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媽媽不下班》：幸福家庭多有個分擔“主婦職責”的丈夫

曾聽過一個播客，是在谷歌工作的一位華裔女高管，講述如何在家庭中平衡和管理丈夫?qū)覄蘸驼樟系母冻龅?。她發(fā)現(xiàn)自己每天在照料孩子上花的時間大概是4~5個小時，為了平衡，她對丈夫做出了要求，他每天也要花4~5個小時。

為了更好地理解家庭內(nèi)的事務，也理解我們在孩子出生兩年來由于照料和家務勞動而時不時爆發(fā)的沖突，我和丈夫都閱讀了《職場媽媽不下班》這本書。最開始有點擔心，畢竟這本書是寫于1990年代末的美國的，會不會有點過時了呢？后來發(fā)現(xiàn)這樣的擔心是多余的。

首先這本書寫的就是美國的工薪家庭和中產(chǎn)階層家庭，夫妻雙方都有“第一輪班”要上，沒有那種丈夫在外工作，母親做全職媽媽的家庭，這和我們家的情況一樣。

這些家庭在夫妻兩個人出去上班時也是把孩子送到保姆家去，有點像國內(nèi)所謂的朝九晚五的白班阿姨，而兩個人需要分擔的“第二輪班”主要就是晚上五點到十點的時間，內(nèi)容包括照料孩子，做家務（洗衣做飯等）。

書中一個有趣的觀察是，這本書發(fā)現(xiàn)無論女性在外面掙多掙少，是一個公司的副總裁還是在一個可以靈活辦公的社會機構工作，她們都更多承擔了更多的第二輪班，甚至有一些女性需要做平衡——她們工作越成功，優(yōu)于老公，反而要在家里做更多的第二輪班，去證明自己在家庭上的價值。

講述單身母親故事的美國電影《永不妥協(xié)》劇照

平均而言，在1980年代的美國，職場媽媽們每年在第二輪班上花費的時間，比丈夫們多了整整一個月。

當然，這些女性也會要求分擔，但是幾乎都遇到了非常大的阻力。作者霍克希爾德非常有社會學的想象力，她提出了“感恩經(jīng)濟學”這樣一個模型。簡單而言就是說，一些錢掙得多的男性堅信自己理所應當享受更多的閑暇時光，例如保證自己運動以及朋友聚會的時間；可同時，那些掙錢比老婆少的男性，卻并不會遵循“錢袋邏輯”去做更多的家務，反而會因為自己“忍受了”老婆掙錢比自己多，而覺得自己是“更有度量的男性”。他們不會因為自己掙錢少而去做更多家事，因為那樣的話他們就失去了男性的特權了，就更沒有男性尊嚴了。

而丈夫在看完這本書以后，也第一次明確認識到，原來職場媽媽的焦慮程度比其他任何群體（包括職場父親、全職媽媽等）都要高，可能這也讓他對我的處境多了點共情能力吧。

丈夫說，他發(fā)現(xiàn)這本書里讓他印象比較深的洞察包括，一個女性去對丈夫提要求本身就是一種“額外勞動”。而以前他會說，為什么我就不能“明確提出要求”呢？

霍克希爾德把女性的變化與其他領域變革的缺席之間產(chǎn)生的巨大張力，稱之為“停滯的革命”，這也是全書的核心觀點之一。她說，女性大量進入經(jīng)濟生產(chǎn)是一個巨大的社會變遷，但能夠?qū)@一個過程起到潤滑作用的，對婚姻和工作增進的文化和理解并沒有應運而生。大多數(shù)工作場所并不考慮員工的家庭需求，在家里大多數(shù)男性也尚未真正做出調(diào)整，去適應女性的變化?；橐鼍痛顺闪恕巴男詣e革命”的張力磁場，性別策略也成了婚姻的基本動力。

而女性的“性別意識”也并非鐵板一塊，書中有個叫安的女性經(jīng)常反反復復。她一會兒覺得我應該做更多家里的事，以給老公更多的空間去工作。有時候又突然會想，他為什么就不能跟我平分家務和照料？

讓很多人意外的可能是，安的事業(yè)比她先生好。她已經(jīng)是一家公司的副總裁，但仍會覺得處于職業(yè)中的身份是不真實，甚至是沒有意義的，反而是在家里做一個媽媽的時候，才覺得很真實。安身上體現(xiàn)的是性別觀念認知和情感層面的一種斷裂和矛盾。情感層面她其實還是很傳統(tǒng)的女性，可是在認知層面，她覺得自己應該做職業(yè)女性。

