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宮午門看到莫奈花園

清明時節(jié)，春意融融，當傳說中的西園雅集發(fā)生地——北宋文人王詵的私人園林、故宮乾隆花園、明代蘇州定慧寺禪院、意大利龐貝別墅花園、中世紀修道院園林、法國凡爾賽宮園林、日本江戶時期花園、莫奈花園……中外名園風貌匯聚一堂，將是怎樣的盛景？請看由故宮博物院和芝加哥藝術(shù)博物館聯(lián)合主辦的“樂林泉——中外園林文化展” 。

故宮博物院

樂林泉：人與自然關(guān)系的詩意重構(gòu)

園林，是人為創(chuàng)造的、以自然要素（山、水、植物）與人工構(gòu)筑（建筑、道路、雕塑）為核心，通過藝術(shù)化布局和空間設(shè)計，實現(xiàn)觀賞、休憩、文化表達等多重功能的綜合性景觀環(huán)境。園林的本質(zhì)是人與自然關(guān)系的詩意重構(gòu)，既體現(xiàn)技術(shù)性，又承載哲學(xué)與美學(xué)內(nèi)涵。

本次展覽聚焦于園林，以“園林雅事”為敘事焦點，立足中國古典園林藝術(shù)，同時也放眼全球園林文化，通過雅集、鑒藏、游山、靜修、觀花、暢音六大園事，展開一場跨越時空的園林藝術(shù)對話。

展覽的名字“樂林泉”就取自展品《皋涂精舍圖》軸上，乾隆御筆親題的詩塘?！傲秩笔侵袊湃藢ψ匀簧剿脑娨獗磉_，“樂”于“林泉”，則是人們在園林中寄托的棲居追求。

《皋涂精舍圖》局部

 《皋涂精舍圖》局部

此次展覽共展出200余件/套中外展品，他們分布于故宮博物院的午門以及東、西雁翅樓展廳，在進入到具體的展品之前，本次展覽首先需要關(guān)注的是其獨樹一幟的沉浸式展陳布置。

據(jù)故宮博物院展覽部副主任孫淼介紹，六個展陳單元分布于三個展廳，每一個展廳根據(jù)展品進行了展陳色彩的提取，三個展廳分別聚焦于山、水、花三個主題。

比如西雁翅樓展廳的主題是“水”，水來自曲水流觴這一文人雅集的傳統(tǒng)，站在西雁翅樓門口，從一扇圓形花窗中可以看到展柜像水流一樣蜿蜒，觀眾駐足展柜邊，如同西園雅集時文人墨士游吟于水岸邊?！拔覀兊恼构衲M著水面波光粼粼的感覺，后背板用黃色和綠色進行搭配，展廳中的柱子用了竹節(jié)紋的裝飾，中西文物在展廳中穿插著擺放，給觀眾一種相互對照的感覺。”

展覽現(xiàn)場

西雁翅樓呈現(xiàn)的是雅集、鑒藏這兩個展陳單元。

山林之中，蜿蜒水濱，那場一千六百余年前的蘭亭雅集，在中國文人心中投下永恒的漣漪。觴詠之所融入園林，風雅名篇俯拾皆是。

明《休憩圖卷》中的展示的曲水流觴的雅集

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是古典世界中永恒的詩意，一幅《墨竹圖卷（元人君子林圖之一）》由元人李衎所繪。建福宮西偏之室名“三友軒”，取“歲寒三友”之意。乾隆帝將曹知白（傳）《十八公圖》《宋元人梅花合卷》與《元人君子林圖卷》一并收貯該室?！叭衍帯眱?nèi)以松、竹、梅圖案為飾，室外遍植該類植物，以應(yīng)和三卷內(nèi)容。李衎畫竹師法自然，圖中墨竹一竿直立，形如鳳尾。

《墨竹圖卷（元人君子林圖之一）》局部

《十八公圖卷》曹知白（傳）局部

當世人感懷蘭亭、西園、玉山等雅集中高士們留下的詩文時，絲綢之路西行的路上也回響著薩迪、哈菲茲等波斯詩人的篇章。他們在象征天堂的花園，藉由美酒、花鳥、山水與靜夜，探討愛、自然與生命。不同文明、不同時代的雅士們在此匯聚，園林成為孕育美與哲思之地。文明中的優(yōu)雅，自此永續(xù)。

唐代《歷代名畫記》中就提到了“鑒識”與“收藏”。中國古代的文人在雅集中品古、鑒古，也在書房中藏古、閱古。明代文人興致盎然地在溪山迂曲處規(guī)劃自己的小園書齋，伴著園林的幽靜，與古物交游，與古人相接。

