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萬歷十五年》和萬歷文物特展看立體的大明

澎湃新聞記者?高丹 2023-05-10 來源：澎湃新聞

萬歷皇帝是我國最具傳奇性的帝王之一，其傳奇性不在于其締造了偉大之王朝或者建立了千秋萬代之功業(yè)，而首先在于他以自己的經歷詮釋著殘酷的命運。

萬歷皇帝是我國最具傳奇性的帝王之一，其傳奇性不在于其締造了偉大之王朝或者建立了千秋萬代之功業(yè)，而首先在于他以自己的經歷詮釋著殘酷的命運。

近日，“邂逅·多彩大明1573——萬歷文物主題特展”在國家典籍博物館呈現。展覽以明代萬歷皇帝在位的四十八年為時限，涵蓋了明代宮廷禮儀、日常起居生活、外交貿易等內容，展現了明萬歷年間文化藝術與工藝水平的發(fā)展以及皇家生活與社會風貌特征。

展覽現場，限制出京的重磅文物、十三陵鎮(zhèn)館之寶、世界僅此一頂的萬歷皇帝金絲翼善冠。金冠全部用金絲編結而成，結構復雜，外表不露接頭痕跡，反映著彼時金銀細工的高超技藝

展覽分為“以禮永續(xù)”“物里乾坤”“放眼世界”三個單元，匯聚了來自北京市昌平區(qū)明十三陵管理中心、國家文物局考古研究中心和北京藝術博物館等多家文博單位共137件展品，涵蓋種類包括皇家金銀器、玉器、竹木器、織繡、書畫、瓷器等。

展覽現場

萬歷皇帝年幼登基，十多年間得首輔張居正之輔佐，張居正去世后所受到的一連串的包括賣官鬻爵、接受賄賂、欺君蠹民之指控讓萬歷皇帝大為傷心，接替首輔一任的申時行依循慣例，協同著整個文官集團處處約束萬歷皇帝。有明一代文官集團強有力地運轉，某種意義上“架空”了皇帝，即便極為辛苦地遵循著各種繁文縟節(jié)，萬歷皇帝從中所獲的成就感越來越少，也越來越被架空。

《萬歷十五年》中，黃仁宇寫：“他從小開始就沒有一天體會到自由的意義，也不是憑借自己的能力而獲得臣下的尊敬，所以就難怪乎他不能向臣下提出明確的主張了。……積多年之經驗，他發(fā)現了最有效的武器乃是消極抵抗，即老子所謂的‘無為’?！?/p>

展覽現場，限制出京的重磅文物、十三陵鎮(zhèn)館之寶、萬歷皇帝金絲翼善冠。

萬歷皇后鳳冠（復制品）

萬歷朝，一個最為吊詭的事情是，萬歷皇帝在22歲時就開始修建自己的陵墓，這項巨大的工程微妙地體現了把皇帝不當作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把他當作一種機構的看法。萬歷皇帝也竟欣然接受了這種精神上的活埋。前后歷時六年，“年輕的皇帝沒有能把自己創(chuàng)造能力在政治生活中充分使用，他的個性也無從發(fā)揮，而只是最終被半信半疑地引導進這烏有之鄉(xiāng)，充當了活著的祖宗?！?/p>

生前沒有一日真正的自由，百年之后也沒有實現真正安寢。上世紀五十年代，考古工作者對明定陵進行了考古發(fā)掘，囿于彼時的考古認知和技術條件，其考古過程充滿曲折，大量珍貴文物因保護不當而受到損壞，紅漆棺槨被無端遺棄，帝后尸骨遭人為焚毀……

定陵發(fā)掘現場

青花云龍紋缸口部裝飾卷草紋一周，頸部及底部各飾蓮瓣紋一周，腹部飾二龍趕珠紋。龍體上下繞以四合云、大勾云紋飾。頸部有“大明嘉靖年制”款。出土時缸內儲有油脂，油面有一個銅漂子，中心有燈芯，頂端有燃燒過的痕跡，應作“萬年燈”、“長明燈”之用。

定陵陵寢建筑是仿照帝王生前所居住的皇宮建筑的格局修建的，其中地面建筑相當于皇宮的外朝部分，而玄宮建筑則相當于皇宮的內廷部分。定陵地面建筑中的祾恩殿、明樓、寶頂相當于皇宮中奉天、華蓋、謹身三大殿的位置，祾恩殿兩側的配殿相當于文華、武英二殿的位置，祾恩門的位置又相當于奉天門的位置。定陵玄宮建筑的前、中、后三殿室，分別相當于皇宮內廷建筑中乾清宮、交泰殿、坤寧宮三殿，左、右配室又相當于東、西六宮的位置。

定陵陵寢建筑示意圖

本次展覽中呈現的多件器物也均為定陵出土的明器。

供奉在定陵地宮中殿漢白玉神座前的黃色琉璃五供

放置在棺槨周圍的青花梅瓶

出自地下玄宮的器物總讓人感覺到某種凝重，想及萬歷皇帝之命運，更可一嘆。

發(fā)掘的拍攝的帝后棺槨

黃仁宇在《萬歷十五年》中寫及：

今天，有思想的觀光者，走進這座地下宮殿的玄宮，感觸最深的大約不會是這建筑的壯麗豪奢，而是那一個躺在石床中間、面部雖然腐爛而頭發(fā)卻仍然保存完好的骷髏。他如果還有知覺，一定不能瞑目，因為他心愛的女人，這唯一把他當成一個“人”的女人，并沒有能長眠在他的身旁。同時，走近這悲劇性的骸骨，也不能不令人為這整個帝國扼腕。

……

有詩意的哲學家說，生命不過是一種想象，這種想象可以突破人世間的任何阻隔。這里的地下玄宮，加上潮濕霉爛的絲織品和膠結的油燈所給人的感覺，卻是無法沖破的凝固和窒息。他朱翊鈞生前有九五之尊，死后被稱為神宗顯皇帝，而幾百年之后他帶給人們最強烈的印象，仍然是命運的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