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冊 | 登錄讀書好,好讀書,讀好書!
讀書網-DuShu.com
當前位置: 首頁新聞資訊人物

林風眠杭州故居——玉泉別墅的前世今生

“我要回家……要回杭州……”林風眠女兒林蒂娜曾說,這是她父親1991年臨終前,在香港醫(yī)院已不能講話,用鉛筆在紙上寫下的遺言。在林風眠一生中,西湖、孤山,玉泉別墅就是家,就是詩,就是畫。

“我要回家……要回杭州……”林風眠女兒林蒂娜曾說,這是她父親1991年臨終前,在香港醫(yī)院已不能講話,用鉛筆在紙上寫下的遺言。在林風眠一生中,西湖、孤山,玉泉別墅就是家,就是詩,就是畫。玉泉別墅是林風眠1934年在杭州置地,根據自己的意愿設計,建造的西式別墅。

像所有的名人故居,平常總是清寂的,林風眠故居也是一樣。但在林風眠故居,穿過庭院,登上門廊,在樓下樓上徘徊,不知為什么,頓覺人去樓空,特別強烈……

玉泉別墅,現在的門牌是靈隱路3號,但在蒂娜的記憶里,老門牌是岳墳街102號。根據上海南昌路53號房卡的原始登記,從杭州遷出的正是這個地址。

林風眠在杭州的居住軌跡怎樣呢,初抵杭州,下榻何處?

龔玉和《一個世紀的故事—錢炳坤》無意中解答了這個多年遺留的難題。

“光復后,政府追晉父親(錢駿)陸軍少將軍銜,并將岳廟前湖口約十三畝空地上建先父烈士陵墓紀念祠、遺族住宅等。建筑費用出自先父撫恤金、親友贈款等。以后在親友的幫助下,我家又陸續(xù)自費興建了街面店屋九幢,共計一千六百平方米。我家在岳廟前的那座房子很大,也許是杭州最好的地段之一了。當時許多名人到杭工作就借住在這所房子里,國立藝專校長林風眠剛到杭州時,就暫住在我家;還有浙江大學校長程天放到杭州履職時(1932-1933),也住在我家”。錢公祠就在現竹素園位置。據說林風眠還住過僧舍里,是不是錢家的地址,或另有別處,遺憾的是錢炳坤已逝世。

葛嶺下的平房


林風眠親筆題寫的“國立藝術院院友錄”(民國十七年六月編制),在通訊處欄中,“林風眠:西湖葛嶺十五號;林文錚:西湖葛嶺上息廬”?!度嗣衩佬g》曾刊一照,注為:林風眠在杭州最早的住房:葛嶺下的平房??赡苷遣淘鄟砗贾輩⒓訃⑺囆g院開學典禮不住賓館,而特意選擇借住的林宅。當時林風眠與林文錚都住得近,筆者專此踏勘葛嶺路一帶。息廬尚在,界碑依舊,現門牌為北山街66號,墻門設攤賣水。林風眠的葛嶺十五號平房,仔細觀察,葛嶺山門牌坊右邊是葛嶺路十號,中間空檔,左邊即是十七號的瑪瑙寺,周邊就是相似的建筑,也杳無蹤跡。

林風眠在玉泉別墅竣工之前,正如他不會遠離羅苑(平湖秋月)一樣,也一直就近葛嶺山麓而居。記者稱林風眠為“岳王高鄰”,名副其實。

岳墳一帶,不但是林風眠的發(fā)祥之地,也成了一片國立藝專教授們群星閃爍的新天地。玉泉別墅附近,就有林文錚、蔡威廉的馬嶺山房(也曾稱作廬),李樸園的庭院,吳大羽的獵屋,雷圭元的洋樓,及至上世紀四十年代,又增添的黃賓虹的棲霞嶺小筑與龔文千的北山街97號別墅,人文薈萃。從三十年代中期開始,杭州藝專的教授們安居樂業(yè),置地筑屋,蔚然成風,臨近西湖的幽雅之地,自然成為首選。當然也有喜歡住城里的,像音樂教授李樹化就擇地燈芯巷建房,經白堤來羅苑學校,也是一路風光,十分愜意。