乾隆在建福宮花園靜怡軒中，為珍藏晉顧愷之《女史箴圖》、傳為宋李公麟《瀟湘臥游圖》《蜀川勝概圖》《九歌圖》四件名品辟建專室，并取王勃《滕王閣序》“四美具，二難并”典，命名為“四美具”。本次展覽依據(jù)檔案典籍記載，對其陳設(shè)進行復(fù)原。

 展廳中“四美具”空間復(fù)原場景

在文藝復(fù)興時期的意大利，大量出土的古代雕塑等藝術(shù)品被教皇、貴族與富商們所收藏，用于裝點宅邸和花園，彰顯權(quán)力與財富。十八世紀，來自東方的異域風情席卷英倫，設(shè)計師們構(gòu)建出想象中的中國亭廊、寶塔等建筑，宛如一座座“飛來峰”，成為自然風景園中時尚的點睛之筆。

 1870年后 美第奇宮的柱廊和花園

中西文明在畫中交匯，邱園最初是奧古斯塔王妃莊園中一座占地3.5 公頃的植物園，現(xiàn)已擴大為 120 公頃規(guī)模的英國皇家植物園。園內(nèi)有大量異域風格的建筑小品。其中的中式寶塔據(jù)傳參照南京大報恩寺琉璃塔所建，為此地平添了一分典雅如畫的意境。寶塔建成后成為諸多藝術(shù)作品的靈感主題。

《邱園中的塔和橋》1762 年 理查德·威爾遜（英國）

游山，尋找一片超脫于俗世的靜修空間

故宮午門展廳的主題為“山”。

中國古典園林大多是有“山”的。仙山、洞天的意象，雖居城市而咫尺林泉的追求，都寄托于山。山水可“宅心”，可“養(yǎng)心”，可“修心”。立一塊湖石假山，仿佛見九天云煙；置一方樓臺亭榭，便能引明月清風。中國古人游于園中假山，或游于真山真水，都在追求一片超脫于俗世的心靈空間。

值得一說的是，今年就將開放的乾隆花園也以巧妙的方式嵌在展覽中。每個展廳最開始，都有一個乾隆花園的燙樣，象征著本次展覽是從紫禁城出發(fā)看世界。

今年即將開放的乾隆花園也以巧妙的方式嵌在展覽中

午門展廳選用的顏色是山石的顏色——灰、白，加上一些金色。

午門展廳所涵蓋的展陳單元是“游山”與“靜修”。中國古典園林大多是有“山”的。仙山、洞天的意象雖居城市而咫尺林泉的追求，都寄托于山。山水可“宅心”，可“養(yǎng)心”，可“修心”。中國古人游于園中假山，或游于真山真水，都在追求一片超脫于俗世的心靈空間。

乾隆花園以及故宮不同的園囿中的假山的形態(tài)以圖像或者影像的形式點綴在展廳中。

展覽現(xiàn)場

一塊位于遂初堂西南角的靈璧石被搬到展廳，單擺浮擱于漢白玉基座之上，兩側(cè)又對稱放有蓮花狀石座，上設(shè)銅瓶。石峰本體遠觀宛如仙山，下有云氣，中有洞府；近看則溝壑縱橫，線紋明顯，頗有林泉之趣。

展覽現(xiàn)場的靈璧石

這一部分最值得注意的展品是《祥龍石圖卷》。此卷被公認為宋徽宗真跡。圖繪太湖石，石上楷書“祥龍”二字。此石立于環(huán)碧池之南，芳洲橋之西，乃構(gòu)成花園景致的要點。環(huán)碧池與宣和殿相近，二者同屬大內(nèi)西北角的后苑區(qū)域。宣和殿是法帖繪畫、圖書金石收藏的要地。

《祥龍石圖卷》

明代杜瓊的《友松圖卷》是杜瓊為其姐丈魏友松所作別號圖。畫卷描繪園中文士書寫對談，室內(nèi)榻上兩人展卷品評，屋外遒松盤旋而上，卷尾假山數(shù)峰，錯落有致，結(jié)構(gòu)密而不塞。作者用筆細雅蒼秀，風格融合王蒙、吳鎮(zhèn)。

明代杜瓊《友松圖卷》

明代杜瓊《友松圖卷》

宋代趙伯骕《萬松金闕圖卷》無作者款印，后紙有元代趙孟頫跋，稱之為趙伯騎真筆。圖繪臨安(今杭州)鳳凰山萬松嶺一帶景色。萬松嶺在西湖旁，其上皇家殿宇眾多。畫面起始處，水面開闊，山坡上松林郁郁蔥蔥，金頂?shù)钣钊綦[若現(xiàn)。筆法工中帶拙，形成蘊藉文雅的青綠山水新風格。

