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明】本志多取于《史記·封禪書》材料，加以修補而成。《封禪書》以秦皇、漢武的封禪為主題及命名，是篇冷潮熱諷封建君主愚昧迷信的戰(zhàn)斗檄文?！督检胫尽贩稚?、下兩分卷，以元封二、三年劃線，完全是從平分材料的角度出發(fā)，而無其它用意。它所寫先秦至漢武時代的郊祀和封禪的內(nèi)容，多取于《封禪書》而略事修改，刪去一些非議的字句，再補充了漢武以后至于王莽時期有關(guān)郊祀的內(nèi)容，并記了匡衡、張譚、劉向、谷永、杜鄴、王莽等關(guān)于郊祀之議，尤其詳記了谷永論方士欺世惑眾之言，揭露了王莽大搞迷信活動，最后指出：“究觀方士祠官之變，谷永乏言，不亦正乎！不亦正乎！”可見班固受到司馬遷批判封禪迷信的傳統(tǒng)之影響、但他又有“祀者，所以昭孝事祖、通神明也”，“自神農(nóng)、黃帝下歷唐虞三代而漢得火焉”之論，說明其思想與司馬遷相比，還是有差距的。此志與《封禪書》多用致疑之詞，或曰“蓋”，或曰“若”，或曰“云”，或曰“焉”，其語似乎舒緩，而含意則頗深刻。
《洪范》八政（1），三曰祀（2）。祀者，所以昭孝事祖，通神明也。旁及四夷，莫不修之；下至禽獸，豺獺有祭（3）。是以圣王為之典禮。民之精爽不貳（4），齊（齋）肅聰明者（5），神或降之，在男曰覡（6），在女曰巫（7），使制神之處位，為之牲器（8）。使先圣之后，能知山川，敬于禮儀，明神之事者，以為祝；能知四時犧牲，壇場上下（9），氏姓所出者（10），以為宗（11）。故有神民之官，名司其序，不相亂也。民神異業(yè)，敬而不默（12），故神降之嘉生（13），民以物序（14），災(zāi)禍不至，所求不匱（15）。
?。?）《洪范》：《尚書》篇名。八政：古時國家施政的八個方面。《洪范》以食、貨、祀、司空、司徒、司寇、賓、師為八政。（2）祀：祭祀。（3）豺獺有祭：《禮記·月令》：“季秋之月，豺祭獸。”“孟春之月，獺祭魚?！保?）爽：明也。（5）齋肅：莊敬。（6）覡（xí）：為人禱祝鬼神的男巫。（7）巫（wū）：古時稱能以舞降神的人。（8）牲：供祭祀用的牲畜。（9）壇場：積土為壇，平地為場。上下：謂天地之屬神。（10）氏姓：謂神本所出，及血所當(dāng)為主者。（11）宗：即宗人、太宗、上宗之宗。名異實同。
?。?2）黷（dú）：玷污；污辱。（13）嘉生：謂嘉谷。（14）物序：當(dāng)作“物享”。王念孫曰：“‘序’，當(dāng)按《楚語》作‘享’。應(yīng)劭曰：‘嘉生，嘉谷也?！喂燃壬?，則民取之以供粢盛，故曰‘神降之嘉生，民以物享’也?！保?5）匱：乏也。
及少吳之衰（1），九黎亂德（2），民神雜擾，不可放物（3）。家為巫史，享祀無度，黷齊（齋）明而神弗蠲（4）。嘉生不降，禍災(zāi)薦臻（5），莫盡其氣（6）。顓頊?zhǔn)苤?），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使復(fù)舊常，亡（無）相侵黷。
?。?）少昊：傳說為古代部落首領(lǐng)，黃帝之子。或作少皞。（2）九黎：謂古代諸部落。（3）放（fǎng）：依也。物：事也。（4）蠲：清潔。（5）薦臻：重至，再來，（6）莫盡其氣：不究其性命。（7）顓頊：傳說為古代部落首領(lǐng)。
自共工氏霸九州（1），其子曰句龍，能平水土，死為社祠（2）。有烈山氏王天下（3），其子曰柱，能殖百谷，死為稷祠（4）。故郊祀社稷，所從來尚矣（5）。
?。?）共（gōng）工氏：古代傳說之神，與顓頊爭為帝，有頭觸不周山的故事。（2）社祠：土地神祠。（3）烈山氏：炎帝。（4）稷祠：五谷神祠。（5）尚：久遠(yuǎn)。
