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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愛人》:不同的問題婚姻樣本,相似的支配性男性氣質(zhì)

最近朋友們討論頻率頗高的綜藝是《再見愛人》,這是一檔國內(nèi)少有的明星離婚真人秀,請來三對夫妻或前夫妻,他們都曾擁有或正處于一段有問題的婚姻關系。

最近朋友們討論頻率頗高的綜藝是《再見愛人》,這是一檔國內(nèi)少有的明星離婚真人秀,請來三對夫妻或前夫妻,他們都曾擁有或正處于一段有問題的婚姻關系。一對是已經(jīng)離婚的,演員章賀與演員郭柯宇,婚齡10年,離婚1年;一對是處于離婚冷靜期,編劇王秋雨和歌手朱雅瓊,相戀19年,結(jié)婚6年,分居1年,節(jié)目錄制時正處于離婚冷靜期;另外一對是有過離婚想法的夫妻,演員KK魏巍和模特佟晨潔,婚齡7年。

雖然我們常說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但從這三組問題婚姻來看,婚姻的崩裂其實分享著一個共同原因:支配性男性氣質(zhì)。支配性男性氣質(zhì)是如何滲透婚姻,在潛移默化中塑造男性的同時,傷害了女性,傷害了婚姻,也傷害了男性自身,《再見愛人》給我們提供了很好的參照。

《再見愛人》劇照。

《再見愛人》劇照。


三個問題婚姻樣本

同為演員的章賀與郭柯宇,一開始給大家的印象是,他們倆離婚是因為此前婚姻中沒有愛,以及生活習慣的完全錯位。

但18天的旅行看下來,細心的觀眾會發(fā)現(xiàn),這對前夫妻在節(jié)目中敞開的“秘密”是最少的,在無意間也泄露出更多的信息。所謂的不愛、生活習慣不同,更像是一種“借口”,或者一種更容易解釋給觀眾聽的“說辭”。他們婚姻后來的不愛以及不溝通,源于雙方——尤其是章賀對郭柯宇的“失望”。問題是,章賀的“失望”合理嗎?

雖然有些觀眾被章賀和郭柯宇之間偶爾釋放出的“糖”磕到了,但章賀是三組里對郭柯宇種種隱形期待最多的。他希望郭柯宇是藝術(shù)家——郭柯宇也的確曾是影后,這一點符合,章賀也屢次在節(jié)目中跟別人提及這一點。

他還希望郭柯宇是“賢妻良母”——“良母”是了,可“賢妻”他覺得不夠。章賀抱怨時提到一個小細節(jié),他入睡時喜歡有人給他撓后背,但郭柯宇撓著撓著就自個睡著了。章賀說:“我讓她撓背的意思是,我想讓你把我撓睡著了,她撓兩下轉(zhuǎn)過去睡了……就夫妻之間這種關愛的東西(沒有)?!睋虾蟊尺@是很多小孩曾經(jīng)要求父母做的,章賀要求他的伴侶做,伴侶先睡著了,他指責這是對他的關愛不足。

讓人撓背還有理了

讓人撓背還有理了


郭柯宇說她表達愛的方式是,問他幾點的飛機。章賀立即一個不屑的表情,他不覺得這是一個浪漫的話,吐槽了一句“我一猜這種奇葩的都是她的”。但其實,郭柯宇如果有空,就會去接章賀,然后想著幾點準備飯。章賀立即“補刀”一句:你也不會做飯,阿姨做的。可見,郭柯宇對章賀、對家庭這些日常的照顧和付出,不為章賀所認可。

當然更重要的,章賀希望從郭柯宇這里得到崇拜。節(jié)目一開始他就問其他兩個男嘉賓:為什么郭柯宇跟朋友在一起很歡樂,在他朋友面前就沉默?他追問,為什么郭柯宇不表揚他?在最后的36問環(huán)節(jié)中,他更是直言:為什么郭柯宇內(nèi)心有一種高傲在,好像瞧不起他?

