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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振玉與日本的元代法書鑒藏

隨著學(xué)界對趙孟頫(1254-1322)等元代書家及其作品的高度關(guān)注和評價,存世元代書跡也越來越受到熱捧,尤其是近幾年,其在各種拍賣會上的破天荒落槌價更是令人驚詫。

隨著學(xué)界對趙孟頫(1254-1322)等元代書家及其作品的高度關(guān)注和評價,存世元代書跡也越來越受到熱捧,尤其是近幾年,其在各種拍賣會上的破天荒落槌價更是令人驚詫。繼2017年底趙孟頫《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拍出1.9億元高價之后,2019年嘉德秋拍會上,其早期兩通書札《與郭右之二帖卷》,又以2.67億元天價成交。不獨(dú)元代書法標(biāo)桿趙孟頫書跡拍價一路飆升,就連元末楊維楨(1296-1370)書跡也受到前所未有的青睞,去年北京保利春拍會上,楊維楨的紙本墨跡《壺月軒記》,最終以9027.5萬元成交。據(jù)說作為楊氏故里的浙江省,其省屬博物館也極欲拍得這件書跡,但競拍價遠(yuǎn)遠(yuǎn)超出其預(yù)算,忘塵不及??上驳氖牵髞砼钠返弥骺犊硎?,愿意無償提供給該省博物館展覽,并在有生之年實(shí)現(xiàn)捐贈,一時傳為佳話。

其實(shí),在上述三件上億或近億元書跡拍品中,其中兩件,即趙孟頫《與郭右之二帖卷》和楊維楨《壺月軒記》,均為相關(guān)部門從日本征得,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日本回流文物。2022年新年伊始,東京國立博物館聯(lián)合臺東區(qū)立書道博物館,推出了“沒后700年——趙孟頫及其時代”展,公開展示日本所藏趙氏及其同時代的法書名跡,再次讓人領(lǐng)略到日本相關(guān)收藏之豐富。

《趙孟頫及其時代》展海報(bào)

《趙孟頫及其時代》展海報(bào)

實(shí)際上,直至明治時代(1868-1912)末期,除趙孟頫之外,日本人對元代書法家及其作品并非十分了解,書法鑒藏界也存在著相當(dāng)偏頗的現(xiàn)象,即重視并收藏的仍是以禪林墨跡為主的法書。譬如,與日本遣元僧有交往的馮子振、中峰明本等人的手跡,以及部分在中國尚不知名的僧人墨跡備受珍視,只字片紙視如拱璧,有的甚至被認(rèn)定為國寶(馮子振《與無隱元晦法語》等),而在書法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的著名書法家,諸如楊維楨、康里巎巎、張雨、饒介等,其真跡卻鮮有收藏。

國寶書跡:馮子振《與無隱元晦法語》

國寶書跡:馮子振《與無隱元晦法語》

這一局面得以改觀則是進(jìn)入大正時期(1912-1926)以后,客觀上受惠于外部環(huán)境,即伴隨著清王朝的覆亡,皇室及皇親貴族、高官等處收藏品散出,其中不少陸續(xù)流入日本,為新興的收藏家所獲。在此過程中,除東京的文求堂、大阪的博文堂等書店之外,內(nèi)藤湖南、長尾雨山、瀧精一、大村西崖以及羅振玉(1866-1940)等人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尤其是集學(xué)者與收藏家于一身的羅振玉,對當(dāng)時日本的中國書畫鑒藏界影響頗大。

羅振玉自1911年冬避難京都,直到1919年春返回天津,旅居日本八年之久,其間,不僅在敦煌經(jīng)卷、甲骨文字、漢晉木簡及古籍鈔本等領(lǐng)域的研究與著錄上取得了驚人的成就,而且還在金石書畫的鑒賞與傳播方面起到了引領(lǐng)作用。當(dāng)然,為生活及研究、出版所迫,羅振玉也曾出售了大量書畫等文物。今天看來,不免令人扼腕,但當(dāng)時也許是出于無奈,反過來講,對中國傳統(tǒng)書畫藝術(shù)的海外傳播客觀上也不無促進(jìn)作用。

