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從《雪鄉(xiāng)的雪再白也掩蓋不掉純黑的人心！別再去雪鄉(xiāng)了！》對雪鄉(xiāng)旅游宰客行為的揭露，到民營企業(yè)家毛振華對亞布力管委會的控訴，東北再次成為網(wǎng)絡上被吐槽乃至于詆毀的重點對象。經(jīng)濟增長無力，人口外流嚴重，管理方式僵化，粗獷的民風和“喊麥”的流行……都成了被吐槽的點。甚至很多東北人自己也承認，東北有很多問題。
所以，都是什么問題？這些問題從哪里來？東北有過怎樣的歷史？生存在其中的人經(jīng)歷過怎樣的悲歡命運？誰曾認認真真地書寫它？誰又真切地感知到它的過往與當下？除了《鋼的琴》中破敗的工廠、《白日焰火》中肅殺的街道、春晚小品中的插科打諢和調(diào)侃逗趣，除了皚皚白雪和繽紛的冰燈，除了粗獷和豪放等粗糲的概說，東北的背面是什么？
我們整理了一份與東北有關的不完備的書單，涵蓋小說、非虛構、史地、文化研究等領域。希望能以這樣一種方式，關注東北這片土地和生存于其上的人們。
1
《東北游記》
作者：（美）邁克爾·麥爾（梅英東）
譯者：何雨珈
版本：上海譯文出版社 2017年1月
在美國非虛構作家邁克爾·麥爾看來，東北的歷史不算遙遠。
你乘坐的火車可能行駛在一條以沙皇命名的鐵路上；你途徑的建筑是洋蔥圓頂?shù)亩砹_斯東正教教堂；走過的路旁，種植著日本赤松；樹木掩映之下，可以看見殖民時期各國政府的辦公樓，散發(fā)著木頭的淡香；在溥儀的“傀儡皇宮”，曾經(jīng)就關押過二戰(zhàn)時期日本的盟軍戰(zhàn)俘。
邁克爾·麥爾想要借東北觸碰尚未遠去的歷史余溫。這本《東北游記》就是他在妻子老家——位于東北腹地的吉林市昌邑區(qū)孤店子鎮(zhèn)大荒地村居住和觀察的非虛構手記。為了發(fā)掘深埋于每個個體、可見的遺跡、可讀的文獻中的歷史，邁克爾·麥爾租了一間當?shù)氐姆孔?，睡火炕，燒柴禾，在小學教英語；他尋找柳條邊遺址，四處打探能流利說滿語的老人，試圖從當?shù)氐牟┪镳^、圖書館、村落間的草木中發(fā)掘歷史的殘存。最終他發(fā)現(xiàn)：當年針對漢族人而設的“禁地”變?yōu)橐黄ㄌ?；滿族村里會說滿語的老人們相繼離世；一千萬份清朝史料中，有20%是用滿文寫成，而能閱讀它們的專家寥寥無幾。
《東北游記》既包含一個外國人對中國東北的人和事幽默風趣的觀察，也包括對迅速消逝的東北歷史的記錄和整理。正如邁克爾·麥爾所言：“這里的所謂歷史，是屬于每個人的，活生生的，每個村民的記憶有多長，歷史就有多長?！?/p>
2
《歷史·記憶·生產(chǎn)：東北老工業(yè)基地文化研究》
作者：劉巖
版本：中國言實出版社2016年6月
如果說《東北游記》是美國人邁克爾·麥爾記錄的一本東北民族志，那么《歷史·記憶·生產(chǎn)》則是學者劉巖通過一系列社會觀察，對東北工業(yè)基地的角色變化做出的學術闡釋。
大眾讀者對于東北形象的想象，大多源自每年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上以東北二人轉(zhuǎn)、小品為主的語言類節(jié)目，和諸如《鋼的琴》《白日焰火》等圍繞東北凋敝極寒地貌講述故事的電影作品。那么在大眾視野里，曾經(jīng)作為新中國工業(yè)基地的東北，是如何從上世紀90年代起“共和國長子”的陽剛形象，轉(zhuǎn)變?yōu)樾∑?、二人轉(zhuǎn)中集中表現(xiàn)的鄉(xiāng)土、媚俗形象？對于東北人形象的認知偏差是如何形成的？經(jīng)歷上世紀90年代初期以來的市場化改革的東北老工業(yè)基地，其文化生產(chǎn)之于當代中國文化的意義，是如何借由文化和記憶的塑造重構的？包括春晚小品、小說、影視劇、藝術、文化創(chuàng)意產(chǎn)業(yè)、城市改造等在內(nèi)的一系列變遷，與公眾話語中不定期“唱衰”東北的論調(diào)之間又有何種關聯(lián)？
