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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誕生:從《木偶奇遇記》看兒童觀念的變遷

《木偶奇遇記》是寫于19世紀晚期的童話,匹諾曹所面對的社會,于今天的我們而言,很多方面都顯得陌生了,但成長的煩惱、內(nèi)心的困惑卻如此相似。

神奇故事與殘酷現(xiàn)實

看過《少年派的奇幻漂游》的觀眾,想必都會被影片中唯美的畫面和殘酷的結局所震撼。派一家經(jīng)營了一個動物園,由于時局動蕩,他們決定將所有動物賣到加拿大,在那里開始新的生活。不幸的是,渡海途中遭遇了暴風雨,一家人除派以外全部喪生,和派同在救生船上的只剩下一條鬣狗、一匹瘸腿的斑馬、一只猩猩和一只孟加拉虎。最初的三天里,鬣狗咬死了猩猩,吃掉了斑馬,老虎又將鬣狗殺死,只剩下少年派與老虎。他們都想殺死對方,但又無法完全取勝,為了生存只能選擇相互依靠。在海上漂流了227天后,派和老虎終于共同戰(zhàn)勝困境,獲得了重生。

“童年”的誕生:從《木偶奇遇記》看兒童觀念的變遷

如果故事到此為止,那么它和很多其他的歷險故事別無二致,并不會獲得如此多的贊譽。影片的末尾,少年派輕描淡寫地說了另一個故事版本:沉船之后,救生船上并沒有動物,幸存者是四個人:他、他母親、廚師、斷腿的水手。廚師先殺死了斷腿的水手,拿他的尸體作成魚餌,接著又殺害了派的母親,最后憤怒的派親手殺了廚師。派不愿正視殺人甚至吃人的真相,只能自己分裂出一只老虎,就成了我們所看到的奇幻漂流。這樣的結局悲慘得讓人不忍接受,但它卻更接近故事的真相。

19世紀的“兒童”觀念

多年之后再讀《木偶奇遇記》,心中竟有類似于觀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感受。匹諾曹的種種奇遇僅僅只是一則童話嗎?故事中的螞蚱、狐貍、貓、惡犬,會不會也是為了緩解童年的悲傷而有意寫成了動物呢?

《木偶奇遇記》是意大利作家科洛迪在19世紀80年代發(fā)表的作品,它講述了木偶匹諾曹的一段奇特經(jīng)歷。老人杰佩托將一塊能哭會笑的木頭雕刻成了木偶,取名匹諾曹,將他送去上學。匹諾曹不愛學習,懶惰又貪心,經(jīng)歷了被狐貍和貓欺騙、遇到仙女、被當作看門狗、遇到惡犬、到“玩具國”等很多事情后,逐漸成長為一個勇敢正直、勤勞友愛的孩子。

“童年”的誕生:從《木偶奇遇記》看兒童觀念的變遷

動畫片《木偶奇遇記》

這個絢爛而神奇的故事就像矗立在河邊的美麗城堡,也許通過水中搖曳的倒影更能夠看清它更真實的模樣。法國兒童史研究學者德·莫斯曾指出:“童年的歷史恍如一場我們剛剛醒來的噩夢,越往前追溯,照料兒童的水平越低,兒童越有可能被殺害、遺棄、揍打、恐嚇以及性虐待?!弊髡邔懗龅淖髌凡粫退幍臅r代完全脫節(jié),《木偶奇遇記》中匹諾曹的奇妙歷險故事,或許正是一個19世紀歐洲的小男孩真實童年的倒影?;谶@樣的理解,我們可以從對這個故事做另一種解讀。

在心理學發(fā)展史上,童年的觀念并不連貫,而是有其發(fā)展的過程,直到19世紀50年代,“兒童”的概念才得以發(fā)現(xiàn),《木偶奇遇記》正是反映了當時的兒童觀念。匹諾曹是被父親杰佩托雕刻出的木偶,并不是一個真正的孩子,也不被大人們所承認。匹諾曹夢想變成真正的孩子,他要聽大人的話,好好學習,直到故事結尾他辛勤勞動賺錢贍養(yǎng)父親的時候,藍頭發(fā)仙女才承認他成為了真正的孩子。杰佩托和仙女對兒童的概念比較淡漠,他們認為孩子需要做的就是聽家長的話、好好學習或者認真勞動,在其他方面,成人與兒童之間的區(qū)別不大。此時的兒童不是人生的一個特殊階段,更像未經(jīng)教化、擁有原罪的成人,像書中的木偶匹諾曹一樣,不聽爸爸話的他頑劣、懶惰、傲慢、挑剔。相反,書中更加愿意強調家長是付出、奉獻、寬恕、體貼的。

