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一回清凈庵天彪逢雙女養(yǎng)性堂梁氏見干兒

續(xù)小五義 作者:石玉昆


  且說東方亮聽張大連說兩個是校尉,就有些著急,忽見從墻上躥下一個人來,往前飛跑,身臨切近一看,卻是天彪。東方亮問:“你從何處而來?”小爺說:“我跟著爺爺往這里來,被我兩個姑姑把我叫住,問我什么事情?我說什么樓拿住什么人了,我姑姑打發(fā)我來看看,拿住是什么人?問說有老西沒有?”東方亮說:“沒有老西?!毙攩枺骸笆鞘裁慈??”東方亮說:“你小孩子家,不要管這些事情。”又問張大連,小韓信就把在京都聽見人家講論誰封什么官,自己記住了一半,內(nèi)中就有這兩個人是校尉的話,學(xué)說了一遍。天彪站在旁邊,聽那張大連說話,知道死的足兩個校尉,心中一慘,一轉(zhuǎn)身就暗暗走了。

  天彪跳出墻來,就信步游行,又帶著明月東升,只顧低著頭,想這二位校尉死得真苦,又不能把兩人的尸骨盜著出去,繞著太湖石、竹塘等處,也不知走在什么所在來了。側(cè)耳一聽,有木魚的聲音,心中納悶,這里是住戶人家,怎么有出家人在這打木魚兒呢?心中又一動,東方亮已曾說過,不許我往東北去,說有個廟不許進(jìn)去,若要進(jìn)廟的時節(jié),要砍折我的雙腿,這里必有蹊蹺之事??戳丝捶较?,自己就是奔的東北,細(xì)細(xì)看來,前邊是一段紅墻,越走越近,就聽見細(xì)聲細(xì)氣在里邊念經(jīng)。看了看是東西一段長墻,往北一拐,就看見那個廟,是一個清水磚門樓,兩扇紅門,貼著黃紙對。上聯(lián)是“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下聯(lián)是“經(jīng)聲佛號喚回苦海夢中人”。橫匾是“法門不二”。隔著門縫望里一看,院內(nèi)有燈光,有人在那里說活,俱是細(xì)聲細(xì)氣婦女聲音。小爺心中納悶,既是個廟,怎么又有婦女聲音?撤身下來,往北一拐,縱上墻去,就見里面有兩個姑娘,一個丫頭,點(diǎn)著兩個氣死風(fēng)燈,還有兩個羊角燈。這兩個姑娘,全是十七、八歲,短打扮,一個是紅襖綠褲,大紅弓鞋,鵝黃汗巾,翠藍(lán)絹帕包頭;一個是玫瑰紫小襖,青縐絹中衣,大紅緞子弓鞋,西湖色汗中,鵝黃絹帕包頭,這二人俱是滿臉脂粉。見地下去著一把刀,兩口寶劍。見那個姑娘手中提著一柄飛抓,那抓頭是鋼鐵打就,類如一只手相仿,也是五指,一個手掌,安著骨節(jié),全是活銀釘扣兒。手背上一個菊花環(huán)子,后面掛定綠色絨繩。若論這二位姑娘品貌,十分俊美,舉止端正,并無半點(diǎn)輕狂之態(tài),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那胖的央那瘦的要學(xué)雙寶劍,那瘦的說:“姐姐算了罷,別冤我了。你那劍法比我高明?!蹦桥值恼f:“我只會單劍,不會雙劍,你要不教給我雙劍,我就不教飛抓啦。”那瘦的說:“你教給我罷,你要不會雙劍,我就教你,我會七手劍,還有一個進(jìn)步連環(huán)絕命劍,除此之外,我可不會。你先教我飛抓,等下半日,我把飛抓學(xué)會了,打的出去有了準(zhǔn)頭,我自己練去。我已然是練了兩天,打出去那抓,總不能著手,如何行得了?”那個姑娘一笑說:“你瞧著我,用中指扣住菊花環(huán)子,往外一打,總得用力。你把手一張,自來這個鐵手也是張著的,打在人的身上往回一帶絨繩,自來那只鐵手往回一抽,那五個指尖往回一扣,就把人的皮肉抓住,要學(xué)會也不難?!蹦桥止媚镉沂滞凶★w抓將要打,忽見后邊跑來一個婆子,打著一個燈籠說:“二位小姐,后面練去吧。老太太把功課用完了,教我請你們來了。”姑娘說:“你先去吧,我們隨后就到?!闭谡f話之間,那胖姑娘忽然往地下一看,哼了一聲,一回手,把飛抓往外一抖,正抓在天彪肩頭,往下一帶,天彪躲閃不及,就聽見噗咚一聲,從墻頭上跌下去了。叫丫鬟過來捆上,這丫鬟也真有些力氣,就把自己汗巾解下來,將小爺四馬倒攢蹄捆好。姑娘說:“你們在這里聽信,老太太若是叫殺,你們把他就殺了?!闭f罷,兩個姑娘全奔后頭去了,教婆子給打著燈籠,跟著婆子走了。小爺羞得面紅過耳,暗暗想道這個丫頭好快手。翻眼瞧著這個丫頭說:“丫鬟你快把我解開,你不愿意活著了,把少爺捆上,該當(dāng)何罪!”丫鬟哧的一笑,說:“你是誰家的少爺?”小爺說:“你們的少爺?!毖诀哒f:“此時任憑你說是誰家的少爺也不管,你絕活不到一刻了,我們老太太把你們前頭人恨透了。深更半夜,爬著墻頭瞧看,你還有好心哪?就是大員外的至友也是拿住就宰?!毙斅犃诉@套話,心中一想。這老太太準(zhǔn)是東方亮的妻室,這兩個姑娘準(zhǔn)是他女兒。前番我要給我義母磕頭,他賭氣說死了,不用提那賤婢,別是他們夫妻不對,也許有之,侍我問問這個丫鬟。又叫:“丫鬟,方才你們說這老太太,可是老安人不是?”丫頭說:“你不要明知故問,不是老安人是誰?”小爺又問:“二位姑娘是老太太親生之女不是?”丫頭回答:“不是,一個是侄女兒,一個是干女兒?!?br/>
  原來東方亮他夫妻倆并不對,這安人娘家姓梁,她本是知府的女兒,因梁老爺故去之后,夫人上了媒人的當(dāng),提說東方保赤家里是多大財主,住的是城墻,就把女兒給了東方亮。過門之后,夫妻就不對,后來慢慢的就知道了他們根底,苦苦勸解,東方亮執(zhí)意不聽,后來夫妻連話都不說了。梁氏尋了三回拙志未死,奔在這個廟中,與東方亮說明,只要有三寸氣在,誰不見誰。這個廟是劉村那個尼姑庵,如今圈在院里了。這梁氏就在廟中苦修吃長齋,終日念經(jīng),只求得東方亮哪時改惡從善,夫妻還是見面。就帶著兩個婆子,兩個丫鬟,一個叫秋菊,一個叫臘梅,皆因是東方亮的兄弟東方明,有個女兒叫東方姣,也是苦勸他父親改惡從善,東方明不肯,把女兒就送在團(tuán)城子來了。姑娘一見伯父與三叔比他父親作惡尤甚,自己無奈,投奔清凈庵,見了她伯母,娘兒兩個對哭了一陣,也就在這清凈庵立志修行。后來東方姣給梁氏磕頭,不叫她伯母,就叫她娘親了。那兩個丫頭,老太太最喜愛秋菊,也認(rèn)為義女兒。論說秋菊比東方姣大一歲,今年十九,可管著東方姣叫姐姐,后來老太太給她起個名字,叫東方艷。這東方姣是在家中有一個使喚婆子教她練的武藝,這婆子是個女賊,會使飛抓,這東方艷跟著金仙、玉仙,一同練出來的功夫,她由十一歲就練起,也會使鏈子錘。這姊妹兩個,除了針線之外就是玩拳踢腿。可巧這日晚,東方艷要與東方姣學(xué)抓,東方姣一看地下有個人影,一抖飛抓,將天彪抓將下來。叫丫鬟把他捆上。

