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五回 趙萬全明言知盜首 狄梁公故意釋奸淫

狄公案 作者:佚名


  卻說趙萬全說他不是正兇,那個犯事之人,地方名姓,他皆知道,狄公聽了此言,“心下甚是疑惑,暗道:“看他這身材膂力,實(shí)不是個善類,莫非他故意誑言,希冀逃走,那可就費(fèi)事了?!碑?dāng)時一個人對答不來。馬榮知道他的意思,乃道:“大人不必疑惑,既然蔣大哥說出這原故,想必他不是這案內(nèi)人犯。既他口稱知道,但請他說明,同小的前去便了。”蔣忠也就說道:“趙三哥,你就在大人前言明,何以知道案件。你我行事,也須光明正大的方好。若照這姓邵的喪心害理,無論官法不容,即使你我碰見這廝,也不能饒了他的狗命。究竟現(xiàn)在何處,你若礙于交情,不便動手,我這管下與昌平是鄰對,同去捉獲,也是分內(nèi)之事?!壁w三道:“說來也是可惱,連我都為所騙了。這人姓邵名禮懷,是湖南土著人氏,一向與他來往。每年新春蠶見市,他也帶著絲貨到各處跑碼頭,只要誰地方價好,他就前去賣貨,雖無一定的地方,總不出這山東山西兩省。前月我在湖州時,他是在我先動身的,并同了一個鄰行的小官一并前來,日前在半途上碰見,但見他一人推著一輪車兒,在路上行走。我見他是孤客年輕,不知行道規(guī)矩,故上前問道:‘你怎么一個人在此,徐相公到何處去?’他向我大哭不止,說‘那伙伴在路途暴病身亡,費(fèi)了許多周折,方才買棺收殮,現(xiàn)在暫居在一個地方。就此一來,貨又誤了日期,未能賣出,自己身旁,路費(fèi)又完,正是為難之際,總是為朋友起見,不然早已回去了?!乙娗檎嬲Z切,問他到何處去,他說暫時不能轉(zhuǎn)杭州,怕徐家家屬問他要人,那就費(fèi)事了。當(dāng)時就同我借了三百銀子,將姓徐的絲貨交我代賣,他說到別處碼頭售貨去了。誰知他做了這沒良心的壞事,豈不是連我受他之愚嗎?”

  狄公聽了此言,忙道:“照你如此說法,他已是遠(yuǎn)走去了,你焉能知他的所在?”趙萬全道:“大人有所不知,這人有個師兄,先前以為禮懷是個誠實(shí)的后生,將女兒就給他為妻,誰知過門之后,夫妻不睦,就將這妻子氣死。后來聽說,他又在外路結(jié)識了一個有夫之女,住在這左近一帶,叫做什么齊團(tuán)菜地方。彼時因不關(guān)我事,故而未曾追求,現(xiàn)在他既犯了這案,只要將這地方訪出來,那就好辦了。雖說他跟我?guī)熜謱W(xué)了數(shù)年棍棒,縱有點(diǎn)本領(lǐng),諒也平常,只要我去尋獲,無不獲之理?!钡夜犓砸簿蜕钚挪灰?,向著眾人說道:“本縣到任以來,也私訪過許多地方,這齊團(tuán)菜地名從未聽人說過,你們可曾曉得么?”此時陸長波,見他們各道真言,知狄公是地方上父母官,真是意想不到,趕忙過來叩頭,說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冒犯虎威,統(tǒng)求恕罪。”狄公道:“你乃貿(mào)易之人,與本縣本無大小,生意場中,理應(yīng)如此,何得謂之冒犯?但你是土著的人氏,方才趙壯士所說這個地名,你可知道么?”陸長波細(xì)想不出來,說道:“大人要知這地段,除非移文到各處府州縣,將府縣志查看,或者可知。不然這偌大的山東省,從何處訪問?”此時天已黑暗,小官掌上燈來,馬榮道:“大人現(xiàn)在也不必久坐了,沿途受了風(fēng)霜,也該安歐安歇,既有趙萬全同小人在此,還怕日后這案不破么?我看喬太在寓內(nèi),也是望得心焦,不如前去店中吃了晚飯,大眾計(jì)議個章程,以便分頭辦事?;蛘邚埨习逯例R團(tuán)菜地名,也未可知?!钡夜娝f得在理,當(dāng)即起身,向趙萬全說道:“壯士且至敝寓,共飲一杯,以使彼此談?wù)摗!壁w三也不推辭,當(dāng)時也就起身一同出了陸長波家的門,來至張六房店內(nèi)。

  蔣忠就將狄公前來訪案的話,向張六說明,大眾直嚇得鼓舌搖唇,說道:“我等在寨內(nèi),聽往來人說,昌平縣狄太爺,是個好官,真是名不虛傳。由彼處到此,也有數(shù)百里路程,居然不辭勞苦,前來訪案,實(shí)不愧民之父母了?!碑?dāng)時也就入里面,復(fù)又叩頭已畢。當(dāng)晚備了酒肴,眾人也不分什么主仆,上下一齊人席飲酒。喬太見趙萬全幫同捉案,更是歡喜非常,向著狄公道:“大人在上,雖得了一位壯士,依小人愚見,還是明早一同回去,暗暗的訪問這地方,方可有益于事。若要在此地,將人緝獲,恐暫時未必如愿。就此一來,這案內(nèi)正是人人知道,若再耽擱數(shù)日,南北往來的客商,傳到別處,露了捉拿要犯的風(fēng)聲,反而令他得信。而且畢順家那案,不知訪緝得如何。那人膽量又小,即使有了事件,一人也未必能動手,豈不是顧此失彼?不如回去,兩件事皆可兼顧得到。”狄公也以為然,當(dāng)時上了幾件美肴,撒去殘杯,大眾安歇,一宿無話。

