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按:在了解狗的故事之前,我們先來看看發(fā)生在1904年柏林一匹名為漢斯的馬身上的怪事。馬的主人奧斯頓聲稱自己養(yǎng)的馬會做包括分數(shù)、平方根在內的簡單算術題,并能用踏馬蹄的方式給出答案,并開始公開表演。
但是柏林研究所的普法格斯特發(fā)現(xiàn),漢斯的答案準確率跟奧斯頓似乎息息相關:一般邏輯是奧斯頓用自制的卡片出示題目,漢斯的正確率可以高達98%——但是如果是只讓馬看到卡片,奧斯頓看不到的情況下,正確率降到了6%。不僅如此,如果奧斯頓趴在馬耳朵邊上告訴漢斯兩個數(shù)字,漢斯可以得出準確的數(shù)字和;但如果奧斯頓說一個數(shù)字,另一個人再說一個奧斯頓也不知道的數(shù)字,漢斯就懵逼了。因此普法格斯拉的結論是:漢斯并沒有自主進行計算,而是憑借包括奧斯頓在內的周圍環(huán)境作出反應。
那么,下文中的這條狗,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文/Sarah Laskow
譯/楊睿
校對/石煒
原文/www.atlasobscura.com/articles/dog-telepathy
本文基于創(chuàng)作共用協(xié)議(BY-NC),由楊睿在利維坦發(fā)布
正在進行實驗的杜羅夫和狗(圖源:SPUTNIK / ALAMY)
1922年8月20日,伯納德·伯納德多維奇·卡金斯基(Bernard Bernardovich Kazhinskiy)學習傳心術已經三年之久。這一年,他來到伯爾尼,成為杜羅夫實驗室四人代表團的一員。弗拉基米爾·杜羅夫(Vimimir L.Durov)是俄羅斯當時最著名的馴獸師。此時的杜羅夫年近花甲,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馬戲團里。杜羅夫最早在馬戲團里做的是空中飛人和小丑的表演,不過隨著歲月流逝,他的表演開始逐漸聚焦在動物身上,與動物進行“心有靈犀”的傳心術表演。這些動物包括狗、猴子、鴨、鵝、山羊、豚鼠、熊、獅子等等。
日子一天天過去,杜羅夫漸漸因擅長利用“心理暗示”與訓練有素的動物交流在俄羅斯聲名大噪,這一領域也正是卡金斯基的興趣所在??ń鹚够虢忾_他自己稱之為“生物無線電通信”的奧秘,杜羅夫和他的狗似乎正是他進行動物實驗的完美候選。在蘇維埃政府管理下,杜羅夫的家變成了動物心理學研究中心。一天,代表團團長和杜羅夫見了面,彼此寒暄之后,雙方同意讓卡金斯基到杜羅夫的實驗室工作。
在之后約兩年的時間里,杜羅夫和卡金斯基進行了將近1300次實驗,測試心靈感應指令對狗的作用。這一研究主題比大多數(shù)精神學界的研究都要重要:在接下來的數(shù)十年中,冷戰(zhàn)爆發(fā),戰(zhàn)爭的雙方迫切渴求這樣的非常規(guī)武器,都在竭盡全力增強己方的軍事超心理學能力。其中最著名的要數(shù)美國的試驗“盯山羊的人”,這個實驗試圖讓試驗對象的心跳停止跳動。1962年,卡金斯基在自己的工作報告中指出,美國必定會對心靈感應產生濃厚的興趣,但“主要原因似乎是因為......其結果可能具有重大的軍事意義”。
