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世間的絕大部分作家(少數(shù)文豪除外),甚至是著作等身的作家,都免不了一種相同的命運:當他無數(shù)次被人閱讀,被人回憶起時,人們談?wù)摰钠鋵嵵皇撬囊粌刹看碜鳎劣谄渌髌?,不管作者本人認為寫得多精彩多用心,往往淪為陪襯的角色,長久地被遺忘在冷板凳。
比如,當我提起納博科夫時,你腦中想起的一定是他那本驚世駭俗的《洛麗塔》,而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經(jīng)于1938-1939年間,用心寫過一部長篇小說《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實生活》。
納博科夫生于俄國圣彼得堡市一個貴族家庭,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光仆人就是好幾十人,上學是私人司機開車接送。1919年,全家流亡歐洲,他的人生軌跡開始發(fā)生劇烈轉(zhuǎn)折。1937年至1940年間,納博科夫在納粹入侵之前的法國定居,當時生活條件極為艱苦,他只能在衛(wèi)生間里寫作(這和他早年的貴族生活真是天差地別)。《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實生活》就是他在法國住所的衛(wèi)生間里用英語寫的第一部長篇小說。
光這一點,就很有象征意義。那意味著,納博科夫也許已經(jīng)意識到長久的流亡使他不再有機會回到魂牽夢繞的故鄉(xiāng),他不得不選擇用英語寫作,才能在歐洲打開市場,安身立命。而《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實生活》正是他嘗試跨出的第一大步,也是他與過去的自己告別的一大步。
寫作中的納博科夫,1929
在我看來,論藝術(shù)手法的奇特與高明,《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實生活》要蓋過后來也用英語寫作的《洛麗塔》。另一方面,納博科夫也是在寫完《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實生活》這本書之后不久,就開始構(gòu)思《洛麗塔》。用他自己的話說:“最初感覺到《洛麗塔》的輕微脈動是在1939年末或1940年初,在巴黎,急性肋間神經(jīng)痛發(fā)作、不能動彈的那個時候?!?/p>
所以,我也相信,通過《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實生活》這根管道,我們可以很好地理解在文字層層疊疊的包裹下,納博科夫那顆隱秘的心靈。
二
在小說中,主人公塞巴斯蒂安·奈特是一位英籍俄裔作家,他行蹤隱秘,特立獨行,以擅長寫“研究小說”著名,但不幸英年早逝。也就是說,塞巴斯蒂安·奈特一出場,就是一個死者的角色。全書從始至終彌漫著濃郁的回憶氣氛。
故事的第一人稱敘述者V是塞巴斯蒂安同父異母的弟弟,為了反駁傳記作者古德曼對已故哥哥的歪曲,他決心為哥哥寫一部傳記。然而,他對哥哥并不完全了解,加之缺少文學創(chuàng)作經(jīng)驗,寫傳記有一定困難。他仔細研究了哥哥的作品和少量遺留文件,走訪了為數(shù)不多的知情人,力圖追溯哥哥生前的蹤跡,特別是解開兩次戀情之謎。隨著故事情節(jié)的展開,一個有才華、有個性、有怪癖的小說家形象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而敘述者本人也在調(diào)查和寫作過程中思考人生,思考文學創(chuàng)作,成為書中的另一個主人公。
《納博科夫傳》作者布賴恩·博伊德認為,與納博科夫的其他小說不同,《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實生活》把它的構(gòu)思活動完全暴露出來,就像一個齜牙咧嘴的魔術(shù)師在使用X射線一樣。小說的趣味在于其滑稽受挫的敘述。
小說,是虛構(gòu)的藝術(shù)。而狡猾的納博科夫耍了一個花招。他仿佛是構(gòu)建了一個真假參半的城堡(真的部分很真,有自傳意味),又故意模糊了連接真假構(gòu)件的卯榫結(jié)構(gòu),然后邀請讀者過來參觀,他自己又偷偷地躲了起來,在黑暗中發(fā)出笑聲。
他明白地告訴讀者,故事是虛構(gòu)的,可虛構(gòu)的又是“真實生活”,而這種“真實生活”,是被另一個同樣是虛構(gòu)的人找尋出來、敘述出來的。這種“敘述的敘述”“虛構(gòu)的真實”,又能到達多大程度的真實?
