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回

宋代十八朝艷史演義 作者:李逸侯


  第五十一回因果循環(huán)章惇食報賢奸混淆蔡京弄權(quán)徽宗方銳意圖治,虛心納諫,遂準(zhǔn)陳瓘所奏,罷安惇出知潭州。于是又詔復(fù)哲宗廢后孟氏為元祐皇后,自瑤華宮迎還禁中居住。擢韓忠彥為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李清臣為門下侍郎,蔣之奇同知樞密院事。不久,又詔復(fù)范純?nèi)?、蘇軾等官,特遣中使至永州賜范純?nèi)什杷帲瑐髦I道:“皇帝在藩邸,太皇太后在宮中,知道公在先朝,言事忠直,而今虛相位待公。不知近來目疾怎樣?又用什么醫(yī)治?”范純?nèi)暑D首拜謝。即命從永州徙居鄧州,范純?nèi)首杂乐荼毙?,路上又拜觀文殿大學(xué)士,既抵鄧州,又有中使促令人朝。范純?nèi)使糖髿w養(yǎng)疾病,辭不赴闕,徽宗不得已才允許了,而詔范純禮為尚書左丞。蘇軾便由昌化軍移廉州,再徙永州,更三赦復(fù)提舉成都玉局觀。天不為宋主留文才,蘇軾不久便病歿了。徽宗嘆道:“蘇軾作文,好像行云流水,雖嬉笑怒罵,亦都成文章,真是當(dāng)今的奇才!朕正想召他入京翊助朝廷,不想就溘然長逝了!”韓忠彥乃奏請追復(fù)司馬光等官階?;兆诩唇翟t追復(fù)司馬光、呂公著、文彥博、王硅、呂大防、劉摯、梁燾等三十三人官階,臺諫龔夬、陳師錫、陳次升、陳瓘、任伯雨、張庭堅等,又劾奏蔡卞、邢恕,請昭示顯黜。遂貶蔡卞為秘書少監(jiān),分司池州;安置邢恕于均州。向太后見徽宗處理一切,尚屬清明,不愿久與政事,遂急流勇退,傳諭撤簾還政?;兆趹┝舨坏?,只得自行主持起來。

  八月奉安哲宗皇帝靈櫬于永泰陵,廟號做哲宗。當(dāng)哲宗皇帝靈櫬奉安,章惇兼山陵使,中途靈輿陷泥中,越宿才得引出前行。

  臺諫豐稷等,因劾章惇不恭?;兆谀肆T章惇,出知越州。章惇失了權(quán)勢,好像狐鼠失了城社,沒奈何縮首喪氣出都而去。章惇既離了朝闕,陳器復(fù)申劾章惇陷害忠良,屢興大獄;而今雖已罷貶,但罪輕不足以伸公論,請再加嚴(yán)懲。乃再貶章惇為武昌節(jié)度副使,安置潭州。同時并除安惇、蹇序辰名,放歸田里。

  陳師錫又劾蔡京與蔡卞同惡,迷國誤朝;右司諫陳祐亦劾林希黨附權(quán)要,丑詆賢正。遂褫奪蔡京的職權(quán),黜居杭州;削林希端明殿學(xué)士,徙知揚(yáng)州。至是徽宗調(diào)任韓忠彥、曾布為尚書左右仆射、兼門下中書侍郎。曾布起先本附章惇,凡章惇所作所為,多是曾布所建白的,后因不得與章惇同省執(zhí)政,才與章惇乖異。及徽宗即位,窺知帝意在延進(jìn)忠鯁,便力排紹圣諸人以迎合圣心,所以遂邀微宗信任,取得相位。

  匆匆又是殘年將盡,下詔改明年為元年,號做建中靖國。

  到了正月,百官舉行朝賀。剛在君臣?xì)g慶的當(dāng)兒,忽接到范純?nèi)实倪z表,頓使徽宗變喜為悲;即詔贈范純?nèi)书_府、儀同三司,賜謚做忠宣。傳旨方罷,內(nèi)監(jiān)又涕泣上殿奏報:“皇太后在宮里一笑歸天了!”徽宗一聽,不禁放聲大哭,即行輟朝進(jìn)宮。

  只見元祐皇后、元符皇后與王后并一眾嬪妃,都在那里圍著哭泣?;兆谮叢阶叩綄嬮角埃W開淚眼一瞧,向太后臉上還含著一臉笑容?;兆谶B呼:“母后!母后!”

