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五四回

施公案 作者:佚名


  話說那人復(fù)將繩索從鈴鐺上解開,輕輕將施公松下,用手將他胸口一摸,所幸周身溫暖,再向臉上望去,雖然皮色大變,鼻孔內(nèi)尚有呼吸之氣。知道他未曾氣閉,趕將施公扶坐,在地下將他手足展放開來,又在脊背上輕輕拍了數(shù)下。

  此時施公雖不能開言,心下卻甚明白。過了一會,將眼睜開,將那人上下一望,好像在哪里見過相似,一時想不起來,暗道:“在這強盜窩內(nèi),諒有什么好人,無非是他一類。但他忽然將我放下,不知他有什么意見,倒要問他一問?!碑?dāng)時先舒了一口氣,然后問道:“汝這狗強盜,本院乃朝廷大臣,只因赤膽忠肝,為民為國,將天下的強人、惡寇,掃除凈盡,為百姓除害。今日不幸,遭那強盜之手,要殺便殺,還有何說!

  方才為那班狗頭將我吊在此地,已是拚著一死;汝為何復(fù)將本院解下?難道那強盜使汝前來,又有什么擺布嗎?”那人此時,正想施公說話,一見他能說言語,心中大喜,兩手一松,將施公推在前面,轉(zhuǎn)過身來,納頭便拜。說道:“小人受大人厚恩,何敢另有歹意?小人此來是救大人的。大人且看一看,可認得小人么?”施公見他說了這番話,反而疑惑起來,忙道:“汝這人姓甚名誰?為何說前來救我。汝且將名姓說來,免得本院疑惑?!蹦侨说溃骸靶∪瞬徽f,大人也忘卻了。可記得大人前在江都任上,捉住那竊賊王雄么?自蒙大人不治死罪,歷年以來,恨不得結(jié)草銜環(huán),以報大德。今見大人遭此大難,人非草木,何能不拚命來救?!?br/>
  施公聽了此話,方才明白。原來初任江都時,合境竊案迭出,屢次出差擒賊。那些有本領(lǐng)的人,皆聞風(fēng)逃走;獨將這無本領(lǐng)的王雄,捉來完案。施公訊了一堂,知他是個生意中人,不肯將旁人的罪名,推在他身上,因此勸了他一番,命他改邪歸正,又賞他幾吊大錢做營生,免得做這不法之事。此時聽他說出“王雄”兩字,方才想起,乃道:“王雄,你這人好無血性,本院從前免汝死罪,本想汝改邪歸正,做個好人。為什么事隔多年,仍然怙惡不悛,在這山上為寇。今日還虧你有這面目來見本院。送往廳前,不關(guān)汝事。少不得日后黃天霸等聞風(fēng)到此,將汝等搗巢滅穴,雞犬不留?!碑?dāng)時大罵不已。

  王雄見施公動了真怒,當(dāng)時不敢言語,跪在地下,只不開口。等施公罵畢,然后說道:“且請大人息怒,小人有下情上稟。自蒙恩放之后,便將賞給的錢文做了生意。在前數(shù)年倒還無往不利,每日必賺得數(shù)百余文;后因本錢稍多,因想這小本營生,斷無出頭日子,適身邊積聚得百十千文,有人與小人合本,說近年北貨甚好,如金針菜、棗子、柿餅等類,若由出產(chǎn)地方運回江都販賣,可得數(shù)倍利息。只因小人圖利的心重,一聞此言,便將所有的本錢同人合本,預(yù)備到河南、山東一帶,販賣各貨。誰知到了這瑯琊山下,被這班強人打劫得一無所有。

  彼時自忖不想活命,誰知山上的寨主名喚蓋世大王曹勇,見小人生得魁梧,不但不殺小人、反向小人說道:【汝若能歸順俺大王,補你個嘍兵頭目,包管你一身吃著不盡?!啃∪吮藭r出于無奈,因此在這里數(shù)年。不意今日得遇恩公。恩公為何被捉?還是一人前來?還是另有別人?大人可從速說明,小人好設(shè)法解救?!?br/>
  施公聽了他這言語,方知他無什么歹意,便將進京陛見,蒙恩仍回淮安本任,以及無意遇見朱世雄,被捉上山的話,說了一遍,乃道:“本院今日被捉,能將我救出,隨后自與你個前程,免得在此做這不法的事件。但是方才那個嘍兵,到哪里去了?為何換了你來?”王雄見問,便將酒醉嘍兵的話告知了。

  施公便道:“此是你的一片誠心,但此時天已不早,耳目又多,設(shè)要這看管人酒醒過來,或有人前來探望,見你將我解下,報與大王知道,那時兩人的性命不保?!蓖跣鄣溃骸拔┙裰?,大人且將同來的人說明,住在何處?今晚諒曹勇等人絕不能將大人置于死地,必得小人下山送信與眾人,然后大眾商議一條妙計,好將恩公救出,方保無事。”

  施公正要告之天霸等人的住處,忽聽屋內(nèi)一聲響亮,施公吃了一驚!忙令王雄里面去看。原來那嘍兵因飲酒過多,睡在地下,一時酒涌上來,不禁大吐不止,過了一會,復(fù)又轉(zhuǎn)身呼呼睡去。王雄道:“此時天已將晚,必得如此如此,方免這廝疑惑。是以稟明恩公,非是小人斗膽?!笔┕溃骸叭甏朔任遥侨曛苊苤?,汝但照行便了?!痹瓉硗跣塾麑⑹┕匀焕ζ?,然后去喊那嘍兵。此時見施公允許,當(dāng)時在地下先請了罪,依然照方才所捆的式樣,捆縛起來,放在地下。走到里面,將那嘍兵喊醒、叫道:“你這人酒量不佳,便不該說嘴要吃。你是醉得快活,只是累得我苦。費了鈔請你吃,還要代你當(dāng)差。你看天已晚了,大王怎樣招呼你的,還不將這廝送到那暗室里面,然后去稟明大王呢!”

  嘍兵被他喊叫了一會,此時酒已半醒,睜眼看來,果然天色已晚。無奈身體困倦不堪,滿嘴里如同麻木一般,實在是懶于起來,就說道:“王頭目!你一個人情,可當(dāng)?shù)降仡^,我萬分起不來了。大不了的事,就請你將他搬到那暗室里去,怕他還逃得了么?他想逃時,已有半死了。等到半夜之時,真是奄奄一息,那時我酒已全醒,再去稟明了大王,結(jié)果了這廝性命,豈不是好?免得此時空跑了一趟。”說著,向王雄諄囑了幾句,正要去睡,誰知曹勇那里已派人來問。王雄見有人來問,又回來道:“施不全現(xiàn)已不能動彈了,我現(xiàn)在幫同你老哥,送他到暗室里去,使這贓官再受些饑餓的罪,方泄我的仇恨。等到臨危之時,再送與大王處治便了。你們此時回去稟知大王,說我也在此處?!眮砣艘娛峭跣郏簿蛣e無話說,照他的話回復(fù)曹勇去了。

  這時王雄只得將施公送至暗室,先去尋了一張?zhí)J席鋪在地下,令施公睡下、低聲說道:“大人權(quán)且耐心片刻,小人出去,取點人參,好請大王充饑。”轉(zhuǎn)身又到自己房內(nèi),取了兩枝出來,復(fù)去送與施公,又囑咐了一番。施公也只得答應(yīng)。王雄直至定更以后,方才偷下山去,尋找天霸等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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