《虞書》曰（1），舜在璇璣玉衡（2），以齊七政（3）。遂類（■）于上帝（4），禋于六宗（5），望秩于山川（6），遍于群神。揖五瑞（7），擇吉月日，見四岳諸牧（8），班瑞（9）。歲二月，東巡狩（10）。至于岱宗（11）。岱宗，泰山也。柴（12），望秩于山川。遂見東后（13）。東后者，諸侯也。合時月正日（14），同律度量衡（15），修五禮五樂（16），三帛二生（牲）一死為贄（17）。五月，巡狩至南岳。南岳者，衡山也（18）。八月，巡狩至西岳。西岳者，華山也（19）。十一月，巡狩至北岳。北岳者，恒山也（20）。皆如岱宗之禮。中岳，嵩高也（21）。五載一巡狩（22）。
?。?）《虞書》：謂《尚書·虞書》。自“在璇璣玉衡”至“五載一巡狩”，見今本《尚書·虞書·舜典》。（2）舜：相傳為古代部落聯(lián)盟首領(lǐng)。在：觀察。璇（xuán）：美玉。璣（jī）：觀察天象的儀器，漢時稱渾天儀。衡：古時觀察天象用的長管。（3）七政：日、月、及金、木、水、火、土五星。此言舜觀察璣衡，以齊同五星之政，度合天意。（4）類：祭天。上帝：天也。（5）禋（yīn）：升煙以祭，古時祭神的典禮。六宗：古代尊祀的六神。諸說不一。一說星、辰、風(fēng)伯、雨師、司中、司命。一說日、月、星辰、泰山、河、海。一說水、火、雷、風(fēng)、山、澤。一說四時、寒暑、日、月、星、水旱。（6）望秩：望祭，謂按等級望祭山川。（7）揖：與“輯”同，合也。五瑞：古時公、侯、伯、子、男等諸侯作符信用的五種瑞玉。（8）四岳諸牧：謂四方諸侯。（9）班：頒布。（10）巡狩：古時天子視察諸侯稱巡狩。狩，通“守”，諸侯為天子守土。（11）岱宗：泰山的別稱。（12）柴：古時祭祀之一。燒柴以祭。（13）東后：東方諸侯。（14）合時月正日：謂調(diào)整四時節(jié)氣、月之大小、日之長短。合：調(diào)整之意。時：四時。月：十二月。日：三百六十日。（15）同：統(tǒng)一。律：音律。度：謂丈尺。量：謂斜斗。衡：謂斤兩。（16）修：整治。五禮：謂吉（祭祀）、兇（喪葬）、賓（朝會）、軍（軍旅）、嘉（冠婚）等五禮。五樂：謂春則琴瑟，夏則笙竽，季夏則鼓，秋則鐘，冬則磐。五樂，《封禪書》作“五玉”。（17）三帛：謂玄、纁、黃三色之帛。帛，絲織品。二牲：羔、雁。一死：雉。贄（zhì）：所送禮物。（18）南岳衡山：指安徽霍山縣西南之天柱山。（19）西岳華山：在今陜西華陰縣南。（20）北岳恒山：在今河北曲陽縣西北。（21）中岳嵩高：即嵩山，又名太室山。在今河南登封縣北。（22）以上皆《尚書·舜典》所載內(nèi)容。
禹遵之（1）。后十三世（2），至帝孔甲（3），淫德好神，神黷（4），二龍去之（5）。其后十三世（6），湯伐桀（7），欲遷夏社（8），不可，作《夏杜》（9）。乃遷烈山子柱，而以周棄代為稷祠（10）。后八世（11），帝太戊有桑榖生于廷（12），一暮大拱（13），懼。伊陟曰（14）：“妖不勝德?！碧煨薜拢b死。伊涉贊巫咸（15）。后十三世（16），帝武丁得傅說為相（17），殷復(fù)興焉，稱高宗。有雉登鼎耳而雒（18），武丁懼。祖己曰（19）：“修德。”武丁從之，位以永寧。后五世（20），帝乙嫚神而震死（21）。后三世（22），帝紂淫亂（23），武王伐之（24）。由是觀之，始未嘗不肅祇（25），后稍怠嫚（慢）也。