章賀想要的點是,郭柯宇能夠?qū)λf“章賀,太牛了”。章賀希望郭柯宇也是她的“迷妹”。郭柯宇一針見血回擊道:“你應該找一個這樣的小妞?!?/p>

章賀需要崇拜

章賀需要崇拜


概言之,這組離婚夫妻的根源是:章賀希望郭柯宇是藝術(shù)家、是賢妻良母還是小迷妹,會跟他說浪漫的話,最好還會做飯。郭柯宇沒有全部做到,或者不愿意做,話不投機半句多,時間久了,關系就生分了。

王秋雨和朱雅瓊一上來,王秋雨就被觀眾罵翻了。但坦白講,整季節(jié)目看下來,朱雅瓊曾經(jīng)深愛王秋雨,而王秋雨也是深愛過朱雅瓊,只是他們的相愛模式是“畸形”的。王秋雨的愛,是一種大包大攬式的愛,他幫忙朱雅瓊處理大小事,也一度包容朱雅瓊的各種小任性、小脾氣和各種突然間放飛的自我(比如因為唱歌吵到鄰居而搬家)。

但王秋雨的這種愛,同時帶有很強烈的控制力。他要求朱雅瓊一直是依賴他的小女孩,所以他幾乎不曾讓朱雅瓊獨立去承擔什么——他認為朱雅瓊就不會,王秋雨也經(jīng)常各種否定朱雅瓊:你不行,你這樣找工作沒有人要你,只有我能忍受你云云。

并且,王秋雨一方面既喜歡朱雅瓊長不大的那種歡脫快樂,一方面又要求朱雅瓊在他不需要她的時候,是“懂事”的。比如在他忙碌工作的時候,朱雅瓊千萬不要來打攪他,否則王秋雨就會沖著她發(fā)火,幾秒鐘的擁抱要求都無法滿足她。王秋雨厭倦儀式感等一切東西,所以朱雅瓊沒有拍婚紗照、沒有婚禮。

王秋雨認為朱雅瓊沒“大局觀”

王秋雨認為朱雅瓊沒“大局觀”


但一個“小孩”是不可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當朱雅瓊鬧“小孩脾氣”,或者她逐漸意識到問題想要掙脫時,他們的婚姻就瀕臨分裂了。

KK魏巍和佟晨潔這一對夫妻里,雖然KK魏巍給觀眾留下了諸多吐槽值爆滿的瞬間,但坦白講,這對尚未離婚的夫妻,的確是這三組里問題最少的。他們都是個性熱烈的人,希望生活與愛情都是火熱的,他們善于表達,善于付出愛,也渴望得到愛,他們享受著這種愛與被愛的幸福,他們也是能夠滿足彼此愛與被愛需求的人。

郭柯宇“吐槽”KK魏巍和佟晨潔的甜蜜

郭柯宇“吐槽”KK魏巍和佟晨潔的甜蜜


這一組夫妻的問題,涉及的并非親密關系中最核心的情感互動,而在于是否生育的考量。平日里兩個人嘻嘻哈哈,甜蜜互動不斷,就像是來參加《妻子的浪漫旅行》。一旦涉及核心問題,氛圍才緊張嚴肅起來。KK魏巍一直想要一個孩子,但他一直又有喝酒的習慣,佟晨潔本身就覺得KK魏巍像個孩子,她不想以后自己帶著兩個“孩子”。

支配性男性氣質(zhì)對婚姻的滲透

表面上看,這三組關系里各有各的問題,但細究起來,都是支配性的男性氣質(zhì)在作祟。

性別并非天生,而是后天“形成”的,這是為很多人所了解的。性別社會學家康奈爾(Raewyn Connell)在《男性氣質(zhì)》一書中指出,三個互相影響的社會層面構(gòu)成了一個社會的性別秩序,即遍布全社會的男性氣質(zhì)與女性氣質(zhì)之間的權(quán)力關系模式,主要涉及的是權(quán)力關系(權(quán)力關系的主軸上男性的統(tǒng)治地位與女性的從屬位置)、生產(chǎn)關系(勞動市場的性別分工和分配工作的方式)、情感關系(人與人之間形成依戀和紐帶的方式)。根據(jù)男性控制力的不同,男性氣質(zhì)又可以分為四種類型:支配性、從屬性、共謀性、邊緣性。

