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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不壓正》的革命史觀:放棄尋父的幻想,鼓起行動的勇氣

《邪不壓正》海報姜文獻上了一部濃縮、直白的革命史,說看不懂的,多半是想得太多,或是被這瓶烈性的二鍋頭給沖昏了腦袋。鮮血、眼淚、火藥、荷爾蒙、汗水被攪和成一鍋,發(fā)酵,清蒸、發(fā)醇,在四溢的酒香中詢喚出上個

 

《邪不壓正》海報

姜文獻上了一部濃縮、直白的革命史,說看不懂的,多半是想得太多,或是被這瓶烈性的二鍋頭給沖昏了腦袋。鮮血、眼淚、火藥、荷爾蒙、汗水被攪和成一鍋,發(fā)酵,清蒸、發(fā)醇,在四溢的酒香中詢喚出上個世紀的幽靈,讓它模糊的身影在今天顯形——一個人如何匯入一支隊伍,普通的“我”怎么成為創(chuàng)造奇跡的“我們”。這部影片袒露欲望、袒露暴力、袒露陰謀、袒露仇恨、袒露愛情,該脫的衣服都脫了,該殺的人也都殺了,就是要說一個放棄幻想、鼓起勇氣的故事——這也是中國近現(xiàn)代史最核心的主題——抗日的現(xiàn)實主義與革命的浪漫主義何以重塑一個民族。

梁啟超的腎和藍青峰的棋局

1937年,李天然從美國回到北平,看到了梁啟超被協(xié)和醫(yī)院割錯的那顆腎,帶回了滿身的現(xiàn)代技術(shù)。1920年,梁啟超從歐洲游歷回到中國,帶回了中西化合的新觀點,梁啟超要提醒大家回看自己的中國父親,也得找萊布尼茨、伏爾泰、魁奈的觀點來撐個腰——終究還是要聽外國精神父親的。

但外國科學和中國文化都沒能救了他的命,中醫(yī)是沒診斷出那顆正在敗壞的右腎,讓他回家好好休養(yǎng);西醫(yī)用手術(shù)刀割錯了了健康的左腎,反而加速了他的死亡。這場意外更像是個難解的隱喻:信誰都可能不對,保守可能茍活,激進也會壞事。

這也是藍青峰遇到的問題,他面前是一盤下了幾十年棋,最大的敵人是槍炮坦克橫陳在城外的日本人,他們將中國的土地種上了鴉片,將中國的年輕人變成肩聳項縮的癮君子,將中國的文化經(jīng)典亂燴成輕佻的段子。在這個棋局面前,囤了北京十二套四合院的藍青峰也是個可憐人,他非但不能運籌帷幄,而是左支右絀,想不出破局之法,既沒有勇氣玉石俱焚,怕玩成死局,更不愿沽清房產(chǎn)直飛美利堅,徹底出局。只能棲棲泥淖中,用時間換取空間,將棋局茍且著。一邊給兒子們找個美國爸爸亨德勒,要培養(yǎng)新的力量;一邊試圖利用朱潛龍狗咬狗,把反帝的事業(yè)給做了。

身姿柔軟、手段狠辣、八面玲瓏的朱潛龍,這是各方都能合作的“公約數(shù)”——殺師父的是他、給師父塑像的也是他,愿意做日本殖民統(tǒng)治代言人的是他,利用民族主義“反清復明”的也是他。一個天皇那邊掛了名的漢奸,又認了朱元璋這個嫡親真祖宗,只要能穿上龍袍,他的靈魂可供各方競價。藍青峰引誘他抗日的條件,除了一件龍袍、一群辛亥故舊外,還有一個“心病”,那就是他的師弟李天然——他是朱潛龍不忠、不義、不孝的目擊證人,是藍青峰獻上的抗日祭品。

這個草蛇灰線、伏脈于千里之外的李天然,是目睹日本人和朱潛龍殺死師父、師母、師姐的“天賜大恨”。他僥幸活了下來,合法身份是個美國人,但守的卻是中國人的道:報恩復仇,要把根本一郎和朱潛龍串起來一起殺。他的養(yǎng)父亨德勒勸他茍且偷生,將清算歷史的任務交給現(xiàn)代法權(quán),他卻深知強者就是法律,訴諸武力讓自己成為“他的法”。他超越了操縱之手的意圖,要給藍青峰搞麻煩,微風起于青萍之末,但麻煩還未發(fā)生——因為膽怯,他雖有著飛檐走壁的身手,卻只能在屋頂上徒勞晃蕩。

膽怯是因為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是瀕死體驗造就的深刻恐懼。創(chuàng)傷,是近代中國的根隱喻,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尋找精神爸爸們是為了治愈創(chuàng)傷,藍青峰“取朱潛龍舍李天然”最終也是為了治愈創(chuàng)傷,只是他與李天然一樣膽怯——或許他相信好與壞短兵相接,能夠有日后的遠方;但他只敢選擇惡和惡的互相權(quán)衡,先圓了眼前的茍且——不敢去實踐to be or not to be,就不可能有邪不壓正。

唐鳳儀的屁股和關(guān)巧紅的小腳

時代寵兒唐鳳儀,畢業(yè)于劍橋大學,擁有幾個島,青春永駐、風情萬種,在男人的世界里如魚得水。她的愿望是搭上朱潛龍的東風過個做皇后的癮,倒并非一定是出于噴涌的權(quán)力欲望,更像是享樂主義者為了體驗極致exciting而立下的人生小目標。屁股在唐鳳儀自己看來,是屬于自己的情欲表達,也是她能主動掌握、用以與男性締結(jié)關(guān)系的工具。在男女情愛小世界中,她所向披靡,今夕何夕,與她無關(guān)。