玉泉別墅原貌


作為一校之長的林風眠收入豐厚,在1934年就置地馬嶺山下,根據自己的意愿設計,建造了西式別墅。這幢別墅談不上豪華,但樸實寧靜,跟主人一樣。清水磚房,灰色調子,這也成了二十一世紀杭州公認的城市色。建筑科學,地下室不但可以通風防潮,而且抬高屋基以利采光,開闊視野。起居廳、臥房與樓上的畫室,布局合理,適用宜居。而室內裝飾,則喜歡自己動手?!疤旎ò迳系膾鞜?,僅僅是由一片毛玻璃放在兩根方木條上組成的,上面掛了盞普通的燈泡,玻璃上林先生親筆描繪的圖案,經濟化藝術化”?!暗叵落佒粡埖靥?,是林太太利用毛線頭親手打成的,交織著魚形圖案,色調構圖極美觀,非常合乎經濟美化的條件”。

在這幢別墅里,一家人延續(xù)著法式的中國生活,從精神到物質。林風眠上午到羅苑學校辦公,下午則回家作畫。閑暇時會親自打理庭院,花花草草都是親手栽培,其中特別多的是雞冠花和水芋葉,還時常引進筆下畫中。“她(太太)頂喜歡種菜,林先生喜歡種花,唯生、唯美,分工合作?!绷痔吕顦銏@學中文,不但中文交流不成問題,還有一口流利的英語。家里還養(yǎng)了狗、貓、兔、雞與鵝,生機勃勃,更是不會寂寞。

林風眠之女林蒂娜


女兒蒂娜愛好音樂,著名提琴家普洛克十分賞認她的靈利聽覺與敏感手指,蒂娜成了他最小的學生。普洛克去世后,由沙拉契夫教授繼續(xù)指導。所以這里還不時會飄出稚嫩而又純真的琴聲。對于禮儀,則是選擇中式的,每個來別墅的客人,都可享受到六十度的鞠躬。

林風眠與校車


星期日與節(jié)假日,一家人會結伴同事與朋友家庭,喜歡攜帶面包午餐,一起到野外爬山。西湖的山山水水,留下不少歡樂的足跡,在法國里昂圖書館藏有一批照片,正可說明這一切。更令人驚喜的是,林風眠與太太還都是騎射會的會員,只是沒有浪漫的馳騁形象留影讓后人觀賞。

1947年,林風眠創(chuàng)作的摩登仕女


林風眠美育事業(yè)的黃金十年,這幢別墅也是最好的見證。只是抗戰(zhàn)八年,淪為日軍馬廄,林風眠的油畫作品撕成碎片擋雨披風,慘遭蹂躪。1946年復員返杭,已經卸任校長一身輕的林風眠,在這幢別墅里,致力探索藝術的腳步不但從沒停歇,而且是突飛猛進。夜深,樹叢中的燈光,正照耀著現代繪畫的探索之路。無名氏是別墅的???,走進畫室,看到的是東方文藝復興的曙光:他的“藍衣女”“黑衣女”“綠衣女”以及“紅衣女”相繼出現了。這是一個現代奇跡;我們又看見一個希臘,一幕盛唐!見證者還有趙無極、關良、蘇天賜、凌環(huán)如、周昌谷、裘沙、潘其流,金碧芬、席德進、翁祖亮、陳積厚、木心,等等。同時,這幢別墅也曾詭異地與“新派畫小集團”結緣多年,難以消解,這是后話。

