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七一回

兩晉秘史 作者:楊爾增


  二月,陶侃、溫嶠、庾亮、郗鑒等諸軍攻石頭,連三日不下。建威長史滕含募健卒五千,在城中東擊蘇逸。與任讓交戰(zhàn),任讓大敗,其兵自潰。合兵獲逸及韓晃斬之,大開城門,引諸軍入城。含引將士,入保后紀、公卿百官,令部將曹據(jù)抱成帝,奔溫嶠船,使請侃、亮、鑒等以兵衛(wèi)之。

  成帝既登嶠舟,侃、亮諸大臣,頓首號泣,請罪曰:“臣等不能早發(fā)義兵,使陛下為賊所困!”帝泣曰:“若非卿等盡忠,朕安得復有此今日!”言訖,君臣皆喜。時滕含執(zhí)任讓及西陽王羕至,帝命殺之。陶侃與任讓有舊,為請其不死。成帝曰:“是殺吾侍中右衛(wèi)劉、鐘者,不可以赦之!”于是乃殺之。

  司徒王導等請成帝入城,百官隨王導,既接帝入城,令取故節(jié)。陶侃笑曰:“蘇武似不如此!”導有愧色,心甚不悅。

  即日,成帝與百官還建康。是時,宮闕被峻燒為灰燼,帝以建平園為宮。當溫嶠謂群臣曰:“今宮闕被峻賊燒為灰燼,若將營造,民皆貧乏,庫無余積,國以不足,吾欲奉鑾駕西遷都于豫章,公等以為何如?”三吳之豪,皆請都于會稽。司徒王導出曰:“夫建康,古之金陵,舊為帝里,孫仲謀、劉玄德皆言王者之宅。古之帝王,不必以豐儉移都;茍務本節(jié)用,何憂凋敝?若農(nóng)事不修,則樂士為墟矣!且北寇游魂,伺我之隙,一旦示弱,竄于蠻越,失民之望,俱非良計。今宜鎮(zhèn)之以靜,則群情自安?!比撼冀栽唬骸八就揭娬呤且玻 庇墒遣粡歪愣?,而以褚翼為丹陽尹,翼收集散亡,京邑遂安。

  三月,成帝宴會群臣,論乎蘇峻之功。以陶侃為太尉,郗鑒為司空,溫嶠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庾亮為豫州刺史。

  侃、鑒、嶠以下,封拜有差。謚卞壺曰:“忠貞”,其二子昣、盱及劉超、桓彝、鐘雅、羊曼、陶瞻、俞縱,皆加贈謚。又以滕含為襄陽太守。路永、匡術、賈寧皆峻黨,先歸朝廷,司徒王導擬欲官永,嶠曰:“不可!永等首為亂階,晚雖悔悟,未足贖罪。得全首領,為幸多矣!”于是乃止。

  侃以江陵偏僻,移鎮(zhèn)巴陵,朝廷從之。

  時,溫嶠欲還江陵,群臣朝議,留嶠輔政。嶠以王導乃先帝所任,固辭之,又以京邑荒殘,留資蓄,具器用,而后還藩。

  庾亮頓首謝罪,欲闔門投竄山海,成帝以手詔諭之曰:“此社稷之難,非舅氏之責也?!币蚴橇寥雰?nèi)奏曰:“前臣誤及國難,今幸復平而不罪臣,臣愿鎮(zhèn)武昌,撫其士民,積草屯糧,以伺北鄙,當前驅(qū)效死,以報今日?!背傻蹚闹?。于是亮領豫州刺史,出鎮(zhèn)武昌。亮出朝,陶侃謂曰:“公與侃戮力破賊,同起共功,何故辭之?夫賞罰黜陟,國之大信,公何獨怪隱然?”亮曰:“此功乃元帥指揮,武臣效命,亮何功之有?因然獨出一方耳。”

  庾亮出鎮(zhèn)武昌,拜殷浩為參軍。

  史說殷浩,字深源,陳郡之長平人也。浩識度清遠,善于談論。人或問曰:“將蒞官而夢棺尸,將得財而夢糞土,何也?”浩曰:“官本是臭腐,故將蒞官而夢尸;錢本糞土,故將得財而夢穢。”時人以為名言。年四十,府辟皆不就,屏居墓所十余年,時人擬之管、葛。長山令王蒙、江夏相謝尚,猶伺其出處,以卜江左興亡之事,因相與省之,知浩有確然之志。

  既反,相謂曰:“深源不起,當如蒼生何?”于是亮知其名,召至。當浩見亮所乘的驢馬,浩告亮曰:“使君所乘之馬,乃的盧也,不利于主,可賣之耳!”亮曰:“曷有己之不安,而移之于人,大不義也!吾不為耳!”浩慚退之,而不出。

