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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哀歡:向陽面與背陰面的風景

比起沉悶的綠葉味道,幸子這時候更渴望聞到花香。記得去年這個時候,出了公寓就能聞到桂花香。曾幾何時,周圍帶庭院的住戶和空地一年比一年少,都變成了火柴盒般堆積起來的公寓。

本文摘自《隔壁的女人》,(日)向田邦子著,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18年3月版

縫紉機不說謊。

它雖是機器,卻比踩著縫紉機踏板的女人更誠實,傾訴著女人的心事。

如往常一樣,隔壁又傳來了那聲音。幸子無意偷聽,本該加倍用力地踩動縫紉機踏板,縫紉機卻只是故作配合,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像是被看透了內(nèi)心,幸子不甘示弱一通猛踩。反正是借來的縫紉機,踩壞了也不心疼。她接的活是做女罩衫,一件一千二百日元。丈夫每個月都會拿回工資,孩子還沒生,幸子本不必為柴米油鹽操心,但整天游手好閑說不過去,她也想多存點錢。幸子一邊想著,一邊留意身后墻壁那邊的動靜。

公寓是兩室戶的逼仄戶型??蛷d兼餐廳只有六個鋪席大小,腳踩縫紉機的幸子后背抵著白墻,墻上掛著西洋名畫,不用說是復制的。聲音總是從這堵墻背后傳來。

忽然傳來一陣激烈的聲響,好像是玻璃器皿撞到墻上的聲音,隨后傳來了男女爭吵的聲音。幸子的縫紉機不由得慢了下來。

“別開玩笑了!”

“‘瞅準機會’是什么意思?”

“說誰呢?”

“信不信我殺了他!”

這是男人的聲音。

“再亂來就滾!”

“沒有第三個人!”

“干什么?放開我!”

女人的聲音也越來越激昂。

兩人似乎糾纏不下,女人的聲音柔和了下來:

“當心玻璃!”

幸子從縫紉機邊站起身,耳朵貼住墻壁。

“喂,當心玻璃,危險!”

“沒關(guān)系。”

“早說了危險啦!”

“峰子……”

“阿信……”

峰子是住在隔壁房間的酒吧媽媽桑的名字,阿信是最近開始出入隔壁的青年男子,看起來像是工地的工頭。他嗓門粗,沙啞的聲音三天兩頭從隔壁傳來,幸子一聽就知道。

兩人紊亂的鼻息變成了喘息,不久墻壁開始微微搖動。幸子的呼吸也隨隔壁的喘息變得紊亂,令她感到莫名其妙。身體有點發(fā)熱,不過這不是隔壁的影響,眼看就是夏天了。

不光如此,扭成奇怪的姿勢,貼在墻壁上偷聽隔壁動靜的自己的身體,映照在縫紉機旁的穿衣鏡里,令幸子自己也大吃一驚。

幸子趕緊站直身體,把墻壁上的油畫扶正。也許油畫本來就是正的,這是她的習慣動作。

幸子抱著購物筐打開門,腳邊赫然躺著一個裝著垃圾的塑料袋。大概是隔壁的媽媽桑放在自己門前,被風吹了過來。幸子用指尖拎起垃圾袋,扔回隔壁門前。同樣是垃圾,隔壁的垃圾似乎更污穢。

綠意所剩無幾,街道上還能聞到綠葉的氣息。比起沉悶的綠葉味道,幸子這時候更渴望聞到花香。記得去年這個時候,出了公寓就能聞到桂花香。曾幾何時,周圍帶庭院的住戶和空地一年比一年少,都變成了火柴盒般堆積起來的公寓。

內(nèi)容簡介

人間哀歡:向陽面與背陰面的風景

《隔壁的女人》,(日)向田邦子著,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18年3月版

本書是日本國民小說家、劇作家向田邦子的短篇代表作,包含了五則小說杰作:《隔壁的女人》《幸?!贰逗颂依锏姆块g》《木屐》,以及作者的絕筆《春天來了》。

這是向田邦子的世界,也是她的人生縮影。她用溫暖的眼神看人類的哀歡,用獨特的視角觀察男性和女性,也用一根繡花針在日常生活的假面上猝不及防地刺出一個個小洞,讓人同時窺見了人性向陽面和背陰面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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