1949年5月3日,對于杭州來說是“時間開始了”。記錄者卻是差一點被時代碾碎的丁天缺:回家時我和風眠先生是同路,我住在半山上,他住山腳,只50米之隔,平時我們有事時,便向窗前高聲打個招呼,我便去他家商量。這回當走到他門前分手時,他又對我講:“要是你能先知道解放軍經過時,立刻給我打個招呼,我們好站在陽臺上看看。最好你來我家,一同觀看好嗎?”“好,一定!”我答應了一聲,奔回家里,午餐過后,便躺在走廊里的躺椅上,等待劉佛庵的消息。

不到2點鐘,劉佛庵敲了敲門,隔著玻璃門急匆匆地說:“丁先生,解放軍已從石蓮亭動身來了,不要20分鐘就到。我得馬上趕回去迎接他們?!闭f完回頭就奔下山了。于是我跑上樓梯口的窗前,用手裝作話筒,朝著風眠先生的院子高聲給他打招呼,立刻轉身奔回林先生家,和林先生全家一起走到樓上的陽臺前,憑欄等待解放軍的到來。

林先生的住宅,正面對靈隱大道,居高臨下,真可一目了然。沒多久,先頭部隊就到了,記得是三人一排的縱隊,穿著一色草綠色的軍裝,裹著綁腿,赤腳,穿草鞋,外表上和國民黨部隊沒什么兩樣,只是精神上威武整齊得多。大隊中間,間或插上一小隊穿著藍灰色制服的部隊,這部隊里有男有女,據說這是解放軍最具統(tǒng)馭權力的人員。林先生的小舅子的外國牙醫(yī)師(據說后來便成為他的女婿),看了解放軍前進的陣容后,曾多次翹著大拇指說:“了不起,真了不起!”(丁天缺著《夢里孤山》,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2018年11月,81/82頁)

不知道林風眠當時想了些什么,但這天之后的翻天覆地,林風眠與丁天缺都被裹挾其中,再也不是陽臺上的旁觀者。

周昌谷在他的《年表》“一九四九年己丑”特記:“在林風眠家看畫,與陳積厚、蘇天賜、翁祖亮、潘其鎏等被江豐等定為新派畫小集團,怨莫能訴?!薄耙痪盼錙年庚寅”記:“常到林風眠家看畫。吳大羽解聘。”藝專自一九四五年起西畫系實行“教室制”,到了一九五O年,實際上林風眠于一九四七年即曾辭去教職,“與夫人、女兒同住杭州玉泉住宅,潛心作畫”。次年(一九四八年)“回到藝專任教”。(陳朗著《何以藝為——周昌谷評傅》,臺北朗素園書局,2016年6月,157頁)

林風眠與新婚的蘇天賜夫婦在一起


1950年5月,蘇天賜與凌懷如結婚,婚禮之后在玉泉別墅歡聚,在臺階大合影。林風眠作為主婚人,劉開渠是證婚人,鄧白是介紹人,還有他們的家人、不少同事,這可能是林風眠離開杭州之前,玉泉別墅最后的熱鬧場面。

1951年全院師生赴皖北霍縣參加土改時,林風眠因病告假,支半薪回上海休養(yǎng)。1951年正式辭去教職告別杭州。據勞誠烈講,林風眠離開時,馬玉如前往送行,將留下來的一只雞殺掉餞別。不料吃雞成了事件,領導發(fā)話:“什么新派畫,狗屁!新派畫小集團一批人,在林風眠家里吃雞。沈培金,雞肉吃不著,啃雞骨頭?!睅资旰?,沈培金還聲明:從未去林先生家……丁天缺的藝術人生是《夢里孤山》,而沈培瑣憶是《孤山一片云》,命運相依,夢里孤山一片云。

金明暄與母親攝于別墅前


林風眠惜別玉泉別墅赴滬,交由學生金明玉家居住。周昌谷妹妹周素子與金明玉妹妹金明暄是杭州師范同學,1956年暑假,她們就一直泡在玉泉別墅一起溫課迎考。她對別墅的內內外外都了如指掌,大至面積結構,門廊陽臺,幾房幾室,小到窗戶朝向數量,石欄尺寸,壁櫥木色,甚至林風眠藏畫何處。周素子還曝光了金明暄家在地下室養(yǎng)了十多頭豬,數十只雞,過起了豐衣足食的生活。為此周素子感嘆:“我國知識分子務農,似乎只有陶淵明是自覺的,到了十年‘文革’,期間才普及神州大地。不料五十年代在這所洋式別墅卻先付之實施了!”