  卻只喊不應(yīng)了?;兆谠郊哟罂薏恢埂4蠹遗阒蘖艘粫?,才住了哭,又勸住了徽宗。于是徽宗乃傳旨治喪,尊謚做欽圣憲肅,祔葬永裕陵。復(fù)追尊生母陳太妃為皇太后,謚做欽慈。越一年,哲宗皇帝生母朱太妃亦卒,尊謚做欽成皇后。遂將欽慈、欽成兩皇后,一同陪葬永裕陵,這是后話。當(dāng)下徽宗追懷母后慈澤,推恩兩個舅父:一個名做向宗良,一個名做向宗回,加位開府、儀同三司,晉封郡王。欽圣憲肅太后父親向敏中以上三世,俱追授王爵。

  總算徽宗一時非常的恩數(shù),不必絮話了。

  有右正言任伯雨再劾章惇,奏徽宗道:“章惇迷國罔上的罪愆,實在擢發(fā)難數(shù)。

  他當(dāng)先帝變故倉卒的時候,陡生異志,睥睨萬乘,這完全表示他不臣的心想了。假使當(dāng)日他的計謀要是得行,把陛下與皇太后安置到哪里去呢?像這等的賊臣,若是寬貸他而不加誅戮,那么天下的大義便不能明了,大法便不得立了。臣聽得北使講說,去年遼主正在吃飯,聽到中國把章惇貶黜了,登時把筷子放下,起身望中國遙祝道:”好了!好了!南朝一向錯用了此人,所以連年生民日見沉溺哪!‘由此看來,章惇的罪,不只是孟子所謂’國人皆曰可殺‘了,就是蠻貊之邦,莫不以為可殺了。愿陛下把章惇亟置重典!“徽宗遂又貶章惇為雷州司戶參軍。當(dāng)年章惇把蘇轍謫徙雷州時,故意要使他受苦楚,于是不許占居官舍。蘇轍沒奈何,只得租賃民屋居住。章惇又誣他強(qiáng)奪民居,下州追民究治。幸得蘇轍早防著章惇要來這么一著,寫下了很明晰的租約,呈了出來,章惇無由鍛煉,只得罷了。至是章停也謫到雷州,亦向民間賃屋居住,民間遂不肯答應(yīng)他。章惇因問道:”賃屋居住,乃是所在皆有的事件,你們的地方何獨(dú)不然呢?“民間答道:”本來與別的地方是一樣,自從蘇公來過以后,就變了樣兒子?!罢聬婀值溃骸彪y道是他叫你們以后要這樣的么?

  “民間道:”不是這樣講的,只因蘇公到來賃屋居住,為章丞相的緣故,幾乎弄得我們把家也破了,所以自此就不敢再答應(yīng)賃屋了?!罢聬犃?,不禁滿面羞慚,心里默嘆道:”不想當(dāng)日要害蘇轍沒害倒,今日反害了自己了。唉!“因此,章惇頗悟到因果的說法,見得當(dāng)日施諸于人的,到今日不免要自己受了,深悔當(dāng)日不該拿著施諸人。于是日常郁郁,想東想西,想前想后,總是愈想愈生悲感,愈悲感愈覺心里難受,此時真夠了他的了。的確憂能傷人,不多幾時,章惇移徙到睦州,一病便嗚呼了。這便是章惇迷國罔上陷害忠良的一生結(jié)果。

  當(dāng)日曾布本與章惇一同主張紹述的;后因與章惇有隙,方始異轍分張,力擠章惇。而今瞧著章惇貶死,他便又來主張紹述,排除忠直之臣。仟伯雨作諫官才得半年,彈劾奸佞,議論政事,共上了百零八疏,因此曾布便頭一個:臣憚他,也就頭一個要除掉他。起先把他調(diào)權(quán)給事中,使人密諭道:“你若是少從緘默,不像這等多議論,你的官總有的做?!比尾昴睦锟下?,而且抗論益加激烈了。曾布大怒,說道:“任伯雨這樣的必要劾我了,不如先下手為強(qiáng)!”即徙任伯雨為度支員外郎。

