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貢向移民發(fā)起沖鋒?
不久前,電影《指環(huán)王》中阿拉貢的扮演者維果·莫滕森(Viggo Mortensen)接受線上訪談,聊到了在歐美日盛的排外主義。他說,諸如美國亞利桑那州的共和黨和西班牙的新納粹政黨Vox,都借用了電影《指環(huán)王3:王者歸來》中人皇阿拉貢率軍向敵人英勇沖鋒的劇照,在背景上寫著“殺死小偷叛徒”之類反移民、反猶太人的宣傳語。他說,這完全歪曲了《指環(huán)王》的主旨,更不可能是阿拉貢的作為,后者一直在與各個種族合作締結(jié)“同盟”(Fellowship)。維果說,托爾金最反感的就是總有人試圖從《指環(huán)王》中找出影射現(xiàn)實的“隱喻”,這種標簽化很危險,卻一直有人這么做。
最終,他們聊到,托爾金曾給第三帝國寫過一封著名的信件,直陳自己反對納粹行徑的立場。
托爾金給第三帝國寫信這件事有趣,讓人不禁聯(lián)想:一個在牛津書齋中成天構(gòu)想架空世界的小說家,是怎么與現(xiàn)實政治掛上鉤的?一個對日耳曼文化情有獨鐘的教授,為何對同樣崇尚古日耳曼的第三帝國反應(yīng)如此激烈?
時間倒回至八十多年前。
“看這神經(jīng)病法律,讓《霍比特人》德文版擱置下去吧!”
1937年9月21日,托爾金的小說《霍比特人》正式出版。這本來只是他給孩子們講的一個有趣的故事,也只是作為青少年讀物刊印出來。但當時第三帝國勢力甚囂塵上,歐洲政治局勢風雨欲來,托爾金就像《霍比特人》中的比爾博一樣,原本只想安坐家中享受生活,卻被迫裹挾進了詭譎危險的世界——出版不到一年,呂滕和洛寧出版社(Rütten&Loening),一家第三帝國的出版社,找上了門。他們聯(lián)系上了托爾金的英國出版商艾倫與昂溫(Allen&Unwin),商量能否出版《霍比特人》的德文版,而且附加了一個奇怪的條件,詢問托爾金是否有“雅利安”血統(tǒng)。
托爾金第一時間就發(fā)火了。他以自己略帶毒舌的“托爾金式”口吻,在給出版商的信里(第29號信件)大加嘲諷:“他們的神經(jīng)病法律,是要求所有國家的所有人都有‘雅利安’血統(tǒng)嗎?……如果讓人誤會我贊同這種極其惡毒和反科學的種族學說,我深表遺憾?!彼?,“讓德文版就這么擱置下去吧!”
他帶著英國紳士的作風和幽默感,給出版商提供了兩封回信任選其一:一封完全回避了“雅利安”問題,一封很正式地探討了這個問題。諷刺的是,出版商把前者寄了出去,卻在戰(zhàn)火中遺失了,我們能看到的恰是辛辣的后者(第30號信件)。
這封回信中,托爾金表達了三層意思:一、“雅利安”不過是個詞源學術(shù)語,而且和你們的理解大相徑庭;二、猶太人很有才華;三、你們的做法完全不正當。
而深究根源,托爾金的回復(fù)遠非意氣之辭,他對這些問題其實熟慮已久。
“若這將是你們的文藝政策,我可對自己的德國姓驕傲不起來了?!?/strong>
首先要解答一個問題,德國出版社為何會很冒昧地詢問一個外國作家的血統(tǒng)?這個要求由來有自,即第三帝國的“雅利安化”(Aryanization/Arisierung)政策,一言以蔽之,要徹底驅(qū)除德國經(jīng)濟和文化中的“猶太成分”,實現(xiàn)所謂日耳曼的種族凈化。