“童年”的誕生:從《木偶奇遇記》看兒童觀念的變遷

19世紀英國學校里老師體罰學生

書中充當父母角色的杰佩托和仙女很少與孩子交流,如果匹諾曹做了錯事或者闖了禍,杰佩托和仙女媽媽并不詢問事情的具體經(jīng)過,而是基于自己的判斷進行懲罰。有一次,匹諾曹被壞同學們騙去海邊,他們嘲笑他、欺負他、動手打他,結果其中一個壞同學拿書本砸匹諾曹時不慎砸暈了別的孩子,同學們落荒而逃。警察趕到的時候,他只看到匹諾曹在被打暈的孩子身邊,就要把他帶走,匹諾曹好不容易才逃回了仙女的家。仙女并沒有仔細詢問匹諾曹事情的來龍去脈,而是讓蝸牛去給他開門,又用不能吃的材料變成了食物的樣子,在匹諾曹傷心昏倒之后才原諒了他。這可能反映出當時比較普遍的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關系,存在的大多是單向的判斷,缺少交流與溝通。

從童工到兒童

對于普通的孩子來說,童年能享受到學校的教育,這樣的歷史并不久遠。隨著工業(yè)革命的推進,大批社會底層的兒童成為廉價的勞工,小小年紀要承擔繁重的勞動和動輒的打罵。在19世紀末期,歐洲普通民眾的生活條件得到明顯改觀,學校教育才逐漸成為兒童生活的主要內(nèi)容。匹諾曹的家境貧寒,在故事的開始,他的爸爸被關進監(jiān)獄的時候,匹諾曹在家根本找不到可以糊口的食物,最后還是靠著爸爸帶回家的三個梨才得以果腹。但匹諾曹的爸爸依然堅持將匹諾曹送到學校接受教育,甚至不惜變賣自己的衣服來換取識字課本。這反映出當時觀念的轉變,這時人們可能意識到對子女進行教育投資,子女就有可能獲得更好的工作和回報,這樣在撫養(yǎng)年老父母的時候會更加有利。讓孩子接受學校教育成為比較普遍的認識,成長在貧寒家庭的匹諾曹也能有學習的機會。

但是在有些地區(qū),童工依然是比較普遍的。比如故事中的“勤勞蜜蜂國”,匹諾曹遇到的人都告誡他要“自己掙面包”,也非常習慣用等量的勞動來交換物品,他們拒絕給匹諾曹提供免費的食物和水,所以在他們的觀念中,兒童靠勞動換取財物是理所應當?shù)氖虑?。故事中,不愿上學的匹諾曹在賣掉識字課本后開始了自己的奇遇,重返學校后雖然成績優(yōu)秀,但沒能抵擋住同伴邀請他去“玩具國”的誘惑,結果被變成了驢子。故事的最后,匹諾曹通過辛勤的勞動獲得報酬,承擔起了贍養(yǎng)父親的工作。我們不妨推測,現(xiàn)實中的“匹諾曹”或許曾因為貪玩而一度放棄過學業(yè),但最終還是找到工作,成為了一名辛勤的工人。

“童年”的誕生:從《木偶奇遇記》看兒童觀念的變遷

童工

愚笨粗魯?shù)木?/strong>

另一方面,現(xiàn)今我們常常教導孩子信任警察,有困難可以找穿制服的叔叔求助,可《木偶奇遇記》中的警察并不是什么慈善的角色,他們每次出現(xiàn)都顯得暴力又愚蠢。故事一開始,鎮(zhèn)上的警察就判錯了案子,把無辜的匹諾曹父親送到了監(jiān)獄。接著,匹諾曹被貓和狐貍騙走了金幣,卻被警察糊里糊涂地關進了“傻瓜國”的監(jiān)獄里。再后來,匹諾曹和班里的同學打架,警察來了之后也是不問青紅皂白就把他帶走了。這樣的警察形象在同時期的作品《霧都孤兒》中也能看到,可以不難從中看到當時歐洲的警務發(fā)展情況。