  是時徽宗又傾信曾布,于是曾布便排擠范純禮罷知潁昌府;陳瓘罷知泰州;安燾罷知河陽府;遂又想排去首相韓忠彥,乃極意引薦蔡京,想藉為己助?;兆谝嗾胗貌叹?,重以曾布力薦,遂即日降詔,召用蔡京為翰林學(xué)士承旨。先是有個供奉官名做童貫的,為人性巧善媚,最會揣測人主的微旨,先事順承,所以極得徽宗的寵任?;兆诰鸵蛲炐灾?,命他為杭州金明局主管,訪尋三吳書畫奇巧。蔡京徙居杭州,正想要尋一條進(jìn)身的門路,見童貫到來杭州,遂多方與他結(jié)納,聯(lián)作密友,藉以進(jìn)身。奸巧相遇,一見如故,日夜同游,狼狽相依,以尋歡樂。蔡京能書工畫,自謫杭州,日常作畫,揮毫自遣。童貫見了他的作品,異常贊美,遂把他所畫的屏障扇帶等等,進(jìn)呈宮中,并附一道密表,極力揄揚(yáng)蔡京。謂蔡京實是天下大才,不宜放置閑散的地方。又有個左階道篆徐知常,挾著符水的法術(shù),出入元符皇后宮中,很得宦官宮妾?dú)g喜。蔡京的好友太常博士范致虛,與徐知常也很相契,范致虛遂托徐知常到宮里給蔡京延譽(yù)。徐知常到了宮里,果然把個蔡京說得天下少有,世上無雙。于是那些宮妾宦官,遂眾口一辭稱譽(yù)蔡京?;兆谛帕送灥鹊脑?,遂起用蔡京知定州,不久,又改任大名府,至是因曾布的薦引,乃召為翰林學(xué)士承旨。

  蔡京既人京供職,便大事運(yùn)動,要把曾布、韓忠彥一并排除,奪取他二人的位置。

  適徽宗用鄧綰子鄧洵武為起居郎。蔡京遂與他聯(lián)絡(luò),要他乘問進(jìn)言,疏間韓忠彥、曾布。一日,徽宗召對,鄧洵武便進(jìn)奏道:“陛下乃神宗皇帝的兒子,今宰相韓忠彥乃韓琦的兒子。神宗皇帝行新法,韓琦常諫議新法不可行。而今韓忠彥事事更變神宗時代的法度,陛下都聽從他去作。是韓忠彥為臣子,尚能紹述他父親的遺志;陛下作天子,反不能紹述先帝的遺志啦!如果陛下要想繼承先帝的遺志,紹述先帝的事業(yè),那么韓忠彥、曾布都不是能替陛下盡心力的人,只有用蔡京才能夠。”徽示聽了,心下便就不滿意韓忠彥、曾布兩人,而想要使蔡京作宰相。那鄧洵武窺徽宗的精神,知道已被他哄動了心志,便又作一《愛莫助之圖》進(jìn)獻(xiàn)。這圖是照史記年表作的,旁行七重,分為左右兩表:左表列元豐諸臣,右表列元祐諸臣。自宰相、執(zhí)政、侍從、臺諫、郎官、館閣、學(xué)校等,各作一重。在元豐諸臣一表,列蔡京為首,余下不過趙挺之、范致虛、王能甫、錢通等數(shù)人而已。這一表,指為是能夠盡力,以助紹術(shù)的。在元祐諸臣一表,列韓忠彥為首,而舉滿朝公卿、百官、執(zhí)事,盡行載人差不多有五六十人。這一表,指為是破壞政令,阻撓紹述的。

  徽宗見了,以為元豐人少,元祐人多,疑心元祐諸臣是朋黨為奸,決意黜去韓忠彥而改相蔡京。于是遂下詔,改明年做崇寧元年,以表示決心紹述熙寧。即日擢鄧洵武為中書舍人給事中、兼職侍講;復(fù)蔡卞、邢恕、呂嘉問、安惇、蹇序辰等官職;一面便罷尚書左仆射韓忠彥,出知大名府;禮部尚書豐稷,出知蘇州;追貶司馬光、文彥博等四十四人官階,更籍元祐、元符黨人不得再與差遣;一面乃進(jìn)許將為門下侍郎、許益為中書侍郎、蔡京為尚書左丞、趙挺之為尚書右丞。于是蔡京遂踏到輔政的地位了。蔡京至此,遂一心排擠曾布:凡百政令,曾布要怎樣辦理,蔡京必為異議,與曾布反對。曾布才懊悔引用錯了,但蔡京已甚得主眷,且羽翼已成,曾布想再攆逐他,已不可能了。不久,徽宗竟罷曾布為觀文殿學(xué)士,出知潤州。曾布無可奈何,只得忍了一肚皮的怨氣,出京去了。

