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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于《權力的游戲》,《龍之家族》的改編有哪些獨具匠心之處

基于喬治RR馬丁所著《血與火:坦格利安王朝史》的HBO劇集《龍之家族》已于10月24日播放首季最終集,本劇在開播之夜即創(chuàng)下了美國電視劇付費臺原創(chuàng)劇集史上最高首映觀看人次紀錄

基于喬治·R·R·馬丁所著《血與火:坦格利安王朝史》的HBO劇集《龍之家族》已于10月24日播放首季最終集,本劇在開播之夜即創(chuàng)下了美國電視劇付費臺原創(chuàng)劇集史上最高首映觀看人次紀錄,最終在IMDb獲得8.6高分,豆瓣評分也達到了8.8分。相比起本傳《權力的游戲》第八季的滑鐵盧,《龍之家族》無疑在收視與口碑雙端都獲得了巨大成功。那么,同樣是基于馬丁原著的改編劇集,相比高開低走的《權力的游戲》,《龍之家族》的改編在哪些方面規(guī)避了前者的失敗,又有哪些原著之外的獨具匠心之處?

《龍之家族》第一季海報


《龍之家族》的原著是馬丁于2018出版的《血與火:坦格利安王朝史》第一卷。與《權力的游戲》的原著《冰與火之歌》不同,《血與火》名義上并非小說,而是一部“偽史書”,是身處冰火世界觀中的葛爾丹學士所撰寫的一部正史,記錄《冰與火之歌》正傳前300年內(nèi)的坦格利安王朝始末。原著性質的不同使得《龍之家族》的改編相比《權力的游戲》存在許多不同之處。

《血與火:坦格利安王朝史》第一卷中文版


首先,《龍之家族》劇集的時間范圍是坦格利安王朝史中“血龍狂舞”的部分,即原著中韋賽里斯一世統(tǒng)治末期至伊耿三世統(tǒng)治初期,總計篇幅約15萬字。假如將范圍限定到已播出的部分,即第一季所對應的文本約為4.5萬字。相比之下,《權力的游戲》前五季對應的原著總字數(shù)就超過300萬字,即《龍之家族》平均每集分配到的原著文本量尚不及《權力的游戲》的十分之一,這樣懸殊的差距使得改編《龍之家族》需要做的是加法而非減法。不同于《權力的游戲》的編劇大量使用省略細節(jié)、削減支線、合并人物和簡化敘事等手法以保持劇集故事結構的流暢與完整,《龍之家族》恰恰需要向原著搭建的故事主干上增加支流,填補更多細節(jié)。馬丁在撰寫《血與火》時刻意選擇的“偽歷史”寫法使得書中大多數(shù)事件都僅給出結果而缺乏過程,歷史被冰冷而機械地展現(xiàn)在書卷中,讀者則難以從其中窺見背后的脈絡與邏輯,正如編劇萊恩·康戴爾在訪談中所說:“我們被告知事件發(fā)生了,但不知道它是如何和為何發(fā)生的。”這留給了劇集海量的填充空間。

同時也應注意的是,由于原著《血與火》是一部“正史”,盡管對單個人物著墨并不多,但出場人物總數(shù)依然十分驚人,盲目增加新人物會使本就已略顯龐雜的故事體系進一步大而無當,因此,編劇在增加新人物時表現(xiàn)得十分審慎;另一方面,作為一部編年體“史書”,《血與火》主要著眼于歷史事件,人物大多被抽象為機械的名詞,以臉譜、扁平的姿態(tài)出場,這一點也與采取POV手法(“Point of View”,在文學上稱作“視點人物寫作手法”,強調(diào)多角色與視角變換,往往在講述故事的過程中,讀者或者觀眾的視角會在多個角色之間來回切換——編者按)的《冰與火之歌》正傳構成了顯著不同。在《血與火》的文本下,我們只能窺見某個時間和事件斷面下人物的所作所為,無從得知其內(nèi)心想法與復雜經(jīng)歷,因此,角色人生軌跡的補全以及對他們內(nèi)心的探索是編劇的重要工作之一。特別對于《龍之家族》這樣時間跨度近20年的長篇劇集,角色成長性亦是不可忽視的,對人物弧光的建構與梳理既是劇集的塑造重點,同時也提供給編劇脫胎于原著文本的發(fā)揮空間。