宋代趙伯骕《萬松金闕圖卷》

清代錢維城《御花園古柏圖軸》展現(xiàn)了紫禁城御花園東北隅。左側(cè)為堆秀山，上有御景亭。堆秀山始建于明代，初名堆繡山，是重陽節(jié)帝后妃登高之處。堆秀山正面有巖洞，內(nèi)為磚砌穹隆式石雕蟠龍藻井，石洞門兩側(cè)設(shè)有石蟠龍噴泉，蟠龍口中可噴水，為宮中現(xiàn)存僅有水法。這些建筑皆現(xiàn)存完好。

清代錢維城《御花園古柏圖軸》

清代錢維城《御花園古柏圖軸》

在伊斯蘭和歐洲的規(guī)則式花園中，自然被理想化為完美的幾何結(jié)構(gòu)。文藝復(fù)興時期的意大利臺地園依山層疊而建，游臺地園也成為一種游山之旅。模仿山地洞穴的人工洞窟、隱喻自然之神的獨特巨人雕像，使園林成為藝術(shù)入主自然的產(chǎn)物。文藝復(fù)興的浪潮讓時人在自然與神性之間，于游觀中重新覓得人本的光輝。

埃斯特莊園，選自《羅馬美景集》

中國古典園林中四時變換的自然景觀、壺中天地的造園意象、出則入世進則出世的喻示，都是習靜修心恰到好處的觀照對象。御苑之內(nèi)假山環(huán)繞的佛樓中，乾隆帝曾拈香禮佛；依山傍水的寺觀園林中，日耕夜禪的修行傳統(tǒng)已延續(xù)千年。歐洲中世紀的修道院，修士們在回廊院中祈禱冥想，在十字劃分的中央方庭中種植草藥花卉，以雙手的園藝勞作慰藉心靈。

靜修展陳單元以云光樓十六羅漢屏風營造了一個靜修場所。

靜修展陳單元以云光樓十六羅漢屏風營造了一個靜修場所

觀花、暢音：走進文人居于園林的日常

觀花、畫花、詠花是文人居于園林的日常?！安灰丝浜妙伾?，只留清氣滿乾坤”，梅花的清芬因王冕的凜然高潔而盈滿宇內(nèi)；“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标淌鈵澣坏赝驁@中的落花，回想逝去的往昔……中國文人把對品格的追求賦予花，把對生命的理解傾注于花園，也把這些意象寫于詩中、繪于卷上，留與今日的我們相見。

這一展陳單元的主題是“花”，進入展廳中，可以看到紫藤蘿的垂簾在隨風波動，地上也灑滿了紫藤蘿花瓣。

花主題展廳

花主題展廳

莫奈的三件作品分布在展廳的伊始部分以及中心位置。

克勞德·莫奈 睡蓮（局部）芝加哥藝術(shù)博物館

克勞德·莫奈《睡蓮池》（局部）

克勞德·莫奈自畫像

《弘歷觀荷撫琴圖軸》繪乾隆在臨水亭中撫琴，水中荷花亭亭，遠處高山流水，喻示著畫中人物高逸超脫的心境。此圖與同時期諸多宮廷繪畫一樣，由西洋畫家完成人物肖像部分，再由中國畫家補畫山水背景，畫風和諧，體現(xiàn)了宮廷繪畫典雅富麗的審美品位。

《弘歷觀荷撫琴圖軸》

園林是可以聽的。中國園林中有雨打芭蕉、風過竹林的自然交響，也有亭臺軒榭之上，與風聲水聲相和的琴瑟之音。人們在園林中創(chuàng)造的音樂與自然的聲音相融，與園林的景觀交織，仿佛可以將賞音的園中人帶入又一重園林時空。

明清時期，園林與戲曲結(jié)緣，《西廂記》《牡丹亭》中無法實現(xiàn)的夢被寄托在園林中、演在園林中；在凡爾賽宮，路易十四舉辦的盛大游園會上，《偽君子》的演出是振聾發(fā)聵的戲劇史強音……今天，越來越多來自遙遠時代的音樂與戲劇，以回歸園林的方式進入當代生活。所唱之音仍宛轉(zhuǎn)悠揚，彌久恒新。

暢音展陳單元

暢音展陳單元

《秋鴻圖譜冊》為明代作品。明宮舊藏浙派徐門所傳古琴曲《秋鴻》圖譜冊，先圖后譜，所配圖畫依照琴譜意境繪制，表現(xiàn)了秋日群雁在江畔、沙渚、蘆葦間的活動。作者采用橫向構(gòu)圖展示水邊沙岸、坡坂汀渚等近景，畫幅雖小卻引人入勝。

《秋鴻圖譜冊》

倦勤齋小戲臺位于乾隆花園最北端的倦勤齋室內(nèi)西盡端。本次展廳中，以現(xiàn)代設(shè)計手法重構(gòu)了此處小戲臺，利用鏡面屏幕再現(xiàn)倦勤齋室內(nèi)影像，虛實結(jié)合，為觀眾營造出置身倦勤齋的空間體驗。

倦勤齋小戲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