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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常熟縣真儒降生 泰伯祠名賢主祭

儒林外史 作者:吳敬梓


  話說應(yīng)天蘇州府常熟縣有個鄉(xiāng)村,叫做麟紱鎮(zhèn),鎮(zhèn)上有二百多人家,都是務(wù)農(nóng)為業(yè)。只有一位姓虞,在成化年間,讀書進(jìn)了學(xué),做了三十年的老秀才,只在這鎮(zhèn)上教書。這鎮(zhèn)離城十五里,虞秀才除應(yīng)考之外,從不到城里去走一遭,后來直活到八十多歲,就去世了。他兒子不曾進(jìn)過學(xué),也是教書為業(yè)。到了中年,尚無子嗣,夫婦兩個到文昌帝君面前去求,夢見文昌親手遞一紙條與他,上寫著《易經(jīng)》一句:“君子以果行育德?!碑?dāng)下就有了娠。到十個月滿足,生下這位虞博士來。太翁去謝了文昌,就把這新生的兒子取名育德,字果行。

  這虞博士三歲上就喪了母親,太翁在人家教書,就帶在館里,六歲上替他開了蒙。虞博士長到十歲,鎮(zhèn)上有一位姓祁的祁太公,包了虞太翁家去教兒子的書,賓主甚是相得。教了四年,虞太翁得病去世了,臨危把虞博士托與祁太公,此時(shí)虞博士年方十四歲。祁大公道:“虞小相公比人家一切的孩子不同,如今先生去世,我就請他做先生教兒子的書?!碑?dāng)下寫了自己祁連的名帖。到書房里來拜,就帶著九歲的兒子來拜虞博士做先生。虞博士自此總在祁家教書。

  常熟是極出人文的地方。此時(shí)有一位云晴川先生,古文詩詞,天下第一,虞博士到了十七八歲,就隨著他學(xué)詩文。祁太公道:“虞相公,你是個寒士,單學(xué)這些詩文無益,須要學(xué)兩件尋飯吃的本事。我少年時(shí)也知道地理,也知道算命,也知道選擇,我而今都教了你,留著以為救急之用。”虞博士盡心聽受了。祁太公又道:“你還該去買兩本考卷來讀一讀,將來出去應(yīng)考,進(jìn)個學(xué),館也好坐些?!庇莶┦柯犘帕似钐毁I些考卷看了,到二十四歲上出去應(yīng)考,就進(jìn)了學(xué)。次年,二十里外楊家村一個姓楊的包了去教書,每年三十兩銀子。正月里到館,到十二月仍舊回祁家來過年。

