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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與思想之間——明代宦官史研究的多維向度

2022年3月29日,“中央民族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史學名家系列講座”第118期在“騰訊會議”平臺線上進行。

2022年3月29日,“中央民族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史學名家系列講座”第118期在“騰訊會議”平臺線上進行。本次講座由武漢大學歷史學院講師吳兆豐擔任主講人,中央民族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彭勇教授擔任評議人,蔡亞龍副教授主持。

吳兆豐老師的報告題目是《政治與思想之間:明代宦官史研究的多維向度》。在報告伊始,吳老師對題目進行了闡釋。在傳統(tǒng)的印象中,宦官研究和思想研究似乎沒有關系,但任何政治的實踐與運行必然會影響到思想觀念的變化,反過來思想觀念也會作用于政治的實踐與運行。這樣一種思考,可以打開宦官史研究的另一個維度。明代宦官是一個龐大的群體,涉及到明王朝的政治、軍事、經(jīng)濟等方方面面。他們的構成也很復雜,如高階的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其實具有很高的文化知識水平,不少人在書法、建筑、音樂等方面造詣很高,又如太監(jiān)鄭和是一位偉大的航海家。從這個角度來講,明代宦官群體也是多維的。隨后吳兆豐老師結(jié)合自己的新著《有教無類:中晚明士人教化宦官行動研究》,圍繞題目展開講解。

首先,吳老師以成化朝政治名臣彭時寫給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黃賜《東軒清玩序》為引,向同學們解析明代內(nèi)閣大學士與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的互動。明代中期的內(nèi)閣與司禮監(jiān)同是中樞決策機構,內(nèi)閣代表外廷權力系統(tǒng),司禮監(jiān)代表皇權系統(tǒng)。嚴格意義上來講,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與內(nèi)閣大學士是同事關系,他們越來越多的共事和交流,也必然會產(chǎn)生一些意想不到的變化。

其次,談到對明代宦官的印象,吳老師透過幾張圖片分享自己對明代宦官的直觀感受。

第一,萬歷二十三年司禮監(jiān)管事太監(jiān)孫隆為《通鑒總類》一書自撰的跋文。吳老師對跋文之末落款的兩枚印章進行講解,第一個“三朝典禮”,說明其在嘉靖、隆慶、萬歷年間任職于司禮監(jiān);第二個為“丁未選士”,此印章所表明的意思學界現(xiàn)在并沒有形成統(tǒng)一意見。“丁未”為嘉靖二十六年,吳老師推測所謂“丁未選士”應該是指太監(jiān)孫隆于嘉靖二十六年進宮這件事。“進宮”為什么也可以稱為“選士”?從這個印章里面,我們可以看到明代宦官對于自己的認知。

第二,崇禎四年刻本《六書字原》太監(jiān)宋晉自撰序文。這個序文有三枚印章,第一個為“宋晉之印”,第二個為“癸未選士”,第三個為“司禮視篆”。同樣出現(xiàn)了“選士”的字樣。

第三,《清明上河圖》馮保題款。萬歷時期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馮保在《清明上河圖》上作文并蓋上自己的四個印章。其中左下角的兩個印章,其上為“馮保之印”,其下為“永亭”,乃是馮保的字號。

第四,馮保所撰《經(jīng)書音釋》的自撰跋文。文末有兩枚印章,其上為“永亭”,乃是馮保的字號,與《清明上河圖》上“永亭”的印章一樣。其下為“內(nèi)翰之章”,“內(nèi)翰”可以理解為翰林之意。但眾所周知,途徑科舉出身且文化水平很高的士人才能稱為翰林。

第五,明末太監(jiān)金忠、車應魁合編的《瑞世良英》,這是一本圖文并茂的社會教化性著作。編者是出身為宦官的金忠。書中有其自畫像,坐在亭子里面、拿著毛筆正在寫草書,圖畫旁還有配文“明金敏忠居內(nèi)翰,嘗憂真才難得……”,同樣出現(xiàn)了“內(nèi)翰”的字樣。

第六,金忠在萬歷晚期到天啟初年還編過一本《御世仁風》,這是與《帝鑒圖說》相類似的專門為皇帝編寫的書籍,書里面所傳達的理念與明代士大夫們所積極追求的政治理念高度契合,與東林人士的政治主張非常一致。書末作者的跋文后面有三枚印章,第一個為“中都留守”,第二個為“職掌絲綸”,第三個為“司禮金忠之印”?!爸卸剂羰亍薄ⅰ奥氄平z綸”的意思為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金忠任中都鳳陽留守太監(jiān),相當于掌握著實際權力的地方大員。

