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舊金山亞洲藝術(shù)博物館擁有超過18000件館藏,也會時常更替展廳中的展品。近期該館常設(shè)展上新,展出以中國人物畫為主題的精品館藏。中國人物畫的歷史極其悠久,“人物畫”是一個相對寬泛的概念,從祖先肖像到宗教崇拜,從故事畫到風(fēng)景畫,此次展出的作品展示了中國人物畫豐富的歷史和當時流行的視覺文化傳統(tǒng)。
正襟危坐肖像畫
中國古代的肖像畫和西方的肖像畫看上去很不一樣,主要是因為對透視法的應(yīng)用不一樣,這也間接造成了中國古代的肖像畫更為追求神似。
《趙鼎肖像》,南宋孝宗朝代(1163-1189),立軸,紙本設(shè)色
趙鼎(1086-1147)是宋高宗時宰相,與李綱、胡銓、李光并稱“南宋四名臣”。當宋朝面臨被女真族吞并的危急時刻,趙鼎公開主張以武力來抵抗侵略,他的反對者借機大做文章,使得趙鼎被貶職。最后,趙鼎選擇了絕食而死,以示他對宋的赤膽忠心。幾年后,宋孝宗(1163-1189年在位)繼位,恢復(fù)了趙鼎的名譽。
這件珍貴的肖像畫可能是趙鼎后人特別委托畫師創(chuàng)作的,作為祭祀肖像畫保存在家族的祖廟中。在這幅畫中,趙鼎以莊重的姿態(tài)站在那里,正向朝廷提交笏板,那是當時的臣子面君時的工具。旁邊的題詞表明這幅畫是為了紀念他的名字被記入官方年鑒。他那頂引人注目的多棱黑帽,以及全錦長袍邊上懸掛著的珍珠和玉墜,為了解當時正式宮廷制服規(guī)范提供了寶貴的第一手資料。
《文官坐像》,明晚期(1550-1644),立軸,紙本設(shè)色
這幅文官的正面肖像畫代表了中國肖像畫的一個標準類型。畫師要么是臨摹眼前坐著的繪畫對象,要么是根據(jù)其生前留下的肖像作品進行再創(chuàng)作;等被畫的人去世后,畫像會被掛在一個裝有祖先名字牌位的祭壇后面,前面還會放有焚香爐、祭祀器皿和他所喜愛的任何祭品。等到了一年一次的祭日,家人會跪在祭壇前,向他們的祖先獻上祭品。
這位官員所穿的服裝體現(xiàn)了明朝官員所穿的標準樣式的制服。為官的等級是由帽子、長袍和腰帶的材料、顏色和圖案來表示的。根據(jù)當時朝服的禮儀等級規(guī)定,畫中的男性官員衣著整齊,只露出臉和手,但我們可以從服飾上的細節(jié)——如帶有金色飛禽標志的暗紅色長袍、兩翼黑帽和龜甲圖案的腰帶,得知這位畫中人是四品文官。
可游可戲在園林
中國傳統(tǒng)繪畫中,畫人物,經(jīng)常是將人物放在特定場景中。比如園林,那是與朋友和家人分享生活的理想地方。
鄭杰,《桐陰仕女弈棋圖》,清中期(1644–1911),扇面,紙本設(shè)色
在這幅扇面畫中,一棵梧桐樹的底下,兩個眉目清秀的姑娘正在下圍棋。這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所熱衷的棋類游戲,有趣的同時也能鍛煉邏輯和認知能力。這幅畫也延續(xù)了文人畫的傳統(tǒng),藝術(shù)家將場景設(shè)置在了書房外的一個院子里,烘托了安逸與文雅的氣氛。書房院墻上開設(shè)的圓弧形洞門被稱為“月亮門”,是中國古典園林常見的設(shè)計之一。
這幅畫也暗示了,在古代,不能像男人那樣遠游四方的大家閨秀通常只能待在自己家的庭院里,以游戲消遣。
杜蘅,《仿唐寅庭院戲蟋蟀圖》,清中晚期(1775-1825),立軸,紙本設(shè)色
園林也是孩子們的樂園,三個小孩子在芭蕉樹下斗蟋蟀,玩得不亦樂乎。
一人一蟋蟀組成一個戰(zhàn)隊,看誰的蟋蟀制服了對手就算誰贏。畫中的兩個小男孩蹲在花園里,專注于一個黏土盆,那是當時常見的昆蟲容器。這個小男孩用一根剛折斷了的樹枝在盆里戳了戳,而另一個則接受挑戰(zhàn),將一把寬大的刷子扔向戰(zhàn)場。另一個小男孩也朝他們走來,他手持一個帶蓋的托盤,似乎在防止他的蟋蟀在戰(zhàn)斗前跳出去。