時光倒退回20世紀20年代,此時的卡金斯基并沒有想得如此深遠,他只不過想看看杜羅夫是否真的可以和他的狗進行心理溝通,交流一些簡單的想法。20世紀60年代,卡金斯基的報道由美國空軍的外方技術部門翻譯。報道顯示,他們的確可以進行交流。
身著馬戲團服裝的杜羅夫,時間約為1915年(圖源:Circopedia.org)
卡金斯基的職業(yè)生涯從一名從事無線電研究的電氣工程師開始,他對生物以類似無線電的方式傳播信息的可能性非常感興趣。他在《生物無線電通信》(Biological Radio Communications)一書中寫道:“我一定要在人類身上找到某種元素,這種元素在結構和功能上都與發(fā)射、接收廣播電臺的基本組成部分類似。我必須深入研究神經系統(tǒng)。”
蘇維埃時代,瓦爾迪米爾·維明斯基(Wladimir Veminski)曾寫過一本《蘇維埃人》(Homo Sovieticus),最新的譯本名為《腦電波、思維控制和心靈感應術的命運》。他在書中提到,卡金斯基并不是唯一一位對這一研究領域感興趣的蘇聯(lián)科學家。早在卡金斯基加入杜羅夫實驗室的幾年之前,另一位科學家——弗拉迪米爾·別赫切列夫(Vladimir M. Bekhterev)就在《大腦研究》上介紹了杜羅夫的工作,描述了杜羅夫傳遞命令用到的傳心術。別赫切列夫的競爭對手是伊萬·巴甫洛夫(Ivan Pavlov),他是俄羅斯有名的生理學家,諾貝爾獎的得主。我們生物課本上提到的狗和鈴聲的唾液分泌條件反射實驗就是他的杰作。俄羅斯也并不是唯一一個研究狗的心理聯(lián)系的民族。大約在同一時期,德國也有一位愛好超心理學的土豪試圖衡量人與狗之間的心理紐帶。
“我全神貫注地看著瑪斯(狗)的眼睛,或者應該說,我看的不是它的眼睛,我看得更遠?!?/p>
為了利用傳心術給狗下命令,杜羅夫首先深入觀察了狗的眼睛。他注視著狗的眼睛,引導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量,全身心去想象他要狗去執(zhí)行的確切任務。將他腦海中的想法植入狗的大腦之后,杜羅夫下令狗開始行動。
他是如何給這只名叫“瑪斯”的狗發(fā)出心靈感應指令的呢?流程是這樣:“我全神貫注地看著瑪斯(狗)的眼睛,或者應該說,我看的不是它的眼睛,我看得更遠。我在狗身上打開了溝通的通道,我輕輕地撫摸著它的頭,撫摸它嘴和肩膀的上方。我的動作很輕很輕,幾乎沒有碰到它的毛皮。狗的鼻子幾乎垂直立起,像是陷入了恍惚之中。我的動作剝奪了它所有的意識,它繼續(xù)保持在這樣一種狀態(tài)。就好像,它是我內心“自我”的一部分,我的想法和瑪斯的潛意識之間搭起了溝通的橋梁,建立了‘心靈的聯(lián)系’?!?/p>
卡金斯基繪制的人類生物無線電發(fā)射系統(tǒng)草圖(圖源:卡金斯基/外方技術部)
杜羅夫在回憶錄中提到,他是在頗具戲劇性的情況下,第一次體會到了這種對狗的影響力。他年輕時曾和朋友打賭,說他敢走進某棟關著惡犬的廢棄房子,那條狗不會咬他。等他真的走進去,那條狗立馬沖向他,但杜羅夫迅速捕捉到了它的目光,和它對視。狗前進的速度慢慢慢下來,停下來,最終后退了,因為杜羅夫在精神上命令它后退。最后,杜羅夫全身而退,沒有受到惡狗的襲擊,一走出門口,他就昏了過去(當然,杜羅夫可能是用他的肢體語言,而不是用心靈感應力影響了狗??ń鹚够谒臅械拇_提到過有人對傳心術心存懷疑,但他似乎并沒有考慮到任何其他可能的說法,來解釋他觀察到的現(xiàn)象??吹剿膶嶒灲Y果后,這些懷疑論者也常常站到了卡金斯基這邊,相信了這種說法)。