18世紀下半期,歐洲的警務發(fā)展經(jīng)歷了從非專業(yè)到專業(yè)化的轉變。由于歐洲城鎮(zhèn)的人口流動性增加,貧富差異擴大,社會的穩(wěn)定性急需維護,這就使得警務的發(fā)展變得十分迫切。在警務發(fā)展過程中,早期進行城鎮(zhèn)治安的人身份千差萬別,地位較低,因而人們普遍懷疑他們的任職能力,對警察遠沒有今天信任。《木偶奇遇記》中愚蠢的警察形象正是這種社會現(xiàn)象的表露,書中的警察處理各種糾紛,要管的事情不僅包括打罵孩子還包括偷盜詐騙,他們憑借自己主觀的判斷來管理治安,任意使用權力,缺乏應有的約束。匹諾曹在海邊受到冤枉被警察帶走時,他謊稱去撿帽子想趁機逃跑,警察就放出惡犬來咬他。雖然這種情況的真實性值得商榷,但也很大程度上反映出當時警察的治安手段并不規(guī)范。相應地,警察在書中被描寫為暴力、愚笨、辨不清是非的形象,這很可能是當時民眾心中對警察的真實印象。

“童年”的誕生:從《木偶奇遇記》看兒童觀念的變遷

19世紀末的俄國警察

童話故事的“進步”

19世紀初期,格林兄弟搜集了大量民間的童話、神話、傳說,匯編成《格林童話》。里面大部分故事都不是他們的原創(chuàng),更像是民間的共同記憶。最初的版本中包含了很多在今天看來不適合孩子觀看的暴力血腥的故事,但這正是早期童話的特征:靠暴力、恐嚇來記憶傳達事件。經(jīng)過啟蒙運動的洗禮,理性思想傳播開來,兒童文學也迎來了發(fā)展的曙光,其中最令人稱道的是安徒生創(chuàng)作的兒童童話,它們被譽為“世界兒童文學的太陽”。安徒生有著貧苦坎坷的童年,自卑而敏感的他非常清楚童年會給人生帶來怎樣重大的影響,他理解兒童成長的艱辛和心中的苦惱。有著堅定信念的安徒生將他全部的精力貢獻給了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希望讓這些美好的故事陪伴孩子的成長,給他們勇氣和光明。他創(chuàng)作的《丑小鴨》《賣火柴的小女孩》《拇指姑娘》等童話故事不僅更適合兒童閱讀,而且也承擔著教化的作用,給予孩子們心靈上的關懷。

“童年”的誕生:從《木偶奇遇記》看兒童觀念的變遷

哥本哈根的安徒生雕塑

《木偶奇遇記》則在安徒生的基礎上更進了一步。匹諾曹本身就是一個正在成長的小木偶,他像很多同齡的兒童一樣:偷懶、不愛學習、貪玩、浪費、任性、淘氣……在匹諾曹歷險的故事中,也包含了很多當時的父母想教給子女的道理:小孩子要聽話、勤勞、“自己掙面包”、好好學習、懂得報答、誠實……就連那只被匹諾曹打死的蟋蟀,死后還一直不忘顯靈告訴他:“不聽父母話的孩子是沒有好結果的?!贝藭r的童話不再靠暴力和恐嚇來約束孩子的行為,也不再以王子公主為主角,而是換成了一個普通的孩子,他沒有美貌、地位或者顯赫的家族,像別的正常孩子一樣。這樣的設定讓孩子們感同身受,從而樂于閱讀,正因為如此,《木偶奇遇記》是童話發(fā)展史上享有獨特的地位。

《木偶奇遇記》是寫于19世紀晚期的童話,木偶匹諾曹的奇妙歷險故事很可能正是一個19世紀歐洲的小男孩真實童年的倒影:繁重的勞作、父母的不解、愚蠢的警察……這些童年的苦惱、他們所面對的社會,于今天的我們而言,很多方面都顯得陌生了,但成長的煩惱、內(nèi)心的困惑卻如此相似。歷史的車輪從不停歇,希望我們心中都有個一說謊鼻子就會變長的木偶,仍保持純真,仍忠于自己。(文/焦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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