《職場媽媽不下班》

看完這本書之后，我發(fā)現(xiàn)作為職場媽媽的糾結和失落、咆哮和嘆息都不是獨屬于我的。發(fā)現(xiàn)這背后的原因以及自己并不是特例，這讓我感到如釋重負。

這本書的另一個特點是，它解答的問題非常落地特別具體：比如為什么有些丈夫真心愿意分擔家務和照顧孩子，而另一些是出于無奈勉強同意，還有一些就是抗拒不從的呢？

其實這本書里給出的唯二的兩個“新好男人”也說明了，能不能真心付出分擔家務和照顧孩子，背后起決定作用的就是觀念。

書中一位叫邁克爾的大學老師，在沒有孩子之前也在妻子艾德麗安的幾次“分手威脅”下開始分擔家務（從剛開始做不到到后面就是變成一種自然而然的轉(zhuǎn)變），但是當他們倆的雙胞胎出生之后，家里的工作量劇增，更加不得不分擔了。

邁克爾是一名科研工作者，在周圍人都在“科研內(nèi)卷”的情況下，他卻主動給了家庭更多的時間，邁克爾放棄了晉升，放棄了職業(yè)上更高的追求。與此同時，艾德麗安也為了照顧兩個孩子，申請了杜克大學人類學系第一個終身“半職教授”（只拿一半的薪水，工作時間也是其他同事的一半）。

這也是一個微觀的家庭權力斗爭的故事。結婚前兩個人曾說好“丈夫的工作優(yōu)先”，但婚后老婆艾德麗安發(fā)現(xiàn)，當時自己的認可和承諾太草率了，她提出需要分擔，原因是艾德麗安要跟五、六個“不需要顧家”的男性去競爭同一個終身教職。

乍看起來，這對夫妻的做法應該是不符合很多人“經(jīng)濟利益”最大化的家庭事務安排的，因為兩個人實際上都在事業(yè)上做出了犧牲。但這是因為他們共同的價值觀——家庭大于工作。

霍克希爾德在最后說，她見過最幸福的婚姻就是邁克爾的家庭這樣的組合：夫妻雙方?jīng)]有讓女性背負原先的家庭主婦母親的角色，也沒有像人們貶低“農(nóng)民”那樣，貶低該角色的價值，他們共同承擔家庭主婦母親的角色。夫妻們溝通良好，因為他們善于對各種細微的照顧家庭的行動表示感激，參加孩子的校園演出，輔導孩子的閱讀，心情愉悅的準備晚餐，雙方都能熟記購物清單等等。

在HBO最新美劇《婚姻生活》中，男主角哲學教師強納森更多照顧家庭，女主角蜜拉是科技企業(yè)高管，經(jīng)常出差在外。誰更多承擔照顧家庭的職責，也是本劇探討的話題之一。

丈夫在閱讀的過程中還是忍不住“他者化”這些“新好男人”。一方面他會強調(diào)自己沒有邁克爾那樣敏銳感知孩子情緒的天賦，他也會說“我們還沒有經(jīng)濟自由”。

不可否認的是，當下中國社會競爭的激烈程度有甚于當時的美國，男性也不得不更被卷入“錢包邏輯”，甚至我們給家庭提供的育兒支持是更少的。

有人此時會說，僅僅督促丈夫們也來平分家庭照料是“治標不治本”，可《職場媽媽不下班》讓我們看到，至少那些“新好男人”的家庭是更加幸福的， “新好男人”和他們幸運的妻子共同把家庭打造成“水晶洞”，而外面的事業(yè)不是目標，他們時時提醒自己“家人”的重要性。

丈夫說他很難有機會向其男性朋友推薦這本書，因為“男性之間很少談論這些私人領域的事”。不過可能他們的妻子會逼迫他們?nèi)タ础?/p>

我倒是已經(jīng)向很多女朋友推薦了《職場媽媽不下班：第二輪班與未完成的家庭革命》，其中某些“策略”可以幫助女性在婚姻中“賦權”，就算你對性別觀念這些理論不感興趣，這本書的12個真實家庭案例都生動如短篇小說，可讀性極佳。無比贊同豆瓣一位網(wǎng)友的評價：“敬佩1980年代的女性主義學者，她們向深淵投以勇敢的憤怒、天真的狂喜和溫情的猶豫，她們的研究踏實而富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