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圖新展“西風塔影”，看西方版畫里的中國寶塔

澎湃新聞記者?陸斯嘉??通訊員?上海圖書館歷史文獻中心吳祉安 2024-07-01 來源：澎湃新聞

在一個交通旅行并不便利的年代，是什么樣的中國建筑得以成為西方人眼中的“中國符號”？答案非寶塔莫屬。

在一個交通旅行并不便利的年代，是什么樣的中國建筑得以成為西方人眼中的“中國符號”？答案非寶塔莫屬。7月2日起，上海圖書館東館的美術(shù)文獻館新展“西風塔影——托馬斯·阿羅姆版畫里的中國寶塔”將帶領(lǐng)讀者探尋西方書籍插圖文化中的中國寶塔風光。（展品介紹請看文末）

展覽以19世紀托馬斯·阿羅姆鋼版畫中的寶塔元素為核心，輔以上海圖書館館藏西文圖書與書籍銅版畫，圍繞17至19世紀中國寶塔在西方書籍文化中的形象流傳、景觀想象與藝術(shù)角色，分為“印畫奇旅”“中國瓷塔”“名勝之塔”“湖光映塔”“塔下田園”五個部分，多角度呈現(xiàn)在文化交互背景下，西方藝術(shù)里以中國寶塔為代表的中國印象。

展覽緣起：百年前，上海土山灣驚艷了美國舊金山

上海圖書館徐家匯藏書樓有一件極富紀念意義的藏品《1915巴拿馬萬國賽珍會土山灣百塔圖獲贈頭等獎憑》。1912年，上海徐家匯土山灣孤兒工藝院的300多位孤兒在木工部主任、德國傳教士葛承亮（Aloysis Beck）的指導(dǎo)下，用近三年時間制作近百座寶塔、一個巨大的牌樓以及一大批藝術(shù)品，用以參加1915年美國舊金山的巴拿馬太平洋萬國博覽會。在博覽會上，中國寶塔獲得頭等大獎。

《1915巴拿馬萬國賽珍會土山灣百塔圖獲贈頭等獎憑》，上海圖書館徐家匯藏書樓藏

土山灣孤兒工藝院的寶塔吸引了海外觀眾的目光，一方面是其工藝之美輪美奐；另一方面，寶塔是歐美觀眾眼中獨具審美情懷的中國意象。17世紀起，西方的外交官、傳教士、旅行家等陸續(xù)來華，記錄所見自然人文景觀。寶塔因其異域的建筑樣式獲得青睞，其形象進入各式游記、小說、瓷器與版畫插圖。18世紀，西方文化藝術(shù)中掀起“中國風”熱潮，寶塔作為中國風情的象征，成為經(jīng)典的視覺藝術(shù)元素。19世紀至20世紀初，“寶塔熱”雖有減退，但其形象已成永恒的東方記憶。

這份石印獎憑記錄了參展的82座等比例縮小仿真雕刻古塔的影像，其原型分布東到浙江、江蘇，西至甘肅、四川，南臨廣東、云南，北抵直隸、盛京，堪稱中國寶塔集萃，其中上海龍華塔編號36號。此次展覽中出現(xiàn)的名勝寶塔亦可在土山灣百塔中找到蹤影，如南京大報恩寺塔編號35號、浙江杭州雷峰塔編號21號、普陀山太子塔編號4號、江蘇鎮(zhèn)江金山塔編號43號。

第一展區(qū)“印畫奇旅”

“印畫奇旅”即由本次展覽的核心藝術(shù)家托馬斯·阿羅姆（Thomas Allom，1804-1872）的藝術(shù)人生構(gòu)成?！拔黠L塔影”主要取材自19世紀阿羅姆為《中華帝國：古老的風光、建筑和習俗》（China:The Scenery ,Architecture, and Social Habits of That Ancient Empire）一書繪制的鋼版畫插圖。阿羅姆從未到過中國，故需借鑒17世紀以來銅版畫的圖像風格與東方元素，在真實與想象間創(chuàng)作這部中國圖像的插圖百科全書。這套圖冊在近代西方頗有影響，被不斷引用、傳播，成為當時西方讀者心目中“中國印象”的原型。

展區(qū)通過展現(xiàn)作為地形風景旅行插圖畫家的阿羅姆與作為英國皇家建筑師協(xié)會元老級會員的杰出建筑師阿羅姆的雙重身份，從藝術(shù)家生平視角講述這組中國插圖的藝術(shù)社會史背景。在體會阿羅姆建筑與插圖藝術(shù)成就的過程中，感受兩種藝術(shù)門類在同一位藝術(shù)家身上的互通融會，一窺以中國寶塔為代表的中國建筑在這位畫家兼建筑師心目中的藝術(shù)角色。

第二展區(qū)“中國瓷塔”

“中國瓷塔”取材自南京大報恩寺琉璃塔。此塔堪為17世紀以來西方知識與藝術(shù)界內(nèi)中國寶塔形象的代表。南京大報恩寺琉璃塔位于江蘇南京，始建于永樂十年（1412年），原是明成祖朱棣為報答父母明太祖朱元璋與孝慈高皇后馬氏的“罔極之恩”所建，亦是有確切記載的中國古代最高的建筑之一。塔為八面九層，高78.2米，通體飾以琉璃。歐洲人將琉璃認成瓷，大報恩寺塔遂有“中國瓷塔”的美稱。此塔于1856年毀于太平天國，其形象可通過各式中外圖畫與土山灣孤兒工藝院所制的縮小仿真模型得以想象。