前述楊維楨《壺月軒記》,其鑒賞傳播即與羅振玉有關(guān),甚至有日本學(xué)者認(rèn)為是羅氏帶入日本并售出的。《壺月軒記》為裱裝成冊頁的紙本墨跡,共十頁,其中楊維楨墨跡五頁,烏絲欄格黃箋紙,行草書,計(jì)38行,370余字。另五頁為元賢題跋的壺月軒詩,包括李毅、賴善、俞參、董佐才、張樞、張奎六人,這些題跋者多為過去書法史所忽視或遮蔽的人物,因此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冊尾有羅振玉兩跋,記述盛昱(伯羲)宏富收藏及其死后藏品流失情況,同時對楊維楨書法給予高度評價:“鐵史書如出海珊瑚,懸崖霜柏,光瑩四照,柯干峭拔?!痹撃E清末時為清宗室盛昱所藏,盛昱死后,輾轉(zhuǎn)流入日本,為東京的收藏家山本悌二郎(1870-1937)所獲,其收藏書畫錄《澄懷堂書畫目錄》卷二有記載,其中還援引了前述羅振玉題跋中的詞句。因當(dāng)時日本對楊維楨手跡缺乏鑒藏,山本氏特請時居京都的羅振玉題跋。

該墨跡最早廣為人知是在1915年,源于法書會雜志《書苑》分三期所做的影印轉(zhuǎn)載(第5卷第1、3、5號,1915年3、5、7月)。大正末年,“大東美術(shù)”主辦的元朝書畫展覽會上也曾公開展覽過,后又收錄于《書道全集》(全27卷,下中彌三郎編,平凡社1930-1932)。山本悌二郎去世后,其“澄懷堂”豐富的中國書畫藏品大多散出,該墨跡便不知去向。1958年《書品》(第90號)推出楊維楨特輯時,《壺月軒記》也是從1915年《書苑》雜志上轉(zhuǎn)錄的。沒想到去年突然出現(xiàn)在北京保利春拍會,最后為一浙江籍買主所得,可謂百年后重歸故里。

楊維楨的另一件真跡《張氏通波阡表》則是經(jīng)羅振玉之手流出的,現(xiàn)藏東京國立博物館,目前正于該館“沒后700年——趙孟頫及其時代”展上展出。該手跡為紙本水墨長卷,縱28.9厘米,橫146.1厘米,淡黃蠟紙施以烏絲欄格,行草書體,計(jì)51行,500余字。

楊維楨《張氏通波阡表》(局部)

楊維楨《張氏通波阡表》(局部)

可以看出該墨跡為兩紙拼接而成,尤其是拼接處界格明顯不對稱,上下又分別鈐有朱文印章。若對照現(xiàn)行《楊鐵崖先生文集全錄》等文獻(xiàn),可知該墨跡并非完本,中間缺失160余字,這一點(diǎn)已為我國學(xué)者所指出。(參見孫小力《楊維禎全集校箋》第八冊)當(dāng)然,該墨跡與楊氏文集所錄在文字上亦多有出入,現(xiàn)據(jù)墨跡釋文如下:

張氏出青陽,歷漢魏晉唐,為顯官甲族者,代不乏絕。入宋為三葉衣冠者,曰士遜,稱橫浦居士者,曰九成,無盡居士曰啇英。啇英渡江拜相,子孫遂居杭之菜市。有八世祖厶游淞,愛干將山之櫻桃塢為隱地,因結(jié)廬居之。六世祖厶又自櫻塢遷山昜之祥澤匯,與其子號千一居士者,開坵鑿井,以養(yǎng)其親。居士自奉至儉,事繼母孝謹(jǐn)不一日衰。遇冬雪,掃隙地,撒粟以食凍禽,翔集者以千數(shù)。居士往來,慈烏或有翼而隨者,嘗為里豪鄒氏者拓土田若干頃,后以其咈諾為曲直,人負(fù)不平,不之邑而之公,鄉(xiāng)稱張片言。倉丁有給米,曰養(yǎng)廉,吏緣為奸(句)、格(句),公率眾走愬南垣,復(fù)給如初。眾率口錢羅拜公,公力卻弗受,眾委錢而去。公弗侵豪毛,以之周貧餓,余力創(chuàng)鄉(xiāng)之義井義舟,建大石梁者三。壽七十有一終。娶同里孫氏,生三子。長義。次德,出贅陸氏。次瑞,瑞之子曰麒。麒嘗從余游,每恨先裔來譜未修,三祖之石未立,懼喪亂之余,彌遠(yuǎn)彌失。招致余過其家,上其祖冢,曰通波之原,拜而有請為三祖阡表。余以其積善之慶,流及五世,至麒而業(yè)益修,門益大,張氏子孫食其報(bào)者未艾也。于是屬比其事,書之于石,而又系之以辭曰:張氏得姓,出自青陽。勛之顯者,曰韓之良。柱下相君,彌壽有蒼。八世貴盛,莫過于湯。茂先仕晉,博洽是長。啇英扈駕,子姓在杭。實(shí)為鼻祖,由杭徙淞(葉)。五世載德,地匯其祥。仁孝授受,柢固原長。五世既昌,八世莫京(葉)??剔o阡表,用昭后慶(葉)。至正乙巳春,李黼榜第二甲進(jìn)士、奉訓(xùn)大夫、前江西等處儒學(xué)提舉、會乩楊維楨撰并書。

