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作家張翎《歸?！返男聲l(fā)布會在京舉辦。
在全新長篇小說《歸?！分校瑥堲峤柚晃恢袊胀赣H的身世傳奇，拆解出一段段不為人知的歷史編碼。讀者將跟隨女兒的足跡，在中國歷史深處，與一個生命再度相逢——含辛茹苦的糙母親、戰(zhàn)斗英雄的好妻子、野戰(zhàn)醫(yī)院的軍護士、戰(zhàn)亂年月的階下囚——我們就此辨識出一位女性不言可喻的苦難、淚水與創(chuàng)傷，并也銘記下一位母親的堅韌、智慧與勇敢。小說通過袁家母女的情感流變，探尋了中國女性的人生磨難與命運浮沉，并延伸至二十世紀中國歷史上個體生命的苦難記憶。
張翎帶著新作《歸海》來到發(fā)布會
作家出版社介紹，《歸?！凡煌耆撬饺擞洃浥c歷史之間的取予糾纏，它還揭示出一重跨越國界民族的、省思戰(zhàn)爭創(chuàng)傷的世界性視野，呼喚著一份在跨文化語境中構建并實現(xiàn)創(chuàng)傷認同與情感療愈的現(xiàn)實性皈依。
《歸海》的誕生緣起于雙語寫作
作為“戰(zhàn)爭的孩子”三部曲的中篇，《歸海》保持了張翎對災難、創(chuàng)傷及其療愈等話題的關注。
談及創(chuàng)作緣起，張翎坦言：“我一直都很關注災難和創(chuàng)傷，當然包括戰(zhàn)爭題材。很多人會問我：你是個女作家，你的作品為什么與女性作家寫的不是一類題材？其實，我最廣為人知的作品是《余震》改編成電影《唐山大地震》。雖然我并不認為這是我創(chuàng)作的最好作品，但是從2007年開始，我就關注災難、戰(zhàn)爭、創(chuàng)傷的問題了?！边@一創(chuàng)作傾向，與張翎的職業(yè)密切關聯(lián)。
除了作家身份之外，張翎還是一位聽力康復師。對此，她講述了在診所工作中的親身見聞?！拔以谠\所里工作了17年，在美國和加拿大，除了一些普通的老人之外，我還會接觸到從各個戰(zhàn)場上下來的退伍軍人。在90年代初期，我甚至能見到參加過一戰(zhàn)的老兵，他們真的是世紀老人。然后，他們漸漸地凋零，我就看到了參加二戰(zhàn)的老兵。再后來，我遇到了朝鮮戰(zhàn)場、越南戰(zhàn)場、中東戰(zhàn)場以及阿富汗維和部隊等地的軍人。這些面孔越來越年輕，漸漸就走進我的診所。此外，我還遇到了一部分戰(zhàn)爭難民，來自世界各地的戰(zhàn)爭難民。雖然我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也沒有經(jīng)歷過他們經(jīng)歷過的戰(zhàn)爭和災難，可是，留在他們身上的創(chuàng)傷，我是親眼所見的?！?/p>
張翎分享了一個故事，講述了創(chuàng)作《歸?！返某踔浴！霸谖矣鲆姷牟∪酥校幸晃粊碜郧疤K聯(lián)。他在登記表上寫下的職業(yè)是大樓清潔工，但我不會相信他真的是大樓清潔工，因為他的頭發(fā)梳得非常整齊，他穿著白色的襯衫或淺色的襯衫，領子和袖口一直很干凈。他的英文有很濃的口音，但是他永遠會說 please、thank you這一類很禮貌的話。有一天，我們偶然講起多倫多的房價，我說這個地方太貴了，應該到 Pickering買房子，在郊區(qū)遠一點房價便宜。聽到這句話，他勃然大怒，說：你安的什么心？這種地方怎么可以叫人??？當時，我完全不懂他的意思，我嚇得根本不敢說話。后來我才知道，他是切爾諾貝利事件的幸存者，一位前蘇聯(lián)的高級科學家。而Pickering這個地方有加拿大最大的核電廠之一。我突然明白了，原來一場災難或戰(zhàn)爭是有始有終的，它是一個可以界定的事件，但是它帶給人的災難是不可界定的，它對未來造成的影響有可能波及一個人的一生。因為那時距離切爾諾貝利事件已過去幾十年了，但我就在想，甚至在他死后，這種影響還會持續(xù)影響到他的家庭。”