展區(qū)選用從17世紀荷蘭約翰·紐霍夫（Johan Nieuhof）到19世紀托馬斯·阿羅姆描繪大報恩寺塔的版畫插圖與涵蓋報告、小說與童話等多種文學體裁的書籍文本，以大報恩寺塔的形象傳播與圖像演變?yōu)橹骶€，勾勒中國寶塔在西方世界中從想象到確切、從作為知識對象的異國建筑到浸潤文藝想象的藝術(shù)對象的形象史。

第三展區(qū)“名勝之塔”

“名勝之塔”將托馬斯·阿羅姆筆下的中國名塔作為主展品，與18世紀英國學院派畫家威廉·亞歷山大（William Alexander）所繪同類場景或民國年間對該塔的攝影插圖并置，進行圖像文獻間的“對話”。1792年，英國以為乾隆祝壽為由派遣以馬戛爾尼為正使的大型使團訪華。制圖員威廉·亞歷山大根據(jù)自己的學院派“如畫”趣味，對中國風土進行沿途記錄。其中不少制成銅版畫傳播。阿羅姆參考了這批極具資料性與藝術(shù)性的圖像，利用自己作為一名優(yōu)秀建筑師的空間想象力，以不同的空間視角對原畫進行藝術(shù)重構(gòu)。

阿羅姆也是一位得到過學院訓練的畫家，其插圖極具浪漫主義情調(diào)。該展區(qū)著重于阿羅姆插圖與前人銅版畫作品間的繼承與發(fā)展關(guān)系，在西方美術(shù)史的圖像傳統(tǒng)內(nèi)，講述阿羅姆作品的圖像與風格小史。畫作與實景攝影為讀者了解阿羅姆的作品提供其藝術(shù)史背景與真實景物對照。圖像間的啟發(fā)與影響，使插圖作品形成與真實相關(guān)卻又平行的藝術(shù)世界。

第四展區(qū)“湖光映塔”

“湖光映塔”以來華西方人逐漸深入中國內(nèi)陸的行旅路線為切入點，選取托馬斯·阿羅姆鋼版畫中同水道航線相關(guān)的塔景，以阿羅姆的視覺想象呈現(xiàn)作為地標線索的中國寶塔在西方地理想象中的獨特角色。于歐洲人而言，從澳門等港口進入中國之后，經(jīng)過虎門，沿珠江水道便可見引航鎖水的高塔。中國寶塔即是航道上的重要地標。隨著旅途的進行，他們或沿海北上，或沿京杭運河航行，山巒間、河岸邊的或荒廢、或有人煙的無名小塔如影隨形。旅途中不具地標性或明顯功能性的寶塔，成為西人視覺經(jīng)驗中的朦朧意象。

中國寶塔在西人行旅中被一次次地目擊，而作為視覺經(jīng)驗的塔影最終被一張張插圖內(nèi)化、定格成集體的地理記憶。本展區(qū)以阿羅姆版畫中廣州水道與京杭運河中的塔景為主，梳理寶塔圖像背后的歷史地理因緣。確切或無名的寶塔既構(gòu)成了西人航行中的地理知識與地理印象，亦成為他們腦海中極具代表性的中國景觀。

第五展區(qū)“塔下田園”

“塔下田園”將視角徹底移向阿羅姆版畫中不具名甚至出于創(chuàng)作需求虛構(gòu)的寶塔形象。它們初看之下極不起眼，多為點景之用，以增加插圖的中國風情感。同時，它們也成為阿羅姆插圖及其讀者們想象中國人生產(chǎn)生活的“背景板”。展區(qū)選用阿羅姆描繪中國農(nóng)桑與日常風俗及節(jié)慶習俗的作品，詮釋在18、19世紀的英國、法國學者建構(gòu)“重農(nóng)主義”的中國形象的需求下，畫家是如何依據(jù)遠播海外的真實中國繪畫與學者的文字信息，讓寶塔進入此時西方學術(shù)世界的社會想象。

阿羅姆對17世紀焦秉貞《御制耕織圖》與18世紀布歇（Francois Boucher）版畫的輾轉(zhuǎn)借鑒使他的圖像具有極強的信服感。透過《中華帝國：古老的風光、建筑和習俗》一書的圖文，無論是阿羅姆還是文字作者賴特，都未能理解真正的中國風俗。阿羅姆的插圖體現(xiàn)出一種試圖理解中國文化的努力，圖中塔影則為西方讀者閱讀圖文提供象征中國的“文化地標”。

阿羅姆筆下的中國寶塔于今時今日的我們而言不只是“西洋鏡”下的海內(nèi)奇觀，也不單純是被西方作者觀察、塑造的對象，它更體現(xiàn)了一種積極的文化觀照。座座寶塔與建筑、地理知識密不可分，參與了西人的旅行、視覺與知識經(jīng)驗；在藝術(shù)的維度中，寶塔形象成為創(chuàng)作與想象的源泉，亦成為西方表達、傳播其所理解的中國文化的視覺載體。在文明互鑒與互解的意義上，不失為一份獨特的見證。

【展品介紹】

1915巴拿馬萬國賽珍會土山灣百塔圖獲贈頭等獎憑

石印本，w97*h25cm

1912年，上海徐家匯的土山灣孤兒工藝院的300多位孤兒在木工部主任、德國傳教士葛承亮（Aloysis Beck）的指導(dǎo)下，用了近三年時間制作了近百座寶塔、一個巨大的牌樓以及一大批藝術(shù)品，于1914年底運到美國舊金山參加1915年的巴拿馬太平洋萬國博覽會。在博覽會上，中國寶塔獲得頭等大獎。圖冊中有82座古塔，其中南京大報恩寺塔編號35號，上海龍華塔編號36號，均為等比例縮小仿真雕刻古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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