落款后鈐有楊維楨四枚印章:“會稽楊維楨印”朱文方印、“李黼榜第二甲進(jìn)士”朱文方印、“廉夫”白文方印和“抱遺老人”白文方印。該卷引首還有其“九山白云居”朱文長方印。

由以上文字可知,此篇是楊維楨應(yīng)“嘗從余游”的張麒之請,為其建于通波的先祖墓地所書碑文原稿。楊維楨歿于洪武三年(1370),從墨跡落款“至正乙巳春”,即至正二十五年(1365)來看,為其移居松江后70歲時所書。通篇用筆精巧嫻熟,開始部分多為行書,中間開始草體越發(fā)明顯,尤其是雜糅章草筆法的行草諸體,光彩飛動,猶如出無人之境,盡顯其奇特的藝術(shù)風(fēng)格,同時也反映了元代書家的好尚。該墨跡與《壺月軒記》一起,堪稱楊維楨晚年野逸而絕妙書法之代表。

該墨跡外裝封面有羅振玉親筆題簽“元楊廉夫書通波阡表真跡 宸翰樓藏”,卷拖尾鈐有“羅振玉印”白文方印,說明曾為羅氏宸翰樓所藏?zé)o疑。后來該墨跡長時期銷聲匿跡,直到20世紀(jì)末,書法家青山杉雨(1912-1993)去世后,其家人遵照遺囑捐贈給東京國立博物館,人們才獲悉這件墨寶的最后藏家為青山杉雨。其實(shí),前述《壺月軒記》也被其秘藏起來。據(jù)說青山杉雨對楊維楨書法一直都很癡迷,墨跡入手后特將其堂室命名為“獲廉齋”,并請臺灣篆刻家江兆申刻制此印,(參見東京國立博物館編《生誕百年紀(jì)念:青山杉雨之眼力與書法》,2012年)后一直喜用?,F(xiàn)從兩件楊維楨墨跡上均可看到“獲廉齋”朱文印。

據(jù)稱除書畫題跋之外,具有一定規(guī)模、且有年款的現(xiàn)存楊維楨書跡屈指可數(shù),而傳入日本的這兩件書跡均為篇幅較長的大型作品,又是其書法臻于完善的最晚期之代表作,堪稱至寶。

此類書跡傳來以前,日本學(xué)界對楊維楨的認(rèn)知多局限于其詩文、詞曲,如《西湖竹枝詞》,江戶后期(1811年)有翻刻本,反映出其明快雋永的詩詞曾為漢學(xué)者所接受。至于書法,因缺乏真跡,對楊維楨書法的認(rèn)識,也基本停留在刻帖或翻刻本《圖繪寶鑒》書序這一層面,因?yàn)椤秷D繪寶鑒》有“會稽抱遺老人楊維楨在云間草玄閣書”序,該書自17世紀(jì)中葉以來,在日本又有多種翻刻本。

在大正時代的日本,受到特別關(guān)注的元代書法家還有康里巎巎、張雨、饒介等。這一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也跟寄寓京都時期的羅振玉有關(guān)。