學者劉巖的這本書即試圖從當代文化研究的視角，逐一回答上述問題。他在書中論述：“90年代以來，東北的衰落，不只是一個區(qū)域的衰落，也意味著舊的經(jīng)濟地理關系的終結?！?/p>
3
《塵土》
作者：賈行家
版本：理想國·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16年10月
賈行家最擅長寫、寫得最漂亮的就是東北的人和事。這本《塵土》雖為散文隨筆集，篇篇起筆落筆間卻似小說，故事和人物的內(nèi)里都帶有某種狠勁兒、不為外人道的角力。全書三十余篇文章分為“人”、“世”、“游”三章，以哈爾濱等東北城市為背景幕布，書寫祖輩、父母、親友、鄰居等等個體的生活和命運。“人”談東北的家族記憶、逝者往昔，表面平淡無奇，實則暗藏一個個與命運抗衡的小人物的悲歡離合；“世”類似雜文，以小題出發(fā)，信筆蕩開，四兩撥千斤；“游”則如游記，寫東北和山東的親緣關系，寫幾座城市的盛衰之變。
賈行家的文字綿密如絲，冷若冰霜，不滌蕩劇烈的情感，也不刻意揭示某種道理，每句每段都關乎在年代中飄浮跌宕的東北，以及生存于其間的一個個平凡堅忍的人?！皶r代變遷”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宏大圖景，而是暗含在普通生命的記憶和行走之中。賈行家始終篤信福克納的那句話：“記憶要是存在于肉體之外就不再是記憶，因為它不知道自己記住的是什么；因此，當他不在了，一半的記憶也就喪失，而要是我也不再了，整個記憶都得終止。是的，他想，在悲痛的存在與不存在之間，我選擇悲痛的存在?！比耸篱g的幸福與痛苦、污濁與清凈、屈辱與尊貴、無奈與莊嚴，都是塵土中的一段路，直到歸于塵土。
4
《飛行家》
作者：雙雪濤
版本：理想國|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17年8月
短篇小說集《飛行家》依舊延續(xù)雙雪濤擅長書寫的主題：血腥的暴力、旁枝錯節(jié)的犯罪、衰落凋零的北方土地、渺小的邊緣人物。九篇小說中的故事大多設置在沒落的北方城市。艷粉街、影子湖、光明堂、紅旗廣場、春風歌舞廳、紅星臺球社、破敗的街道、廢棄的工廠、形形色色的人、枉死的工廠主、沉溺幻想的小職工、失敗的寫手、被遺棄的孩子、女人或男人……為了記錄下被侮辱和損害的家鄉(xiāng)人，雙雪濤將東北歷史與人性的復雜編織進文字。
“工廠的崩潰好像在一瞬之間，其實早有預兆。有段時間電視上老播，國家現(xiàn)在的負擔很大，國家現(xiàn)在需要老百姓援手，多分擔一點，好像國家是個小寡婦。父親依然按時上班，但是有時候回來，沒有換新的工作服，他沒出汗，一天沒活?！彪p雪濤往往不直接寫歷史，卻對歷史變革中個體的生存狀態(tài)極為敏感?；蛟S由于在他的成長軌跡中，整片東北土地在公眾話語中不斷被邊緣化，或許是因為他親眼見過一個個家庭在社會變遷中的窘境，因此才把現(xiàn)實所見所感一點點融進故事，為我們展現(xiàn)出主流話語之外的個體命運軌跡。
5
《撫順故事集》
作者：趙松
版本：廣東人民出版社 2015年3月