這其中,支配性男性氣質(zhì),對廣大男性影響最為深遠,也是廣大男性最渴望擁有的,它是一種“理想型”的男性氣質(zhì)。具體言之,支配性男性氣質(zhì)在權(quán)力關系上,男性擁有在社會生活中的領導地位,比如男性對政府、企業(yè)和媒體的控制;在勞動關系上,“男主外、女主內(nèi)”,男性有更好的工作、更高的收入,掌握財富的支配權(quán);在情感關系上,男性需要女性表現(xiàn)出脆弱、依戀和服從,女性不被允許擁有獨立和平等。康奈爾認為,“男性氣質(zhì)事實上就是權(quán)力最赤裸的表現(xiàn)形式”,擁有男性氣質(zhì)的人同時也在男女關系中掌握著壓制性的權(quán)力。

《再見愛人》的三組關系中有一些共同點,多多少少體現(xiàn)了支配性男性氣質(zhì)的影響。

其一,“男主外、女主內(nèi)”,哪怕女性也有社會活動,依然得“主內(nèi)”。

值得事先說明的是,這并不是說三個女性完全沒有“工作”。就比如郭柯宇雖然沒演戲了,但一直在搞樂隊;朱雅瓊也曾演過音樂劇,與王秋雨一起開過公司;佟晨潔也依然在走秀,偶爾客串影視劇。

但跟三個男性相比,她們婚后的事業(yè)是相對“沉寂”的,并且也是在家庭生活中投入更多精力的一方。也即,婚姻其實多少影響了三個女性的事業(yè)。

比如郭柯宇雖然是影后,有比章賀更高的表演天賦,但郭柯宇“賦閑在家”。郭柯宇屢次提到事業(yè)中斷的10年就淚崩,多少是有點意難平。

郭柯宇有些意難平

郭柯宇有些意難平


王秋雨的表現(xiàn)則更為明顯,朱雅瓊基本就是他養(yǎng)的籠中鳥。但朱雅瓊結(jié)婚前有不錯的工作表現(xiàn)。2004年畢業(yè)她就去中國地質(zhì)大學工作,后來參加了2006年《超級女聲》,也曾經(jīng)簽約天娛、華誼等大公司。跟王秋雨在一起后,她才慢慢回到“男主外,女主內(nèi)”的角色定位中。

佟晨潔和KK魏巍的關系中,KK魏巍也提到,他平時在外工作很辛苦,家里的大部分支出由他來承擔,佟晨潔則在家,和朋友購物、喝喝下午茶、健身什么的。

“男主外、女主內(nèi)”當然有可能是夫妻分工模式,但并非都是自發(fā)的,女性有可能在壓力下回歸家庭。比如章賀自個就對郭柯宇說:“十年沒有讓你做你自己喜歡做的事,還是過意不去?!?/p>

而有意思的是,三個男性哪怕很辛苦,但并未對“男主外”本身產(chǎn)生質(zhì)疑或不滿。因為支配性男性氣質(zhì)(傳統(tǒng)父權(quán)制)對男女的分工,就是男性外出打拼,在社會中處于支配地位;女性的職責就是相夫教子、生兒育女、“專心紡績,不好戲笑”?!爸魍狻笔悄行缘臋?quán)力和威望。所以哪怕三個男性的妻子也有“工作”,但在節(jié)目中他們幾乎不曾提及,也許在他們眼中就是“忽略不計”,KK魏巍才會認為佟晨潔在家就是購物、喝下午茶什么的。

其二,“男主外”的分工模式絕對不是無償?shù)模厝粠е鴮ε缘囊?,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得是賢妻良母、得生兒育女。

所以三個男性對女方的不滿,都源于她們多多少少偏離了這個標尺。章賀認為郭柯宇不夠賢惠,王秋雨認為朱雅瓊不夠“懂事”,而KK魏巍與佟晨潔在這一問題上的矛盾就更為“白熱化”。

比如KK魏巍有一個著名的歪理論:“表面上看起來是她照顧我,但其實是我在努力地讓她照顧我。舉個例子,家里我從來不做飯。為什么?不是我不能做飯,我如果把飯做了,她干什么?她沒事情做,她沒成就(感)。”換句話說,KK魏巍認為,他讓佟晨潔做飯是讓佟晨潔有機會成為“賢妻”,成為“賢妻”了才會有成就感。