周昌谷自撰年表(一九五九年年五月一日):林風眠先生自滬來杭,到校看我,謂園林管理局買他房子,價四千元。(陳朗著《何以藝為——周昌谷評傅》,臺北朗素園書局,2016年6月,285頁)據林蒂娜反映,“大躍進”實行房改時期,一九五九年杭州植物園(現歸口杭州市園文局)派人來上海,向我父親要求收買杭州玉泉舊居,我父親迫不得已收了錢,出了收條。兩者時間相符,只是后者沒提房價,而朱樸所撰林風眠年譜:杭州玉泉舊居,以人民幣7000元由國家征收。

周昌谷與老師林風眠不只藝術同道,而且私交甚篤,周素子也受熏陶頗深。1988年初秋,周素子不是一般的故地重游,而是作了“一番巡禮”,是近乎朝圣的瞻仰。這時,圍墻已經拆除,入住的人家增至三戶,僅存軀殼,門廊都移動有變,不復有“亭”的影子了。由于是園管局的介紹,周素子承老住戶引導,對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作了深情的清點。哪是故物老樹,哪株枯老不堪,從梅樹、桂花、雞爪槭、棕櫚、到一叢南天竹外,紫藤、凌霄花與薔薇都已絕種,東窗外的一片淡竹林也已消失,唯獨西窗林風眠親手種植的法蘭西梧桐參天如蓋,還符合林風眠遮掩夏日驕陽的本意。周素子的點點滴滴記憶,以后也成了恢復舊貌的依據。

人走了,屋朽了,但這還是個令人夢魂縈繞的地方。

八十年代的玉泉別墅


老朋友老同事老學生與一切關心的人們更是牽掛,特別是在百廢待興的八十年代。率先呼吁的是林風眠的老朋友柳和清的太太、著名演員王丹鳳。在1983年,王丹鳳作為全國政協(xié)委員,在大會上遞交了將林風眠在杭州玉泉舊居改建為林風眠紀念館的提案。全國人大與政協(xié)的18位美術界代表與委員支持這一方案。1987年全國政協(xié)委員吳冠中重新就此提案。好事多磨,由于種種原因,又拖了十年。林風眠1991年逝世,在1993年的杭州林風眠研究會研討會上作出決議,委托蘇天賜聯(lián)系在巴西的林蒂娜。蘇天賜給林蒂娜寫了一封七頁的中英雙語的長信。信中寫道:“當時杭州植物園收買私人房產,是強制性的,并非房產所有者所自愿,這是無法律依據的。按國家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政策,應改正過來,即落實政策。但這就需要當事人(包括他的后代)出面提出要求?,F在先生已不在了,只有由他的繼承人——您來出面了,這才是合情合理,才有法律的力量。因此,杭州林風眠藝術研究會委托我向您征求意見。我們想您一定是贊成取回故居獻給國家建成林風眠故居紀念館的”。林蒂娜積極響應,態(tài)度明確:要求政府落實政策,收回別墅產權,然后捐贈國家,修葺改建為林風眠舊居紀念館。并出具了一九九六年二月二十七日中國駐里約熱內盧總領事館認證的公證書。全權委托蘇天賜與金尚義辦理玉泉故居的房產事宜。    

住戶的遷出是故居修葺的前提,而落實政策的路漫長曲折。隨著林風眠誕辰百年活動的緊鑼密鼓,中國美院以洪荒之力,爭取到特事特辦的專項資金,以最快的速度騰空住戶,啟動修葺。

