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回 選美女越公強(qiáng)諫 受矮民王義凈身

隋煬帝艷史 作者:齊東野人


  詞曰:

  走兔飛烏,急忙里、為歡不足。記相逢,才開口笑,便傷心哭。瘞玉埋香新土濕,阿嬌早入黃金屋。問古今、何事最無涯?人之欲。未得時,愁無福;既得了,傷時促。算將來、翻是一場勞碌。因酒新添連日病,惜花常把眉兒蹙。鬧嚷嚷、只待骨成灰,方寧服。———調(diào)寄《滿江紅》

  話說煬帝因宣華臥病,心下慌亂,次早忙召御醫(yī)來看。御醫(yī)看了,奏道:“娘娘氣虛脈弱,加以驚悸不安,乃膏肓之癥,十分可憂!臣不敢保萬全?!睙勐犃舜篌@,再召別醫(yī),個個俱如此說?;诺脽鄞缧木腿缫奥挂话?,在胸中只是亂撞,對蕭后說道:“宣華若不能生,朕定當(dāng)哭死矣!”蕭后再三安慰。又捱了兩三日,真是個天下再無不死藥,世間哪有返魂香!宣華竟奄然而逝。后人有詩悲之:

  君王尚有恩波在,無奈鉛華逝水流。

  偏是長門生白發(fā),紅顏薄命古今愁。

  宣華既死,煬帝放聲痛哭了幾場。沒奈何,只得命有司厚辦喪禮,擇吉安葬。蕭后見煬帝十發(fā)悲切,千方百計(jì)來勸解。煬帝哪里肯聽?終日只是癡癡迷迷,愁眉淚眼。蕭后道:“死者不可復(fù)生,哭之何益!”煬帝道:“這后宮前前后后,有三千粉黛,八百嬌娥,陛下何不選擇一二佳者,聊慰圣懷,免得這般凄慘!”煬帝道:“宮中這些殘香剩粉,如何可選?”蕭后道:“陛下休得輕覷,這后宮最是深遠(yuǎn),埋沒者盡多;就是宣華也是內(nèi)中選出,哪里定得就選不出,也只當(dāng)借此消悶?!睙垡懒耸捄螅?zhèn)€傳一道旨,著各宮嬪妃彩女,無論大小美惡,俱赴正宮聽選。蕭后又叫排宴在大殿上,親同煬帝來選。旨意一出,忙的那一宮宮、一院院,這些宮娥,哪一個不巧綰烏云,奇分綠鬢?這一日真?zhèn)€:

  穿著了萬箱錦繡,妝飾了千斛珠璣。

  御河水調(diào)脂欲盡,上林花插鬢都稀。

  妝閣上雪香粉嫩,鏡臺前玉映金輝。

  蘭鹿香氣飄三殿,佩環(huán)聲響徹重闈。

  髻影與枕痕交墮,容光與黛色齊飛。

  不是這漢宮春曉,怎顯得帝苑芳菲!

  煬帝與蕭后同到殿上,一邊飲酒,一邊就將這些宮人一個個都叫到面前來細(xì)選。真?zhèn)€是觀于海者難為水!雖則花成陣,柳作行,十分富麗,然選來選去,不過都是平常面目,哪里有十分出奇的姿色。煬帝選不上一兩宮,便悶躁起來,說道:“左右是這等模樣,便選殺了,也不能有宣華那般天姿國色,怎教朕不想?”遂傳旨免選。眾宮人聞旨,皆一齊散去。蕭后道:“陛下請耐煩,宮中雖無,天下盡有。陛下既為天下主,何不叫人各處去選,怕沒有比宣華強(qiáng)十倍的?何苦這般煩惱!”煬帝大喜道:“御妻之言有理。”隨叫許廷輔等十個停當(dāng)太監(jiān)吩咐道:“你十人可分往天下,要精選美女。不論地方,只要選十五以至二十真有艷色者。選了便陸續(xù)送入京來備用。選得著有賞,選不著有罪,不許怠玩生事?!痹S廷輔領(lǐng)了旨意出宮來,便先于京城內(nèi)選起。大張皇榜,四下里捉拿媒戶,供報(bào)美女。