早在1900年,德國人類學家路德維希·沃爾特曼(Ludwig Woltmann)就提出,雅利安或日耳曼人種代表了人類進化的高度,優(yōu)于其他一切種族,是“命定要統(tǒng)治地球的”。雅利安人要拓展生存空間,并非德國真已經(jīng)人滿為患,而是在社會達爾文主義的視角中,他們注定會奪得種族間統(tǒng)治權(quán)之爭的勝利,驅(qū)逐猶太人、斯拉夫人等“劣等種族”。這一理念早在一戰(zhàn)前即已在德國精英階層中流行,1933年納粹上臺后更成為德國上下共謀的國策。希特勒極力宣揚,“政府將發(fā)起一場有計劃有步驟的運動,以恢復(fù)國民的身心健康”,就是把教育、文藝、報刊、廣播統(tǒng)統(tǒng)管起來,服務(wù)于永久保留雅利安人的種族天性。
但托爾金的回信一開頭就指出,這種理念根本站不住腳。
托爾金說,“我沒有什么雅利安出身,而雅利安這個詞不過是指印度伊朗語系罷了,我不知道自己有說印地語、波斯語、吉卜賽語等語言的先祖”。事實上,十九世紀時雅利安就是語言學的一個術(shù)語,專指原始印歐語系(Proto-Indo-European),同時語言學界的共識是,雅利安這個詞在現(xiàn)實中只適用于印度伊朗語系,少數(shù)學者認為諸如Eiru(愛爾蘭)等其他印歐語系的名字與之有關(guān)。說到底,所謂“雅利安”是語言文化層面的術(shù)語,從未有任何證據(jù)證明,以前有哪個民族/種族自認為“雅利安人”,遑論什么“雅利安血統(tǒng)”了。而且不知道是否有意為之,托爾金還特別提到了吉卜賽人,1930年代德國生活著大約兩萬六千名吉卜賽人,被納粹視為和猶太人一樣的威脅和低等——托爾金仿佛在質(zhì)疑,你們鄙夷的吉卜賽人等東方民族,他們的“雅利安”含金量可比你們高多了。
作為熱愛古日耳曼文化的語文學家,托爾金早就注意到了“雅利安”這個詞。早在1914年,他在筆記本上煞費苦心地追溯日耳曼部落入侵不列顛諸島、導致民族融合的歷史。1915年,他創(chuàng)作了詩歌“A Song of Aryador”,歌詠在陰影之地Aryador的失落的精靈。Aryador(雅利阿多)是托爾金發(fā)明的精靈語中的詞,“-dor”代表“某某之地”的意思,而“Arya-”這個詞根,雖然在《昆雅詞典》(Quenya Lexicon)中給出了復(fù)雜的詞源學解釋,卻很難忽略它在現(xiàn)實中所對應(yīng)的詞——雅利安。即使到1941年,日耳曼精神已被希特勒利用為宣傳口號,他仍然認為“日耳曼精神是種高貴的北方精神,對歐洲有重要的貢獻”。但因此,他更痛恨納粹“拉大旗作虎皮”的行徑,“我比多數(shù)人都清楚(納粹宣揚的)日耳曼種族謬論,其背后的真相是什么”(第45號信件)。他知道,原本充滿爭論和灰色地帶的學術(shù)議題,被偏見扭曲、被政治操弄后,會變成什么樣子,并且對此深惡痛絕。
《昆雅詞典》
不惟如此,作為一名審慎的學者,托爾金清楚地知道,自己對日耳曼文化的熱愛,邊界在哪里。1914年11月,歐洲已經(jīng)被民族主義推入了一戰(zhàn)的泥沼,托爾金還在牛津??巳貙W院的辯論中為民族主義辯護。但托爾金理解的民族主義,并不是欺凌其他民族,而是一個民族文化的自我實現(xiàn)。他寫給朋友懷斯曼的信中說:“我并不是要為‘德意志高于一切辯護’,但我一定會為挪威人的‘一切為了挪威’辯護?!?/p>