  又過了兩年,祁太公說:“尊翁在日,當(dāng)初替你定下的黃府上的親事,而今也該娶了?!碑?dāng)時(shí)就把當(dāng)年余下十幾兩銀子館金,又借了明年的十幾兩銀子的館金,合起來就娶了親。夫婦兩個,仍舊借住在祁家。滿月之后,就去到館。又做了兩年,積攢了二三十兩銀子的館金,在祁家傍邊尋了四間屋,搬進(jìn)去住,只雇了一個小小廝。虞博士到館去了,這小小廝每早到三里路外鎮(zhèn)市上買些柴米油鹽小菜之類,回家與娘子度日。娘子生兒育女,身子又多病,館錢不能買醫(yī)藥,每日只吃三頓白粥,后來身子也漸漸好起來。虞博士到三十二歲上,這年沒有了館。娘子道:“今年怎樣?”虞博士道:“不妨。我自從出來坐館,每年大約有三十兩銀子。假使那年正月里說定只得二十幾兩,我心里焦不足,到了那四五月的時(shí)候,少不得又添兩個學(xué)生,或是來看文章,有幾兩銀子補(bǔ)足了這個數(shù)。假使那年正月多講得幾兩銀子,我心里歡喜道:‘好了,今年多些?!依镉鲋虑槌鰜?,把這幾兩銀子用完了??梢娪袀€一定,不必管他?!?br/>
  過了些時(shí),果然祁太公來說,遠(yuǎn)村上有一個姓鄭的人家請他去看葬墳。虞博士帶了羅盤,去用心用意的替他看了地。葬過了墳,那鄭家謝了他十二兩銀子。虞博士叫了一只小船回來。那時(shí)正是三月半天氣,兩邊岸上有些桃花、柳樹,又吹著微微的順風(fēng),虞博士心里舒暢。又走到一個僻靜的所在,一船魚鷹在河里捉魚。虞博士伏著船窗子看。忽見那邊岸上一個人跳下河里來。虞博士嚇了一跳,忙叫船家把那人救了起來。救上了船,那人淋淋漓漓一身的水。幸得天氣尚暖,虞博士叫他脫了濕衣,叫船家借一件干衣裳與他換了,請進(jìn)船來坐著,問他因甚尋這短見。那人道:“小人就是這里莊農(nóng)人家,替人家做著幾塊田,收些稻,都被田主斛的去了,父親得病死在家里,竟不能有錢買口棺木。我想我這樣人還活在世上做甚么,不如尋個死路!”虞博士道:“這是你的孝心,但也不是尋死的事。我這里有十二兩銀子,也是人送我的,不能一總給你,我還要留著做幾個月盤纏。我而今送你四兩銀子,你拿去和鄰居親戚們說說,自然大家相幫,你去殯葬了你父親,就罷了?!碑?dāng)下在行李里拿出銀子,秤了四兩,遞與那人。那人接著銀子,拜謝道:“恩人尊姓大名?”虞博士道:“我姓虞,在麟紱村住。你作速料理你的事去,不必只管講話了。”那人拜謝去了。

  虞博士回家,這年下半年又有了館。到冬底生了個兒子,因這些事都在祁太公家做的,因取名叫做感祁。一連又做了五六年的館,虞博士四十一歲,這年鄉(xiāng)試,祁太公來送他,說道:“虞相公,你今年想是要高中。”虞博士道:“這也怎見得?”祁太公道:“你做的事有許多陰德?!庇莶┦康溃骸袄喜?,那里見得我有甚陰德?”祁太公道:“就如你替人葬墳,真心實(shí)意。我又聽見人說,你在路上救了那葬父親的人。這都是陰德,”虞博士笑道:“陰騭就像耳朵里響,只是自己曉得,別人不曉得。而今這事老伯已是知道了,那里還是陰德?”祁太公道:“到底是陰德,你今年要中?!碑?dāng)下來南京鄉(xiāng)試過回家,虞博士受了些風(fēng)寒,就病起來。放榜那日,報(bào)錄人到了鎮(zhèn)上,祁太公便同了來,說道:“虞相公,你中了。”虞博士病中聽見,和娘子商議,拿幾件衣服當(dāng)了,托祁太公打發(fā)報(bào)錄的人。過幾日,病好了,到京去填寫親供回來,親友東家都送些賀禮。料理去上京會試,不曾中迸士。

  恰好常熟有一位大老康大人放了山東巡撫,便約了虞博士一同出京,住在衙門里,代做些詩文,甚是相得。衙門里同事有一位姓尤,名滋,字資深,見虞博士文章品行,就愿拜為弟子,和虞博士一房同住,朝夕請教。那時(shí)正直天子求賢,康大人也要想薦一個人。尤資深道:“而今朝廷大典,門生意思要求康大人薦了老師去?!庇莶┦啃Φ溃骸斑@征辟之事,我也不敢當(dāng)。況大人要薦人,但憑大人的主意。我們?nèi)羧デ笏?,這就不是品行了?!庇荣Y深道:“老師就是不愿,等他薦到皇上面前去,老師或是見皇上,或是不見皇上,辭了官爵回來,更見得老師的高處。”虞博士道:“你這話又說錯了。我又求他薦我,薦我到皇上面前,我又辭了官不做。這便求他薦不是真心,辭官又不是真心。這叫做甚么?”說罷,哈哈大笑,在山東過了兩年多,看看又進(jìn)京會試。又不曾中。就上船回江南來,依舊教館。