對于我來說,在這部奇怪的小說之中找出作者暗藏的真實信息,就成為最大的誘惑。尤其是,這本書是借用主人公弟弟的口吻敘述的。
三
納博科夫出生于1899年,每憶及此事,總讓他倍感欣喜。
1899年,剛好是普希金一百周年誕辰,當時,俄國正在大張旗鼓地開展紀念普希金的活動。往上追溯,納博科夫祖上與普希金還能扯上一點關(guān)系。這是納博科夫?qū)?899年感到榮耀的最主要原因。這種優(yōu)越感,對年少的納博科夫來說,是根深蒂固的。與此同時,世紀末的最后一年,還帶給他某種神秘的暗示。
在《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實生活》開頭部分,納博科夫在保留1899年年份不變的前提下,修改了自己的出生日期(納博科夫出生于1899年4月23日),而把小說中的塞巴斯蒂安·奈特設(shè)置為1899年12月31日出生。這既保留了榮耀,又把世紀末的神秘暗示擴大到極致??芍^真真假假、用心良苦。
納博科夫是家中長子,全家人對他十分寵愛。他在回憶錄《說吧,記憶》里寫道:“我十歲的時候,男女家庭教師就知道,上午是屬于我自己的(捕捉蝴蝶時間),于是都小心地避開?!?/p>
納博科夫出生后沒過幾個月,他的母親葉蓮娜又懷孕了。葉蓮娜有些神經(jīng)質(zhì),而此時她的父母,也就是納博科夫的外祖父母同時病重,讓她身心交瘁。在如此局面之下,1900年3月,納博科夫的弟弟謝爾蓋出生。因此,后來她的夫兄推測,謝爾蓋的問題(嚴重口吃,怕羞,早年很恨母親)恐怕是跟這段時間的焦慮有關(guān)。
納博科夫和謝爾蓋,類似蝴蝶和繭的區(qū)別,是兩個截然相反的形象。納博科夫,陽光、英俊、自信,愛做惡作??;謝爾蓋,灰暗、口吃、羞澀,甘愿當納博科夫的小跟班。
兄弟倆是如此的不同。納博科夫在回憶錄里承認自己“喜歡吵鬧,愛冒險,有點橫行霸道”,而謝爾蓋“安靜而無精打采”。兩人對音樂的態(tài)度也是截然不同的。納博科夫承認自己沒有一點音樂細胞,聽音樂是一種痛苦,而謝爾蓋從十歲時就開始對音樂感興趣,上無數(shù)堂音樂課。當他在樓上一架鋼琴上彈奏歌劇片段時,納博科夫就會“悄悄走到他的背后捅他的肋骨”,納博科夫接下來寫道——他沒寫謝爾蓋如何受驚,只是念念不忘自己被音樂騷擾的痛苦——“一段痛苦的回憶”。
心性不同,形于肢體的語言也就不同。8歲的納博科夫,戴著領(lǐng)帶,下穿一雙油亮的皮鞋,坐在一張?zhí)僖沃希E著二郎腿,腿上攤著一本打開的蝴蝶標本冊,里頭裝滿了他用心從湖泊、高山、森林那里收集過來的藏品。年少的納博科夫微微向左扭頭,驕傲自豪地看著鏡頭,也看著百來年之后的我們。這是一張拍攝于1907年的照片。
納博科夫,1907
而少量存世的謝爾蓋照片(我們看到的幾乎都是他與家人的合照),是完全不同的面相。
有一張拍攝于1901年的兄弟倆合照,納博科夫認為:“看起來像有頭發(fā)和沒頭發(fā)的同一個嬰兒。”其實不然,在我看來很好區(qū)分。兩歲的納博科夫目光炯炯有神,甚至有一點兇悍,而1歲的謝爾蓋看上去有些不安與不自然,身體坐得很正。納博科夫微微側(cè)身,用右手抓住謝爾蓋的左手,這既像一種保護又像一種占有。
在之后的幾張合照里,謝爾蓋都習慣躲在照片的邊上。在1907年的一張合照里,他筆直地站在家庭女教師的身邊,顯得十分拘束,而另一邊的納博科夫則是交叉雙腿,歪歪扭扭地站著,整個身體靠在家庭女教師的身上。
1907年的合照
還有一張拍攝于1909年的合照很能說明問題。謝爾蓋站在照片的左邊,左手橫在腹部,右手托著下巴,帽子的前檐遮住一大半眼睛,依舊是一副拘謹?shù)臉幼樱吷系募{博科夫雙手叉在腰間,以一種很有攻擊性的姿態(tài)站立,直視著拍照片的人。
我們能看到的謝爾蓋最后的形象,是一張拍攝于1918年的合照。照片上的納博科夫英俊,開始散發(fā)出酷酷的青春期氣息,而邊上的謝爾蓋面容顯得模糊,納博科夫解釋:因為照片的瑕疵而影響了謝爾蓋的面容。這張拍壞的照片也似乎暗示了謝爾蓋之后的悲慘命運。
納博科夫與謝爾蓋,1916
納博科夫把自己與謝爾蓋之間的疏離感寫入《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實生活》,或許為了增強這種疏離感,他在小說里把V設(shè)定為比塞巴斯蒂安·奈特小6歲的同父異母弟弟。
納博科夫在這部小說里寫道:“他一晃肩膀,把我推開,但仍不轉(zhuǎn)身,仍像往常那樣不和我說話,對我還是那樣冷漠……他從來不承認我對他的親情,也從來不培育這種親情?!?/p>