歸根結(jié)底,德國出版社之所以會問托爾金是否有“雅利安”血統(tǒng),很可能與他的德國名字有關(guān)。對此,托爾金也有很清醒的認識。在后來的一封信中(第165號信件),他解釋自己的名字是源于薩克遜人的日耳曼名字,是Tollkiehn/Tollkühn的盎格魯化,這不過是有助于拼寫罷了,還容易引起誤會,其實他本人和德國人完全無關(guān)。在給第三帝國出版社的回信中,托爾金更是直接而戲謔地說,“我一直為自己的德國名字感到驕傲,……但如果這種無禮又無關(guān)的要求(即詢問別人的雅利安血統(tǒng)),將成為你們的文藝政策,那德國名字就再也無法讓人覺得驕傲了”。
但這種文藝政策,已經(jīng)在全面執(zhí)行中了。
“我很遺憾祖上沒猶太血統(tǒng),他們都才華橫溢?!?/strong>
1933年納粹上臺后,戈培爾領(lǐng)導的宣傳部也好,德國的青年人也罷,共同成為貫徹“雅利安化”政策的急先鋒。1933年5月10日,德國學生在全國十九座大學城組織一場“打倒非日耳曼精神的行動”,根據(jù)自己編制的“非日耳曼”圖書清單,把這些書從圖書館里搜羅出來,堆在公共廣場上點火焚燒。受到影響的不僅是德語書,狄更斯的《霧都孤兒》、司各特的《艾凡赫》等外國作品也被查禁。到1933年12月,超過一千種出版物被查禁。
當然,第三帝國不會一刀切拒絕所有出版物,事實上,戈培爾清楚知道娛樂對人們的重要性,政治意味不太濃厚的流行小說在1936年后占據(jù)了圖書暢銷榜。比如瑪格麗特·米切爾的《飄》,就是第三帝國最為暢銷的小說之一,出版后頭四年足足有三十萬德國人購買。而托爾金的《霍比特人》既是人畜無害的青少年讀物,又是暢銷書,被第三帝國的出版社看中毫不意外。但硬幣的另一面,作為“雅利安化”政策的核心,猶太人及其作品遭到全面封堵。納粹上臺僅兩年,猶太作家的作品就已從全德國的公共書架上徹底消失了。
但托爾金在回信中,非常直白地表示:“我明白你在問我是否有猶太祖先。我只能回答,我很遺憾我祖上和這個才華出眾的群體攀不上親戚關(guān)系。”
我們不能以自己的后見之明,認為托爾金理所當然會支持猶太人、反對納粹,這一切都很順理成章,很容易。不,反猶主義在歐洲歷史中根深蒂固,進入十九世紀,優(yōu)生學和社會達爾文主義更助長了“猶太人是低等民族”的看法。托爾金所在的當時的英國(其實如今又死灰復(fù)燃),正是一個反猶主義的風暴中心。
英國有著悠久的反猶傳統(tǒng)(要知道,莎士比亞的《威尼斯商人》是納粹非常喜歡的文學作品),也不乏反猶主義的理論吹鼓手,正是英國人張伯倫(Houston Stewart Chamberlain)早在1900年出版的《十九世紀的根基》(The Foundations of the Nineteenth Century),把日耳曼人種與猶太人種爭奪主宰權(quán),作為講述歷史的脈絡(luò),把反猶主義和社會達爾文主義融為一體,成為影響力最大的一本反猶著作。而一戰(zhàn)以來,東歐猶太難民一波波襲來,勞動力市場遭受巨大沖擊,猶太人成了英國人尤其是中下層的眼中釘和替罪羊。英國政府出臺《義務(wù)征兵制》免除了東歐猶太移民服兵役的義務(wù),反而激起民間的排猶暴動。托爾金1920年來到利茲當大學教授,這里作為東歐移民聚居區(qū),三年前剛發(fā)生過嚴重的排猶暴力活動,一千多名當?shù)鼐用癯鰟?,毀壞猶太房屋,威脅猶太人的人身與財產(chǎn)安全,沒有一家猶太商鋪幸免于難。整個三十年代,零星的反猶行動都時有發(fā)生。托爾金對此不可能不有所了解。
張伯倫
