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告別馬識途

2012年6月，馬老于家中“無悔齋”。 視覺中國資料圖

2024年3月28日19時25分，革命家、作家、書法家馬識途因病醫(yī)治無效去世，享年110歲。得知這個消息時，原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總經(jīng)理、黨委書記樊希安正在成都，他于當晚11時趕往成都市殯儀館悼念，在途中、事后兩次接受了澎湃新聞記者的專訪，“實在是遺憾，每次來成都都要看看老人家。走得太突然了，馬老的女兒馬萬梅跟我說，今天下午兩點的時候老爺子還好好的……”

28日晚間，馬萬梅（左）同前來送別的作家阿來交談 攝影 樊希安

 樊希安回憶說同馬識途結(jié)緣，是2014年三聯(lián)書店先后推出馬士弘先生的《百歲追憶》和馬識途先生的《百歲拾憶》?！翱梢哉f他們兄弟倆的這兩本書能交給我們出版，一大原因是馬識途老爺子對三聯(lián)書店很有感情。他知道三聯(lián)書店在2013年時恢復了生活書店，而他無論是在求學和之后從事革命工作期間都和生活書店有著不解之緣。特別是他從事地下工作期間，去生活書店不僅是看書、買書，還經(jīng)常在書店和其他同志接頭。生活書店在北京恢復后，馬老還專程來了一趟，我們當時想送他幾本書，老人家謝絕了，堅決要自己出錢購買?！?/p>

 《百歲追憶》于2014年6月出版，由馬士弘口述完成。同弟弟馬識途1938年便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的革命家身份不同，馬士弘作為黃埔軍校第11期學員，曾官至國軍少將。作為一名職業(yè)軍人，馬士弘先后參加了淞滬會戰(zhàn)、武漢會戰(zhàn)、宜昌戰(zhàn)役、常德會戰(zhàn)、長沙會戰(zhàn)和石牌保衛(wèi)戰(zhàn)等6次戰(zhàn)役，始終奮戰(zhàn)在抗戰(zhàn)前線。1949年，身為國軍師長的他在成都率部起義，上世紀80年代曾任成都市政協(xié)委員。尤為值得一提的是，歷史曾同他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1950年1月1日，馬士弘作為聯(lián)絡官到成都解放軍司令部報到時，發(fā)現(xiàn)站在賀龍身邊一身解放軍制服的軍管會委員，竟然是自己的五弟馬識途！

《百歲拾憶》于同年8月出版。書中，馬識途從自己的家世、童年寫起，追憶了求學、參加革命、搞地下工作的傳奇經(jīng)歷，以及新中國成立后從事建筑和科研管理工作、身經(jīng)各種運動的坎坷歷程……兩位百歲人瑞，出書一時無兩。作家王蒙其時曾以一首五律相賀：“識途稱駿馬，閱盡人間真。志士哀民淚，將軍報國心。千年祥瑞壽，百歲洞明文。天府多佳話，神仙也羨君！”（《五律·賀馬氏兄弟雙百歲回憶錄出版》）

2022年4月，在馬識途家中，樊希安（左）同馬老合影  受訪者提供

樊希安記得兩本書出版后，2014年8月4日，三聯(lián)書店專門在成都購書中心舉辦了新書發(fā)布會?！澳陮冒贇q的馬識途先生和他103歲的哥哥馬士弘老人都來了。兩位百歲老人在同一家出版社出書，書名相仿，內(nèi)容都是回憶各自波瀾壯闊的一生，這放在世界出版史上也是罕見的。當時我就有兩個感慨，首先是殊途同歸——解放前，兄長是黃埔軍校畢業(yè)，弟弟是西南聯(lián)大畢業(yè)；兄長是國民黨軍官，弟弟是地下黨員、我黨的干部。他們曾經(jīng)走的道路不同，最終在20世紀下半葉一起為新中國的建設和發(fā)展貢獻心力和才智，這本身就是一段少有的佳話?！?/p>

“其次是馬老家里人都長壽，堪稱長壽家族。兩位老人雖然是拄著拐杖來的，但都精神矍鑠，講話時聲如洪鐘，思路清晰。他家族的人都長壽，他倆還有個弟弟馬子超，當時已經(jīng)92歲了，竟然是自己騎著電動車到場的?！狈０不貞浾f二人因書結(jié)緣，“馬老后來的兩本書《夜譚續(xù)記》（2020）、《那樣的時代，那樣的人》（2022）也是我推薦、聯(lián)系給人民文學出版社、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而我近年來出版的五本書，‘不滅的軍魂’三部曲《烏蒙戰(zhàn)歌》《兵山勁歌》《鵬城飛歌》等，也都是請馬老題寫書名，老人家每次都是欣然應允。我非常感謝馬老對我的幫助、指導和影響。和馬老成為忘年交，是我一生的榮幸?！?/p>

29日凌晨，前來送別馬識途的人們于殯儀館蓮花廳前  攝影 樊希安

29日凌晨，成都市殯儀館蓮花廳，樊希安（左）同馬萬梅（中）、四川人民出版社社長黃立新（右）合影  受訪者提供

據(jù)樊希安介紹，28日下午2點他到了成都，當晚8時從作家裘山山處獲悉馬識途辭世消息，與有關(guān)方面聯(lián)系后，于當晚11時趕往成都市殯儀館蓮花廳送別馬識途先生。12時和在場親屬、作家阿來等瞻仰了馬老遺容，向馬老女兒馬萬梅表示了哀悼之情。

“馬老是我敬仰的革命家、作家，他也是我們?nèi)?lián)書店的老朋友、老作者。去年4月份我到成都時，曾去家里看望他，馬老身體很好，我們談得很開心。約定下次到成都時再來看他，沒想到再見面竟是在殯儀館里……我內(nèi)心非常悲痛，但趕上送馬老最后一程，心里多少也有些慰藉。馬老以高齡辭世，但他的革命精神、追求真理精神永存。他創(chuàng)造的文學、書法藝術(shù)成果也會澤被后人。后輩們會永遠懷念這位可敬可愛的長壽長者?！狈０矎臍泝x館回到所住酒店已是29日凌晨1點，難以入眠的他在電話中同澎湃新聞記者說了上述的話。

《馬識途文集》首發(fā)贈書儀式上 樊希安同馬識途握手祝賀   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