  徽宗既罷去曾布,遂任蔡京為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

  蔡京奉詔即進(jìn)朝謝恩,徽宗十分優(yōu)禮,賜坐延和殿,并面諭道:“神宗皇帝創(chuàng)法立制,不幸中道升遐;先帝繼承遺志,又兩次遭遇簾帷變更,所以國事愈弄愈糟了。朕而今想要紹述父兄的遺好,特任卿作宰相,卿將何以教朕?”蔡京忙避席頓首道:“臣敢不盡死嗎?”徽宗大喜,一切政令,悉任蔡京更改。于是蔡京便一意孤行,禁用元祐治,服紹圣役法,仿熙寧條例司故事,于都省置講議司,自為提舉講議;引用私黨吳居講、王漢之等十余人為僚屬;調(diào)趙挺之為尚書左丞,張商英為尚書右丞,一同狼狽為奸,亂發(fā)政令。蔡京乃將元祐黨人盡行貶竄,就是元符末年疏駁紹述等人,亦盡稱做奸黨,一并鐫名刻石,立碑端禮門,稱做黨人碑。這黨人碑共列一百二十人,乃是蔡京編定,請徽宗御書照刊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呢?姓名列下:司馬光、文彥博、呂公著、呂公亮、呂大防、劉摯、范純?nèi)?、韓忠彥、王硅、梁燾、王巖叟、王存、鄧雍、傅堯俞、趙瞻、韓維、孫固、范百祿、胡宗愈、李清臣、劉奉世、蘇轍、范純禮、安燾、陸佃,以上諸人,系曾任宰執(zhí)以下官的;蘇軾、范祖禹、王欽臣、姚勔、顧臨、趙君錫、孔文仲、馬默、王陸、孔武仲、朱光庭、孫覺、吳安持、錢勰、李之純、趙彥若、趙高、孫升、李用、劉安世、韓川、呂希純、范純粹、曾肇、王覿、王畏、呂陶、王吉、陳次升、豐稷、謝文瓘,鮮于侁、賈易、鄒浩、張舜民,以上諸人,系曾任侍制以上官的;程頤、謝良佐、呂希哲、呂??儭⒒窝a(bǔ)之、黃庭堅、畢仲游、常安民、孔平仲、司馬康、吳安詩、張來、歐陽棐、陳瓘、鄭俠、秦觀、徐常、湯馘、杜純、宋保國、劉唐老、黃隱、王鞏、張保源、汪衍、余爽、常立、唐義問、余卡、李格非、張庭堅、商倚、李祉、陳祐、任伯雨、朱光裔、陳郛、蘇嘉、龔夬、歐陽中立、吳儔、呂仲甫、劉當(dāng)時、馬琮、陳彥、齊昱、魯君貺、韓跋,以上均系雜官;張士良、魯燾、趙約、譚裔、王稱、陳詢、張琳、裴彥臣,以上諸人系內(nèi)官;王獻(xiàn)可、張巽、李備胡,以上諸人系武官。

  蔡京刊立黨人碑后,又將元符末,日食求直言時,應(yīng)詔上書的那些章奏數(shù)百本,評定為正上、正中、正下三等;邪上,邪中,邪下三等。于是以鐘世美以下四十一人為正等,悉加旌擢;范柔中以下五百余人為邪等,降責(zé)有差。至是徽宗遂任蔡京為左尚書仆射,兼門下侍郎;蔡卞知樞密院事。蔡京、蔡卞此時權(quán)位已極,因怨元符末年臺諫劾論他兩個,遂悉陷以黨事,同日貶竄臺諫一班十二人于遠(yuǎn)州:安置任伯雨于昌化軍,陳瓘于廉州,龔夬于化州,陳次升于循州,陳師錫于柳州,陳祐于澧州,李深于復(fù)州,江公望于安南軍,常安民于溫州,張舜民于商州,馬涓于吉州,豐稷于臺州。忽昌州判官馮澥越俎上疏,謂元祐皇后不當(dāng)復(fù)位。御史中丞錢遹、殿叫,侍御史石豫、左膚等,交章劾議韓忠彥等,當(dāng)日建議復(fù)瑤華宮廢后,乃是掠取流俗的虛美,有乖正論。蔡京遂根據(jù)臺諫的奸議,上奏請復(fù)廢元祐皇后。這正是:奸邪凡事懷私險,又使官家負(fù)惡名。

  要知徽宗畢竟照著蔡京的奏請,復(fù)廢元祐皇后否,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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