  不一日,京城內(nèi)鬧得沸反。百官聞知,盡皆驚訝!各欲上表進(jìn)諫,又恐怕多言獲罪。紛紛計(jì)議,只驚動了一個臣子,姓蘇名威,官居尚書左仆射,為人性剛正,直言敢諫。當(dāng)日聞知此事,遂挺身說道:“選美女,非天子盛德事,不可不諫?!彼爝B夜草成奏疏,次早奏上。這一日,煬帝不曾設(shè)朝,各色表文,俱類送入宮。煬帝在宮中,將蘇威表文展開一看,只見上寫道:

  尚書左仆射臣蘇威,稽首頓首,奉表于皇帝陛下:臣聞佚樂非所以治身,淫風(fēng)不堪以教世。國家常喪于蛾眉,社稷多傾于粉黛。故古之圣帝明王,莫不以色為戒。今陛下御宇鼎新,正宜勵精圖治,恭己以正四方,無為而治天下,安可遍遣中官,廣求美女,以玷先皇之至治,而損圣上之令名哉!況此輩一出,倚勢橫行,刁勒騙詐,百姓受害無已。伏望陛下念先皇創(chuàng)業(yè)艱難,收回成命,恬淡居心,以臻至化,則四海蒼生幸甚,社稷幸甚。臣不勝惶悚待命之至。

  煬帝看畢,大怒道:“在這怎敢攔阻朕意!”便批旨道:“蘇威以臣謗君,本當(dāng)重處;姑念先臣,著削職為民,不許敘用。如有再諫者,斬!”百官見蘇威被削,俱大驚,商議道:“此事非楊素不能挽回?!贝蠹宜旒s齊了來見楊素。原來?xiàng)钏刈詿哿⒑?,威?quán)重大,閑時俱不入朝。若遇疑難大事,百官少不得要到府中來請問。每日在家只是與姬妾們飲酒娛樂。這一日百官齊到府中,楊素尚病酒未起。眾官又不敢催逼,又不敢退去,只得在府中等候。等夠多時,將近午餉,楊素方才慢慢的走將出來。他也不穿公服,頭戴了一頂金線的忠晉方巾,身穿著一件團(tuán)花云鶴的氅衣,與百官見過,便說道:“老夫?yàn)榫扑?,失迎有罪了?!北姽冽R打一恭道:“不敢!”楊素又問道:“諸公下顧,不知有何事見教?”眾官道:“上公還不知,今皇上差中官許廷輔等十人分行天下,選求美女。今在京城內(nèi)大張皇榜,借搜索之名,恣行騙詐,家家受害。今早上左仆射蘇威有疏諫止,已被皇上削職為民。眾官位卑言輕,誰敢再諫!只望上公展回天之力,為民請命?!睏钏匚⑦右贿诱f道:“小兒子,吾提挈他作大家郎,如何這等胡行!諸公請回,老夫自有分曉。蘇仆射且留他慢去,自然還要復(fù)職?!北姽俅笙捕ⅰ?br/>
  楊素也不等次日早朝,換了公服,隨即入朝要見駕。到了便殿,叫守殿的太監(jiān)傳報(bào)進(jìn)宮說道:“楊素有事要面奏?!碧O(jiān)畏怕楊素,不敢推阻,只得慌忙進(jìn)宮去報(bào)。煬帝聽了,隨到便殿中來相見。因問道:“賢卿有何事,急于見朕?”楊素道:“陛下的江山不穩(wěn)了,故臣特來報(bào)知?!睙垠@問道:“如何不穩(wěn)?”楊素道:“臣聞好賢則昌,好色則亡。今陛下好色不好賢,中官一出,天下皆知陛下為淫蕩之主。蘇威乃先皇老臣,又以敢諫削職,百官畢知陛下為不正之君。百官違于上,萬姓怨于下,江山如何得穩(wěn)?”煬帝道:“朕既為天子,也是萬方之主,就選幾個美女,亦非大過。賢卿何責(zé)人之甚!”楊素道:“陛下?lián)砹诉@些富貴,乃現(xiàn)成安享,哪曉得創(chuàng)業(yè)的艱難!先帝與老臣,龍爭虎斗,不知費(fèi)許多心力,方才掙得這座江山。又經(jīng)開皇二十年節(jié)儉,天下方如此太平。陛下登極不一年,便要宣淫縱欲,逐棄老臣,安有不敗之理!今不聽臣言,恐百官有變。一旦禍起蕭墻,那時悔之無及矣。”便要辭出。煬帝道:“賢卿且住,容朕再思?!睏钏氐溃骸氨菹氯缟胁晃?,老臣便先叫法司,將這十個內(nèi)使拿下,問他個以美色惑君的罪名。陛下莫怪老臣魯莽?!睙垡姉钏卦掝^不妙,料道難行,只得勉強(qiáng)說道:“既是賢卿忠言苦勸,朕安有不從之理!”就傳旨收回許廷輔等的成命,蘇威仍復(fù)原官。楊素方才謝恩而出。正是:

  多欲君王唯好色,擅權(quán)臣子敢欺君。

  可憐名分何曾定,富便驕奢強(qiáng)便尊。

  煬帝被楊素抵觸了一番,氣得目瞪口呆,忿忿回宮,對蕭后說道:“楊素這老賊,欺朕太甚!開動口,只一味使勢,全不存君臣體面,必誅他九族,方遂吾心!”蕭后道,“楊素敢如此橫行者,只倚兵權(quán)在手,又欺陛下不曾經(jīng)歷政事,陛下何不留心治國,也像先帝一般,日日與百官講論,親攬朝綱,另置大臣,慢慢將他兵權(quán)削奪了,然后殺他,未為晚也?!睙鄣溃骸坝拗?,正合朕心?!贝稳账煸缙鹋R朝,凡事皆引自御前親自裁定。原來隋家天下,虧文帝二十年節(jié)儉治化之功,海內(nèi)十分殷富。又且四方寧靖,各邊遠(yuǎn)地方,皆年年進(jìn)貢,歲歲來朝。也有進(jìn)明珠異寶的,也有進(jìn)虎豹犀象的,也有貢名馬的,也有獻(xiàn)美女的,各國不一。一日,煬帝設(shè)朝,有南楚道州地方進(jìn)一矮民,叫做王義。生得眉濃目秀,身材短小,行動舉止,皆可人意。又口巧心靈,善于應(yīng)對。煬帝看了大喜。因問道:“你既非絕色佳人,又不是無價異寶,有何好處,敢來進(jìn)貢?”王義對道:“陛下德高堯舜,道過禹湯。南楚遠(yuǎn)民,仰沐圣人恭儉之化,不敢以作祟之美人,不祥之異寶,蠱惑君心;故遣侏儒小臣,備役驅(qū)使,聊表遠(yuǎn)人臣伏之心。臣雖不才,一腔忠義,望圣恩收錄?!睙坌Φ溃骸拔疫@里有無數(shù)的文官武將,哪一個不是忠臣義士,何獨(dú)在你一人?”王義道:“忠義乃國家之寶,人君每患不足,安有厭其多而棄之者?況犬馬戀主之誠,君子亦取。臣雖遠(yuǎn)方廢民,實(shí)風(fēng)化所關(guān),陛下寧忍獨(dú)棄乎?”煬帝大喜,遂重賞進(jìn)貢來人,便將王義留在左右應(yīng)用。