年少的納博科夫與謝爾蓋的情感,在一次事件之后,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納博科夫在回憶錄《說吧,記憶》第十三章寫道:
出于各種原因,我發(fā)現(xiàn)我討論我的另一個弟弟(指謝爾蓋)是極端困難的……我們上的是不同的學校;他進了父親以前念的高中,穿正規(guī)的黑色校服,在十五歲時他添加了一點不合法的修飾:鼠灰色的鞋罩。大約那個時候,我在他書桌上發(fā)現(xiàn)并讀了他的一頁日記,出于愚蠢的驚訝,我給家庭教師看了,他立即把它給父親看了,這頁日記意外地在回顧時澄清了他的那些古怪行為。
一段遮遮掩掩的描寫。事情的真相是,納博科夫意外地發(fā)現(xiàn)謝爾蓋是同性戀。這讓他非常震驚。
謝爾蓋之后的命運是,1919年之后,他與納博科夫一起流亡歐洲,一起進劍橋大學讀書。畢業(yè)后,謝爾蓋搬到了巴黎,以教英語和俄語為生,很難想象口吃嚴重的謝爾蓋在異國他鄉(xiāng)當家庭教師是怎樣一副模樣。而納博科夫搬到了柏林,同樣以教英語和俄語為生。
納博科夫在回憶錄《說吧,記憶》第十三章繼續(xù)寫道:
我們于一九三○年代在巴黎重逢,從一九三八年到一九四○年保持了親切友好的關(guān)系。他常常到我和你以及我們的孩子在布瓦洛街租住的兩間破舊的房間來聊天,但是碰巧(他離開了一段時間)他在我們離開巴黎去美國以后才得知我們已經(jīng)離去。我最凄涼的回憶是和巴黎聯(lián)系在一起的,離開這個地方我感到莫大的寬慰,但是他不得不向一個冷漠的看門人結(jié)結(jié)巴巴地表示他的驚詫,這使我感到難過。我對戰(zhàn)爭時期他的生活很不了解。有一段時間他受雇于柏林的一個機關(guān)做翻譯。作為一個坦率而無畏的人,他在同事面前批評那個政權(quán),他們控告了他。他被捕了,被指控是個“英國間諜”,送到漢堡的集中營,并于一九四五年一月十日因營養(yǎng)不良死在了那里。他的人生是那些無望地要求得到遲來的什么東西的人生中的一個——同情、理解,不管是什么——僅僅承認這樣一種需求是不能代替這些東西,也是無法加以彌補的。
文中最后一句非常繞口,像一只笨重的甲蟲在飛行時繞了一個很不自然的大彎。其實也是納博科夫?qū)Φ艿苤x爾蓋的復雜感情。
四
作家劉禾寫過一本很好玩的書,書名叫《六個字母的解法》。整本書的結(jié)構(gòu)主線,是考證納博科夫自傳《說吧,記憶》里一個化名“奈斯畢特”(NESBIT)的人物原型。這本書的寫作手法,是戲仿《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實生活》的偵探小說風格,讀起來非常有趣。劉禾在書中提到了《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實生活》這部小說。
塞巴斯蒂安,在小說里是哥哥S,講故事的人是弟弟V,這種安排剛好把弗拉基米爾(Vladimir)和謝爾蓋(Sergey)在生活中的兄弟關(guān)系顛倒過來。劉禾認為,如此曲筆,其中隱含的,恰恰是納博科夫擅長的字母游戲。為了搞清楚納博科夫的把戲,她就在紙上畫了一個草圖,草圖如下:
有一天下午,劉禾在草圖上隨手亂畫,忽然,一個潛在的線條讓她激動起來,她讓其中一條線旋轉(zhuǎn),直到它與另外一條線重疊,那么作者納博科夫就與小說敘述者V合二為一,S與S重合。生活中的哥哥,置換為小說中的弟弟。草圖如下:
劉禾盯著這條線看了好一會兒,心中驀地一驚,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她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jié)論:S哥哥(早逝)=謝爾蓋S。
這個意外的發(fā)現(xiàn)讓劉禾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zhàn),原來一個關(guān)于謝爾蓋早逝的預(yù)言(納博科夫?qū)戇@部小說時,謝爾蓋還在世),深深隱藏在小說當中!不過,劉禾不認為,這是納博科夫有意為之。
他為什么要詛咒自己的弟弟呢?很可能,作家自己也未必意識到文字的潛力來自何方。倘若納博科夫真正意識到這一點,他還敢那么輕松地操控文字嗎?這一類預(yù)言接近占卜術(shù),古人占卜使用的是一種符號技術(shù),當然離不開文字和數(shù)字。