“賢妻”變成了一種“福報”

“賢妻”變成了一種“福報”


KK魏巍與佟晨潔是三組關系里,唯一沒有孩子的。這顯然也不是支配性男性氣質(zhì)所能容忍的。佟晨潔目前不愿意生育的理由,有相當清晰的邏輯,反之,KK魏巍只是需要有一個孩子來證明他存在的價值,有一個孩子要確認他與世界的關系,以KK魏巍的話說“這個東西物象一點說,就是蓋著戳,你是我KK魏巍的兒子”。

KK魏巍需要一個孩子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KK魏巍需要一個孩子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這其實就是新時代語境下的“傳宗接代”,有一個孩子來繼承他的權(quán)力、地位、財產(chǎn)和姓氏,讓他與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可以源源不斷地保持下去。女性生育的工具性并沒有改變。

其三,丈夫都不允許妻子挑戰(zhàn)男性權(quán)威,女方不可有損男性的“尊嚴”。

這一點,王秋雨就不必多贅言了。前文已略有提及,章賀對郭柯宇絕對不是沒有要求。而是郭柯宇淡然的個性,以及她一開始以為節(jié)目會大灑狗血,所以她有意識地不撕不爭不說。但之后矛盾漸漸暴露出來,章賀一直希望從郭柯宇這里得到認同,他希望郭柯宇是“做小伏低”的,對他是有崇拜的。

章賀在節(jié)目中罕見生氣,是在最后36問,當問到對方最初吸引你的點時,她說:你沒有。之后糊弄地說了個高、鼻梁高之類的。章賀臉色驟變,較真了,認為自己挺悲哀的。郭柯宇說,她就是逗章賀,喜歡看他急急燥燥的樣子。章賀更火大了,他很不喜歡郭柯宇在他認真的時候開玩笑。

郭柯宇的戲謔態(tài)度惹怒章賀,是因為這冒犯了一個主外的、占有支配性地位的男性的權(quán)威,仿佛郭柯宇在戲謔他的自尊。抑或,郭柯宇真的認為,章賀就沒有吸引他的“特質(zhì)”,她只能在半真半假中點出這個殘酷的真相。

從郭柯宇言語里的細枝末節(jié),并不見得章賀對家庭或妻兒有太多的關心和付出:比如郭柯宇過年前去探班,做各種家務,章賀不以為然;她生病時章賀不在身邊;她提醒章賀,兒子很愛他要多跟兒子視頻;離婚后,章賀住原來的房子,郭柯宇搬家,還得忙活兒子的轉(zhuǎn)學……郭柯宇“主內(nèi)”并未獲得章賀真正的尊重和認同,也許郭柯宇也不愿意奉承章賀,去維護他的“面子”。

郭柯宇的付出一直被無視

郭柯宇的付出一直被無視


KK魏巍雖然深愛佟晨潔,但他是極愛面子的人,只要佟晨潔在眾人面前“違逆”他,比如當眾批評他愛喝酒或者當眾不讓他玩,他就會覺得佟晨潔在“弄他”,“你摧毀了我,摧毀了我的自信,摧毀了我的尊嚴”。所以婚禮當天,因為佟晨潔不讓他再玩了,他可以在新婚之夜玩消失;因為佟晨潔指出他當眾喝酒還拖拽了一個導演,他離席,跟佟晨潔冷戰(zhàn)。

佟晨潔當眾批評KK魏巍愛喝酒,他就認為“你摧毀了我”

佟晨潔當眾批評KK魏巍愛喝酒,他就認為“你摧毀了我”


頗有意味的舉動是,在佟晨潔主動服軟了,認為自己在同伴面前丟臉了KK魏巍立即喜笑顏開,拿出佟晨潔送給他的兒童節(jié)禮物跟章賀炫耀,掩蓋不住的得意:佟晨潔跟我道歉了哦,佟晨潔送我禮物了。

這不禁讓人聯(lián)想到上野千鶴子所說的:東亞社會存在的“男-男-女”這樣三元一體的關系?!澳腥瞬皇潜慌藨屹p而成為男人的,男人是在男人集團中被承認為正式成員后才成為男人的,女人只是加入其中的資格條件或成為成員之后的事后獎勵”。