通過上述幾個圖文案例,吳老師指出明代宦官是一個非常復雜的群體,今人應當從多維的角度去理解明代宦官。

第一方面,從政治制度到政治文化。學界由論明代“宦禍”轉(zhuǎn)向探討明代宦官制度運行、宦官官僚化等議題,這為從政治文化角度拓展明代宦官研究奠定基礎。隨著宦官政治與制度不斷發(fā)展成熟,學古為官的明代士人如何回應與應對?面對宦官處于政治格局關鍵位置的局面,飽含得君行道熱情的明代儒臣怎樣重新定位宦官、認識宦官的政治角色,如何調(diào)整思維以落實儒家的政治理念?在宦官官僚化、知識化乃至儒臣化的演進中,明代宦官如何看待自身身份與政治位置?

第二方面,由“標簽化”到“具體化”。由“標簽化”的道德判斷轉(zhuǎn)向二者在政治運作和日常生活方面具體復雜的多元關系結(jié)構。以往看待明代宦官,我們總是站在明代士大夫的角度來評判,在今天的歷史研究中,大可不必因循守舊。我們要去思考士人與宦官之間除了斗爭或者勾結(jié),還有沒有其他關系結(jié)構?例如前述成化時期名臣彭時與太監(jiān)黃賜在日常生活之中是有交流互動的,更嚴格意義來說,他們是同事關系。由此來思考,明代士人與宦官在政治文化上是否存在良性的互動關系。

第三方面,宦官的信仰生活與文化品位。除特別信奉佛教信仰外,明代也有很多宦官具有很高的文化水平,且宦官的愛好與文人士大夫都很相似。他們不僅優(yōu)游文雅,而且自居清流,以輔養(yǎng)君德自任,具有政治擔當,與外廷文士的文化愛好和理想追求并無別異。

鑒于以上的講解,吳老師強調(diào)明代宦官群體是非常復雜的。所謂的復雜,其實就是我們今天講題所說的多維向度,越是多維度的思考才越接近真實的歷史。接下來,吳老師主要從七個部分展開講解:

一、攻宦:一種常見思維的評估

成化、弘治年間的政治名臣王恕,被時人評價為“國朝第一正人”、“一代偉人”,在當時政治影響力極大。那么王恕如何成為一代偉人?從王恕《王端毅公奏議》中可知,攻宦的舉動對他名氣的提升有很大的作用,甚至是決定性作用。王恕的每篇奏疏都寫的很完美,但我們需要觀察他的奏疏到底產(chǎn)生了什么影響?直接來講,王恕的奏疏影響不大,并沒有后續(xù)的反應,大部分并沒有收到皇帝的反饋意見。事實上,攻宦一般情況下都不會成功。需要考察的是,王恕攻宦的舉動,當時人是怎么看待的?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jié)論,王恕攻宦的舉動,更多的是彰顯一種所謂的理想政治。理想政治是士大夫掌管整個政治局面,皇帝從善如流,絕對沒有宦官的任何影響,而宦官只從事著各項生活服務。除了彰顯理想政治的姿態(tài),王恕的攻宦舉動或多或少有一定的政治炒作,而這對王恕后來的名氣與影響力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所以說,即便攻宦這條路走不通,更多像是一種自說自話,對政治的影響力十分有限,但王恕也要表明這樣一個典型的態(tài)度,并且這種態(tài)度在后來的歷史發(fā)展中也沒有消失,依然有很多的大臣秉承和傳續(xù)。翻開《明實錄》和《明史》,攻宦這種行為比比皆是,皇帝對大多數(shù)不理不睬,呈現(xiàn)出君臣一頭冷一頭熱的現(xiàn)象。但是,在中晚明時期,官員可以通過這樣一個姿態(tài),獲得一定的政治資本。