  自此以后,煬帝凡事設(shè)朝,或是便殿議事,或是各處游賞,俱帶王義伺候。王義凡事小心謹(jǐn)慎,說話做事,俱能體貼煬帝的心性,故此煬帝十分愛他。后漸漸用熟了,時刻也要在面前,只是不能入宮。一日,煬帝設(shè)朝無事,正要退入后宮,忽回頭見王義跟在后頭,面帶愁慘之色。煬帝遂問道:“王義,你為何這般光景?”王義慌忙答道:“臣蒙萬歲厚恩,使臣日近天顏,真不世之遭逢也。但恨深宮咫尺,不能出入隨駕,少效犬馬之勞,故心常怏怏。今不覺憂形于色,望萬歲寬恩。”煬帝道:“朕片刻少你不得,但恨你非宮中之物,奈何?奈何?”說罷,玉輦早已入宮而去。王義見煬帝進(jìn)宮,守著宮門,又不忍回來,又不敢進(jìn)去,只是癡癡的立在那里呆想。忽背后一人,輕輕將他左肩一拍,說道:“王先兒,思想些什么?這等沉吟!”王義轉(zhuǎn)身看時,卻是守仁壽宮的一個太監(jiān),叫做張成,慌忙答道:“張老公失瞻了,得罪!得罪!”張成問道:“萬歲爺待你好這般加厚,還有哪些兒不稱意,卻在此不言不語的躊躇?”王義素與張成交厚,便說道:“實(shí)不相瞞,我王義因蒙皇恩十分寵愛,情愿朝夕隨駕,希圖報(bào)效。但恨皇宮隔越,不得遂心,故此常常不快。今日不期被老公看破?!睆埑尚Φ溃骸巴跸葍喝粢雽m,這有何難!”王義驚問道:“有何良策,萬望見教?!睆埑捎中πφf道:“策便有條,只怕老先兒做不得?!蓖跸纫姀埑烧f話蹊蹺,便盯緊來問。張成戲了臉,向王義耳根邊低低說道:“若肯將那道兒割去,有什么進(jìn)宮不得!”王義沉吟道:“吾聞凈身乃幼童之事,如今恐怕做不來了。”張成道:“做倒做得來,只怕你忍痛不起?!蓖趿x道:“若做得來,便忍痛何妨!”張成道:“你當(dāng)真要做,我自有妙藥相送?!蓖趿x道:“男子漢說話,豈有虛謬!”二人說一回,笑一回,便攜手走進(jìn)宮來,竟到張成家里坐下。

  張成忙置酒款待,二人飲到半酣之際,王義再三求藥。張成笑道:“藥便有,還須要從長計(jì)較,莫要一時高興,后來娶不得老嫂,生不得令郎,卻來埋怨學(xué)生?!蓖趿x正色道:“人生天地間,既遭逢知遇之君,死亦不惜,怎敢復(fù)以妻子為怨?!睆埑伤煲趿x到一間密室中,先拿出一把吹毛可斷的刀來,又拿出兩包藥來,放在桌上,用手指定說道:“這一包是止血收口的靈藥,都是珍珠琥珀,各樣奇寶在內(nèi),擦上便能結(jié)蓋。這把刀便是動手之物。三物相送,請回去斟酌而行?!蓖趿x道:“既蒙指教,便勞下手,何如?”張成道:“這個恐怕使不得?!蓖趿x道:“不必推辭,斷無遺累?!睆埑梢娡趿x真心要凈,只得又拿些酒來,將麻藥調(diào)了與他吃,自家卻另斟好酒相陪。王義吃到幾分酩酊之時,便將衣服攬起,一只手將陽物扯出,一只手拿了快刀,口里狠說一聲:“顧不得了!”血淋淋早已將陽物割下。張成看見,慌忙將靈藥替他涂上,隨扶王義到床上去睡。王義一來酒醉,二來虧了麻藥、靈藥之功,雖覺有些疼痛,早昏昏沉沉的睡去。正是:

