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日本動畫電影《煙花》即將在中國內(nèi)地上映，在上映之前，電影的原著作者巖井俊二來到上海，參加大眾書局主辦的同名新書簽售會。當晚，上海放映了兩場巖井俊二1993年拍攝的電視短片《煙花》，巖井俊二在現(xiàn)場與影迷們交流了自己拍電影的青春往事。
如今的巖井俊二大概不像10年前那樣被文藝青年們掛在嘴邊，反倒從一種時尚標簽沉淀出了一些“經(jīng)典”的味道。從70后的文化精英將他稱之為新浪潮，80后的文藝青年奉之若成長圣經(jīng)，到90甚至00后們將其作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清新”范本，無論是曾經(jīng)盜版DVD源源不絕的銷量，抑或是如今見面會依然大排長龍的學生黨，雖然不得不承認邁入新世紀后巖井俊二的創(chuàng)作的腳步慢了下來，不過他創(chuàng)作的電影和其獨特風格所代表日系青春風格如今看上去也絲毫沒有過氣之嫌。
巖井俊二
巖井俊二有很多面，但最為人熟知的標簽是“青春”，關(guān)于青春，以及青春里青澀純真的暗戀或措手不及的成長，巖井俊二的電影可謂極致。從處女作《情書》中各自殘缺的半份愛情的追溯，到《四月物語》中寂寞紅傘下那個溫暖的“愛的奇跡”，又或者《關(guān)于莉莉周的一切》中柔柔碧野中閉眼任風穿過白襯衫的憂郁少年殺人事件，還是《花與愛麗絲》里那場莫名其妙卻千回百轉(zhuǎn)的“被失意”的詩意，巖井俊二的電影有著純凈透明的憂傷，這憂傷中又飽含深情的凝望。
而上述經(jīng)典作品的創(chuàng)作，追根溯源的“初心”可能要回看到1993年巖井俊二為富士電視臺的《IF……》系列節(jié)目拍攝了兒童題材的電視短片《煙花》。正是這部展現(xiàn)了巖井俊二出色的編導才能的電影受到了業(yè)界普遍認可，日本電影導演協(xié)會第一次破例把一位非電影導演評為當年的最佳新人電影導演。
《煙花》海報
如今年過半百、功成名就的巖井俊二被問起《煙花》在他創(chuàng)作譜系中的地位時感慨地說，“當時我在電視臺工作，雖然拍了很多電視，但只有這半年，讓我覺得自己不是在工作，而是在創(chuàng)作。而且這部作品成功了，感覺到自己喜歡的想拍的東西也是被大家所需要的。這讓我有信心繼續(xù)我后面的創(chuàng)作?！?/p>
關(guān)于最近上映的動畫，巖井俊二不愿多談，只是反復強調(diào)，這是一部全新的作品，他會給主創(chuàng)們最大的空間，“如果現(xiàn)在再重新制作一部和原來差不多的作品，就很沒意思，我希望導演可以盡情的自由發(fā)揮?！?/p>
不過，因為重新參與了動畫前期的劇本討論和策劃工作，巖井俊二重新梳理了自己的當初的故事。一直以來都熱愛小說寫作的巖井俊二將新的《煙花》出版成冊，“當年有很多創(chuàng)意最終沒有拍出來，這次又在小說中加以彌補。所以對于我來說，這是完整版的煙花?！?/p>
【對話】
煙花是扁的還是圓的？
澎湃新聞：《煙花》在1993年的創(chuàng)作中是一個兒童故事，你自己小時候真的糾結(jié)過煙花是圓的還是扁的問題嗎？
巖井俊二：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的哥哥從外面撿了一個煙花回來，然后在家里放，炸了我一臉黑，然后我翻了個白眼，送到醫(yī)院去了。其實我創(chuàng)作的初衷很簡單，就是有一天和同事們走在路上看到煙花，我說了一句：“煙花是圓的，可是看起來好像很扁?！蔽业闹破苏f，“難道不是扁的嗎？”我才知道原來不同的人看問題的角度是不同的。由此才想著可以做一個片子。
澎湃新聞：因為這個問題是整部電影的核心“梗”，但又是一個一般人不會想到的無聊問題，你自己平時就是一個會開奇怪腦洞的人嗎？
巖井俊二：你忽然問我我想不起來，但我拍片總會考慮這么一個想法，時刻需要考慮，我一直是這么做的。
《煙花》劇照
澎湃新聞：那時候其實你還不是一個電影導演，當時對電影懷有某些憧憬和野心嗎？
