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農(nóng)神廟雕塑歸還之辯——英國首相取消與希臘總理會晤背后

當?shù)貢r間11月28日，希臘政府發(fā)言人馬里納基斯在接受希臘媒體采訪時表示，英國首相蘇納克在原定時間前幾小時取消與希臘總理米佐塔基斯的會晤是“前所未有的”，這一舉動不僅是對希臘總理的不尊重，也是對希臘人民的不尊重。

這位發(fā)言人表示：“我們認為很明顯，他（蘇納克）是被我國關于帕臺農(nóng)神廟雕塑回歸的一貫立場惹怒的?！?/span>

希臘帕臺農(nóng)神廟雕塑緣何身處大英博物館？帕特農(nóng)神廟雕塑背后的歸還之辯到底如何？

2023年1月，大英博物館的帕臺農(nóng)神廟雕塑

據(jù)央視新聞報道，當?shù)貢r間11月26日，希臘總理米佐塔基斯訪問英國。他在接受英國廣播公司（BBC）主持人專訪時表示，希臘要求大英博物館歸還原本屬于希臘的文物。米佐塔基斯還直言，“這些文物的歸屬權沒什么可爭議的，它們就是希臘的，它們根本就是被偷走的”。

報道稱，米佐塔基斯將在與英國首相蘇納克、英國最大反對黨工黨領袖斯塔默會晤時，討論有關“大英博物館歸還希臘帕臺農(nóng)神廟大理石雕塑”的問題。米佐塔基斯承認，有關這一問題的談判目前進展并不如人意，但他表示自己“有耐心”，并且希臘也已經(jīng)等了200多年。

然而，最新消息是，當?shù)貢r間11月28日，希臘總理發(fā)言人表示，希臘總理米佐塔基斯與英國首相蘇納克的會晤“在最后時刻”被取消。米佐塔基斯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我對英國首相在原定會晤舉行前幾個小時取消會晤表示不滿。”會晤的取消，被外界認為與雙方就帕臺農(nóng)神廟雕塑問題發(fā)生的外交爭端有關。

大英博物館希臘展廳。

希臘帕臺農(nóng)神廟雕塑緣何身處大英博物館

帕臺農(nóng)神廟興建于公元前5世紀的雅典衛(wèi)城，是古希臘供奉雅典娜女神的神廟、也是現(xiàn)存最重要的古典希臘時代建筑物，其雕刻裝飾更是古希臘藝術的頂點，描繪了希臘神話中的人物、傳奇的戰(zhàn)斗場景以及泛雅典娜節(jié)（Panathenaea）的游行隊伍。

2022年的帕臺農(nóng)神廟

這座神廟作為供奉雅典娜之用，存在了千年。后來即便政權更迭、城市遭到洗劫，神廟變?yōu)榻烫?、清真寺，但建筑依舊完整。直至1687年，弗朗切斯科·莫羅西尼統(tǒng)治下的威尼斯共和國攻打雅典，土耳其人為強化衛(wèi)城的防務，將神廟用作火藥庫，后因炮擊導致火藥庫爆炸，損毀了部份建筑體，弗朗切斯科·莫羅西尼則洗劫廢墟中的雕刻，神廟幾被棄用。

1687年的爆炸導致帕臺農(nóng)神廟南端永久的損壞。

到了18世紀，帕臺農(nóng)神廟的遺跡的獨特別致被更多歐洲人知曉，引起英法對希臘的關注，早期的旅行者與考古學家對建筑進行了測量，描繪出第一張基于測量結果的帕特農(nóng)圖，并于1787年出版。

西邊柱間壁的細部闡明了神廟經(jīng)過2500年的戰(zhàn)爭、污染、不穩(wěn)定的保護、掠奪、破壞后的現(xiàn)狀。

1801年第七代埃爾金伯爵湯瑪斯·布魯斯從當時的希臘統(tǒng)治者處獲得許可收集雕像，他受雇當?shù)毓と藦慕ㄖ锷喜鹣麓罄硎袼?，也從當?shù)厝颂庂彽靡徊糠帧?801年至1812年間，埃爾金將21座雕像、15塊鑲板和大約250英尺長的帕臺農(nóng)神廟楣板移走并運往英國。當時英國輿論對此有所爭議，而反對者中，詩人拜倫就直斥此舉形同搶劫，英國媒體稱其破壞古物和貪婪。但英國議會在一番爭辯之后，決定不追訴埃爾金的行為，而埃爾金則在1816年將這些石雕賣給了英國政府，后藏于大英博物館。

 1832年希臘獨立之后，希臘政府開始追索這些失去的石雕，多次要求英國政府物歸原主。2014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從中協(xié)調，但最終大英博物館方面仍然拒絕歸還“埃爾金石雕”，至今未果。

雅典衛(wèi)城博物館

歸還路漫漫，大英博物館帕臺農(nóng)神廟文物之辯

近年來，德國將21件貝寧青銅器歸還尼日利亞、梵蒂岡歸還帕臺農(nóng)神廟殘片……這讓人們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一個國家——英國。

文物歸還問題一直是爭論的焦點，尤其是大英博物館，可謂四面楚歌。英國政客將大英博物館帕臺農(nóng)神廟雕塑視為“英國資產(chǎn)”，并有一種持續(xù)的擔憂，即一件文物歸還必然導致所有掠奪而來文物的歸還。然而，如果帕臺農(nóng)神廟雕塑回到希臘，是否會更有價值?