在與馴獸師相處的20個月里,卡金斯基一共記錄了1,278次心靈感應實驗。
1922年11月17日的一次實驗中,杜羅夫和另一位實驗者選擇了一只狗作實驗對象(又是瑪斯),讓它去實驗室的另一個房間里取電話簿。杜羅夫第一次用傳心術告訴瑪斯去拿電話簿時,瑪斯從它坐著的椅子上跑到了房間的中央。第二次,瑪斯跑去關房間的門。第三次,它穿過門走進走廊,進入另一個房間進行了搜查。它找到電話簿之后用嘴咬住電話簿,帶回了原來的房間??ń鹚够鶎懙溃骸半m然前兩次嘗試都沒有成功,但這次實驗的最終結果必然還是會被認為是非常成功的?!?/p>
另一組實驗選取了不同的狗作實驗對象,它叫皮幾(Pikki)。研究人員將它帶到一個陌生的公寓里,給它下達了一系列心靈感應指令。在杜羅夫的傳心術指揮下,皮幾完成了一系列任務。比如說,它“跳下椅子,跑到靠近墻壁的椅子上,快速跳上圓桌,雙腿直立,用前爪撓肖像的下半部分”。
20世紀20年代法拉第籠(來源:美國國家標準局)
卡金斯基還曾構建了一個法拉第籠,切斷電信號的傳輸,驗證他對杜羅夫與狗心靈感應通信中暗含的理論。他讓馴獸師分別在籠子關閉和打開的情況下用傳心術下達命令。卡金斯基寫道:“第一次試驗顯示,我的假設是正確的。籠門關閉時,坐在里面的杜羅夫無法把精神信號傳遞給籠子外的受試動物(瑪斯)。但是一旦門打開,瑪斯就能準確地執(zhí)行每一個命令?!?/p>
卡金斯基歸納說,他們對狗進行的傳心術實驗有696次是成功的,582次失敗了。莫斯科國立大學的一位動物學家、統(tǒng)計學家說,對實驗結果的分析表明,“狗的反應并不是某種意外,它的確受到了實驗者的影響”。心靈感應顯然是有效的,至少對狗來說是這樣。
杜羅夫與受訓的狗,時間約為1910年(圖源:Circopedia.org)
后來的一次實驗中,卡金斯基讓杜羅夫對他下達心理暗示指令。
他對杜羅夫說:“請你在精神上強迫我做些動作。我很好奇我在這個過程中會想些什么。你能做到嗎?”
杜羅夫回答:“很簡單。你只要靜靜坐著就行?!?/p>
他們各自坐在桌子的兩邊。杜羅夫在紙上寫下他打算給出的指令,抬起頭,和對面的卡金斯基雙目相對,凝視著彼此。
卡金斯基后來寫道:“我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但是突然間,我莫名其妙地伸出右手,用手指去撓耳朵后面?!?/p>
杜羅夫把那張寫了字的紙遞給他,上面正寫著:“撓你的右耳后方”。
卡金斯基他們做這些實驗完全沒有惡意,這只是他們感興趣的一個科學領域。純粹的科學研究精神似乎就是卡金斯基的動力。但二戰(zhàn)之后,美蘇兩國之間出現(xiàn)沖突,雙方都試圖利用這種心靈感應力量,采取更加惡劣的手段迫害對方,包括遠距離精神間諜和前文提到的山羊暗殺。這些手段沒有一個像杜羅夫的狗實驗一樣取得成功。20世紀20年代以來,狗的心靈感應訓練并沒有發(fā)生根本性的變化;后來的調查研究只持續(xù)了很短的時間。也許杜羅夫確實擁有一些特殊的精神力量?也許他只是一個非常非常出色的馴獸師?這些實驗看起來很容易模仿,如果你真的成功向狗下達了心靈感應命令......答應我們讓我們知道,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