康里巎巎(1295-1345),字子山,號正齋、恕叟,屬西域康里部人,一曰色目人,一生為官,曾歷任禮部尚書、奎章閣大學(xué)士、翰林院學(xué)士承旨等?!对贰け緜鳌酚涊d其“善真行草書,識者謂得晉人筆意,單牘片紙,人爭寶之,不啻金玉”。擅長懸腕作書,用筆嫻熟迅急,書風(fēng)雄奇逸邁,極具個性。其書法與趙孟頫、鮮于樞等齊名,時有“北巎南趙”之稱。對于如此重要的元代書法家,直到明治末期,日本卻不曾有其書法真跡流傳。直到1915年初,法書會雜志《書苑》(第4卷9號)轉(zhuǎn)載其《草書詩書卷》,人們才得知日本終于有了這位異民族書法大家的真跡。這一書跡曾為與羅振玉有交往的清末收藏家朱九丹(1859-1914?)所藏,后流入日本,歸山本悌二郎所有。山本氏入手后,又特請羅振玉題跋?,F(xiàn)該卷外裝有出自羅振玉之手的題簽:“元康里文獻(xiàn)公書翰卷 上虞羅振玉審定題字”,卷拖尾有其三行跋語。山本悌二郎收藏散出后,該卷為實(shí)業(yè)家高島菊次郎所得,并由其捐贈給東京國立博物館。該墨跡后來分別收錄于《書道全集》(17)、《東洋美術(shù)》(便利堂)、《書道藝術(shù)》(別卷)、《中國書法名跡》(每日新聞社)、《書品》(46)、《書跡名品叢刊》(122)等著名書法叢書或雜志中,同時還出展于“書道名品展”(1953年)、“宋元美術(shù)展”(1961年)、“東洋美術(shù)展”(1968年)、“中國書跡名品展”(1978年)等展覽會,近二十年來,各種相關(guān)法書展覽會上,更是屢見不鮮,在日本可謂知名度較高的元代法書墨跡。

康里巎巎《草書詩書卷》

康里巎巎《草書詩書卷》

《草書詩書卷》為康里巎巎不同時期所書三件作品之合裝,均為紙本墨書,大小尺寸不一。

第一件是《李白古風(fēng)詩卷》(縱35厘米,橫63.8厘米),即用章草筆法書錄李白《古風(fēng)五十九首》詩中的一首,無落款年月,僅有“閑書太白一詩 子山識”之款識。后有張雨(1283-1350)十行題跋,盡管個別字跡已脫落,但仍可領(lǐng)略其率真自然的獨(dú)特書風(fēng)。張雨真跡極為罕見,此前日本人更是鮮有親眼目睹者,故此題跋與康里氏詩文可謂雙壁。此件作品前后均附有文徵明的小隸書跋語,由此不僅可以欣賞其難得一見的精巧小隸書,而且其中文字對鑒賞元代書法,尤其是康里氏書跡也大有裨益。

第二件為自作詩,即《自作秋夜感懷七言古詩》(縱28.9厘米,橫82.2厘米),行書,間有草體。釋文如下:

元統(tǒng)三年乙亥歲,孟秋十七辰丁酉。初夜才聞蟋蟀聲,秋蟬單啼亦良久。次夜蟬啼聲更多,中宵酷熱如之何?三更欲盡蟬聲止,蛬聲切切鳴相和。輒愿蓐收肅金氣,為運(yùn)涼飚示秋義。一掃沉陰秋月明,郁蒸既盡清風(fēng)至。余作此詩,今十年矣,適欲書,偶記而錄之,子山識。時至正四年歲甲申八月十一日,在杭州河南王之西樓。

康里巎巎自作詩書跡

康里巎巎自作詩書跡

由此可知,該詩本是元統(tǒng)三年(1335)所賦,十年后的至正四年(1344),于杭州河南王之西樓重新?lián)]毫而成。據(jù)其生平,康里巎巎翌年5月逝去,此作當(dāng)是其最晚期的書跡。通篇文字雄放流暢,勁健清新,富有灑脫超逸之神韻。書跡之后,又有文徵明小隸書跋語,記述康里氏此作前后經(jīng)歷等,最后記曰:“子山嘗自語人,日書數(shù)萬字不倦。宜其書多傳于世,而世獨(dú)少。此三帖為相城藏,借觀數(shù)月,各附數(shù)語于后。維時好古博雅,必能諒其寡昧也。”文徵明之所以留下三跋,蓋因其曾將此卷從相城沈家借來觀賞數(shù)月?,F(xiàn)存文徵明書跡多為行楷,此卷題跋中的小隸書極為罕見,也同樣值得珍視。

第三件是《唐人絕句六首》(縱30厘米,橫101.6厘米),即以草體書錄元稹、杜牧、李白、劉禹錫等唐六家絕句各一首??钭R曰:“偶然欲作草書,因?qū)懱迫肆^句。元統(tǒng)二年三月廿三日子山識?!痹y(tǒng)二年,即1334年,為其40歲之作。

