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安德烈·布勒東（André Breton）發(fā)表了一篇顛覆了夢境與現(xiàn)實的宣言。2024年，為紀念“超現(xiàn)實主義”誕生100年，蓬皮杜中心最新展覽"Surréalisme"近日對外開展，展覽追溯了1924年至1969年間超現(xiàn)實主義超過40年的非凡影響力。
長期以來，1940年被視為超現(xiàn)實主義的結束，但事實上直到1969年這項運動才正式終結，這場歷經(jīng)一個世紀的前衛(wèi)藝術運動被忽略了接近一半的歷史。1940年至1969年之間，這項關于“夢”和“想”的運動并未停止發(fā)展。這段“戰(zhàn)后”超現(xiàn)實主義有必要被歸納到這項運動的整體之中，在當代語境獲得更多討論。
超現(xiàn)實主義不應僅僅被看作是一個巴黎或歐洲的運動。它在全球范圍內(nèi)影響至深，其中包括美國、拉丁美洲、馬格里布地區(qū)和亞洲，超現(xiàn)實主義從這些地區(qū)獲得了極其豐富的滋養(yǎng)。此外，近年來，女性在超現(xiàn)實主義運動中的地位也得到了重新評估。她們不再只作為藝術家的靈感繆斯登場，而是帶著她們的作品和意識參與其中。
蓬皮杜中心上一次舉辦超現(xiàn)實主義的專題展覽在2002年，在這項藝術運動誕生一個世紀后，今秋，蓬皮杜中心帶來了聚焦1924—1969這40余年間對超現(xiàn)實主義的最新研究。展覽被設計成一個迷宮般的空間，觀眾以特定的順序依次進入13個不同的展覽章節(jié)，以藝術家為媒介，按時間和主題組成特定的章節(jié)。
黑夜與白晝?nèi)诤?，夢境與現(xiàn)實交錯
此次展覽結合了繪畫、素描、攝影、電影和文學文獻作品，以從法國國家圖書館借來的《超現(xiàn)實主義宣言》原稿為中心，配以聲學研究所（IRCAM）利用克隆技術重現(xiàn)的安德烈·布勒東的聲音，邀請觀眾踏上超現(xiàn)實主義夢境與---幻覺之旅。旅途中，我們將與啟發(fā)該運動的文學人物（如勞特雷阿蒙、劉易斯·卡羅爾、薩德等）相遇，和構成超現(xiàn)實主義詩意想象的神話（如夢境、哲學之石、森林等）擦肩而過。“迷宮”的墻壁上還有詩歌，就像從超現(xiàn)實主義圖書館的書中撕下的書頁……
關于《超現(xiàn)實主義宣言》（About Surrealist Manifestos）
《超現(xiàn)實主義宣言》由法國作家安德烈·布勒東于1924年發(fā)表，是超現(xiàn)實主義運動的核心文獻之一。在宣言中，布勒東提出了超現(xiàn)實主義的定義，強調(diào)通過潛意識、夢境和自動寫作等手段來超越理性和現(xiàn)實，探尋一種更為深層的真理。他主張打破傳統(tǒng)的邏輯和理性束縛，釋放人類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從而揭示現(xiàn)實背后隱藏的神秘和無限可能性。布勒東的宣言為超現(xiàn)實主義在藝術、文學和思想領域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影響深遠。
《超現(xiàn)實主義宣言》手稿（局部）
一場超現(xiàn)實之旅
展廳入口
此次展覽的展陳設計亦別出心裁：參觀者將穿過一個如夢似幻的入口，這個入口被設計成一個“魔法盒子”。其靈感來自超現(xiàn)實主義者對流行文化（如鬼屋、游樂園）的迷戀，這個沉浸式裝置的入口讓人聯(lián)想到安德烈·布勒東窗下的“地獄”咖啡館。由Thierry Dufre?ne構思并與魔術師Abdul Alafrez合作完成的這一“魔法門”，令人聯(lián)想起漢斯·里希特在其電影《早餐前的幽靈》（1927-1928）中上演的“消失”場景，邀請著我們踏上一段深入夢境與超現(xiàn)實幻象的旅程。