不管以何種形式,玉泉別墅終于回到了林風眠名下,這是社會的進步。根據蘇天賜1998年4月日記,12日:黨委征求意見,我說:“十年前已決定的建館未見進展,很感遺憾?!?4日:午憩于岳墳“竹素園”。問尋師故居竟不識其已非之面目。對于修復前的千瘡百孔的玉泉別墅,離周素子的1988年巡禮又過了十年,還是有必要存照立檔:原來戶外寬敞的進屋臺階已不復存在,而是沿扶欄砌成高墻,封閉了廊亭成了內室。各戶開啟了不同方向的小門。一戶在廊亭下側另辟路徑,在別墅的正面掘開石欄,另設小門。六角廊亭頂上的陽臺已封閉成房。蘇天賜的面目全非,無法辨認,絕非夸大其辭。

修葺可謂雷厲風行?;謴头课菰瓉斫Y構,特制了一批印有周昌福字號的青磚,也不忘保留屋基底部的老墻磚。當然也有不盡如人意的,如鋼窗換成了木窗,由于道路拓寬,庭院縮小,門口的汽車間沒有重建。據周素子講:廚房下的地下室內有一口井,是先生一家飲水之源。但筆者數次特意前往,從窗外窺視廚房下的地下室的角角落落,還是沒有找到這口井。更為遺憾的是原擬在舊居旁建造一座既相連又獨立的林風眠藝術陳列館,未能如愿。 

別墅室內陳列,還原最為困難,除仿制一張畫案外,其他實物都來自上海。捐贈最多的是林風眠的學生潘其鎏與席素華兩家。

林風眠離滬赴港時,上海南昌路53號二樓轉讓潘其鎏一家居住。據席素華兒子王澤良回憶:有一很重的書架,一張可翻合的寫字臺,一個原配《世界美術史全集》(日文版)的書柜,大量法文、德文版的書籍等等,搬遷那天,請了兩位表弟幫忙。其他家什都由潘家沿用,包括收藏的瓷器陶罐,訂閱的雜志。所以陳列在畫室里的沙發(fā)椅(床)、坐椅、蒙娜麗沙印刷品的畫框,東南房間里的書架與櫥柜,都由潘家贈送,還有起居室架上的林風眠收藏的瓷器陶罐以及各種工藝擺件,出獄之后訂閱的《文物》《考古》雜志和一些贈書、畫報,也有林風眠贈潘其鎏的書籍。陶罐上還留有林風眠的刀痕刻跡。潘其鎏的兒子潘文參觀時,還曾當場與其母一一核對捐贈的實物。

唯一的捐贈專柜,玻璃柜內是林風眠穿戴過的羊毛衫、貝雷帽與塑料涼鞋,還有兩臺收音機,一臺木盒機。一塊牌子上,“馮葉捐贈”四個大字非常醒目。潘文直言不諱,這是喧賓奪主。對于他們家搬過來的物件與藏品,沒有標注,倒沒講什么。還說那臺木盒收音機,就是他為林公公裝搭的。

故居里的兩幅學生捐贈的畫,值得記下一筆。

蘇天賜捐贈的林風眠的畫《臥龍橋畔》


一幅是蘇天賜捐贈的林風眠畫的《臥龍橋畔》。蘇天賜1947年8月赴杭州,就借居于西湖臥龍橋畔的郭莊,并就近再學于林風眠先生。林風眠與之常相過從,暢談藝術。1948年暑期,于西泠印社茶亭,林風眠又邀其任助教。(蘇天賜年譜,李立新編,《蘇天賜文集(三)》東南大學出版社,2009年9月,147頁)這幅林風眠作于1963年贈送蘇天賜的《臥龍橋畔》,具有特別的紀念意義,最后由林風眠故居收藏,應該可以說是完璧歸趙,最好的歸宿。