二、《大學衍義》:一本經(jīng)典著作的反應

《大學衍義》為南宋學者真德秀所著,真書結(jié)構基本上依照儒家經(jīng)典《大學》?!洞髮W衍義》中“齊家之要”中的“嚴內(nèi)治”中有“內(nèi)臣忠謹之?!?、“內(nèi)臣預政之禍”的理念。這本書其實是站在宋代理學家的立場,認為內(nèi)臣不能插手政治。真德秀把上述理念投射到書中,認為宋代以前值得贊揚的宦官只有七位,而值得懲戒的宦官合起來有五十余位,所以他書寫的目的在于強調(diào)懲戒宦官預政。明代人很喜歡把這本書推薦給皇帝,希望皇帝認真閱讀。但我們知道明代的情況正好相反,宦官不但沒有越來越遠離政治,而且越來越深入地介入政治。所以這本書在明代十分詭異,雖然名氣非常大,卻和明代政治的現(xiàn)實距離很遙遠。并且其中有關宦官的書寫是善惡畸輕畸重的,一個太少,一個太多。如此一來,我們需要思考明人對《大學衍義》中的宦官書寫是全盤接受的嗎?

明代很多歷史文獻顯示,事實上并非如此。比如天順年間官至內(nèi)閣大學士的李賢,他在景泰年間所上《中興正本十策》中引用《大學衍義》,其所引用的都是描述宦官的正面材料,卻從不引用懲戒宦官的材料,這個策子被皇帝所接受。陸容《菽園雜記》直接批評《大學衍義》,認為其對宦官善惡書寫畸輕畸重,以至于明代太監(jiān)非常厭惡這本書,導致皇帝壓根看不到這本書。楊廉《大學衍義節(jié)略》、湛若水《圣學格物通》、吳瑞登《皇明繩武編》三本著作都是與《大學衍義》相似的綱目體著作,它們關于宦官的書寫與《大學衍義》卻大不相同,事實上對《大學衍義》中的內(nèi)容采取了“揚棄”的做法。

三、化宦:一類“新”言論的原因

在王恕攻擊宦官之時,明朝出現(xiàn)一種“新”的言論,即“化宦”。據(jù)吳兆豐老師的研究,最早形成這一論點的是丘濬,隨后湛若水、何塘、唐樞、王畿等人不斷陸續(xù)談論。

如丘濬《世史正綱》認為宦官也是人,主張對宦官不要過于偏見,史官在描寫宦官時,應盡量把他們優(yōu)秀的品質(zhì)記錄下來,讓宦官群體也受到鼓舞,這有利于營造更好的政治環(huán)境。又如何塘《南京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何公字廷貴說》有云“予竊以為人之所以可貴、可賤者,在君子、小人耳。事君忠,臨民仁,處事公,則君子也;事君不忠,臨民不仁,處事不公,則小人也”。何塘認為分辨人時,又何必要分內(nèi)臣、外臣,真正的道德優(yōu)越來自于君子,而君子是開放性的,不限于內(nèi)臣與外臣。再如貢汝成《三禮纂注》認為:政治上的亂局未必盡然是內(nèi)官之責,士大夫群體也要捫心自問,對待宦官的態(tài)度、方法是否恰當;宦官也有先天之性,同樣具有人性,是可以教育、教化的;貢汝成肯定了宦官在國家政治里面的角色。湛若水《格物通》、唐樞《國琛集》、王畿《中鑒錄》都有類似“化宦”觀點的表達。

到了明末,“化宦”言論似乎成了老生常談。楊東明認為宦官如果“感孚有道,駕馭得方,或者就吾條理”。顏季亨認為“中人之性,未始與人異也。而其智能愿欲,亦未始與人異也。有所以杜之,而又有所以勵之,何至有漢、唐、宋之患哉”。方以智認為“宦者亦人耳,既用之,當教之而制之”。吳肅公認為“且夫奄亦人耳……使古今奄寺,盡(呂)強、(張)承業(yè)其人者,安在不可假之事權”。孫奇逢認為“凡為臣子,官有內(nèi)外,義無偏全”。以至于他們認為,如果宦官和讀書人一樣,也有理學素養(yǎng)、有為國為民的意識,那么宦官掌權也未嘗不可。

出現(xiàn)這些言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吳兆豐老師指出其根源就在于明代政治的現(xiàn)實。首先,宦官群體作為一個官僚群體到明中期已經(jīng)成熟,類似司禮監(jiān)代天子批紅等政治制度已經(jīng)定型。其次,明初朱元璋廢除丞相制度,皇帝與外廷群臣缺乏穩(wěn)定的溝通渠道,造成明中期以后君臣懸隔,皇帝越來越不愿意和大臣見面。因此,明代的政治生態(tài)發(fā)生的變化,使得明代士大夫群體不得不將政治理想落在教化宦官之上。簡言之,為了適應政治生態(tài)的變化,觀念也必然發(fā)生變化。