“地獄”咖啡館（Cabaret L’Enfer）
“地獄”咖啡館（Cabaret L’Enfer）
位于巴黎蒙馬特爾的“地獄”咖啡館是一家著名的主題咖啡館，以其獨特的裝飾和表演吸引了許多藝術家和知識分子，包括安德烈·布勒東（André Breton），他被認為是超現(xiàn)實主義運動的領袖。
正如達利在1944年創(chuàng)作的《蜜蜂在石榴周圍飛行引發(fā)的夢境，一秒鐘前的覺醒》探索了夢境、現(xiàn)實和潛意識的交織。
薩爾瓦多·達利 Salvador Dalí, 《蜜蜂在石榴周圍飛行引發(fā)的夢境，一秒鐘前的覺醒》
畫面中央是一個裸身女子，她漂浮在一塊荒涼的巖石上，呈現(xiàn)出夢境般的靜謐。在畫作右下角有一顆裂開一個小口的石榴，石榴周圍飛行的蜜蜂則是引發(fā)夢境的原因。左上角的夢境描繪中有兩只攻擊態(tài)勢的老虎，從食人魚的血盆大口中躍出，還有一只四肢如蜘蛛腿般細長的大象和馬上就要刺到熟睡女人的魚叉。
作品的標題直接點出靈感來源于一種“做夢的邏輯”，即一個微小的外界刺激（蜜蜂的煩擾）如何在夢境中引發(fā)戲劇性的視覺體驗（魚叉，老虎，食人魚，大象的危險）。
超現(xiàn)實主義者強調(diào)從夢境、幻象和潛意識中汲取創(chuàng)作靈感，而法國詩人阿蒂爾·蘭波（Arthur Rimbaud）早在19世紀就通過他的詩歌實踐了這一理念。《超現(xiàn)實主義宣言》中多次提到蘭波，視其為運動的先驅。蘭波的詩歌突破了傳統(tǒng)的韻律和邏輯結構，充滿了自由聯(lián)想、強烈的感官描寫和超現(xiàn)實的意象。
雷內(nèi)·馬格利特 René Magritte, 《個人價值》les valeurs personnelles, 1957, Oil on canvas, 31 1/2 × 39 3/8 in | 80 × 100 cm, ? Charly Herscovici, Brussels /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馬格利特的《個人價值》是一幅充滿典型超現(xiàn)實主義風格的畫作。馬格利特通過將日常物品置于奇異的背景中，探索了物體與空間、規(guī)模與意義之間的關系。
作品中一個類似臥室的空間，背景是一面天空般的墻紙，地板鋪著木紋地板。然而，這個房間內(nèi)的日常物品卻具有異常巨大的尺寸。一把巨大的梳子竟然長到幾乎觸碰到房間的屋頂，肥皂像是有一個沙發(fā)那么大，而酒杯大得能塞下一個人……房間中的床和柜子與這些物品相比顯得微小。
這些物品與空間的比例失衡，讓整個畫面呈現(xiàn)出一種怪誕的氛圍。馬格利特將這些熟悉的物品以不合乎常理的形式展現(xiàn)，使物品失去正常的功能成為純粹的符號，這種獨特的視覺悖論探索了意識與現(xiàn)實的邊界。
超現(xiàn)實主義的女性崛起
朵拉·瑪爾Dora Maa,《無題（手殼）》Sans titre [Main-coquillage], 1934, Epreuve gélatino-argentique, 40,1 x 28,9 cm ? Adagp, Paris Photo credits : Centre Pompidou, MNAM-CCI/Jacques Faujour/Dist. GrandPalaisRmn
鬼魅、荒誕、暗黑、神秘……朵拉·瑪爾以她獨特的創(chuàng)作風格闖入了20世紀以男性為主導的超現(xiàn)實主義的運動中?，敔柹瞄L使用照片蒙太奇的創(chuàng)作模式，將對比鮮明的圖像組合在一起，以反映潛意識的運作方式。1934 年，她創(chuàng)作了一幅早期的照片蒙太奇，名為 《無題（手殼）》。
遠處烏黑的天空濃云滾滾，天光直穿詭異的黑暗照射在海螺殼上，一只涂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打破了這份幽深的凝滯。
