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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廬:從“陰晴眾壑殊”看山水畫的現(xiàn)代性

中國山水畫一直有“澄懷觀道”之說,且尤重詩的思考方向。王維在《終南山》詩中有句:“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

中國山水畫一直有“澄懷觀道”之說,且尤重詩的思考方向。王維在《終南山》詩中有句:“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

年近八旬的知名畫家了廬一直致力于中國畫創(chuàng)作的實踐與思考,他認為,抓住陰晴,這是傳統(tǒng)文化哲學思想的表現(xiàn)。作為中國畫畫家,如果要去表現(xiàn)山水,不但要深入其中,游山觀水,更要觸景生情,抓住自己的感覺。本文為了廬回顧其山水陰晴系列創(chuàng)作的隨感回憶。

我年輕時在跟前輩學者學習詩文的過程中,在山水詩中找到了可以寄托的空間。我愛好的山水詩人中,如六朝的謝靈運,唐代的李白、王維、杜牧,宋代的蘇軾、陸游、辛棄疾等人,他們的山水詩文作品,給我?guī)硪环N對大自然的神往。

年長后我也曾有幸利用各種公差和假期去旅游,多次往返于長江三峽及華山、峨眉山、衡山、黃山、廬山、武夷山、雁蕩山等許多名山大川,當時帶著傳統(tǒng)繪畫中的山水形象,面對著真山、真水,即新鮮又陌生,卻又梳理不出一種自己可以去表現(xiàn)的辦法。

清代石濤山水畫?山林樂事圖軸

清代石濤山水畫 山林樂事圖軸


明代沈周《廬山高圖》

明代沈周《廬山高圖》

到了1975年,我有幸兼從關良老師那邊感悟到一些現(xiàn)代美學的理念。到了1980年代以后,我?guī)е鴮ι剿嬙趯懮蛣?chuàng)作過程中長期困惑的問題,重游了各地的名山大川,多次往返于大西南,后來又到了東北和華北各地,加深了我對記憶中的印象和詩的感覺。在山林和峽谷之中,我真正體會到了王維《在終南山》一詩中所描繪的“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的自然變化和感覺。在創(chuàng)作和思考的過程中,又是關良老師給了我許多很重要的啟示,后來當我把一批以山水陰晴為主題的寫生創(chuàng)作的水墨作品給關良老師檢閱的時候,他又說,“你膽子可以大一點,可以把印象的東西加入自己無限的想象?!?/p>

通過摹古、游觀與后來這一系列的山水創(chuàng)作,也使我對古人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胸中自有丘壑”這些理念有進一步的認識。所謂胸中的丘壑,已不是純客觀的丘壑,而是經過自己生華的藝術形象和詩的境界。我感覺到,寫生和表現(xiàn)山水,不但要如石濤所說的“搜盡奇峰打草稿”,更要以詩人的情懷樂在其中,盡情游玩,直到樂而忘返,情神交融。

以廬山而言,歷來是高人幽居之處,山水名作較多,比如沈周的《廬山高圖》。

了廬《廬山陰晴》

了廬《廬山陰晴》

廬山既然是高人幽居處,我1980年代在畫《廬山陰晴》時就想著“自有幽人獨往來”,所以山在右上角,畫了一些煙云,煙云的境界,加上廟宇,本身不光是方外人也好,世人叫高人也好,自有幽人獨往來。左邊我用了青色——因為李白的《望廬山瀑布》太有名了,這主要是表現(xiàn)“自有幽人獨往來”。

《武夷陰晴》是表現(xiàn)武夷山的,武夷山的石多是石灰?guī)r,特別到了武夷山最前面的大王峰,山石結構跟南方其他山有很多不同。當時考慮到這一點,就一直想怎么來表達呢?后來想起《世說新語》里所記的“顧長康從會稽還,人問山川之美,顧云:‘千巖競秀,萬壑爭流’,我改寫成“九曲爭流、千巖競秀”,所以用了一種與傳統(tǒng)不一樣的手法——倒過來的畫法,主要讓人感覺到它石灰?guī)r的屬性,武夷山大王峰前面有一個小的,好像叫紅石峽,說明那邊山體的顏色基本上是丹霞地貌。 

《赤壁陰晴》,主要是表現(xiàn)蘇東坡的《赤壁賦》,呈現(xiàn)夜游的情景。

了廬《終南陰晴》

了廬《終南陰晴》

《終南陰晴》中的終南山是歷代文人的隱居地,但事實上隱士中有不少假隱士,他們是“隱居”為名,實際上是以退為進,要去做官。所以我想在畫作中去表現(xiàn)這樣一種歷史感與諷刺感,后來想了一句詩,“山水有清音,進退兩相宜?!币簿褪羌俳琛半[居”為名,試圖受到朝廷的關注去做官,但是不去也可以,也有人留下來,進退兩相宜,既可以進又可以退。

“山水有清音”怎么表現(xiàn)呢?我在“清音”二字上做文章,想起賀天健先生經常用的一種手法——游絲裊空皴,這樣的皴法給人以音樂的節(jié)奏感,這件作品后來在中華藝術宮展覽時,是與《空谷陰晴》一起展覽的,這張畫抓住“皴”的節(jié)奏感,表現(xiàn)余音裊裊,主要是山水有輕音,進退兩相宜。終南山我只抓住這一局部,雖然這張作品中,山沒有見頂,下面也沒有,就畫中間一個局部,有一個小房子——也就是說,這地方可以進,也可以退,實際上畫中表現(xiàn)的是假隱士。