在《血與火》敘及“血龍狂舞”這段歷史時,“作者”葛爾丹學士反復引用了三種不同來源的史料,書中有這樣一段史料甄別說明:

繼續(xù)講述之前,我們必須插入對韋賽里斯朝史料來源的說明,因隨后若干年份的重要事件大都發(fā)生在宮闈之內(nèi),關鍵人物在私密的樓梯井、議事廳和臥室中的言行,后人難以知悉。我們手頭當然有魯內(nèi)特爾大學士及其繼任者寫下的編年史,外加若干宮廷實錄,以及所有王家諭令和公告的原件,但這遠不足以勾勒歷史原貌……

幸運的是,我們還有兩份珍貴的第一手資料可供參考。其一來自尤斯塔斯修士,他在韋賽里斯朝的大部分時間服務于紅堡的王家圣堂,后來晉升主教,并留下本時代最全面的一部歷史著作……與這部大作互為印證的是《“蘑菇”的證詞》,由曾在韋賽里斯一世國王、雷妮拉公主、伊耿二世國王和伊耿三世國王御前獻藝的宮廷弄臣口述(做筆錄的文書并未留名)……

在特定事件的描述上,尤斯塔斯修士與“蘑菇”固然不盡相同(有時差別甚大),與宮廷實錄和魯內(nèi)特爾大學士及其繼任者撰寫的官方編年史更是大相徑庭,但他們的說法無疑有助于厘清歷史的謎團。前面提到的那些二手回憶錄頗能佐證這兩部作品,這證明其中包含不少真實成分。說到底,關于史料鑒別,何時采納與何處懷疑,本是學者的天職。

這樣的處理固然給故事增添了復雜度與神秘感,讀者亦可選擇相信某個版本,但有心的讀者不難想到,既然魯內(nèi)特爾大學士、尤斯塔斯修士、“蘑菇”三人的記敘各不相同,不盡不實,那么《血與火》本身、即葛爾丹學士的文本也可能并非“信史”,同樣可能存在若干疏漏、錯誤與夸張之處,作者本人的褒貶感情亦可能隱藏在文本之后,這實則給劇集提供了超脫于原著文本的自由度。實質上,原著所引用的三種材料與原著本身都可以看作對客觀真實歷史的四種不同敘事,盡管原著可以用撲朔迷離的謎團與眾說紛紜的解釋挑戰(zhàn)讀者的想象力,劇集卻不得不給出一種確切解釋,但這并不意味著劇集就是真實歷史的重演,而是提供了與其他素材相互競爭的第五種敘事,表現(xiàn)的同樣是真實歷史的一種可能性,未必比其他版本更加接近真相,例如,對于少年雷妮拉與戴蒙和克里斯頓的關系,編劇采用了不同于原著中尤斯塔斯修士和“蘑菇”版本的原創(chuàng)故事。厘清了劇集與原著敘事的關系后,就很容易規(guī)避掉許多“與原著不符”式的詰難,取而代之的是可以從結構與邏輯的角度更為客觀地審視劇集的一系列改編。

《龍之家族》劇照,少年雷妮拉與戴蒙


少年雷妮拉與克里斯頓


相比原著,劇集在一些背景與設定上做出了改動,例如,作為劇集開端的101年大議會,原著中與韋賽里斯競爭王位的對象并非雷妮絲公主本人,而是后者的兒子蘭尼諾·瓦列里安,雷妮絲本人被排除在外實際已經(jīng)暗示了維斯特洛繼承法的重男輕女傾向,而劇集則是將其挑明,無疑進一步烘托了數(shù)十年后王位之爭的性別不平等問題,營造了歷史輪回的宿命感;再如,通過將蘭娜爾從蘭尼諾的姐姐修改為妹妹,規(guī)避了支持女性繼承權的瓦列利安家族卻將幼子而非長女作為繼承人這一問題,或許這類看似矛盾的情節(jié)在原著中都能自圓其說,但作為一部快節(jié)奏的劇集,出于商業(yè)價值考量,將其回避無疑是更合適的。