  丫頭一問天彪來歷,小爺就把自己的事也就說了一遍,怎么給大員外磕頭,怎么認(rèn)的義父,怎么叫門沒叫開,教姑娘抓下來了。丫鬟說:“你這話可是當(dāng)真哪?”天彪說:“焉能與你撤謊?”丫鬟說:“就在此聽信罷?!本鸵娖抛哟蚝箢^來了,說:“臘梅,姑娘說這件事不用告訴老太太,把他殺了罷?!毖诀哒f:“這個殺不得,他是少爺?!本桶烟毂氲脑捳f了一遍,婆子說:“既然是少爺,這可不能不回稟老太太了。你在這里看著,我去回話?!毖诀哒f:“使得?!比ゲ欢鄷r,復(fù)又回來,說:“臘梅,老太太要見他。”丫鬟問:“解綁不解綁?”婆子說:“姑娘叫捆的誰敢與他解開!”仍綁著二臂,婆子引路,直奔后面。

  天彪進(jìn)去,見屋中幽雅沉靜,當(dāng)中梗木羅圈椅,坐著一個年老的婦人,倒是慈眉善目,上垂首并肩坐著那二位姑娘,全都換了長大衣服,珠翠滿頭,環(huán)佩叮當(dāng)。天彪雙膝點(diǎn)地,沖上一跪,說:“娘親在上,孩兒與娘親叩頭來遲,望乞恕罪。”梁氏道:“素不相識,因何將老身喚為娘親?”天彪說:“我跟著我天倫,本打算在這里傭工,不料大太爺一見孩兒,十分歡喜,認(rèn)孩兒為義子,與我義父磕頭之后,我就打聽義母,我義父不叫孩兒前來給義母叩頭。孩兒一想義父多大,義母多大,我這才背著我天倫,前來與你老人家叩頭。不料到此間,雙門緊閉,我打算跳過墻來,可巧見了姑娘把孩兒拿住。如今見著了娘親,只要見著你老人家一面,雖死瞑目!”梁氏往下一看,本來天彪生得俊秀,齒白唇紅,早就有幾分歡喜,遂說道:“我兒小小年紀(jì),竟有這一點(diǎn)誠心。”叫婆子與少爺松綁。小爺復(fù)又拜了四拜。老太太說:“見過你兩個姐姐?!惫媚锝o道了一個萬福,小爺打恭還禮。老太太指著說:“這是我侄女。這是我干女兒,一個叫艷,一個叫姣?!狈愿揽醋?,小爺坐下。又問:“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天彪說:“孩兒姓龍,名叫天彪?!崩咸f:“我兒你今見過老身了,是你一點(diǎn)誠心,從此后,我這養(yǎng)性堂,不準(zhǔn)你常來?!鄙贍斅犝f養(yǎng)性堂,抬頭一看,有塊橫匾,是養(yǎng)性堂三字。老太太說:“我兒不可久待,快些上前邊去罷。只有一件,我告訴你的言語,牢牢緊記,倘或不遵,再要到我這清凈庵里來,可要砍折你的雙腿?!碧毂氪饝?yīng)一聲,轉(zhuǎn)頭就走。將至門外,就聽得梁氏說:“可惜這個小孩兒,禍到臨頭,難免項上餐刀?!逼抛铀统鲩T外,迎面來了一人,把小爺嚇了一跳。要問是準(zhǔn),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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