四、內(nèi)書堂:一項既有機制的運行

內(nèi)書堂是吳兆豐老師講解的第四個層面,這是一個設置在皇宮內(nèi)教育太監(jiān)的機構。授課老師一般由翰林院的中階官員擔任。吳老師提出通過各方面的資料可以看到,該制度運行確實提高了宦官的知識素養(yǎng)。明正德以后,出身于翰林院的內(nèi)書堂教習不滿足于只是教授文化知識給宦官,還希望內(nèi)書堂更多發(fā)揮道德感化的作用。道德感化方法大概分三類。第一類,通過宦官善惡并舉的歷史例子,教育皇宮里面的小宦官。如胡杰說“每取漢唐以來宦官事可為勸誡事者,反復訓諭之”,黃宏憲說“數(shù)舉古今宦侍為鑒戒”。第二類,用古今歷史上宦官的正面例子教育宦官,所謂賢可為法,“見賢思齊”。例如郭樸“勤勤開迪,數(shù)舉呂強、懷恩輩,示之準則”,姚弘謨“每談說小雅、巷伯及累代宦豎之賢而奉法者”,金達“述古人之忠且賢者訓勉之”。第三類,歌詩之教。以王陽明再傳弟子張元忭為典型,他在內(nèi)書堂教學之時,所實行的教育頗類似于鄉(xiāng)約中的圣諭宣講,重視倫理和品德教育,強調(diào)歌詩音樂的傳導作用。張元忭擬為訓言八條,曰“忠、廉、誠、慎、慈、儉、謙、和”,各系以詩,每次給宦官講完賢宦的事跡后,就帶領他們開始歌詩。

為教習宦官,內(nèi)書堂還編寫、刊刻了若干教材,如李貴《思齊錄》、周如砥《中學始肄》等。通過細致的考證和梳理,吳老師向同學們介紹了有關書籍的大體情況。

五、《中鑒錄》:一部書與兩位太監(jiān)的故事

《中鑒錄》是一本古今宦官傳記集,作者是王陽明的得意弟子王畿。是書將宦官分為忠類、賢類、讓類、勞類、能類、準類、亂類、奸類、貪類、殘類等類型,分類書寫宦官生平事跡,作者在每個宦官傳記的后面都有評論,并在每一大類宦官傳記的后面設有總論。該書在萬歷年間被列為內(nèi)書堂官定讀本,對宦官的教習發(fā)揮了積極的作用,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金忠所編《御世仁風》等帝學用書均有《中鑒錄》的影子;與此同時,該書還成為外廷士大夫?qū)懽鳌秶I征錄》等傳記著作的重要參考書目??梢姟吨需b錄》在內(nèi)廷宦官、外廷士大夫群體中均有流傳,產(chǎn)生了較為深遠的影響。《中鑒錄》共有三次刊行歷史,前兩次在萬歷年間,第三次刊梓于崇禎年間。

王畿撰寫《中鑒錄》直接針對萬歷皇帝幼年即位的政治背景,試圖以此感召宦官來幫助輔養(yǎng)君德。編寫完成后,王畿雖苦心推廣,但反饋意見寥寥,未曾得到王門友朋的重視和支持。但該書卻吸引了宦官的矚目,首刊者與重刊者分別是萬歷年間提督蘇州織造的兩任太監(jiān)。首刊者孫隆受過內(nèi)書堂良好教育,是萬歷皇帝的內(nèi)廷老師,志于訓育儲君。關于重刊者劉成,他在《中鑒錄》跋文中留下兩個印章:“劉成之印”和“讀書中秘”。明代翰林院出身的士大夫才敢稱“讀書中秘”,這表明宦官劉成對自己的文化水平也是相當自信。

透過《中鑒錄》著者和刊者背后的故事,可以發(fā)現(xiàn)明末宦官提升知識文化之余,對輔導君德與改善政治的擔當,與外廷儒臣士大夫別無二致。這一現(xiàn)象與中晚明士大夫教化宦官的理念和行動呈現(xiàn)相互聯(lián)系與影響的態(tài)勢,進一步揭示中晚明內(nèi)廷與外廷在政治文化上趨于一體,難分彼此。