?。?）禹：傳說為古代部落聯(lián)盟首領(lǐng)，其子啟建立了夏朝。（2）十三世：謂啟、太康、仲康、相、少康、杼、槐、芒、泄、不降、扃、厪、孔甲。（3）孔甲：夏代第十四代君，在位三十一年。（4）神黷：謂怠慢于神。黷，通“■”，輕慢不敬。（5）二龍去之：傳說天賜孔甲二龍以騎乘，后因孔甲怠慢于神，二龍乃去。（6）十三世：“十”字衍?？准字螅瑸楦蓿唬?、發(fā)（敬）、桀三世?！斗舛U書》作“三世”，是。（7）湯：又名成湯。商代開國之君。子姓，名履，一名天乙。湯伐夏桀而有天下。桀，夏末代君主。姒姓，名癸，暴虐，被湯誅滅。（8）夏社：夏代土神祠。（9）《夏社》：《尚書》篇名，已佚。（10）棄：即后稷。周的先粗。相傳其母曾欲棄之不養(yǎng)，故名棄。（11）后八世：商湯以后八世，即太丁、外丙、仲壬、太甲、沃丁、太康、小甲、雍己。（12）太戊：商第十代君主。桑、榖（gǔ）：桑樹、楮樹。（13）一暮大拱：一個晚上長大為兩手合圍粗。拱，兩手合圍。（14）伊陟（zhì）：太戊之臣，伊尹之子。（15）贊：陳說；告訴。巫咸：商臣，主管祈神之事。（16）后十三世：自太戊以后十三世，即仲丁、外壬、河亶甲、祖乙、祖辛、沃甲、祖丁、南庚、陽甲、盤庚、小辛、小乙、武丁。（17）武?。阂蟾咦冢酶嫡f（yuè）為相，在位五十九年。（18）雉：野雞。雒（gòu）：鳴。（19）祖己：殷賢臣。（20）后五世：武丁以后五世，即祖庚、祖甲、廩辛、康丁、武乙。（21）帝乙：武乙，在位四年，以革囊盛血，仰而射之，名曰射天，后被巨雷震死。（22）后三世：武乙以后三世，即文丁、帝乙、帝辛。（23）紂：即帝辛，商末代君主，暴虐無道，經(jīng)牧野之戰(zhàn)，兵敗自焚，在位三十三年。（24）武王：姓姬，名發(fā)，周文王之子，滅商后建立周朝，在位十九年。（25）肅祗（zhī）：恭敬；謹(jǐn)慎。
周公相成王（1），王道大洽，制禮作樂，天子曰明堂辟雍（2），諸侯曰泮宮（3），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4）。四海之內(nèi)各以其職來助祭。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懷柔百神，咸秩無文（5）。五岳視三公（6），四瀆視諸侯（7）。而諸侯祭其疆內(nèi)名山大川，大夫祭門、戶、并、灶、中霤五祀（8），士庶人祖考而已。各有典禮，而淫祀有禁（9）。
?。?）周公：姓姬，名旦，武王之弟，輔助武王伐紂。成王繼位年幼，周公攝政，制禮作樂，平定叛亂。相（xiàng）：輔助。成王：姬誦，武王之子。（2）明堂：古代帝王宣明政教之處。辟雍：周朝為貴族子弟所設(shè)的學(xué)校。（3）泮（pào）宮：西周諸侯所設(shè)的學(xué)校。（4）宗祀：在宗廟祭祀。文王：姓姬，名昌，武王之父。（5）咸秩無文：謂原無禮文者，皆按次序祭祀之。（6）視：比照（謂其禮物之?dāng)?shù)）。（7）四瀆：江、河、淮、濟(jì)四水稱瀆。（8）中霤：古代五祀之一，即后來的宅神。（9）淫祀：指不合禮制的祭祀。
后十三世（1），世益衰，禮樂廢。幽王無道（2），為犬戎所?。?），平王東徙洛邑（4）。秦襄公攻戎救周（5），列為諸侯，而居西，自以為主少昊之神，作西畤（6），祠白帝（7），其牲用駒黃牛羝羊各一云（8）。
?。?）后十二世：有誤。自成王之后，歷康王、昭王、穆王、共王、懿王、孝王、夷王、厲王、宣王，至幽王，凡十世，“三”字衍?！斗舛U書》作“后十四世”，也誤。（2）幽王：姓姬，名宮涅，荒淫無道，被殺，失國。（3）犬戎：古代西戎族名。
（4）平王：名宜臼。東徙洛邑。洛邑，在今河南洛陽市。（5）秦襄公：春秋時秦國君主，前777——前766年在位。（6）西畤（zhì）：祭白帝之壇。 （7）白帝：古稱西方的大帝。（8）（liú）駒：赤身黑鬣的幼馬。秦以馬為牲，乃循西戎之俗（沈欽韓說）。羝（dī）羊：公羊。
其后十四年（1），秦文公東獵■渭之間（2），卜居之而吉（3）。文公夢黃蛇自天下屬地（4），其口止于鄜衍（5）。文公問史敦（6），敦曰：“此上帝之徵，君其祠之?！庇谑亲鬣~畤（7），用三牲郊祭白帝焉（8）。
