梅華銓博士、梅華銓夫人、李銘君、穆湘玥君、杜女士等。開辦以來,積極進(jìn)行,不遺余力。

“上海滬東公社”也叫“楊樹浦社會中心”,主要以該地區(qū)的工人群眾為對象,開設(shè)運(yùn)動場、游藝部、衛(wèi)生部、教育、通俗演講、男女兩校、博物院、改良社會團(tuán)等機(jī)構(gòu)。上引材料介紹了該社的主要成員,“賈腓力夫人”名列其中。

《中國之門》并沒有被國內(nèi)學(xué)者所忽略。熊月之先生主編的《上海通史》介紹過這本書,認(rèn)為民國時期中外學(xué)者用各種語言寫了一批關(guān)于上海歷史的書,既有通俗的介紹,也有深入的研究,其中影響比較大的就包括《中國之門》(熊月之主編:《上海通史:第1卷導(dǎo)論》,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88頁)。后來熊月之、周武主編的《海外上海學(xué)》(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王榮華主編的《上海大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2007年版)都沿用了這段介紹。建筑專家鄭時齡先生在論述上海建筑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hù)時,也引用了《中國之門》來描述上海歷史上的迅速發(fā)展(《鄭時齡文集》,華中科技大學(xué)出版社2016年版,第176頁)。

瑪麗的“中國三部曲”

需要指出,《中國之門》對上海的正面描寫含有宣揚(yáng)教會工作的動機(jī)。這與瑪麗的傳教士身份、這本書的教會讀物性質(zhì)是分不開的。比如,這本書關(guān)注上海的社會、教育、民生等事務(wù),這些基本上是教會工作的對象范圍;用了一章內(nèi)容專門介紹上海的傳教事業(yè);扉頁前是數(shù)名商務(wù)印書館成員的合影,包含信教的鮑咸昌;在介紹上海的變化時,書中屢屢?guī)С鼋虝ぷ髡咚l(fā)揮的作用。

除了《中國之門》,瑪麗還有兩本與中國有關(guān)的著作《民國新生》《明光:晨光之城》,這幾本書可稱作她的“中國三部曲”,也都有教會讀物的性質(zhì)。1919年的《民國新生》(New Life Currents in China),由紐約的美國和加拿大教育教育運(yùn)動(Missionary Education Movem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and Canada)出版。該書共8章,有插圖17幅,地圖和圖表7幅。各章分別是:未來的中國、西方醫(yī)學(xué)的成就、中國在醫(yī)藥方面的領(lǐng)導(dǎo)地位、預(yù)防勝于治療、經(jīng)濟(jì)和工業(yè)變化、基督教教育的生命力、三種社會流動、中國的支配性教會。這本書創(chuàng)作于上海,介紹了教會在中國的工作情況,旨在動員美國人更加注意這一工作。

《民國新生》封面

《民國新生》封面

1924年的《明光:晨光之城》(Ming-Kwong: “City of The Morning Light”),共6章,插圖26幅。這本書應(yīng)“外國傳教聯(lián)合研究中央委員會”(The Central Committee on the United Study of Foreign Missions)邀請而寫,由該機(jī)構(gòu)出版,是為了向美國教會女性提供一本簡單易懂、更加寫實的學(xué)習(xí)用書。瑪麗在書中虛構(gòu)了一座名叫“明光”的中國城市,從這座城市的角度記錄教會工作在中國的發(fā)展。她將中國各地的教會事跡雜糅進(jìn)“明光”這座虛構(gòu)之城,“明光”沒有具體的位置,可能就在中國中部的某個地方,不過這本書的封面和正文使用了杭州的圖片。

《明光:晨光之城》扉頁

《明光:晨光之城》扉頁

瑪麗在這三本書里都表達(dá)了對中國的好感。在《中國之門》中,她寫道:“比起世界其他地方,舊中國到底并未落后多少!”還特意引用了一句“明智之言”:“真正的中國頭腦和體力完好無損,是在辛勤耕耘的。她所遭受的政治問題不過是一場皮膚病。”在《民國新生》,她寫道:“中國是充滿生機(jī)的力量,她發(fā)展的最大可能性在前方,而不是背后?!痹凇睹鞴狻罚龑懙溃骸皼]有人會懷疑我對中國的熱愛,對中國人的熱愛和仰慕。他們的活力、耐心、忠誠,不計其數(shù)的其他良好特征,使我希望在他們當(dāng)中生活得更久。”

相比《民國新生》和《明光》,《中國之門》的教會色彩并沒有那么濃厚,城市歷史介紹、城市導(dǎo)覽的性質(zhì)更強(qiáng)一些?,旣悰]有把上海的發(fā)展視為西方人的“饋贈”,而是提到了上海嶄新面貌下蘊(yùn)藏的內(nèi)在動力,對上海的未來寄予厚望。“上海將永遠(yuǎn)是旅行者心生向往的避風(fēng)港和最終目標(biāo)”,“上海尚未觸及繁華之巔,一直沒有停下腳步”,她在百年前的這般總結(jié),同樣也是今天上海的特質(zhì)之所在。

《中國影像1909—1911》中的一些照片(Special Collections and Archives, Bridwell Library, Southern Methodist University)

《中國影像1909—1911》中的一些照片(Special Collections and Archives, Bridwell Library, Southern Methodist University)

《中國影像1909—1911》中的一些照片(Special Collections and Archives, Bridwell Library, Southern Methodist University)

《中國影像1909—1911》中的一些照片(Special Collections and Archives, Bridwell Library, Southern Methodist University)


《中國影像1909—1911》中的一些照片(Special Collections and Archives, Bridwell Library, Southern Methodist University)

《中國影像1909—1911》中的一些照片(Special Collections and Archives, Bridwell Library, Southern Methodist University)

除了這幾本書,瑪麗·寧德還和賈腓力在中國拍攝了一些照片,照片被匯集成《中國影像1909—1911》(Views Taken in China 1909–1911),總共400多張,涉及北京、上海、天津、福州、成都、北戴河等多地。該相冊(已經(jīng)被數(shù)字化)與瑪麗·寧德及其家族的檔案史料,均藏于南衛(wèi)理公會大學(xué)珀金斯神學(xué)院布里德韋爾圖書館(Bridwell Library, Perkins School of Theology),名為“F.D.利特所藏威廉·沙維爾·寧德家族檔案1808—1955”(F.D. Leete Collection on William Xavier Ninde Family 1808-1955)。德克薩斯在線檔案資源(Texas Archival Resources Online)有該檔案的索引。對瑪麗·寧德及其家族事跡的研究,或可進(jìn)一步利用該批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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