2022年年初，西西里島安東尼奧薩利納斯地區(qū)考古博物館已將帕臺農(nóng)神廟的一塊帶有腿部衣紋和腳部。

在文物歸還問題上，辯方通常關注文物是如何進入博物館藏品的，是誠實地獲得還是被個人或軍隊掠奪？就貝寧青銅器而言，沒有歧義。它們在1897年遭到掠奪。當時英國軍隊洗劫了位于今尼日利亞的貝寧王國，燒毀了皇宮，掠奪了所有皇家寶藏。

貝寧皇家寶藏中的大多數(shù)在倫敦拍賣，約有3000件文物進入世界各地的博物館和私人收藏。去年7月，德國將千余件貝寧青銅器的所有權合法轉讓給尼日利亞。此后，在劍橋大學、阿伯丁大學等大學博物館采取類似行動之后，英國一些較小的機構也加入了對貝寧掠奪文物的歸還中。

2022年12月，德國歸還的貝寧青銅器在位于阿布賈的尼日利亞外交部展出

每一次移交和歸還都給大英博物館帶來了更大的壓力，大英博物館收藏了900多件貝寧文物，更讓其焦頭爛額的是，來自希臘帕臺農(nóng)神廟的“埃爾金石雕”。這些大理石雕塑自1832年以來一直在大英博物館展出。

大英博物館在一份聲明中說：“我們已經(jīng)公開表示，正在積極尋求與希臘建立新的帕臺農(nóng)神廟合作伙伴關系，隨著進入新的一年，建設性的討論正在進行中?！?/p>

長期以來，希臘一直堅稱希望永久歸還大理石雕塑。然而，大英博物館的堅定立場是，任何潛在的協(xié)議都只會涉及出借文物。英國政府則表示，無意修改《大英博物館法案》，該法案禁止大英博物館處置其藏品，除非是復制的、無法修復或不值得在收藏中占有一席之地的。

觀眾正在參觀大英博物館的帕臺農(nóng)神廟雕塑

大英博物館宣布一項計劃已久的耗資10億英鎊的現(xiàn)代化改造計劃，這項被稱為“羅塞塔項目”(Rosetta Project)的計劃將對博物館進行“徹底的重新想象”，并對其許多畫廊大規(guī)模翻新。帕臺農(nóng)神廟展廳預計將優(yōu)先進行翻新，如果能夠達成協(xié)議，這可能會是一個部分文物借展希臘的時機。然而，近年來希臘和國際社會一直呼吁歸還帕特農(nóng)雕塑，這個訴求不太可能通過借展?jié)M足。

梵蒂岡博物館歸還希臘的一個馬首

在英國語境中，將文物歸還幾乎被描述為一種損失。不少英國人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失去文物的博物館光禿禿的墻壁，如同被洗劫的儲藏室。然而，公平地想，英國至少有一部分博物館文物是如何被獲得的？

由此造成一種持續(xù)的擔憂，即一件文物歸還必然導致所有掠奪而來文物的歸還。如將帕臺農(nóng)神廟雕塑歸還雅典，將打開通往英國各大博物館全部內容問題的大門。

英國文化部長米歇爾·多內蘭 (Michelle Donelan)在早些時候在接受采訪時將這些雕塑描述為“英國的資產(chǎn)”。根據(jù)這種表述，將“埃爾金石雕”歸還，將導致深刻于英國靈魂中的資產(chǎn)剝離。

她的說法即使在英國也遭到了非議。一些觀點認為，懸而未決的文物只涉及少數(shù)博物館藏品。以大英博物館為例，它大約藏有800萬件文物，其中大約8萬件常設展出，而帕臺農(nóng)神廟的雕塑之所以與眾不同——不僅僅是因為幾個世紀以來，各種意義和神話都緊緊依附于這些雕塑，以至于它們看起來就像柏拉圖《理想國》中由漁民變成的海神格勞卡斯(Glaucus)，由于多年來藤架和海藻附著在他身上，他幾乎不可辨認。英國政客可能將它們視為“國家資產(chǎn)”的想法對于建造這座神廟的雅典人而言完全匪夷所思。

在英國各博物館中，鮮有文物的陳列方式與大英博物館帕臺農(nóng)神廟組合相同，也鮮有文物能激起如此多的討論和分歧。

2022年6月18日，民眾呼吁將倫敦的帕臺農(nóng)神廟大理石歸還希臘的抗議。

就帕臺農(nóng)神廟雕塑而言，大英博物館的最新立場——和往常一樣，在它如“德爾斐神諭”（3000年前，希臘德爾斐神廟阿波羅神殿門前的三句石刻銘文）般不透明的詩意話語中聲明“在法律范圍內運作，我們不會撤下博物館收藏，因為它講述了我們共同的人類故事?！?/p>

情況確實正在發(fā)生變化，但可能不是朝著簡單的“恢復原狀”或“保留原狀”的方向。也許路徑不是二元的。要打破僵局，通常的思維方式和文化框架的想法，必須要改變。

雅典衛(wèi)城博物館

注：本文綜合自央視新聞和澎湃新聞此前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