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的字體，好看已經(jīng)是第一要務(wù)了

王盤山島上，張翠山跟謝遜叫板。謝遜讓他劃出道兒來，張翠山說咱們不比武功，比寫字——后來《一代宗師》里宮老爺子對葉問說，“咱們不比武功，比想法”，臨了還不是用武功掰塊餅。練武的人事真多。

且說張翠山也是似文實武，仗著張三豐教他的，拿起判官筆，嗖嗖嗖，在石壁上寫下“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

謝遜沉默了良久良久，說：“我寫不出，是你贏了。”

哪位說了：謝遜武功遠高過張無忌，不就是在石壁上咣當咣當鑿字么？怎么就不行？——因為中國書法字體極為特殊，已經(jīng)脫離了單純的橫豎撇捺的符號范疇，而帶了線條與美術(shù)的特征。謝遜真要去石壁上轟個大坑之類，料來也不為難；但石壁上寫字，又沒有張翠山跟張三豐專門練過，那真好比讓您拿個拖把去沙坑里畫一個正方形，再畫一個圓——這事看著不難，您真畫過就知道，用拖把搞得方要平正圓要潤，那比你想象中難多了。

我少年時，就明白了這點。字要寫得好看，可以，得靠練，還不能草。而且不能，也不用，隨時都好看。

我從小學到中學一直幫著出黑板報，深明美術(shù)字的寫法，撇捺都要端正，字寫得堂皇——然而這種好看，只有裝飾作用。寫作業(yè)，老師不會因為字好看，就多給你幾分；被老師逼著“課文抄五遍時”，字寫得潦草當然不招人喜歡，但踏踏實實地省時間。

一言以蔽之：就像不能在石壁上用判官筆寫書法似的，脫離語境與功能談寫字，那都是紙上談兵耍流氓——用粉筆在黑板報上寫的美術(shù)字，用鉛筆在練習冊上爭分奪秒無腦抄寫的字詞，那字體能一樣嗎？

——所以寒暑假作業(yè)，字跡能多潦草就多潦草，只要看著像那么回事就行了：反正老師都不檢查。

說說字體。

中國文字，可以追溯到甲骨文。哪位會問了：甲骨文怎么這德行呢？答：那是刻寫在龜甲獸骨上的，是刻的。那會兒沒有削鐵如泥的寶刀寶劍?。?/p>

后來是大篆，狹義而言，即是籀文。哪位會問了：這古樸歸古樸，也不太好看??？答：那是銘刻在鐘鼎銅器之上的。這時期，金文、蝌蚪文，都是為了器皿與竹簡而存在的。所以古樸雄奇——說直白點，得有力度啊。

小篆，是秦始皇帝平定天下后統(tǒng)一的，所謂“書同文”。

但也就是在此同期，出現(xiàn)了隸書。

《說文解字》曰：

“秦燒經(jīng)書，滌蕩舊典，大發(fā)吏卒，興役戍，官獄職務(wù)繁，初為隸書，以趣約易，而古文由此絕矣”。

——這意思，秦國把舊經(jīng)典都收拾完了，法令嚴苛，需要大批刑獄人士，這時就制造了隸書，貪圖的是簡約。小篆這種書太浩繁，設(shè)立一種方便仆隸抄寫的書法，提高工作效率。

《說文解字》也哀嘆過，隸書出來后，“古文由此絕矣”，但簡化了字體，真就那么糟糕嗎？也未必。事實是，秦漢用隸書之后，不耽誤中國有漢唐盛世嘛。

隸書后來，也被簡化過：唐朝流行的楷書，也是對隸書的某種簡化呢——楷書就是去掉了隸書的“蠶頭燕尾”，務(wù)求簡爽。

楷書和隸書，為什么比先前的字好看呢？本身簡易是一方面，材質(zhì)與時代是另一方面——有筆了，有柔軟的絹與紙了，寫起來可不就筆致細膩自如得多了？

千古以來，文無第一，但如果說天下第一書法帖是《蘭亭序》，諒來反對聲音也不大。

妙在，《蘭亭序》是行書。

行書是怎么回事？唐朝張懷瓘說：“行書即正書小偽，務(wù)從簡易，相間流行，故謂之行書”。

所以行書，以及后來的草書，一起流行起來，最初不是為了好看，而是簡易。至于王羲之的行書、張旭的草書，能夠制造氣韻連綿、游絲飛舞的效果，那是錦上添花。

楷書為了方便書寫，以及好看，來個左低右高；豎也比較細。到了宋體，就講究橫平豎直筆畫加粗了——我小時候，老師逼我們寫鋼筆字用宋體，大家頗不習慣，長大了才發(fā)現(xiàn)，這么做的確反人類：宋體的誕生，不是為了方便手寫，而是因為那會兒做活版印刷，為順應(yīng)木的天然紋理，而從楷體左低右高的斜橫演變成直橫，因為減低損耗而將豎劃加粗的印刷用字體。

說穿了：隸楷行草都還是為了人手設(shè)計的，宋體就是印刷字體。

還是那句：脫離語境與功能談寫字，那都是紙上談兵耍流氓。

飛速推進到21世紀。

我們大多數(shù)人，都快到了提筆忘字的階段；寫字靠拼音或語音輸入，手寫已經(jīng)陌生了。

這個時代的字體，比以前任何一個時代都更講究好看——因為終于不用手寫了，不用雕版印刷了。

（我很懷疑，這也是許多繁體字愛好者興奮的原因。他們未必手寫得了所有繁體字，但這個時代，打字太方便了嘛）

就像寫作業(yè)時不用字寫得好看（因為沒意義），宋朝時設(shè)計字好看得顧及印刷（因為這樣方便）似的；這個時代，當字不需要我們親手寫親手印時，那就只有一個要求了：好看。

——畢竟這是個從大篆到宋體，都不需要雕刻、書寫、張翠山拿著判官筆鑿石壁，而是個按鍵盤甚至語音一輸，就打出來的時代嘛！當然是審美價值最重要了！

說到好看，明嘉慶年間多以瘦長宋體字刻印書籍，有著非常鮮明的書卷氣息與工匠特征。2018中國家電及消費電子博覽會（AWE展會）上，方太展廳發(fā)布了一款名為方太夢想宋的字體，就是以明代古籍刻本為原型設(shè)計開發(fā)的。字形保留了明刻本瘦長、娟秀、挺拔之美，筆勢遒勁、筆鋒筆畫剛勁有力。同時，打破原有宋體方正字型規(guī)范下筆畫構(gòu)成四方四正的特征，筆畫結(jié)構(gòu)更加呼應(yīng)錯落、富于變化、布白得當，更具古典之美，也平添了幾分靈氣。它繼承了傳統(tǒng)宋體的書寫性和易讀性，既具備足夠的形式感，又不影響閱讀的流暢性。

方太夢想宋，是宋女士在方太的幫助下組建設(shè)計團隊，歷時14個月，設(shè)計完成了6763個字，而最終呈現(xiàn)的一套字體。這位從年輕時就“想要設(shè)計一套字體”的宋女士，終于在30后，由方太扶持著實現(xiàn)了自己的夢想——而這，也是方太夢想宋這一名稱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