巖井俊二：能夠拍攝出自己喜歡的作品自然是最好，就比如即將上映的《煙火》我就很喜歡。我當時做的電視劇，已經(jīng)能夠做出自己喜歡的作品，因此對于電影就沒有什么野心。但是既然要做電影，就好好準備拍。《煙火》大概可以算是我拍電影初期的一部作品了。漸漸地就覺得拍電影蠻有趣，就沒再回去拍電視劇了。我自己的想法是，這不是一個人生方向的問題，只要是能做自己喜歡的作品就是好的。
澎湃新聞：兩年前《花與愛麗絲殺人事件》是《花與愛麗絲》的前傳，這版《煙花》是對曾經(jīng)短片的改寫，為什么近年來你對于將原來的作品用二次元的方式再度表現(xiàn)這個形式發(fā)生興趣？
巖井俊二：動畫和真人版是電影的不同表現(xiàn)方法，我對這兩者都很感興趣。雖說之前拍攝了真人版的《花與愛麗絲殺人事件》，但是我覺得還是可以在藝術(shù)性上有所追求。因此，動畫也就成了我嘗試的另一種創(chuàng)作形式。
不過這次又有舊作改成動畫是一個偶然現(xiàn)象。每一次作品的制定計劃的理由都是不一樣的。
《花與愛麗絲》（2004）和《花與愛麗絲殺人事件》（2015）海報
寂寞青春期“妄想”成就未來創(chuàng)作
澎湃新聞：你的創(chuàng)作中有很大一部分主題是關(guān)于成長，為什么熱衷于這個主題？
巖井俊二：要是說把童年時代或者說是青年時代的故事拍成電影，我十幾歲的時候，記憶中就是嘗試著畫畫，嘗試著寫文章，然后嘗試著拍拍視頻，就這么過來了。如果說要問為什么拍這樣的故事的話，應(yīng)該就是因為那個時候有過這樣的歲月。
澎湃新聞：很多人把你看作是“青春代言人”，你自己的青春期是什么樣子的？在你看來，有哪些事件和思考是長遠的影響到你今后的創(chuàng)作的嗎？
巖井俊二：我自己的青春其實沒有那么精彩?，F(xiàn)在回想，我的高中是在一所男校讀的，第一天進學校，看教室里居然一個女生都沒有，覺得好遺憾，都有索性回家的念頭。但現(xiàn)在回想當時覺得是牢籠般的三年，其實非常培養(yǎng)“妄想”的能力。好像那時候是我想象力的源泉。如今回想起來我覺得應(yīng)該感謝那段時光，對于一個創(chuàng)作者來說，寂寞的環(huán)境，對于想象力的培養(yǎng)也是非常有效的。
《煙花》劇照
澎湃新聞：影迷們覺得你作品中對于青春的表達總是很精準，作為創(chuàng)作者你的經(jīng)驗是試圖尋找和他們的共鳴還是忠于自己的內(nèi)心體驗？
巖井俊二：我覺得最近的《花與愛麗絲》就是一個不錯的例子。其中基本上是沒有什么懷舊情懷的因素，一般是面向現(xiàn)代觀眾創(chuàng)作的作品。中間也會用高中生作為演員。換句話說，雖說成人社會的人際關(guān)系可能不會隨時代有那么大的變化，但是依然要在作品中加人符合現(xiàn)代時代特點的元素。因此我還是打算創(chuàng)作符合現(xiàn)當代時代特點的作品，而不是創(chuàng)作懷舊的作品。
澎湃新聞：除了大家比較熟悉的純真“小清新”，其實你也有諸如《愛的捆綁》、《夢旅人》、《燕尾蝶》、《吸血鬼》這樣比較“重口味”的作品，也有影迷評價你內(nèi)心“一半是少年，一半是魔鬼”，這種很分裂的審美是怎么養(yǎng)成的？
巖井俊二：我想做的東西到底是什么？這個問題我每次創(chuàng)作的時候都在追問自己，無論是青春的作品，還是黑暗的作品，都是這個追問的結(jié)果。我自己也不知道未來會做出什么樣子的作品?；径际窃倩仡^看的時候，“啊，我居然做出了這樣的作品啊”，這樣的心情。其實我也有些想法并沒有做成電影，有的可能是因為時機不對，有的可能是因為沒有資金。這當中有歷史劇也有科幻劇，因為需要的投資太大，就胎死腹中了?？偟膩碚f，青春劇基本上也花不了太多錢。這樣投資方才愿意出錢。過去我想做那種大投資的科幻電影，現(xiàn)在也一直有這樣的想法。所以如果影迷看來我的審美有某種傾向，那可能只是從結(jié)果倒推的揣測，并不是我真正的創(chuàng)作意圖。（文/陳晨）
《煙花》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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