這幅畫中還可以看出明朝的兒童時尚,男孩們梳了個發(fā)髻,穿著寬松的刺繡外衣,腳踩紅色的鞋子,煞是可愛。這幅畫所描繪出的生動場景讓人身臨其境,充滿了夏日的歡樂氛圍。
冬去春來話習(xí)俗
曼妙的美景和時令景象組成的圖像通常是富裕家庭流行的家居裝飾畫。這時候的人物與諸多寓意吉祥的意象在一起,成為了裝飾門面與取悅主人的理想畫面。
黃山壽,《秋桂祺福圖》,清朝光緒年間1906年 立軸,絹本設(shè)色
宮廷畫中流行的題材之一是描繪皇室繼承。長子是皇位的合法繼承人,而女孩只能繼承貴族的頭銜。這幅畫的靈感來自于宮廷官員余集(1738-1823)的原作,傳達了一種繼承頭銜和尊嚴的宗法性的傳統(tǒng)。繼承的主題直接表現(xiàn)在動作上:一位中年女士將一枝桂花交給一個年輕女孩,此處的“桂”寓意著貴族和財富。在背景深處,一棵古老的、曲折的桂樹強化了這一主題。
每個人物都戴著鳳頭釵,時髦的發(fā)型上掛著一長串珠子,這是貴族婦女的傳統(tǒng)頭飾。女士的外衣內(nèi)露出了一小截穿在里面的紅袍,這是上層階級的標志。在她們身后,一個仆人拿著一把拂塵,暗示著她的夫人有佛教的信仰。
黃山壽,《踏雪采梅圖》,清朝光緒年間1906年,立軸,絹本設(shè)色
一個身材纖細、衣著華麗的女子神采奕奕地站在梅花樹前。她披著毛皮斗篷以御寒,身后的梅花傲然挺立,還能看到漂浮在梅花周圍漂浮的水汽,這樣的構(gòu)圖與細節(jié)構(gòu)造了一幅生動的冬日場景。
在冬天的深山中采摘梅花,在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觀中被認為是知識分子的行操。梅花是儒家文化里忠貞的象征,也是中國畫中常見的題材。這幅畫的靈感來自于畫家改琦(1774-1829)的早期版本,改琦曾深入研究過古典人物畫。
從1500年起,采梅的主題開始有了女性人物的登場,在此之前從來都是以男性文人為主角。女子采摘梅花,也和當時流行的觀念相互映襯,即花的顏色和形式與女性的外貌可以更好地呼應(yīng)。
人行山水入意境
人物,包括自畫像,也常常被藝術(shù)家添加在風(fēng)景畫中,在某種程度上表達避世的志向。特別是在社會動蕩時期,很多中國文人會想要隱居山林,獨善其身。在此背景下的繪畫,往往將自然與自我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產(chǎn)生令人印象深刻的杰作。
吳偉,《深山觀鶴圖》,明中期(1459-1508),立軸,絹本水墨
宮廷畫家吳偉是明代的著名畫家,以其狂放不羈的為人處世和自然灑脫的繪畫風(fēng)格為人所熟知。
在這幅畫里,僻靜的山林中,一個老人坐在開著窗的河邊亭子里,正抬頭看著在高空飛行的白鶴。寬松的長袍下裸露著胸膛,手持一把羽毛扇用以驅(qū)暑,足以看出他的不拘小節(jié)。他的身后是一張巨大的水墨屏風(fēng),身旁有兩個年輕的侍從,一個正隨著主人的目光尋找飛翔的小鳥,另一個則拿著書。
吳偉,《深山觀鶴圖》(局部)
吳偉,《深山觀鶴圖》(局部)
山上云霧繚繞,遮蔽了寺廟屋頂之間的空間,營造出一種孤獨感。而孤獨之下,是自由。
倪璨,《竹林清興圖》,清朝道光年間(1834),扇面,紙本設(shè)色
那些在自然中隱匿的文人,其實并沒有完全孤立自己,他們有真正的朋友,一起清談、作詩、畫畫或放歌。倪璨這幅畫的靈感便是來自于魏晉時期的竹林七賢,他們聚集在一起,交流思想和對人生的理解。也是從那時候起,在園林或山野中聚會成了文人畫常見的題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