  時亮染病,聞戴洋善風角卜候,乃使人召至而問曰:“吾初鎮(zhèn)武昌,聞卿善于風角,敬召卿至,以卜吉兇,切莫隱謎,幸直言之!”洋曰:“武昌地方,有山無林,政可圖始,不可居終。山作八字,數(shù)不及九。昔吳用壬寅來上,創(chuàng)立宮城,至己酉,還下秣陵。陶公亦涉八年。土地盛衰有數(shù),人心去就有期,不可移也。公宜更擇善處,武昌不可久居?!绷猎唬骸扒溲陨跏怯欣?,吾今病作,代吾卜之?!毖笥^風訖,便曰:“昔蘇峻亂時,公于白石祠中祈福,許賽其牛,愿至今未酬,故為其鬼所考,宜速還之?!绷猎唬骸扒涫巧裣梢?,此愿果有,未去酬之?!毖杂?,使人以牛酒向去石祠解愿。解后,亮病果瘥,敬重于洋矣!

  初,侃之討峻也,獨湘中刺史卞敦擁兵不赴,又不給軍糧,侃奏曰:“請檻軍收赴廷尉。”司徒王導曰:“喪亂之后,宜加寬宥?!蹦艘远貫閺V州刺史。敦自知悔,乃憂愧而卒。

  時庫藏空虛,無有支給,止存練帛三千端,使人出售,民皆不顧。導計因謂百官曰:“今庫藏無有支給,止存練帛三千端,吾使人鬻之,民皆不顧,來日諸賢,俱各要制練布單衣著之,則練必有人增倍而買?!庇谑前俟俪T即散,歸家作練布單衫而著,因此士庶看見,翕然爭買服之,練遂涌貴。導使人將庫內(nèi)練帛三千端出賣,每一端賣金五兩,得金一萬五十兩,易銀八萬余兩,以充國用,而以葺宮殿始完,四月始安。

  溫嶠既受江州刺史之職,領軍還藩。行至牛渚磯,自登舟行,令軍踐水過去。左右稟曰:“其下多怪異,其水不可測度,人難以渡。”嶠不信,遂燃犀角照之。須臾,見水族畢現(xiàn),奇形怪狀,乘馬車、著赤衣者而過之。嶠見,遂令軍人討舟而渡。

  其夜,夢一人謂之曰:“與君幽明道別,今何意相照也?”醒覺齒痛,心甚惡之。因拔其齒而中風,至江州一旬而死。江州士庶聞之,莫不相顧而泣。嶠卒時,年四十有二,朝廷謚曰“忠武”。

  嶠既卒,王導奏以劉胤為江州刺史。胤,乃嶠軍師也。侃、鑒出曰:“胤恐非方伯之才,不若易之?!蓖鯇Р粡摹F渥油鯋傊^之曰:“自江陵至于建康三千余里,流民萬余,國之南藩,要害之地。今信任胤,而胤以汰侈無檢,臥而治之,不有外變,必有內(nèi)患矣!”導亦不聽。

  八月,趙南陽王劉胤聞石生人據(jù)長安,乃自率眾十萬,自上邦至長安,隴東戎夏皆應之。胤兵至長安,石生據(jù)城自守。

  石虎聞之,領步騎二萬來救,與劉胤交戰(zhàn),胤大敗,被虎大破之。乘勝追擊,枕尸千里。追至上邽,上邽軍民盡皆棄城大潰。

  石虎入城,執(zhí)太子劉熙及南陽王劉胤等共二千余人,皆殺之。

  徙其臺省文武、關東流民、秦雍大族于襄國,秦隴悉平。苻洪、姚弋仲俱降于石虎。虎表洪監(jiān)六夷軍事,弋仲為六夷左都督。

  徙氐羌十五萬落于司、冀州。前趙王曜在位十年而敗,自漢元海至曜三世,共二十載,沒于后趙。

  十二月,晉劉胤既領了江州刺史,遂矜豪縱酒,不恤政事。

  時,郭默被征為右軍將軍,求資貸于石河。會有司奏,朝廷空竭,百官無祿,惟資江州漕運,而胤商旅繼路,以私廢公,于是成帝詔免胤官。胤方自申理,默誣胤大逆,領部眾襲斬之,遣使傳首京師。詔引樵國內(nèi)史桓宣為黨,桓宣固守不從。

  初,代王郁律被賀傉所害,其長子拓跋翳槐出奔別部,招集勇士數(shù)萬,至是來取大位。代王紇那聞知,乃出奔宇文部去。

  百官復迎翳槐,立為代王,以統(tǒng)朔方,兵威復振,諸部來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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