一個男性的身份認同,來自于他在男性集團里面受到認可;他要成為其他男人眼里“真正的男人”,他就需要將女性他者化。

KK魏巍向其他男性炫耀妻子主動“認錯”

KK魏巍向其他男性炫耀妻子主動“認錯”


三個男性潛意識里不自覺地要求女性遵從自己的權(quán)威、面子,表現(xiàn)出對自己的崇拜,本身就是一種“厭女”。雖然這個詞聽起來有點重,但其實是把女性看得自己“低”?;橐鲋幸幌盗袉栴}也由此產(chǎn)生。

支配性男性氣質(zhì)壓抑著男性

支配性男性氣質(zhì)傷害的不僅僅是女性,不僅僅是婚姻,它也壓抑著男性自身。當支配性男性氣質(zhì)成為一種理想的男性氣質(zhì),如果一個男性無法滿足期待,外界對他的壓迫、或者他對自己的壓迫就產(chǎn)生了,他會遭到歧視、嘲諷,他自己也可能感到自卑、痛苦。就像李銀河說的:“按照男權(quán)社會的規(guī)則,男性必須工作掙錢養(yǎng)家,承受了重大的生存和競爭的壓力;男性不能表現(xiàn)出內(nèi)心溫柔脆弱的一面,在人格的發(fā)展上受到壓抑;由于壓迫女性,男性也喪失了在男女平等的環(huán)境中生活的經(jīng)驗。”

就比如觀眾可以直觀發(fā)現(xiàn),這三個男性對“事業(yè)成功”,有著比女性更大的執(zhí)念和壓力。

在被問到只剩最后一年生命,要干些什么時,章賀說他會盡他所能去賺錢,然后給孩子多留點錢,畢竟他現(xiàn)在就這么一個兒子。王秋雨心心念念的也只有他的工作他的兒子。KK魏巍則希望讓全上海的人都知道佟晨潔過得好,當時倪萍在場,她聽了就反問一句“上海人民關注你們嗎?”……

應該是不關注,但男人卻覺得自己有這個使命

應該是不關注,但男人卻覺得自己有這個使命


三個男性相似的反應,不是偶然。這是因為支配性男性氣質(zhì)呼吁男性,得事業(yè)有成,得不斷競爭,哪怕成為一個工作的機器,也要成為頂梁柱和話事人。事實上,有事業(yè)追求不見得是壞事,可三個男性都不自覺地把這當作一個任務,當作男人的“使命”與“勛章”,無形中也把自己的人生框在很逼仄的空間里,失去了探索人生的其他可能。同時,他們還會把自己對事業(yè)的投入和打拼,視為對女性的付出和犧牲,并以此來要求女性反饋更多。

支配性男性氣質(zhì)對男性的另一個嚴重傷害是,他們在親密關系中表現(xiàn)出的某種狹隘或“無能”。他們怯于施展出自己脆弱、柔軟的那一面,也很難沉浸地享受一段男性被女性撫慰或主導的親密關系,無法從中獲得滋養(yǎng)。如果更極端一點,他們還會走向“愛無能”——自以為很愛,但根本就不懂愛。

這在王秋雨身上表現(xiàn)得尤其明顯。他覺得儀式感是可笑的、情感需求是矯情的,因為他的原生家庭在把他培養(yǎng)成一個“理想”男人的時候,傳遞給他的就是這樣的信條:儀式感等東西沒有價值,感情交流都是虛的。他是支配性男性氣質(zhì)的受害者,他不愛自己,他不重視自己的需求,他怎么會懂得如何去愛另一個女性?