通過光影和拼貼，瑪爾用精妙的構圖創(chuàng)造出了一種驚人的動態(tài)：這只詭異的手是正在伸進殼里還是伸出殼外？它是否如神秘生物一般寄居在貝殼中？這些問題幾乎以不自覺的方式進入到觀眾的腦海中，迫使它們沉浸在潛意識的領域中尋找自己的答案。
如同超現(xiàn)實版本的《維納斯的誕生》，瑪爾藝術生涯早期的這幅作品正是她創(chuàng)作中最有力的宣言：放棄真實、拋下理性，新的美學就在超越現(xiàn)實的過程中孕育而生。
利奧諾拉·卡林頓 Leonora Carrington, 《綠茶》Green Tea, 1942. Huile sur toile, 61.00 x 76.20 cm, ? Adagp, Paris, 2024 Photo credits : Digital image, The Museum of Modern Art, New York/Scala, Florence
女性獨立意識的覺醒對超現(xiàn)實主義后期的影響尤為突出。
卡林頓的作品《綠茶》展示了一個女性形象，她的身體被描繪成一種奇異的、幾何形狀的形式。她的身形既像是一個橢圓形的蛋狀物體，又像是包裹在某種柔軟的繭中，頭部和肢體微妙地從這形狀中延伸出來，也許象征著女性的生育力量或內(nèi)在世界。背景是一個不確定的空間，可能是某種幻想或夢境的場景。女性周圍似乎有一些植物或細枝狀的元素，給人一種靜謐而又神秘的氛圍。
作為超現(xiàn)實主義運動的重要成員之一，卡林頓常以女性作為主題，探討女性的身份、力量與潛能。
晨曦中的大自然
馬克斯·恩斯特Max Ernst, 《晨曦中的大自然》Nature dans la lumière de l'aube, 1936 Oil on canvas, 25 x 35 cm ? St?del Museum, Frankfurt am Main ? VG Bild-Kunst, Bonn 2024, Foto: U. Edelmann
恩斯特的《晨曦中的大自然》中表現(xiàn)了自然界的原始力量和神秘感。
鳥的翅膀變成一雙大手、扭曲的植物和不規(guī)則的地形暗示了自然的不可知與不可控，仿佛在黎明時分展示出自然的另一面——既令人敬畏又令人不安。
在超現(xiàn)實主義中，自然常常象征著人類潛意識的深層結構。藝術家通過抽象化的自然景觀探討了人類內(nèi)心深處的欲望、恐懼和原始沖動。這些景觀不僅是地理空間，更是心理空間的投射。
天上的食糧
雷梅迪奧斯·瓦羅 Remedios Varo, 《天上的食糧》Celestial Pablum, 1958, Oil on board 36 x 24 inches (91 x 61 cm) ? Courtesy of the Gallery Wendi Norris, San Francisco.
瓦羅的《天上的食糧》則探索了宇宙。
畫作的中心是一位身穿修道士般衣袍的女性形象，坐在一座高塔中。她通過一臺奇異的機械裝置將天上星星轉化為食物，并喂食給關在籠子中的月亮。
這是一種對人類精神與宇宙奧秘之間聯(lián)結的暗示，即使畫中的機械裝置與科學儀器象征著理性和技術，但結果卻是充滿魔法和神秘感的。除此之外，瓦羅的作品被廣泛認為是超現(xiàn)實主義運動中的女性主義表達，這幅畫探討了女性的創(chuàng)造力與宇宙之間的深刻聯(lián)系。畫面中心的人物不僅在物理上操作機械裝置，還在精神上掌握了轉化星辰能量的力量，這種表現(xiàn)暗示了女性在世界上的獨特地位和重要性。
此次展覽展期持續(xù)至2025年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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