此外,盡管《龍之家族》的時間范圍僅占《血與火》的一小部分,但并不意味著編劇的素材庫被局限在了這個范圍以內(nèi),事實上隨處可見編劇對《血與火》其他情節(jié)乃至《冰與火之歌》正傳和《七王國的騎士》外傳故事的轉嫁與移接。一個典型的例子是劇集第一集的分娩場景,愛瑪·艾林因難產(chǎn)而被學士剖腹的情節(jié)在原著中實際出自韋賽里斯的曾祖母阿萊莎,而蘭尼諾剃頭以隱藏身份的情節(jié)則源于《七王國的騎士》。這種移花接木的手法固然可理解為致敬原作,同時也不難想象,在類似的時空背景和人物命運下,相同事件再次發(fā)生亦不足為奇,從而巧妙地達成了豐富劇情與尊重原著間的平衡。

原著《血與火》是一部“為帝王將相作家譜”的官方正史,它固然有其歷史邏輯,卻不可能實現(xiàn)文學作品所謂“草蛇灰線,伏脈千里”的伏筆網(wǎng)絡。正傳《冰與火之歌》中極為重要的夢境與預言也在《血與火》中隱形,劇集通過增添新情節(jié)有效填補了這一空白,第一集末尾就在馬丁首肯下加入了坦格利安家族世代流傳的關于異鬼和“冰與火之歌”預言這一關鍵情節(jié),同時解釋了伊耿一世征服七國和韋賽里斯執(zhí)著于男性繼承人的緣由,進而合理化了正傳中雷加的行為,也使得《龍之家族》與《權力的游戲》的主題遙相呼應,彌合了因年代相隔過久和缺少相同人物而滋生的割裂感;再如,劇集第九集梅麗亞斯擊破龍穴地板的情節(jié)及背景中“牧羊人”的驚鴻一瞥,都為未來的屠龍情節(jié)埋下了伏筆,這同樣是原著文本難以實現(xiàn)的?!堆c火》絕不會在“牧羊人”有所作為前記述一個低賤卑微的平民,劇集在呼應未來情節(jié)的同時,也將鏡頭聚焦到了本“不配入傳”的普羅大眾。 

此外,對于原著中眾多偏臉譜化的人物,劇集大致予以三種方法進行處理:首先,對原著中著墨不多、內(nèi)核單薄的人物,劇集重新賦予他們在某方面的特質,如原著中僅是待人和藹友善的海倫娜王后,劇集使她成為具有預言能力的夢行者,加深角色印象的同時也自然地成為后續(xù)一系列事件的鋪墊;其次,對于原著中形象單一、臉譜化嚴重的角色,劇集通常會表現(xiàn)這個角色另一面的特質,加深人物的復雜性與矛盾性,規(guī)避“至善”或“至惡”型人物的出現(xiàn),這也符合馬丁本人對于“灰色人物”的追求,典型的例子是伊蒙德,原著中殘忍嗜血的他在劇集里被注入了更多對家人的愛與關懷,且劇集的最后一場戲中,他擊殺路斯里斯王子的情節(jié)被描述為難以控制座下巨龍瓦格哈爾而釀成的誤殺,盡管這一改編引起了諸多爭議,但它成功將伊蒙德從原著中冷酷暴戾的弒親者扭轉為一個沖動輕率但釀成苦果后依然會不知所措的少年,使人物形象更為立體;最后,對“血龍狂舞”的主導者與參與者,原著中他們的形象本就已經(jīng)十分復雜飽滿,劇集采取的則是做減法的方式,突出他們某一方面的特質,如對韋賽里斯一世的處理就強調(diào)了他對雷妮拉作為父親不惜代價的愛與保護。