根本一郎的印蓋在屁股上后,她才發(fā)現(xiàn)一旦走出羅曼蒂克小世界,世界呈現(xiàn)出了不同的面貌。她寄予希望的男人只將她當個被動的客體與玩物。那無論是什么左、右、中間,玩物就是玩物,只是依附的茍活者,根本無法獲得尊嚴,更別談什么美好真摯的愛情。欲望激起的迷戀如筑高屋于流沙之上,朱潛龍的一耳光打破了她的黃粱一夢,

關(guān)巧紅也曾陷入過被動的境地,父親被戮首示眾后,她將復仇寄托在別人身上卻永遠都落空。被束縛的小腳是過去強加給她的“病患”,也是依附性的人身關(guān)系和被動的人格狀態(tài)的象征。乞憐于他者,就無法自己行動、自己復仇。她開裁縫店獲得經(jīng)濟獨立,寧愿冒著瘸著的危險也要治病、放開小腳。關(guān)巧紅早已沒了父親,也不去尋找父親,更不會用丈夫和兒子來填補父親的位置。她要的是為父復仇,這是一個尋找自我的過程,所有的準備都是新生的動力,最終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最初,李天然想要的是做個英雄俠士,來一場勝利的復仇。勝負關(guān)乎著生死,對死亡的恐懼羈絆著行動者的步伐,會讓自己麻木地停在原地。但關(guān)巧紅教他的是,去追求復仇的勝利,感受不屈的意志對于怯弱肉身的驅(qū)動。復仇不需要證明給誰看,只要一個人、一把槍足矣;也不需要一蹴而就,可以殺一個人、再殺一個人;復仇是擁有直面鮮血犧牲的勇氣,不是做他人的英雄,而是對自我道義的確認。所以,復仇也根本不需要父親,它只關(guān)乎的是自己要為父親做些什么,而非拘泥于我的父親讓我怎么做。個體是復仇的手段也是復仇的目的,這是復仇能夠帶來的自由與解放。

幻滅了的唐鳳儀實施了一場復仇,帶有美狄亞式的激情,卻又無關(guān)乎情欲與嫉妒,這是虛幻世界被戳破而選擇的快意恩仇:讓李天然活,讓朱潛龍死。一聲炮響國破山河在,小世界在大時代中被震碎,覺醒后、有了自我意識的人不可能隔江猶唱后庭花。從城樓上的縱身一跳,是決絕地告別過去,這也是復仇母題的永恒意義——有決心擺脫自己所痛恨的,才有資格擁抱自己所熱愛的,因愛而恨、因恨而行動。同樣被震醒的也有藍青峰,他發(fā)現(xiàn),這幾十年來茍且著的從來都只是死局,縱容惡與惡的相互權(quán)衡并不能阻擋惡的步伐,讓善與惡正面對撞才有一線生機,值得欣慰的是,新的一代終于誕生了——他不再問爸爸接下來要做什么,他知道了自己在做什么——這是身懷大恨者的堅定意志。

“我們”的誕生和父親的退場

“我們”是誰?藍青峰說我們是一支隊伍,但“我們”并非至始至終是同一個“我們”,但也只有“我們”,能在敵人的重重圍困之中幫助李天然復仇?!拔覀儭笔撬{青峰,是李天然,是關(guān)巧紅,是唐鳳儀,是白衣車夫、青年學生、黑衣人們乃至販夫走卒……當槍起人落,通往復仇之路上的荊棘被眾多的自我犧牲砸開之時,李天然已不是在報血親之仇,他的復仇也不再是英雄傳奇,而是開啟了一段真正的革命洪流。

李天然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覺醒的人;他不僅是報個人的仇,更是為了集體與民族的復仇雪恨;他的成功并非是孤膽英雄的能力卓越,而是“我們”行動的結(jié)果;沒有眾人的自我犧牲,就沒有這場復仇的成功?!拔覀儭倍际抢钐烊?,懷著深重的仇恨,也有著相同的復仇欲望,“我們”困頓過、猶豫過、沉默過,但炮聲震碎山河,激蕩起了“多難以固其國,啟其疆土”的樂觀主義,血仇、國殤匯成一股狂潮,燒成蔓延的火焰,奔涌向敵人的方向,摧枯拉朽、除舊布新,毀掉所有的罪惡與茍且,要將根本一郎和朱潛龍串起來一起殺掉。

革命是“我們”的誕生,是父親的退場,是對過去的揮別,是踏上一條少有人走的路——這片土地既不要成為列強的殖民地,也不要回到封建的過去,而是要目睹“我們”開創(chuàng)的全新的現(xiàn)代、全新的未來。這條路“我們”共同選擇的,也只能由“我們”自己來走完。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世界上也不存在一個理想的父親,能替代“我們”處理當下的情、義、理,替代“我們”選擇to be or not to be,替代“我們”行動向這個世界的邪惡開炮。

“我們”才是這片大地的創(chuàng)世者,真實存在著,會怯懦、會逃避、會義憤、會行動,會死亡,會用肉體的犧牲開辟未來的道路。當然,現(xiàn)實中的“我們”不能躲開子彈。躲避子彈,那是姜文世界的劈開紅海,是在殘酷敘事中灑下的一抹暖色,彰顯的的一個神跡,它讓經(jīng)歷殺戮的小男孩能夠活了下來,長大成人,學得滿身的本領(lǐng),手刃仇人,滌蕩罪惡,最終邪不壓正。小男孩也會成為一個好父親,也會有自己的兒子,他的故事會過去,他的兒子會有新的故事。大地之上,太陽照樣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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