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富蘭：上海民俗文化的底蘊就是江南文化

今年是改革開放40周年，明年是上海解放70周年。常有“百年中國看上?！钡恼f法，這是因為從1843年開埠到今天的175年里，上海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些蛻變與騰飛恰巧是中國百年來發(fā)展的縮影。然而，倘若追溯上海的歷史，卻并不止于此。

8月28日，“海納百川 文化之申——上海城市符號與城市精神”市民修身系列講座之第五講在普陀區(qū)真如鎮(zhèn)街道社區(qū)文化活動中心舉行。華東師范大學教授、上海市民俗文化學會會長仲富蘭向聽眾講述“上海民俗文化的人文特征”。

仲富蘭

“上?！泵Q的由來

“百年中國看上海”是說上海飛速發(fā)展的一個時期，但上海真正的歷史，仲富蘭依據考古斷代，認為是6000年。

“馬家浜文化，之后良渚文化、馬橋文化……各類證據顯示上海這個地方6000年前是有人類活動的?！?仲富蘭解釋。

上海真正設立城鎮(zhèn)，距今有近千年歷史。公元1074年，北宋熙寧7年，上海鎮(zhèn)設立，“地區(qū)就在現在的黃浦區(qū)老城廂的小東門、十六鋪附近?！?/p>

晚清以來的文人都稱上海的得名是從“海上”名稱而來，1962年著名歷史地理學家譚其驤教授撰文否定此說。譚先生認為“上?！钡牡妹醋杂趨卿两Я髦坏摹吧虾Ｆ帧?，與“海上”無關。

據史料記載，吳淞江南岸有一個支流，稱作“上海浦”（在今十六鋪、小東門至外灘這一段），與上海浦相對著，北岸有個浦，也是原吳淞江北岸的支流之一，叫“下海浦”（在今虹口區(qū)東南部）。下海浦乾隆年間已經填掉，是現在提籃橋附近昆明路、海門路一段。

上海民俗格調底蘊就是江南文化

現在上海提出打造“江南文化”品牌。學界對“江南”所代表的地域范圍一直有爭議。仲富蘭認為，嚴格來講，傳統(tǒng)意義上的江南是指江浙滬一帶。

明清時期，江南一帶經濟繁榮，市井生活發(fā)達，從民間草根的說唱藝術中，誕生了話本又產生了小說?！爸袊乃拇竺都t樓夢》《西游記》《水滸傳》《三國演義》，全部誕生在江南地區(qū)。”精英文化總是從草根文化、民俗文化中提煉而出，從這一點可見當時民俗文化繁榮。

晚清時期，上海逐步興起。清康熙二十三年（公元1648年），政府開放海禁，次年又設立江海關，由此上海的航運業(yè)得到空前發(fā)展。上海逐步形成內河航運、長江航運、南北洋航運和國際航運等多渠道航線，成為棉布進出口量最大的吞吐港，也成為海上貿易的中轉站，聚集在上海港的船舶最多時可達3000多艘。

1847年，《南京條約》后上海開埠?！吧虾Ｈ松饨浀挠^念真的是根深蒂固?！鄙虾Ｈ瞬⑽粗苯优c租界對抗，而是和租界做起了生意，“根據上海歷史專家的研究，5個通商城市，其他4個城市的租界總和和上海大致相當?！迸c此同時，上海經濟也飛速發(fā)展，1930年，上海就已經成為非常重要的經濟中心。

隨著近代中國洋務運動的興起，清政府陸續(xù)在上海創(chuàng)辦了一批近代“國有”企業(yè)，如江南招商局、制造局、機器織布局、電報分局等。其中繅絲、卷煙、棉紡織、面粉等行業(yè)發(fā)展尤為迅速。

當時租界中，慢慢形成了華洋雜居的局面，作家、文人、藝術家都紛紛來到上海，上海大舞臺演出不斷，在這里唱戲紅了，立刻全國知名。一大批文人在上海伏案寫作，換來稿費維持生活。上海的文化特質變得豐富精彩，上海也被稱為“冒險家的樂園”。

“人家講2000年看西安，1000年看北京，100年看上海，不是說上海歷史短，而是上海開埠100多年的歷史當中創(chuàng)造了非常輝煌的業(yè)績?！敝俑惶m說。

上海人文特征與人文精神

航運帶動商業(yè)發(fā)展，發(fā)達的商業(yè)又吸引了越來越多人、企業(yè)、文化涌入這座城市。那么不同文化的融合，又賦予上海怎樣的人文特征與人文精神呢？

“衣食住行”，“衣”字打頭。仲富蘭將上海人的穿衣，從1938年起，概括為“趕時髦”，“那時候基本上巴黎流行什么樣的款式，一兩周之后上?；旧暇陀辛?。”

現在很多人把老一輩“老克勒”看作是上海男人的代表，認為上海老一輩男人，注重生活品質和穿著是主流，仲富蘭卻認為這是“偽上?！?，“上海男人就是江南男人，大多數人都很謙和，比如說顧維鈞先生、葉圣陶先生，這樣的老男人才是中流砥柱，敢于擔當。而不是把自己打扮成公子哥，年紀大了就是老克勒，這是把上海人妖魔化了?！?/p>

在“吃”方面，上海方言中有“吃得開”一說，是指頭腦活絡，精明能干，辦事麻利，含有處事很有辦法的意思。

這種意思與“吃”聯(lián)系在一起，既說明飲食文化博大精深。又形象地概括了上海飲食文化的總體特征：“吃得開”。比較近百年間中西文化在上海的交流與撞擊，“食在上?！保^非虛言。“吃得開”這三個字，反映了上海飲食文化從口味、層次到標準、習俗，都呈現開放的樣貌。移民活躍帶來飲食的交流，形成京、廣、川、揚、潮、閩、蘇、杭各地菜肴口味齊聚上海的局面。

再如“住”。石庫門是極具海派特色的建筑，仲富蘭認為這體現了上海文化中西結合、兼容并包的一面。石庫門最早誕生于19世紀中葉，它結合了歐洲聯(lián)排式住宅的毗連形式和江南民居風火墻圍起的院落格局，“保留了一些中國住宅的格局。但是同時又有很少占有土地的妥協(xié)?！?/p>

上海有移民文化的傳統(tǒng)，仲富蘭認為，這造就了上海人性格中理性寬容的一面，“大致歸納上海人的精神，第一是敏于先機的經營意識。上海沒有特別有名的民營企業(yè)家，但是上海人對金錢的把控是很有特色的。第二就是螺絲殼里做道場，再小的空間也能做得很精致，這就是對生活的哲學。第三就是少管閑事的生活態(tài)度，誠信守約的合同意識等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