國王韋賽里斯與女兒雷妮拉公主


《血與火》試圖還原中世紀背景下宮廷史書的風貌并大獲成功,這同時也意味著它繼承了中世紀史書的視角,以今日眼光來看難免顯得單一而狹隘,這雖然并不構成原著本身的缺點,卻成為了劇集的又一改編重點。簡而言之,劇集的改編給故事注入了更多“現(xiàn)代性”,包括但不限于著眼于繼承權不平等與產(chǎn)育困難等女性問題、從王公貴族到普羅大眾的視角下移、對人物行為的普遍合理化、將冰冷殺伐的宮廷爭斗注入更多情感羈絆和糾葛等。例如,受制于衛(wèi)生條件與醫(yī)療能力,中世紀的孕婦流產(chǎn)率居高不下,分娩更是極其危險,劇集一共出現(xiàn)了三次生產(chǎn),包括雷妮拉生出死胎與愛瑪王后早產(chǎn)導致母子雙亡兩處華麗而血腥的分娩鏡頭,將隱沒在原著文本背后生產(chǎn)的殘酷不加掩飾地展示在觀眾眼前,生動詮釋了“生產(chǎn)是另一種形式的戰(zhàn)斗”,正如本傳中布蕾妮所說:“貴婦在產(chǎn)床上隕落。但沒有哪首歌謠是為她們而唱的”。再如,原著將生產(chǎn)后的雷妮拉描述為“生產(chǎn)給公主的身體帶來了負面影響,因懷孕增加的體重始終沒能完全消減,到第三個孩子出世時,她已變得腰粗體胖,雖然不過二十歲,少女時代的美卻已褪去”,劇集則通過展示雷妮拉生育后移動的痛苦及哺乳期漏奶的情節(jié),著重表現(xiàn)了生育給女性帶來的身體摧殘與生活不便,擺脫了原著對女性容貌的惡意凝視。

婚后的雷妮拉公主與兩個兒子


再試舉一例,劇集將黑黨和綠黨的領袖雷妮拉與阿莉森設定為幼年玩伴,并將兩人間的溫情、嫌隙、誤會與生疑作為一條原創(chuàng)主線,這一全新大膽的改編引來了諸多爭議,客觀來說,這一改編豐富了人物內(nèi)涵,也將兩人之間單一的相互厭惡修改為漫長而多變的復雜情愫。然而,劇集將兩人決裂的轉折點設置為阿莉森得知雷妮拉的私情,雖然具備戲劇張力,但說服力略顯不足。類似的,阿莉森決定擁戴自己兒子伊耿為王等情節(jié)依賴過多的巧合事件,犧牲了故事整體的邏輯性。除此之外,劇集過于放大了這條線在故事邏輯中的重要性,以至于最后一集中,兩人的情感糾葛甚至被置于王國繼承的合法性以上,盡管一定程度上迎合了當代對于同性感情的審美偏好,但犧牲了敘事格局,顯得庸濫而媚俗。

雷妮拉與阿莉森


對阿莉森的改編同時也削弱了這個人物殘忍冷酷的一面,事實上這同樣是劇集的改編重點之一,通過將謀殺改為誤殺等手法盡可能舒緩人物“惡”的一面,前文所述的伊蒙德也屬于這類情況。但值得強調(diào)的是,原著中伊蒙德殺死路斯里斯的戰(zhàn)爭發(fā)生在暴風雨中,見證者只有參戰(zhàn)者本身,因此只要不改變結果,對過程的任何改編都在合理范圍之內(nèi),屬于前文所述“第五種敘事”的一部分;而正傳中也曾出現(xiàn)過丹妮莉絲難以駕馭巨龍卓耿的情節(jié),盡管百年前的坦格利安族人或許有特殊方法控制龍,但龍在極度憤怒時擺脫馭龍者的操控同樣是符合邏輯的。對于原著讀者,或許更加值得擔心的是,在這樣普遍“洗白”“翻案”的基調(diào)下,劇集該如何將畫風在第二季自然過渡到原著“血龍狂舞”的血腥殺戮呢?原著中伊蒙德將河間地燒為焦土與阿莉森提議將伊耿三世的手腳砍下的情節(jié)都很難直接移接到劇集這兩個人物身上,如何合理塑造人物弧光使其形象達成自然過渡,或是對之后情節(jié)進行大膽自然的改編,將是編劇之后面臨的難點。

《龍之家族》劇照


總而言之,在原著文本的先天優(yōu)勢下,《龍之家族》雖然有部分改編似因刻意迎合大眾審美而顯得庸俗化,但整體在尊重原著的前提下做到了兼具創(chuàng)意與合理的改編,其塑造的脫胎于原著文本的“第五種敘事”也基本實現(xiàn)了邏輯閉環(huán)與自圓其說。當然,劇集僅制作到第一季,尚不足以斷言整部劇集的改編質量,筆者衷心希望《龍王家族》能繼續(xù)保持當下的劇本質量,避免重蹈《權力的游戲》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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