  又過了三年,虞博士五十歲了,借了楊家一個姓嚴(yán)的管家跟著,再進(jìn)京去會試。這科就中了進(jìn)士,殿試在二甲,朝廷要將他選做翰林。那知這些進(jìn)士,也有五十歲的,也有六十歲的,履歷上多寫的不是實(shí)在年紀(jì)。只有他寫的是實(shí)在年庚五十歲。天子看見,說道:“這虞育德年紀(jì)老了,著他去做一個閑官罷?!碑?dāng)下就補(bǔ)了南京的國子監(jiān)博士。虞博士歡喜道:“南京好地方,有山有水,又和我家鄉(xiāng)相近。我此番去,把妻兒老小接在一處,團(tuán)集著,強(qiáng)如做個窮翰林。”當(dāng)下就去辭別了房師、座師和同鄉(xiāng)這幾位大老。翰林院侍讀有位王老先生,托道:“老先生到南京去,國子監(jiān)有位貴門人,姓武,名書,字正字,這人事母至孝,極有才情。老先生到彼,照顧照顧他?!庇莶┦繎?yīng)諾了。收拾行李,來南京到任。打發(fā)門斗到常熟接家眷。此時(shí)公子虞感祁已經(jīng)十八歲了,跟隨母親一同到南京。

  虞博士去參見了國子監(jiān)祭酒李大人,回來升堂坐公座。監(jiān)里的門生紛紛來拜見。虞博士看見帖子上有一個武書,虞博士出去會著,問道:“那一位是武年兄諱書的?”只見人叢里走出一個矮小人,走過來答道:“門生便是武書?!庇莶┦康溃骸霸诰熅醚瞿晷挚硕匦⑿?,又有大才。”從新同他見了禮,請眾位坐下。武書道:“老師文章山斗,門生輩今日得沾化雨,實(shí)為僥幸。”虞博士道:“弟初到此間,凡事俱望指教。年兄在監(jiān)幾年了?”武書道:“不瞞老師說,門主少孤,奉事母親在鄉(xiāng)下住。只身一人,又無弟兄,衣服飲食,都是門主自己整理。所有先母在日,并不能讀書應(yīng)考。及不幸先母見背,一切喪葬大事,都虧了天長杜少卿先生相助。門生便隨著少卿學(xué)詩。”虞博士道:“杜少卿先生,向日弟曾在尤滋深案頭見過他的詩集,果是奇才。少卿就在這里么?”武書道:“他現(xiàn)住在利涉橋河房里。”虞博士道:“還有一位莊紹光先生,天子賜他元武湖的,他在湖中住著么?”武書道:“他就住在湖里。他卻輕易不會人?!庇莶┦康溃骸拔颐魅站腿デ笠娝!?br/>
  武書道:“門生并不會作八股文章,因是后來窮之無奈,求個館也沒得做,沒奈何,只得尋兩篇念念,也學(xué)做兩篇,隨便去考,就進(jìn)了學(xué)。后來這幾位宗師,不知怎的,看見門生這個名字,就要取做一等第一,補(bǔ)了廩。門生那文章,其實(shí)不好;屢次考詩賦,總是一等第一。前次一位宗師,合考八學(xué),門生又是八學(xué)的一等第一,所以送進(jìn)監(jiān)里來。門生覺得自己時(shí)文到底不在行?!庇莶┦康溃骸拔乙膊荒蜔┳鰰r(shí)文?!蔽鋾溃骸八蚤T生不拿時(shí)文來請教。平日考的詩賦,還有所作的《古文易解》,以及各樣的雜說,寫齊了來請教老師?!庇莶┦康溃骸白阋娔晷植琶钊诵姆?。若有詩賦古文更好了,容日細(xì)細(xì)捧讀。令堂可曾旌表過了么?”武書道:“先母是合例的。門生國家寒,一切衙門使費(fèi)無出,所以遲至今日。門生實(shí)是有罪?!庇莶┦康溃骸斑@個如何遲得?”便叫人取了筆硯來,說道:“年兄,你便寫起一張呈子節(jié)略來?!奔磦鲿k到面前,吩咐道:“這武相公老太太節(jié)孝的事,你作速辦妥了,以便備文申詳。上房使用,都是我這里出?!睍k應(yīng)諾下去。武書叩謝老師。眾人多替武書謝了,辭別出去。虞博士送了回來。

