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美邊界不斷拓展的當代中短篇小說

三個關鍵詞：類型、媒介與代際，對應著近五年來中短篇小說“場景”變化。

相較于過去若干個五年，最近五年來的中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階段性特征或許尚不明顯，有待于提煉與總結，但其內部的差異性與豐富性，值得給予更多關注。

邊界拓展中的當代中短篇小說

相較于過去若干個五年，最近五年來的中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階段性特征或許尚不明顯，有待于提煉與總結，但其內部的差異性與豐富性，值得給予更多關注。另一方面，正如人們經常談到的，近年來圍繞文學生產、發(fā)表、傳播、接受與評價方式發(fā)生的種種新變，正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小說與讀者發(fā)生關系的“場景”。以《小說月報》“開放敘事”欄目為例，該欄目所刊發(fā)作品，從深度與高度上不一定能完整展現(xiàn)當代中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成就，卻為觀察當下中短篇小說審美邊界如何不斷拓展提供了視點。

“開放敘事”欄目至今已開設30多期，其中3期有特別的主題策劃，分別是科幻文學小輯、“豆瓣”作品小輯與“90后”作品小輯。這三個主題也對應著近五年來中短篇小說“場景”變化的三個關鍵詞：類型、媒介與代際。

2015年4期科幻文學小輯中選載的《北京折疊》，后來因獲得雨果獎而廣受關注。關于郝景芳這部小說已有了太多的解讀，而我們最初選擇這部作品，主要是因作者的想象與思考扎根于對當下的感受與洞察，浸潤著從現(xiàn)實中生長出來的實感，以及對無法化約為“人口規(guī)模和密度”之個體的關切。這樣的實感與關切，打破了過去人們認為的科幻小說與現(xiàn)實主義文學互無交集的觀念。而隨著科幻話題的持續(xù)升溫與討論的深入，相信會有更多人認同這樣的看法：若忽略科幻文學的成績，特別是郝景芳、飛氘、陳楸帆、夏笳、劉洋等一批年輕作家所帶來的新鮮審美元素，關于當代小說版圖的描繪一定是不完整的；而近來曉航、李宏偉等人的創(chuàng)作，則為科幻想象與現(xiàn)實主義之間的“折疊”提供了鮮活的例證。

其實不只是科幻，此前徐皓峰的《師父》《刀背藏身》與蔡駿“最漫長的那一夜”系列等，也分別將武俠、懸疑等類型文學元素引入了純文學創(chuàng)作，他們的作品在文學期刊發(fā)表或者獲獎，構成了某種值得思考的“癥候”。

與科幻文學一樣，網絡文學同樣是熱度不減的話題。但在我們看來，相對于動輒幾百萬字的網絡大神作品或玄幻、穿越題材大IP，更值得注意的是，豆瓣閱讀、ONE·一個、果仁小說等平臺，包含互聯(lián)網自媒體，正逐漸成為不少中短篇小說寫作者優(yōu)先選擇的傳播媒介?！伴_放敘事”欄目推薦的兩篇原發(fā)于“豆瓣閱讀”的小說《空港》與《哈扎爾之匙》，不管是職場書寫還是近未來想象，均令人耳目一新，也讓我們對網絡原創(chuàng)中短篇小說產生了更高的期待。其實，中短篇小說傳播媒介的改變，并不只體現(xiàn)于互聯(lián)網一個出口，此前選載過綠妖《少女哪吒》、李靜?！禔I》等頗有影響的作品，就是首發(fā)于《鯉》《單讀》等新銳文學MOOK，還有一些作家選擇在報刊專欄發(fā)表或以主題性小說集形式出版作品。中短篇小說逐漸擺脫了文學期刊這單一的傳播媒介，反過來也推動了審美取向的多元化，讓趙志明、姬中憲、朱岳、張?zhí)煲恚{蘭妙殊）、孫一圣、沈大成、大頭馬等人帶有新異色彩的作品進入人們的視野。任曉雯近年持續(xù)在《南方周末》開設的專欄《浮生》，或許是最具典型性的個案，充分體現(xiàn)了傳播媒介與小說樣態(tài)、敘事方式的互動關系。

代際也是人們討論近期小說創(chuàng)作新格局時常涉及的話題。雖然這一話題也不無爭議，但過去幾年來，“80后”小說方陣的日益壯盛與“90后”小說家的整體性浮現(xiàn)，仍是有目共睹的文學現(xiàn)象。“80后”作家中，張悅然、笛安、顏歌、周嘉寧、蔣峰、孫頻、馬小淘、馬金蓮等人持續(xù)自我突破，拿出了更具說服力的作品，文珍、雙雪濤、王威廉、周李立、蔡東、彭揚、常小琥、祁媛等人則不斷用他們的寫作，刷新人們對于這一代作家的整體認知。而正在集聚、生長之中的“90后”創(chuàng)作力量，也提供了新的想象空間。在“90后”作品小輯的編選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不少年輕寫作者在起步階段便有意規(guī)避關于青春躁動與成長感傷的書寫，將觸角探向了自我經驗深處或更為滯重的現(xiàn)實本身。這些觸及個體真實經驗的寫作嘗試，無疑挑戰(zhàn)著對這代人的刻板印象。當然“代際經驗”從來不是進入這一話題的惟一入口。舉例來說，從“80后”作家手指、張敦、魏思孝，乃至更年輕的李禎等人的作品中，我們可以嗅到與曹寇，乃至韓東、魯羊、顧前等前輩作家相近的氣味，跨越地域與時代的作家之間的隱秘傳承，甚至偏僻特異的“傳統(tǒng)”如何被重新發(fā)現(xiàn)，都有待于日后更深入的觀察。

過去五年來當代中短篇小說審美邊界的拓展，絕非這三個關鍵詞所能涵括。黃昱寧、馮唐、苗煒、于曉丹等“跨界”而來的寫作者，及新海外作家與少數民族作家的作品，也提供了不少值得展開的話題。更為重要的是，當代中短篇小說的生長，其動力不只來自于跨界或新生的力量，還有更多作家持續(xù)在既有寫作傳統(tǒng)內部發(fā)力，深植厚掘，夯實了當代小說的基礎。（文/）

本文發(fā)表于《文藝報》2017年8月28日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