  小人最望君王寵,下士偏多兒女情。

  只為承恩游禁闥,幾于刀下喪殘生。

  王義睡了一夜,次早看時,下面早已結(jié)了一個大疤,不甚痛楚。幸得煬帝一連三日不曾設(shè)朝,他就在張成家將養(yǎng)了三日,不覺精神復(fù)故,行動如常。便起身謝張成道:“倘有寸進(jìn),決不敢忘大德?!睆埑尚Φ溃骸袄坌质芡矗绾窝詧?bào)!”二人灑笑而別。王義抽身入朝,適值煬帝駕臨便殿。王義照舊混入眾中伺候。煬帝坐了半日,事畢退朝入宮。王義便手攀玉輦,也要跟進(jìn)宮去。守門太監(jiān)攔喝叫住,王義哪里聽他,只是往里亂撞。煬帝聽見,因叫道:“王義,你外人如何強(qiáng)要入宮?”王義慌忙跪奏道:“臣愿出入禁闥,今已忍死凈身,望圣恩憐念?!睙鄞篌@道:“果有此事?”遂叫左右去看。左右看了,回奏道:“王義果已凈身?!睙鄞笙驳溃骸安灰饽愕褂袗壑髦?!”遂帶了他到宮中來見蕭后,因說道:“他是道州進(jìn)貢來的,為人甚是伶俐。因朕愛他,不得隨朕出入宮禁,竟自把身凈了。”蕭后道:“這等看來,倒是個忠義之人?!币騿栔髁x道:“你道州地方,有什么寶物,何不將來進(jìn)貢?”王義對道:“道州乃南楚卑薄之地,珍寶等物,毫無所產(chǎn),比不得西域各邊,與外國相近,故有寶物貢獻(xiàn)?!睙勐勓?,忽然想起道:“正是,朕前日見西域各鎮(zhèn)守將,有文書報(bào)稱,西域諸國,欲與中國交市,朕因不知有利無利,未曾允他;既是西域多出異寶,莫若差一能臣,將中國的綾錦緞匹,換他的珠寶等物,豈不是十分大利!”蕭后道:“雖然有利,若陛下差官去時,只怕楊素那老兒又要來攔阻;須得一個外官上疏,甚言開市之利,然后陛下從而行之,方才免得人言?!睙鄣溃骸坝扪噪m有理,只是這些外官,只曉得爭官爵、吃俸祿,誰便肯為國謀利?”二人閑論不題。

  卻說這宮中的太監(jiān),原來都與外官交結(jié),凡有機(jī)密事情,都暗暗報(bào)知。外官卻將厚禮酬謝。當(dāng)日有個穿宮太監(jiān),叫做王忠,聽見煬帝與蕭后商量西域開市,要外官上疏。他知道這件事有些想頭,便留心聽了。在宮中鬼混半日,見沒什公事,他就潛身走出東華門,騎了一匹馬,帶了幾個跟從,竟來拜一個素常相好的官兒。那官兒姓裴名矩,現(xiàn)任吏部侍郎之職。見王忠來拜,慌忙接入,分賓主而坐。裴矩說道:“久失問候,今蒙下顧,必有事故見教?!蓖踔倚Φ溃骸皠e無什事,只有一場大富貴,送來與老先受享。”裴矩見說送富貴,便滿臉堆下笑來,說道:“多承老公美意,何以克當(dāng)!”茶罷一盅,便將王忠邀入后堂,叫人治酒款待。二人飲到興濃之際,裴矩滿斟一杯,奉與王忠,說道:“學(xué)生屢蒙老公錯愛,感仰不盡,今日不知又有什么富貴相贈?”王忠道:“今日皇爺與娘娘計(jì)較要西域開市,只怕楊素?cái)r阻,先要一個官兒上疏,勸他開市?;薁斠雷喽?,便免得百官議論。老先何不上他一書,甚言開市有利?;薁斠娏?,必然大喜。這開市的權(quán)兒,一定就是老先主持,豈不是一場大富貴!學(xué)生故來報(bào)知?!迸峋芈犃?,滿心歡喜道:“皇上果有此意,這場富貴非同小可。學(xué)生明日就上疏,陳開市之利。倘得事權(quán)到手,后來西域的奇珍異寶,盡情送與老公賞玩?!蓖踔倚Φ溃骸澳侥菚r節(jié),便忘記了?!迸峋匾嘈Φ溃骸坝浀?,記得。”二人一邊笑,一邊飲。真?zhèn)€是:

  飲當(dāng)名利千盅量,談到黃金滿面春。

  莫道世情都是假,此時顏色十分真。

  二人暢飲了半日,王忠方才起身告辭。裴矩說道:“倘有消息,還望老公指教。”王忠道:“自然,自然?!弊髁藙e,王忠依舊上馬而去不題。卻說裴矩得了這個信息,忙忙連夜草成奏章,只等明日早朝奏上。這一夜,真?zhèn)€是:

  不寢聽金鑰,因風(fēng)想玉珂。

  明朝有封事,數(shù)問夜如何?

  不知這本上了,畢竟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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