  次日一早馬榮先起身,雇上車輛,然后進(jìn)來將狄公喊醒。梳洗已畢,用過早點(diǎn),給了房飯錢,與趙三喬太一路出了客店,別了蔣忠張六等人,坐了車頭。只聽鞭響一聲,催動馬匹,拖著車子,直奔小路而去。在路非止一日,闖關(guān)過寨,一路打聽,皆不知齊團(tuán)菜究意是何地名。到了第五日上,已到昌平城下,狄公到城外就將車價給過,命喬太、馬榮背著包裹,先到衙門報(bào)信,自己同趙萬全,慢慢的信步來至城內(nèi)。到了本衙里面,先到書院坐下,命人到捕廳內(nèi)送信,頓時過來回明了公事,將印卷交還。狄公敷衍了幾句,然后告辭出去。這里家人送進(jìn)茶水,替狄公拂去灰塵。凈面已畢,隨口道:“洪亮、陶干自大人去后,已回來過兩次,說何愷連日十分嚴(yán)查,所有那些管下姓徐的戶口,皆是當(dāng)?shù)亓济?,無什么形跡可疑地方,因此不敢亂拿。每日早晚,他二人又在巷口,晝夜巡查,但是唐氏一人出入,不時在家還啼哭叫罵。昨日陶干回衙,問大人可曾回來,若回來時節(jié),務(wù)必將周氏交保釋回,方好見她的動靜。若這樣,實(shí)尋不出。”狄公點(diǎn)點(diǎn)頭,當(dāng)下傳命大堂伺候。當(dāng)時門役一聲高喚,所有書差皂役各自前來伺候。不多一回,狄公穿了冠帶,暖閣門開,一聲威武,狄公當(dāng)中坐下。書辦將連日的案卷捧上,狄公手披目誦,約有頓飯時節(jié),已將連日的公事辦清,然后標(biāo)了監(jiān)簽,命值日差將周氏帶堂訊問,兩邊齊聲答應(yīng),早將監(jiān)牌接下。轉(zhuǎn)眼之間,已將周氏帶至堂上。狄公還未開口,先聽淫婦問道:“你這狗官,請我出監(jiān)為何,莫非上憲來了文書,將汝革職么?你且將公事從頭至尾,念與我聽,好令堂下百姓,知道個無辜受屈,不能誣害好人?!钡夜溃骸澳氵@賤貨,休要逞言,本縣自己請?zhí)帲思魂P(guān)你事。是否革職,隨后自有人知曉,只因你婆婆在家痛哭,無人服侍。免不得一人受苦,因此提汝出來,交保釋去,好好服侍翁姑。日后將正犯緝獲,那時再捕提到案,彼此辦個清白?!敝苁喜坏人f完,乃道:“太爺如此恩典,小婦人豈不情愿。但是我丈夫死后,遭那苦楚,至今兇手未獲,又驗(yàn)不出傷來,這謀害二字,小婦人實(shí)擔(dān)受不起。若這樣含糊了事,個個人皆可冤枉人了,橫豎也不遵王法。若說我婆婆在家,疼苦兒子死后驗(yàn)尸,媳婦又身在牢獄,豈有不哭之理!這總是生來命苦,遇見了你狗官,尋出這無中生有的事來。前日小婦人坐在家中,太爺一定命公差將我提了,行刑拷問,此時小婦人安心在案,專等上完來文,太爺又無故放我回去。這事非小婦人抗命,但一日此案不結(jié),一日不能回家!不但這謀害性命難忍,恐我丈夫也不甘心,還求太爺將我收監(jiān)罷。”狄公聽她一派言詞,說得半晌無言,還是馬榮在旁答道:“你這婦人,何不知好歹,可知大爺居官,為代我百姓伸冤理枉,你這案雖未判白,太爺也自行請?zhí)幜?,難道這公事還謊你不成?兇手也是要緝獲的,此時放你回去,太爺?shù)囊馑?,不過一點(diǎn)仁恩,你反胡言唐突,豈非不知好歹也?我看你就此令婆婆保去,落得個婆媳相聚?!?br/>
  周氏聽了這番話,早已喜出望外,只因在堂上,不能一說就行,怕被人疑惑,既然馬榮說了這話,乃道:“論這案情,我是不能走,既你們說我婆婆苦惱,也只得勉強(qiáng)從事。但是太爺還要照公事辦的。至于覓保一層,只好請你們同我回去,令我婆婆畫了保押?!钡夜娝饝?yīng),當(dāng)時令人開了刑具,雇了一乘小轎,差馬榮押送皇華鎮(zhèn)而去。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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