康里巎巎的草書既導(dǎo)源于鐘繇、王羲之和懷素,又兼收其他諸家筆法,尤其是將章草和今草融為一體,形成超然獨(dú)異的自我風(fēng)格。羅振玉在卷之拖尾題跋曰:

有元一代書家,多不能出趙魏公范圍,惟康里子山、楊廉夫、饒醉樵三家及宋仲溫,能超然獨(dú)異,導(dǎo)源鍾傅,私淑素師。卷中書三紙,前者似元常,后者當(dāng)與書蕉老僧爭席矣。丙辰八月,上虞羅振玉觀于海東寓居之雪堂,并題記以志幸。

羅氏此跋書于1916年(丙辰),是該書卷題跋者中唯一的一位近代學(xué)者。其簡短數(shù)語點(diǎn)名了元代書法的總體特征,認(rèn)為元代書家大多跳不出趙孟頫的書風(fēng)藩籬,只有康里巎巎、楊維楨、饒介和宋克四家能超然獨(dú)立,大放異彩。同時評康里巎巎《草書詩書卷》,前者幾與鐘繇(字元常)書相類,后者堪與懷素(世間戲稱“書蕉老僧”)書分庭抗禮。其后,羅振玉的這一題跋常被日本學(xué)者引用,幾乎成為評介康里氏書法的指南。同時,羅振玉對上述康里、楊、饒、宋四家的推舉,也無形中影響到日本書法鑒藏界,促進(jìn)了人們對元代書法的關(guān)注。其后,一些珍貴的元代法書不斷從中國流入日本,落入日本藏家之手。如高島菊次郎收藏品中,趙孟頫《獨(dú)孤本定武蘭亭序并蘭亭十三跋》(火燒本)與《楷書玄妙觀重修三門記》、饒介《草書杜甫登岳陽樓詩》,以及包括鄧文原、康里巎巎、呂敏、錢惟善、錢良佑等書家詩文、尺牘在內(nèi)的《宋元名家墨跡冊》等,即其中之代表。

羅振玉在日期間,還先后自行刊印了兩本元代法書。一是《趙文敏公虞文靖公法書》,其中趙孟頫法書收錄其撰書碑兩種:馮子振撰《衍慶院記》和范仲淹撰《唐狄梁公碑》;虞集法書收錄其所書漢枚乘《七發(fā)》,并附張雨題跋。二是《元八家法書》,收錄馮子振、龔璛、泰不華、顧善夫、李孝光、沈右和楊維楨、饒介八位元代書法家的傳世書跡。從封面“戊午九月羅振玉署”之題簽可知,出版于1918年。其中,楊維楨書跡即前述《張氏通波阡表》,饒介書為《蕉池積雪詩》,當(dāng)時已轉(zhuǎn)讓給了收藏家山本悌二郎,其《澄懷堂書畫目錄》卷二有詳細(xì)記載。其他,如馮子振題跋、龔璛書簡、泰不華《贈堅(jiān)上人重往江西謁虞閣老》七言律詩(現(xiàn)存臺灣中央研究院)、顧善夫小楷《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現(xiàn)存故宮博物院)、沈右《感雙鶴辭》等也都是極為罕見的書跡名品。陳垣先生曾見過該書,并對其中少數(shù)民族書法家泰不華的行書尤為關(guān)注。他在《元西域人華化考》中記述:“近年海上有珂羅版印《元八家法書》,中有泰不華行書《贈堅(jiān)上人重往江西謁虞閣老》七言律一首,為《元詩選》《顧北集》所未載?!保愋聲对饔蛉巳A化考》,楊家駱主編《中外交通史名著》第一集,臺北:世界書局1970年)認(rèn)為可以補(bǔ)以往史料之闕如。

羅振玉刊印《元八家法書》

羅振玉刊印《元八家法書》

總之,東渡日本的羅振玉不僅攜來并轉(zhuǎn)讓了楊維楨、饒介等人書法名跡,自費(fèi)刊印元代諸家書跡名品,而且還親自為真跡題跋,指點(diǎn)鑒賞門徑,從而開啟了近代日本收藏與鑒賞元代法書的大門。另外,在日期間,羅振玉還藏有楊維楨真跡《如心堂記》,但具體情況及下落不明,有待進(jìn)一步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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