徐堅白 林風眠肖像 油畫 注:左為徐堅白女兒譚加東


另一幅是林風眠的肖像油畫,懸掛在前廳,沒有注明作者,背后的故事,請聽一聽作者女兒譚加東的一席話吧?!澳菑埩窒壬挠彤嬓は袷钱斈晡夷赣H(徐堅白)畫的,由我父親(譚雪生)送去給紀念館,還有跟他們的同學好友蘇天賜討論建立故居的事宜的信件。記得我問過母親,為什么她把林先生畫得那么慈祥,既不是他年輕時照片上瀟灑的樣子,也沒有晚年歷經苦難的痕跡,母親回答,林先生是非常慈祥的。她十六歲進國立藝專到二十一歲從林先生的畫室畢業(yè),藝術人生最容易被塑造的階段都在林先生身邊度過,她感受最深的是慈祥。

歷年來筆者陪同過不少國內外人士參觀林風眠故居,其中有林風眠老家梅州的父老鄉(xiāng)親,學生的子女,也有臺灣、香港的作家、教授與媒體人,還有巴西、美國、日本、捷克等國的林風眠藝術愛好者。有人曾問,印象最深,試舉一二。

木心在林風眠畫室


晚了幾年才讀到《木心美術館特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6年8月,130頁),木心回國定居的前一年,返程途經杭州,專程參觀了林風眠故居的照片。一幅是弓著背踏上露天臺階,另一幅是在林風眠畫案前,同樣也是背影,照片都很木心。2005年,距離1950年來到這里拜見林風眠,五十五年過去了。2009年潘其鎏回國前夕,曾委托筆者專程為之赴烏鎮(zhèn)聯(lián)系木心,但沒有結果。潘其鎏參觀故居時,比木心健朗,他幾乎快步登上臺階,還放聲一句:“林先生,我來了!”然后駐足廊亭,凝視庭院草木,半天回不過神來。木心在《雙重悲悼》中寫道:“一九五〇年秋天,記得西湖白堤的群柳黃葉紛飛,那么是深秋,第一次作為林家的客人……這時我已踏上樓梯,十九世紀戈蒂葉他們去見雨果,也難免是此種心情,最好樓梯長得走不完……這是首次,也是末次,林先生不會看重我,我也不會再來?!弊x者費解的,潘其鎏大概都會懂。他們倆如果一起攜手踏上這張樓梯,該會講點什么呢?

潘其鎏在廊亭


林風眠外孫杰拉德


家中的林風眠


2012年,林風眠的外孫杰拉德首次訪華,上?;顒又髞淼胶贾?。在上海時有幾十家媒體關注采訪,十分熱烈,但在杭州卻出奇的清靜,參觀故居也只是私下進行。杰拉德走進庭院,還未上臺階,突然哭了起來,嘴里喊著:“Dino! Dino!”為什么喊的是媽媽的名字?走進前廳,在一幅林風眠同蒂娜、杰拉德在巴西的合影下,杰拉德指著照片上年輕的自己,像是跟人說明什么。上了二樓畫室,坐在外公使用最為頻繁的沙發(fā)上,又是一臉的凝重。關于別墅,以及別墅的變遷,蒂娜一定同兒子講了不少,更何況還有一些在別墅拍的照片,所以對杰拉德來說,既陌生又熟悉,感情是復雜的。比較讓杰拉德高興的是,筆者安排他仿照外公坐在廊亭石欄上的照片,也拍了一張。只是匆忙之中,位置略有差異。

2012年,林風眠外孫杰拉德參觀外祖父故居玉泉別墅時,仿照外公留影。


像所有的名人故居,平常總是清寂的,林風眠故居也是一樣。但在林風眠故居,穿過庭院,登上門廊,在樓下樓上徘徊,不知為什么,頓覺人去樓空,特別強烈……   

林風眠先生誕辰122周年前夕于知者居燈下

熱門文章排行

掃描二維碼
Copyright ? 讀書網 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