然而,幾年后,那個可怕的預(yù)言在真實生活應(yīng)驗了。
五
這真是一個腦洞大開的解讀。但是,坦率地說,我認為這是劉禾的過度解讀,離納博科夫真正要表達的相去甚遠。
首先,散文和小說兩種文體有著最本質(zhì)的區(qū)別。散文寫作,是要做到真實真誠地記錄,尤其是回憶錄,更是要毫不掩飾自己的內(nèi)心成長史,進行自我剖析,從而對人生價值提出指導觀點。而小說,本質(zhì)是一種虛構(gòu),眾所周知,小說中的“我”并不完全是真正的作者“我”,同樣的,小說中的弟弟,也不完全是現(xiàn)實世界中作者的弟弟。在兩者之間不能畫等號。小說中的“我”,可以扭曲、變異、隱藏,其他人也是同樣的道理。
縱觀納博科夫的回憶錄,他對年少的弟弟,也許有過刻薄的對待,但是到了流亡時期,兩人可謂是感情真摯,雖然,納博科夫從始至終不能理解弟弟謝爾蓋的感情生活,但是早已不再有惡意。而謝爾蓋最后的悲劇,是時代造成的,被裹挾其中的當事人,包括納博科夫在內(nèi),都是無能為力的。
但是,到了小說,那就是另一碼事了。對創(chuàng)作自由的納博科夫來說,根本沒有劉禾所說的“詛咒”顧慮。在《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實生活》里,也有一個可以駁斥劉禾的例子,因為在小說里,納博科夫也把主人公的母親寫死了。要知道,當時納博科夫?qū)戇@部小說時,他的母親還在世呢。
眾所周知,納博科夫深受母親的疼愛。如果是要“對應(yīng)”的話,納博科夫也太大逆不道了。
再者,我們在讀小說時很容易會意識到,小說里早逝的正是身為作家的哥哥塞巴斯蒂安。如果說真要詛咒,納博科夫要詛咒的反而是自己!而實際上,對納博科夫來說,小說里哥哥弟弟的角色本身其實并不重要,那只是一個標簽,他要探討的是過去或者說真實難以企及的主題。
再往深里說,對跨越大江大海的納博科夫來說,死亡也并不是我們傳統(tǒng)意義上的死亡,而是劃向永恒的船只。何以這么說?
納博科夫在回憶錄《說吧,記憶》的開篇就寫道:
搖籃在深淵上方搖著,而常識告訴我們,我們的生存只不過是兩個永恒的黑暗之間瞬息即逝的一線光明。盡管這兩者是同卵雙生,但是人在看他出生前的深淵時總要比看他要去的前方的那個(以每小時大約四千五百次心跳的速度)深淵要平靜得多。
在回憶錄第一章的最后部分,納博科夫?qū)Ω赣H有一段刻骨銘心的回憶。那一天,納博科夫正在吃飯,他的父親剛好被村民叫去幫忙調(diào)解糾紛,他的父親很快就幫村民解決了難題,然后被村民高高地拋起,這一幕被納博科夫透過窗子看到了。
有一小會兒,父親身穿被風吹得飄起的白色夏季西服的身影會出現(xiàn),在半空中壯觀地伸展著身體,四肢呈奇怪的隨意姿態(tài),沉著英俊的面孔向著天空。隨著看不見的人將他有力地向上拋,他會像這個樣子三次飛向空中,第二次會比第一次高,在最后最高的一次飛行的時候,他會仿佛是永遠斜倚著,背襯夏季正午鈷藍色的蒼穹,就像那些自在地高飛在教堂穹形天花板上的、衣服上有那么多的褶子的天堂中的角色,而在它們下面,凡人手中的蠟燭一根根點燃,在煙霧蒙蒙中微小的火焰密集成一片,神父吟誦著永恒的安息,葬禮用的百合花在游弋的燭光下遮擋住躺在打開的靈柩中的不論什么人的臉。
我們會無比驚嘆于納博科夫?qū)Ω赣H的這段描寫:從父親榮耀的時刻直接切換到葬禮,這個蒙太奇那么詭異又那么自然。納博科夫為什么要這么寫?我想,一定是納博科夫想讓自己的父親可以在死亡中得到永恒。流亡的失去故土的人,對此有切身的體會。
回到謝爾蓋的話題。話又說回來,縱然是小說,有時里頭也會有意無意滲透出作者真實的情感。在《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實生活》結(jié)尾部分,塞巴斯蒂安在彌留之際寫信給V,信中寫道:“由于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我在生活歷程中曾忽視了它們。比如說,我想問問你這些年都在做什么,也想給你講講我自己的情況。”
這句話,讀來讓人動容。
本文摘自王永勝所著《口吃簡史》。
《口吃簡史》,王永勝/著,上海文藝出版社,2024年10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