正是有關戰(zhàn)爭的感觸和思考，才成就了《歸?！愤@部作品。張翎表示，之所以名為“戰(zhàn)爭的孩子”，主要原因在于它們討論的不僅僅是戰(zhàn)爭，更是災難帶給人的影響。談到該系列作品的第一部《勞燕》時，張翎說：“當時，我沒有在意這本書會賣得好，因為在美國沒有人讀翻譯書，但它超乎尋常地賣得好。然后，出版社建議我去網(wǎng)上看看書評，我其實不太愿意看書評，因為網(wǎng)上說什么話的人都有。后來在出版社的建議下，我喝了一杯酒，壯膽去看書評。出乎意料的是，看到第一個書評就把我嚇了一大跳。那一條書評說：讀《勞燕》之前，我不知道日本曾經(jīng)侵略過中國?！?/p>
這件事不單堅定了張翎接著寫下去的決心，更決定了本書雙語寫作的特色?！芭c其說我用中文寫了再翻譯成英文，浪費許多時間，第二部《歸海》我就用英文直接寫了，它的英文名稱叫Where Waters Meet，直譯的含義是‘水相連的地方’?；蛘哒f，世界上的水都是相通的。這本書寫完之后，我也想讓中國讀者知道這個故事，所以我就另寫了一個中文版?！?/p>
回顧中英文版《歸?！返膭?chuàng)作歷程，張翎分享了小說命名的構思，她說：“我不愿意別人說這是同一本書，因為它其實是一個重寫的故事，一個英文版，一個中文版。但是，這兩個作品的名字上，我希望想跟英文要有契合的地方，那就是：水肯定要相遇的。最后，我希望將水的意向保留在書名中，而且這個故事講述的是一位女兒與母親在走過千山萬水之后的重逢。正如她們從溫州出發(fā)，來到東海，來到黃浦江，越過太平洋，來到加拿大……母親是帶著對故土的無限眷戀重返故鄉(xiāng)，女兒是帶著她的靈魂來歸家的。所以，我認為這部小說名叫《歸海》，整體上是比較適宜的?！?/p>
《歸?！窌?/p>
《歸?！芬彩且徊筷P于“水”的傳奇。張翎進一步補充道，“無論是中文英文，我一定要有一個水的意境在里頭，為什么是水？因為我認為戰(zhàn)爭對于女性來說，女性除了要承受戰(zhàn)爭災難之外，她們還有一種獨特的、屬于女性自身的困境要承受。這種恥辱不僅是戰(zhàn)爭帶來的，也是傳統(tǒng)社會的固有偏見帶來的。我覺得男性的力量是有分貝的、它有爆發(fā)力，它是響亮的，這會讓我想起鋼鐵、巖石這一類的東西。但是，女性的對應方式就像‘水’。水，是世界上最能順應環(huán)境的東西，只要有一條縫隙，它就能存活。只有存活下來，才有所有的可能性。因此，我常會講到這些故事，要說《歸?！肥且环N傳奇，它也是水一樣的傳奇。在我看來，我把女主人公形容成水，它不是曹雪芹《紅樓夢》中潔凈如冰雪的水，我的女子是泥水，它看上去是污泥濁水，但它滋養(yǎng)萬物、保守自己，它能夠在最艱難的時刻保留性命。因為在世界上，只有一種人是不能死的，她是母親。因為母親要保全兒女，她必須活下來。我想，我的女子就是這樣的泥水，如果說《歸海》是傳奇，它就是水的傳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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