但他還是為猶太人說話了,原因如他對昂溫出版社所說,“我有很多猶太朋友”。其中,塞西爾·羅斯(Cecil Roth)就是最杰出的一位。
塞西爾是托爾金的牛津校友和同事,也是非常著名的歷史學者,所著《簡明猶太民族史》是猶太歷史的奠基之作。他一直致力于在惡劣的輿論環(huán)境中,為猶太民族在英國歷史、人類歷史上的貢獻正名,最后也定居并落葬于耶路撒冷。他精通拉丁語和意大利語等幾種羅曼語系的語言,就和托爾金有了更多共同語言。兩人何時認識已很難確知,但他們的確是無話不談的好友(比如托爾金曾和塞西爾討論過中世紀猶太人的通用語言問題)。而后來塞西爾所做的一件小事,也給托爾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塞西爾·羅斯漫畫像
二戰(zhàn)后期,托爾金這樣的牛津教授必須在防空警報崗哨里按時執(zhí)勤,托爾金所在的崗哨C33是個又冷又潮濕的小房間。那是在1944年1月,他和他不幸的伙伴塞西爾一起在這里值班,兩人促膝長談直到午夜。托爾金發(fā)現(xiàn)塞西爾非常有魅力,各方面來說都極具紳士風度。塞西爾看到房間里沒有掛鐘,就把自己的手表借給了托爾金。他甚至貼心地考慮到托爾金在早上七點多要參加圣餐禮,于是在六點五十分時主動進來叫他起床。托爾金大受感動,說自己“剎那間仿佛回到了那個還未墮落的(戰(zhàn)前)世界”(第55號信件)。
對托爾金來說,“反猶主義”如同他筆下那個奇幻世界里的魔咒,讓人咬牙痛恨一群自己可能不了解甚至都從未謀面的群體。但真的活生生的群體里的個人出現(xiàn)在你面前,讓你感受到人性的溫暖,這個魔咒瞬間煙消云散。
“你們的要求,不能在我的國家是不正當?shù)?。?/strong>
這句話來自托爾金回信的最后一段。這也是最終要回答的問題:托爾金是如何看待現(xiàn)實政治問題的?他心中的“不正當”(improper)是怎樣的?
可能有一點,托爾金作為一個保守的老派紳士,天生就對那些宏大敘事抱持警惕和懷疑,而更關(guān)注身邊的個體。正如他構(gòu)思中洲世界,喜歡從鉆研一個個細節(jié)入手一樣;他看待問題,也更習慣從個體視角出發(fā)。
而一戰(zhàn)的從軍經(jīng)歷,更加深了他這一理念。
1915年,托爾金正式向部隊報到參加集訓。他對軍旅生涯基本沒有什么美好的回憶,全是對部隊里官僚主義的極端厭惡。多年后他的兒子克里斯托弗(Christopher Tolkien)在二戰(zhàn)中也應(yīng)征入伍,他在給兒子的信中說:“軍營生活似乎從沒變過,讓人憤慨的事實是,軍營所有那些糟糕的特質(zhì),都是毫無必要的,在‘組織’(Organization)中,人類的愚蠢會無限放大!”(第66號信件)
次年,他作為一名信號兵,一到法國戰(zhàn)場,就遭遇了索姆河戰(zhàn)役這場一戰(zhàn)中最慘烈的陣地戰(zhàn)。他親眼目睹了人類歷史上的第一次現(xiàn)代化戰(zhàn)爭,目睹了坦克這個工業(yè)文明的造物有多大的破壞力,對這些依然充滿厭惡。組織、武器、工業(yè)造物,乃至傳布全球的種族主義,在他眼里都是一類事物——“Machine”(機械)。托爾金說,世界大戰(zhàn)后“人人都是受害者,成千上萬人死去或是殘廢,只有一樣東西獲勝了:‘Machine’”。
不少人把“Machine”簡單理解為工業(yè)文明及其成就,從而有了《指環(huán)王》中的薩茹曼代表了工業(yè)文明對自然的破壞之類的解讀。托爾金雖然古板守舊,但并不全盤排斥工業(yè)文明。他腦海中的“Machine”,如他的兒子克里斯托弗后來指出的:
我父親不止一次提到,《指環(huán)王》的一個潛在主題就是“Machine”。但這里想表達的不是這個詞的直觀含義,不是火車、汽車或飛機,而是代指一些取代了人類自身天賦才能發(fā)展的手段。“Machine”就是一種錯誤的手段,它意味著威壓、支配,尤其對我父親來說,最大的敵人,就是對不同想法、意志的威壓。他發(fā)現(xiàn),這正是現(xiàn)代世界的本質(zhì)特征。
的確,《指環(huán)王》中沒有直接隱喻任何具體的事物,但的確在描繪“Machine”的恐怖,它是黑暗魔君索倫試圖統(tǒng)治他人思想、駕馭世界的野心,是墮落的巫師薩茹曼對權(quán)力的渴望,是精美的城市和建筑被毀滅改造后留下的荒蕪和不堪。
還有什么能抵抗這些來勢洶洶的“Machine”怪物?在兩次世界大戰(zhàn)的廢墟中,希望又在哪里?可能同樣是在一戰(zhàn)的經(jīng)歷中,在身邊人的身上,托爾金自己找到了答案。
身邊人,應(yīng)該不是那些高級軍官。他向妻子吐槽,“高級軍官中不存在紳士風度,照我看,起碼的人性也很難得”。反倒是那些下級士兵,讓他看到了人類身上最閃光的品質(zhì)。他說,軍旅經(jīng)歷讓自己對湯米(Tommy,英國兵),尤其是來自農(nóng)村的樸實士兵,產(chǎn)生了深厚的同情和感情。
——他們仰望星空。托爾金回憶,某節(jié)無聊的軍事課上,大家擠在骯臟的大帳篷里,傳來一陣陣羊尿味,此時他身邊一個士兵小聲嘀咕了一句:“沒錯,我想我該用前綴表示賓格!”托爾金很想跟這位士兵聊聊他自創(chuàng)的語法結(jié)構(gòu),卻羞于開口。
——他們有勇有謀。尤其是勤務(wù)兵,托爾金對他們由衷地敬佩。勤務(wù)兵必須處理軍官的各項瑣事,但同時也要完成軍事任務(wù)。就算是為軍官跑腿這件看似簡單的任務(wù),他們也必須既盡忠職守,又靈活應(yīng)變,才能充分領(lǐng)會軍官意圖、確保執(zhí)行到位。當然,勤務(wù)兵的傷亡也是非常巨大的。A連的一位勤務(wù)兵,托馬斯·加斯金,本是曼徹斯特的一位工人,后來死于奧維勒斯戰(zhàn)役。他母親來信詢問兒子的下落,寫得令人肝腸寸斷,托爾金一直珍藏著這封信件。
身著軍裝的托爾金
不得不說,《指環(huán)王》中陪伴在主角身邊,關(guān)鍵時刻展現(xiàn)出堅毅勇敢品質(zhì)的霍比特人山姆懷斯·甘姆吉,他的原型就是托爾金身邊的那些勤務(wù)兵。這也正是《指環(huán)王》的主旨:看似不起眼的普通人,才是抵御黑暗、推動歷史的主角。托爾金借助水神烏歐牟之口,稱贊他們的勇敢:“年湮世遠,精靈當永念伊甸人(即人類)之英勇,驚嘆其世間壽數(shù)何其短促,舍命卻何其慨然?!?/p>
這就是托爾金對現(xiàn)實政治的觀念,這就是他對第三帝國、對“Machine”的回答。漢娜·阿倫特在痛陳反猶主義的起源后,給出了同樣的藥方:“歷史的每一次終結(jié)必然包含著一個新的開端……,這個開端由每一次新生來保證;這個開端確實就是每一個人?!蓖袪柦?,透過戰(zhàn)爭的迷霧,看到的不是國家復(fù)仇、種族凈化這樣的宏大又極端的話語,他看到的,是每一個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