了廬《巴山陰晴》

了廬《巴山陰晴》

再說到《巴山陰晴》,記得我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在長江上旅游去過好幾次,最長的一次是從樂山乘船到宜賓,再乘船到廬州,從廬州再乘船到重慶,從重慶乘船一路下來到上海。

在長江三峽來回那么多次,為什么想到畫《巴山陰晴》呢?因為長江三峽,從白帝城開始,夔峽、巫峽、巴峽,到巫峽的時候,人家說巫峽云霧茫茫,上去也看不清楚,但過了巫峽以后,船到了巴峽以后,就不一樣了,巴東現(xiàn)在屬于湖北省了。

《巴山陰晴》的特點是用了紅的線條,那是因為過巫峽的時候煙雨蒙蒙看不清楚,過了巫峽到巴東時,那天正好天大亮,太陽出來了,這時候與前面的巫峽一對比,感覺特別紅,我想強調對比感,所以第一筆用紅色的線條表現(xiàn)山體,后面那個山是黑的,這樣對比就出來了。

還有一幅叫《合掌陰晴》,主要是表現(xiàn)的是雁蕩山合掌峰,像兩個手掌一樣,是想表現(xiàn)佛教的那種頂禮膜拜感。

了廬《太湖煙波》

了廬《太湖煙波》

《太湖煙波》主要表現(xiàn)風和日麗,風和——所以畫的船感覺是很平穩(wěn)的,日麗,在太陽光的照射下,太湖兩岸的顏色特別清晰。

再說華山,1999年我到華山去,去的前幾天一直下雨,我們就住在賓館里,有一次下午睡了一覺,起來以后站在陽臺上,正好雨停了,太陽出來,看那個蒼龍嶺石壁,本來是帶黃的帶紅的,太陽一出來正像金的龍一樣在騰,真是像蒼龍,陽光一照,那邊山的石頭,像金色一樣,所以回來后我做了一首舊體詩。

我第一次到蒼龍嶺是1975年爬上去的,整整兩天,只有三個人,沒有碰到人,山上極陡,都是拉著鐵鏈子上去,鐵鏈子還是壞的,路也沒有,都是坑,有的只能放一個腳尖,我開始不想上去,因為到了之后一看,太險了,真是“華山天下險”——就不敢爬了。跟我同路走的兩個人是路上碰到的,他們是出差過來,他們兩個說:“小伙子你不想上去?你是不是怕?”我說是,他們兩個就鼓勵我:“這樣吧,你走在中間,我們一前一后?!彼院髞砭捅凰麄児膭钪@樣上去的,一直爬到北峰,這條路真是太險了。

記得蒼龍嶺是從北峰到中峰,中間高的落差800米,就像一個房子上面的屋脊一樣,中間空間這一條道有500米,在500米中間有800米的落差,這個高度相當高。當時路都是壞的,我在上面爬,眼睛都不敢看的,兩邊都是懸崖峭壁,鏈子也是壞的,怪不得有記載唐代的韓愈到那里就哭了,把書都扔掉了,那真是險——有時感覺這簡直是玩命的事情啊。

爬上去后我們在華山西峰的山洞里待了一晚,山洞里非常之冷。后來下山,更險,上山容易下山難,往下走特別害怕。所以對于華山蒼龍嶺,現(xiàn)在回憶起來還是害怕,我當時想我如果從山上掉下去了,家里人可能也不知道我掉在什么地方,人都沒有了,這個蒼龍嶺太險了。

回來以后印象一直在,一直想把這種險表達出來,但是不知道怎么表現(xiàn)。我平時到上山就是玩,痛痛快快玩,玩到樂而忘返。

后來直到1990年代,才畫了《蒼龍嶺》,比這批陰晴的山水作品晚。

了廬《蒼龍嶺》

了廬《蒼龍嶺》

其實就我的創(chuàng)作感受而言,用哪一種筆墨來表現(xiàn),一方面是一定要觸景生情——這是用詩人的方法,所謂樂在其中,樂而忘返,情就在其中了,這時候思考方式就出來了,你表現(xiàn)出來的情景就有詩意了;還有一點很重要的,現(xiàn)在很多人創(chuàng)作,首先他們一種錯誤的想法是怎么表現(xiàn)現(xiàn)代,總愛從形象上考慮,實際上還是不要先從形象考慮,不妨就從面對真實的具象,去感覺,不管整體還是局部,如果把這樣的感覺表現(xiàn)出來,我認為那就是現(xiàn)代的。

在這一系列“陰晴”山水系列作品中,我并沒有特意去考慮現(xiàn)代性,只是通過抓住了局部。

王維在《終南山》詩中有句:“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抓住陰晴,這是傳統(tǒng)哲學思想的表現(xiàn)。我后來借鑒這一點并有意識地思考與創(chuàng)作,根據(jù)不同的地點具體抓住自己感覺的一種局部或者整體去進行表現(xiàn),不刻意,也就是把自己最真實的感覺來表現(xiàn)出來,這種感覺整體出現(xiàn)也可以,局部出現(xiàn)也可以,我個人以為這樣表現(xiàn)出來其實就是現(xiàn)代的。

現(xiàn)在不少人常說要有時代性,其實時代性并不是形式上的,包括借鑒西方繪畫,也不應該刻意,而應該把自己對山水的獨特感覺表現(xiàn)出來。

(注:本文根據(jù)了廬口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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