六、循吏文化:一種傳統(tǒng)資源的挪用

循吏文化是一個源遠流長的文化傳統(tǒng),班固稱循吏“所去見思,生有榮號,死見奉祀”,后世形成頌揚、報答和紀念循吏德政、實政傳統(tǒng)。循吏理念與模范的產(chǎn)物表達特征是:豎立德政碑,撰作去思文,遮留哭送,肖像立祠。循吏文化傳統(tǒng)在明代被挪用到宦官群體之中,主要為擔任地方官職的宦官,例如鎮(zhèn)守中官、守備太監(jiān)、蘇杭織造太監(jiān)和礦監(jiān)稅使等。

《萃美錄》是記載浙江鎮(zhèn)守中官劉璟德政的書籍。此書卷首的感惠祠圖,是劉璟離任之際杭州地方為其修建的生祠,用于歌頌劉璟在地方的德政。明中后期地方士民對施慧于民、能行善政、鎮(zhèn)靜無擾的賢良鎮(zhèn)守中官的美政進行褒揚、傳播,塑造和樹立鎮(zhèn)守中官模范,以達到彰善去惡的教化目的。

吳兆豐老師首先以鄧原、呂憲、劉璟三位宦官為例,剖析了他們循吏形象的塑造過程,如鄧原等人先經(jīng)地方頌揚認可,再由朝廷賜敕褒獎成為全國性鎮(zhèn)守中官的模范,最后進入國史或地方歷史書寫,這是鎮(zhèn)守中官循吏形象塑造的完整過程。隨后,吳老師聚焦臭名昭彰的礦監(jiān)稅使宦官形象,指出循吏的傳統(tǒng)文化依然在他們之中發(fā)揮著作用,礦監(jiān)稅使杜茂的事例是其中的代表。萬歷二十九年至三十年,時值湖廣礦稅使陳奉激變地方前后,承天府地方官紳積極編刊體現(xiàn)杜茂德政和稅務新政的《實政紀》和《榷楚錄》。這既是承天地方對杜茂德政的報答,滿足其“常依名節(jié)”的聲名追求,又是地方士紳“獎成其美”、助成德政的方式,針砭并勸勉當時所在紛擾的礦監(jiān)稅使向善思齊。此外,在文本形態(tài)之外,采取肖像立祠的形式,為太監(jiān)建立生祠也是一種表達方式,如中官黨存仁的生祠遍及長江下江流域,史載“千里頌義,自都門、金山而維揚,咸尸而祝之”。

吳兆豐老師指出明代中后期地方官紳以各種形式褒揚鎮(zhèn)守中官善政,不僅是廣義上施展教化的方式,而且彰顯鎮(zhèn)守中官與地方官紳乃至民眾之間的交往互動,可見明代士人與宦官之間的關系絕非截然對立,二者在政治文化中存在遮蔽不顯的良性互動和溝通。

七、結(jié)論:思想史、文化史與政治史的結(jié)合

思想史領域中的重要課題之一是經(jīng)世之學,它主要聚焦的是政治良性運作與社會治理的探索和實踐。“行道須得君,得君須化宦”的理念與行動,是明人上層經(jīng)世之學的重要內(nèi)容與概括。在文化史層面,明代士大夫付諸行動去教化宦官,是道學的大眾化、禮教的滲透與泛化的必然行為。從政治史層面來講,若著眼于挖掘深層的良性互動關系,會發(fā)現(xiàn)明代宦官與士人在政治文化中日漸同一化。所以我們不能標簽化歷史,要正確、客觀地看待歷史,對明代宦官群體的理解由“片面”走向“全相”,這樣才能更好地把握明代政治文化的基本內(nèi)涵,推進明代政治史與宦官史的深入研究。

吳兆豐老師講演結(jié)束后,彭勇教授進行評議。彭勇教授指出明代士人教化宦官這一選題非常有新意,突破了傳統(tǒng)觀點對明代宦官群體標簽化的印象。吳老師的講解引用了大量的史料,每一條材料都是他仔仔細細爬梳出來的,足見用功之深。整個研究論證扎實、考證精細,尤其善于將思想史、文化史和政治史的討論相結(jié)合,剖析人物形象的塑造和建構,這樣的研究方法和路徑對老師、同學們都很有啟發(fā)性。

講座最后,吳兆豐老師圍繞同學們的互動提問,進行了詳細的解答;同學們紛紛在線上會議室留言,感謝吳老師的精彩演講。最后,主持人蔡亞龍副教授對吳兆豐老師做客民大史學名家講座再次表示感謝。至此,“中央民族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史學名家系列講座”第118期圓滿結(jié)束。

(整理者系中央民族大學歷史文化學院2021級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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