  次日,便往元武湖去拜莊征君,莊征君不曾會。虞博士便到河房去拜杜少卿,杜少卿會著。說起當(dāng)初杜府殿元公在常熟過,曾收虞博士的祖父為門生。殿元乃少卿曾祖,所以少卿稱虞博士為世叔。彼此談了些往事。虞博士又說起仰慕莊征君,今日無緣,不曾會著。杜少卿道:“他不知道,小侄和他說去?!庇莶┦扛鎰e去了。

  次日,杜少卿走到元武湖,尋著了莊征君,問道:“昨日虞博士來拜。先生怎么不會他?”莊征君笑道:“我因謝絕了這些冠蓋,他雖是小官,也懶和他相見?!倍派偾涞溃骸斑@人大是不同,不但無學(xué)博氣,尤其無進(jìn)士氣。他襟懷沖淡,上而伯夷、柳下惠,下而陶靖節(jié)一流人物。你會見他便知?!鼻f征君聽了,便去回拜,兩人一見如故。虞博士愛莊征君的恬適,莊征君愛虞博士的渾雅,兩人結(jié)為性命之交。

  又過了半年,虞博士要替公子畢姻。這公子所聘就是祁太公的孫女,本是虞博士的弟子,后來連為親家,以報(bào)祁太公相愛之意。祁府送了女兒到署完姻,又賠了一個丫頭來,自此孺人才得有使女聽用。喜事已畢,虞博士把這使女就配了姓嚴(yán)的管家,管家拿進(jìn)十兩銀子來交使女的身價(jià)。虞博士道:“你也要備些床帳衣服。這十兩銀子,就算我與你的,你拿去備辦罷?!眹?yán)管家磕頭謝了下去。

  轉(zhuǎn)眼新春二月,虞博士去年到任后,自己親手栽的一樹紅梅花,今已開了幾枝。虞博士歡喜,叫家人備了一席酒,請了杜少卿來,在梅花下坐,說道:“少卿,春光已見幾分,不知十里江梅如何光景?幾時(shí)我和你攜罐去探望一回。”杜少卿道:“小侄正有此意,要約老叔同莊紹光兄作竟日之游?!闭f著,又走進(jìn)兩個人來。這兩人就在國子監(jiān)門口住,一個姓儲,叫做儲信,一個姓伊,叫做伊昭,是積年相與學(xué)博的。虞博士見二人走了進(jìn)來,同他見禮讓坐。那二人不僭杜少卿的坐。坐下,擺上酒來,吃了兩杯。儲信道:“荒春頭上,老師該做個生日,收他幾分禮過春天?!币琳训溃骸胺A明過老師,門生就出單去傳?!庇莶┦康溃骸拔疑帐前嗽?,此時(shí)如何做得?”伊昭道:“這個不妨,二月做了,八月可以又做?!庇莶┦康溃骸柏M有此理!這就是笑話了!二位且請吃酒?!倍派偾湟残α恕S莶┦康溃骸吧偾?,有一句話和你商議。前日中山王府里說,他家有個烈女,托我作一篇碑文,折了個杯緞裱禮銀八十兩在此。我轉(zhuǎn)托了你,你把這銀子拿去作看花買酒之資?!倍派偾涞溃骸斑@文難道老叔不會作?為甚轉(zhuǎn)托我?”虞博士笑道:“我那里如你的才情!你拿去做做?!币蛟谛淅锬贸鲆粋€節(jié)略來,遞與杜少卿,叫家人:“把那兩封銀子交與杜老爺家人帶去?!奔胰四昧算y子出來,又稟道:“湯相公來了。”虞博士道:“請到這里來坐。”家人把銀子遞與杜家小廝去,進(jìn)去了。虞博士道:“這來的是我一個表侄。我到南京的時(shí)候,把幾間房子托他住著,他所以來看看我。