黃執(zhí)中點評王秋雨

黃執(zhí)中點評王秋雨


于章賀而言,他有他的自尊、他的驕傲,也因為這種自尊在作祟,他沒有辦法在郭柯宇面前表現(xiàn)出脆弱、溫柔、甜膩。郭柯宇提到一個例子,她曾問章賀愛她嗎?結(jié)果章賀冷言冷語:問這些干嘛,你很無聊,老夫老妻了我覺得矯情。所以郭柯宇才說,這10年婚姻里她沒有感受到的東西,反而在這18天里從章賀身上發(fā)現(xiàn)了。這似乎也暗示著:章賀在鏡頭面前表現(xiàn)出他對郭柯宇的溫柔與呵護,并不是他們過往婚姻的真實面貌。

邁向新的可能

也許我的結(jié)論會讓很多人覺得詫異:這三組關系中,蘊含著親密關系的新的可能的,反而是KK魏巍和佟晨潔這一組(當然了,也是因為選擇有限,只能差中選優(yōu))。雖然KK魏巍在節(jié)目中貢獻了多個令人無語的“名場面”,我也贊同網(wǎng)友對他“巨嬰”等的批判;但在這三個男性里,KK魏巍是相對容易“拯救”的(只是相對而言),套用佟晨潔在日記上的說法,就是也許可以“望夫成龍”。

KK魏巍雖然有很多壞毛病,但發(fā)現(xiàn)沒有,他也是一個在親密關系上,愿意去示弱、服軟的男性,付出愛同時也表示渴望女方的愛,在自己脆弱、不舒服的時候他會向女方表達自己的需求。當章賀和王秋雨說到他們是用行動而不是語言去表達愛時,KK魏巍很認真地糾正他們:“語言非常重要。很多時候,如果不溝通不表達不交流,是沒有辦法解決問題的……有時候情感里面我覺得不舒服的地方,我就要表達;好的依然要表達,一定要告訴對方,我特別開心,今天你給我做的這頓飯,我很幸福,一定要給對方鼓勵。”

KK魏巍既有支配性男性氣質(zhì)的那一面,同時也有打破的那一面。再比如KK魏巍教佟晨潔騎自行車那一段,KK魏巍溫和、耐心、始終在鼓勵。這是親密關系中需要的那種愛與被愛的時刻??此坪芎唵?,但坦白講,很多男性沒有做到。KK魏巍把他生孩子是“蓋個戳”的執(zhí)念打破,別死要所謂的面子,也別酗酒,他也許會是一個理想的伴侶。

佟晨潔已經(jīng)是一個理想的伴侶了。但有些觀眾因為佟晨潔總是主動服軟顯得憤憤不平,認為佟晨潔是“思想的巨人、行動的矮子”。在她們的想象中,佟晨潔應該像女性爽劇演的那樣,把矯情的丈夫一腳踢開,女性不該表現(xiàn)出依戀男性、渴望被愛的樣子。尤其是佟晨潔“望夫成龍”的提法更是被她們大力撻伐,認為是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巨嬰”是她慣出來的云云。

這種觀念有些偏狹,也是“上綱上線”。從支配性男性氣質(zhì)走到另一極端,何嘗不是一種支配性女性氣質(zhì)?那些把女權(quán)等同于“女性爽劇”的人,忽略了親密關系的真正復雜性。一個獨立的女性,并不是說她只能被愛,主動愛了就不獨立了,或者示弱、服軟、妥協(xié)了就不獨立了。佟晨潔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在這段婚姻中是占據(jù)主動權(quán)的,生不生是她說了算,她也能夠承受KK魏巍離開的后果。而當KK魏巍看重她,而不是為了生孩子要離開她時,她愿意服軟。服軟對于KK魏巍是有效的,這是平息情緒最有效的辦法,也是對她來說利益最大化的選擇——既然對方身上有自己需要的愛情養(yǎng)分,自己也不會因為這個小糾紛就真的與對方鬧掰,而冷戰(zhàn)又讓自己難受,那又何必在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精力?男方要臺階,就給他一個下吧,他爽快了自己也爽快了。這何嘗不是一種經(jīng)營婚姻的智慧?

佟晨潔是拎得清的,在原則問題上她有自己的堅持;她不認為女性對男性的依戀、需要是一件丟臉的事,同時不把一個男性的脆弱當作男性氣概的不足。這是一種平和的、積極的女權(quán),腳踩現(xiàn)實,滿足自我,不走極端。如果真能“望夫成龍”,那么女性也不會因此損失什么,反而收獲了一段幸福感更強的關系;夫成不了龍,分開就是了,重點是在此之前,女性愛與被愛的需求已得到充分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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