這本集子是作家趙松早年的作品合集，他寫自己熟悉的小人物——舊年代里的姥姥姥爺、爺爺奶奶、工廠的老師傅、日報副刊編輯部的詩人、電工老趙、玩世不恭的趙叔、打字員金姐。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東北小城，這些人物的個性中都帶有點浪漫主義的色彩，卻又往往被周遭輕視甚或無視?！坝袝r候，某些理想，對于某些人來說，從一開始就注定是悲劇的結果”（《詩人》）?！靶貞牙寺娜嗽诂F(xiàn)實主義的環(huán)境里會輕易就成為異類”（《廖素》）。
此外，《渾河》《北山》《耐火廠》《姚臺子》《矸子山》《社宅》《八大煙囪》《水塔》《北樹林》《羅臺》等短章，在人物故事中間穿插著撫順舊景，標記了這座工業(yè)城市中一個個相對私人化的地理坐標。從這些坐標處出發(fā)，沿著小人物的行走足跡，我們或許得以窺見中國東北中小城市在急速發(fā)展過程中的浮光掠影。
6
《近代東北城市的歷史變遷》
作者：曲曉范
版本：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年
這是一本通俗的科普歷史類讀物，適合不了解東北城市的歷史、發(fā)展、變遷的讀者。以近代東北城市為研究對象，本書詳細展示了區(qū)域城市的建筑空間規(guī)劃模式、市民社會結構、工商經(jīng)濟活動、文化教育變革、市政建設與管理等方面的學術研究成果；以某一東北城市的某一時期為例，剖析和詮釋了東北城市化興起的原因、不同階段的特點、近代化的過程等東北城市發(fā)展的重要轉(zhuǎn)折點。
作者從古代東北城市的歷史講起，將東北歷史粗分為1861年—1905年、1906年—1931年、1932年—1948年三個階段，內(nèi)容涉及遼河航運業(yè)的勃興，中東鐵路之于近代東北地區(qū)城市化的作用、日俄戰(zhàn)爭后哈爾濱城市的空間演變、日本殖民統(tǒng)治期間的大連、清末民初關內(nèi)移民浪潮、偽滿時期的城市規(guī)劃、遼沈戰(zhàn)役結束期間的城市狀況等，從地理狀況、歷史沿革、經(jīng)濟發(fā)展、人口分布、城市規(guī)劃、海關進出口情況等多個角度，向讀者介紹近代東北城市發(fā)展的歷史軌跡。
7
《偽滿洲國》
作者：遲子建
版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年5月
談及東北，離不開偽滿洲國的這段歷史。作家遲子建六十余萬字的長篇作品《偽滿洲國》便為這段歷史填補了文學的注腳。這部長篇歷史小說圍繞十余個主要人物展開，彈棉花的老人和孫子、當鋪老板、店小二、土匪、剃頭師傅、日僑、抗聯(lián)軍人、教師、乞丐，一 一從故事中穿行而過，命運交叉，又彼此獨立，勾勒出一段錯綜復雜的歷史。
通過虛構、塑造大量偽滿時期的小人物，遲子建以文學的筆法觸及眾所周知的一段段歷史：楊靖宇與抗日聯(lián)軍、溥儀的宮廷生活、日軍731細菌部隊……抗日戰(zhàn)爭如草蛇灰線，將東北老百姓的日常串聯(lián)起來。
除卻厚重的歷史外，小說中不乏地方風俗的點綴，雖然作家本人承認“我的寫作是沾了地氣的光”，但這些點綴無疑增添了小說的氣韻?！皯?zhàn)爭是一場意外事故，它對政治人物而言或許有特殊意義，蕓蕓眾生只能默默承受。日本占領東三省期間，老百姓還是得按部就班地生活，其中蘊含著歷史的傷痛和人生的悲劇?！薄秱螡M洲國》從教科書中冰冷的幾行記錄沉潛下去，勾連出一個個人的生老病死、生死愛欲。
本文為獨家原創(chuàng)內(nèi)容。作者：張暢；編輯：小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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