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最烈的酒,撕最渣的人,李清照這一生活得都挺現(xiàn)代前衛(wèi)。
宋代是個對女性很不友好的時代,衛(wèi)道士們嘴里念叨的都是“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巴不得女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窩在家里繡花生娃纏小腳,“詞藻非女子事”。
有一位小姐姐不太安分。她的父親是蘇軾的學生,母親生在狀元之家,她從小舞文弄墨,沒事還要喝點小酒,助助雅興,放在今天也算作風豪放了,她就是被稱為“婉約派”的“千古第一女詞人”李清照。
遙想古人,頭挽發(fā)髻,身著羅裳,衣帶紛飛,容易被人想柔弱了。但李清照不。她嘴里喊著“凄凄慘慘戚戚”,在行動上可是個鋼鐵女戰(zhàn)士。
首先,她具有文人的通病,好酒。李清照現(xiàn)存的詞只有70余篇,與酒相關(guān)的詞就占了二十幾篇。還是少女時,經(jīng)常喝到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丈夫不在家,思夫心切,喝酒——“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钡搅死夏?,漂泊流離,更要喝酒——“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菊花開了,喝酒——“不如隨分尊前醉,莫負東籬菊蕊黃。”茶花開了,喝酒——“金尊倒,拼了盡燭,不管黃昏?!泵坊ㄩ_了,還是喝酒——“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
喝酒的理由,只要找,總會有。不僅要喝大酒,還要宿醉不醒——“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李清照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酒色不分家,這位大姐寫起香艷文章來,也是很有一套?!巴韥硪魂囷L兼雨,洗盡炎光。理罷笙簧,卻對菱花淡淡妝。絳綃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笑語檀郎,今夜紗廚枕簟涼。”她與丈夫趙明誠郎情妾意,洗過澡、化點妝、穿上蕾絲,沖趙明誠勾勾手指:今晚的竹席好涼哦。
這兩口子是文藝青年的典范,趙明誠喜歡考古,兼職當官。李清照除了寫寫詩詞,上上汴京頭條,余下時間協(xié)助丈夫整理古籍。她看到有人賣古代字畫,身上錢不夠,立馬去當鋪賣掉衣服,買買買。
每天飯后,坐在歸來堂,爐子上烹著茶,兩人開始玩一個小游戲——指著面前堆積成山的書史,說出某個典故,在哪本書的哪一頁、哪幾行,以輸贏決定喝茶先后。
李清照總是贏。兩地分居時,她給丈夫寄去自己的作品。趙明誠大為驚艷,同時也觸動了男人那點脆弱的自尊心。于是他閉門謝客,悶頭寫了三天三夜,作了50首詞,把李清照的那首也混在其中,拿給朋友看。結(jié)果朋友告訴他,所有的詞中,只有3句絕佳:“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p>
后來丈夫被罷官、公公去世、父親遭朝廷排擠,李清照鄉(xiāng)居青州,喝茶、彈琴、讀書、品酒、打馬,怡然自得。
章丘李清照紀念館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打馬類似于今天的麻將,有點賭博性質(zhì),李清照是一把好手?!坝栊韵膊菜^博者皆耽之,晝夜每忘寢食。但平生隨多寡未嘗不進者何?精而已?!?/p>
說得很明白:我天性喜歡賭博,廢寢忘食。而且,我賭了一輩子,從沒輸過,贏錢嘩啦嘩啦的,擋都擋不住。為什么,我精通賭博啊!
好酒好色好賭,李清照是文人中的“大姐大”。但恣意而為仍抵不過時代的洪流,她活在南北宋之交,國破山河在。流亡途中,她寫了比爺們兒還爺們兒的絕句:“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p>
后來趙明誠去世,李清照49歲時,毅然再嫁張汝舟。在清規(guī)戒律森嚴的宋代,這真是要被人噴死了。但彪悍的女人不管這些,遇到了,就結(jié)了。
誰成想對方覬覦李清照收藏的文物,她當然不能忍,果斷離婚,怒懟渣男。
按照宋朝的法律,女人是不能提離婚的,如果非要離,就要起訴丈夫。但只要起訴丈夫,不管結(jié)果如何,女方都必須坐3年牢。
這個國家也不是第一天壓迫和物化女人,也不會是最后一天。李清照何等人物,寧把牢底坐穿,也要把渣男踹翻。
張汝舟曾經(jīng)在科舉考試中舞弊。李清照就告發(fā)他欺君,同時要求解除婚約。結(jié)果張汝舟獲罪下獄,李清照自己也進了監(jiān)牢。好在有好友搭救,9天之后,就出來了。
喝最烈的酒,撕最渣的人,她這一生活得都挺現(xiàn)代前衛(wèi)。1000年過去了,時代也許改變了,也許沒變。但那些丑陋的標簽,撕也就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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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我嗜酒離婚坐牢但我是個好女孩》
原文刊載于《中國青年報》(2018年02月7日 1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