  說著,湯相公走了進(jìn)來,作揖坐下。說了一會閑話,便說道:“表叔那房子,我因這半年沒有錢用,是我拆賣了?!庇莶┦康溃骸肮植坏媚?。今年沒有生意,家里也要吃用,沒奈何賣了,又老遠(yuǎn)的路來告訴我做嗄?”湯相公道:“我拆了房子,就沒處住,所以來同表叔商量,借些銀子去當(dāng)幾間屋住。”虞博士又點(diǎn)頭道:“是了,你賣了就沒處住。我這里恰好還有三四十兩銀子,明日與你拿去典幾間屋住也好。”湯相公就不言語了。

  杜少卿吃完了酒,告別了去。那兩人還坐著,虞博士進(jìn)來陪他。伊昭問道:“老師與杜少卿是甚么的相與?”虞博士道:“他是我們世交,是個極有才情的?!币琳训溃骸伴T主也不好說。南京人都知道他本來是個有錢的人,而今弄窮了,在南京躲著,專好扯謊騙錢。他最沒有品行!”虞博士道:“他有甚么沒品行?”伊昭道:“他時(shí)常同乃眷上酒館吃酒,所以人都笑他。”虞博士道:“這正是他風(fēng)流文雅處,俗人怎么得知?!眱π诺溃骸斑@也罷了,倒是老師下次有甚么有錢的詩文,不要尋他做。他是個不應(yīng)考的人,做出來的東西,好也有限,恐怕壞了老師的名。我們這監(jiān)里,有多少考的起來的朋友,老師托他們做,又不要錢,又好?!庇莶┦空溃骸斑@倒不然。他的才名,是人人知道的,做出來的詩文,人無有不服。每常人在我這里托他做詩,我還沾他的光。就如今日,這銀子是一百兩,我還留下二十兩給我表侄?!眱扇瞬谎哉Z了,辭別出去。

  次早,應(yīng)天府送下一個監(jiān)生來,犯了賭搏,來討收管。門斗和衙役把那監(jiān)生看守在門房里,進(jìn)來稟過,問:“老爺,將他鎖在那里?”虞博士道:“你且請他進(jìn)來?!蹦潜O(jiān)生姓端,是個鄉(xiāng)里人,走進(jìn)來,兩眼垂淚,雙膝跪下,訴說這些冤枉的事。虞博士道:“我知道了。”當(dāng)下把他留在書房里,每日同他一桌吃飯,又拿出行李與他睡覺。次日,到府尹面前替他辯明白了這些冤枉的事,將那監(jiān)生釋放。那監(jiān)主叩謝,說道:“門生雖粉身碎骨,也難報(bào)老師的恩?!庇莶┦康溃骸斑@有甚么要緊?你既然冤枉,我原該替你辯白?!蹦潜O(jiān)生道:“辯白固然是老師的大恩,只是門生初來收管時(shí),心中疑惑,不知老師怎樣處置,門斗怎樣要錢,把門生關(guān)到甚么地方受罪。怎想老師把門生待作上客。門生不是來收管,竟是來享了兩日的福!這個思典,叫門生怎么感激的盡!”虞博士道:“你打了這些日子的官司,作速回家看看罷,不必多講閑話。”那監(jiān)生辭別去了。

  又過了幾日,門上傳進(jìn)一副大紅連名全帖,上寫道:“晚生遲均、馬靜、季崔、蘧來旬,門生武書、余夔,世侄杜儀同頓首拜。”虞博士看了道:“這是甚么緣故?”慌忙出去會這些人。只因這一番,有分教:先圣祠內(nèi),共觀大禮之光;國子監(jiān)中,同仰斯文之主。畢竟這幾個人來做甚么,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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