?。?）其后十四年：《封禪書》作“其后十六年”，誤。齊召南曰：“案，《封禪書》作‘其后十六年’。以《十二諸侯年表》核之，周平王元年，秦襄公之八年也，初立西畤；及文公十年作鄜畤，恰十四年，此文是也。”（2）秦文公：春伙時秦君，前765——前716年在位?！觯╭iān）、渭：二水名。在今陜西省境內(nèi)。（3）卜居；以占卜選擇居處。秦文公徙都于■（邑名，在今陜西隴縣南）。（4）屬（zhǔ）：連接；附著。（5）鄜（fū）：古地名，后設(shè)縣。今陜西富縣。衍：三輔謂山阪間為衍。（6）史敦：秦之太史，名敦。（7）鄜畤：祭白帝之壇。（8）三牲：牛、羊、豕三種牲。
自未作鄜畤，而雍旁故有吳陽武畤（1），雍東有好畤（2），皆廢無祀?；蛟唬骸白怨乓杂褐莘e高（3），神明之隩（4），故立畤郊上帝，諸神祠皆聚云。蓋黃帝時嘗用事（5），雖晚周亦郊焉（6）?！逼湔Z不經(jīng)見（7），縉紳者弗道（8）。
?。?）雍：邑名。在今陜西鳳翔縣南。吳陽：地名。在雍附近。武畤：秦祭神之處。（2）好畤：秦祭天之處。（3）雍州：古九州之一。（4）隩（yù，又讀ào）：通“墺”。四方可居之地。（5）黃帝：號軒轅氏。傳說為我國中原各族共同的祖先。（6）晚：謂末時。（7）經(jīng)：常也。（8）縉紳：同“搢紳”、“薦紳”。指古時官宦的裝束，亦作官宦的代稱。
作鄜畤后九年，文公獲若石云（1），于陳倉北阪城祠之（2）。其神或歲不至，或歲數(shù)（3）。來也常以夜，光輝若流星，從東方來，集于祠城（4），若雄雉，其聲殷殷云（5），野雞夜鳴（6）。以一牢祠之（7），名曰陳寶（8）。
?。?）若石：質(zhì)似玉石。（2）陳倉：邑名。在今陜西寶雞市東。北坂：山名。在今陜西寶雞市東南。城祠之：謂筑城作祠以祠之。（3）或歲數(shù)：《封禪書》作“或歲數(shù)來”，是。（4）祠城：即在北坂上所筑之城祠。（5）殷殷（yǐnyǐn）：象聲詞。云：語辭。（6）野雞：野地所畜之雞，不是雉。（7）一牢：一種祭祀用的犧牲。（8）臣瓚曰：“陳倉縣有寶夫人祠，或一歲二歲與葉君合。葉君神來時，天為之殷殷雷鳴，雉為之雒也。”
作陳寶祠后七十一年（1），秦德公立（2），卜居雍。子孫飲馬于河（3），遂都雍。雍之諸祠自此興。用三百牢于鄜畤（4）。作伏祠（5）。磔狗邑四門（6），以御蠱災(zāi)（7）。
?。?）作陳寶祠后七十一年：齊召南曰：“‘作陳寶祠后七十一年，秦德公立，卜居雍’，《封禪書》云‘作鄜畤后七十八年’。以《年表》核之，自文公作陳寶祠至德公元年，正七十一年；若自文公作鄜畤計之，當(dāng)作八十年。凡此類，皆班氏密于《史記》。（2）秦德公：春秋時秦君。前677——前676年在位，都于雍。（3）河：黃河。（4）三百牢：即犧牲三百?！妒酚洝で乇炯o(jì)》云：“以犧三百牢祠鄜畤?！迸c此同。有說，百乃“白”之誤，祭西帝貴用白色牢，且按禮，祭郊不用三百牢。（5）伏祠：伏日祭祀之祠。夏至到立秋之間有三伏（初伏、中伏、末伏）。（6）磔（zhé）：古時分裂祭牲以祭神曰磔。邑四門：城邑之四門。（7）蠱災(zāi)：惡性災(zāi)禍。
后四年（1），秦宣公作密■于渭南（2），祭青帝。
（1）后四年：《封禪書》作“德公卒，其后四年”，更明確。（2）秦宣公：春秋時秦君，前675——前664年在位。密■：秦祭青神之壇。密■作于秦宣公四年（前672）。渭南：渭水之南。
后十二年（1），秦穆公立（2），病臥五日不寤（3）；寤，乃言夢見上帝，上帝命穆公平晉亂（4）。史書而藏之府（5）。而后世皆曰上天（6）。
?。?）后十三年：《封禪書》作“后十四年”，誤。自秦宣公五年至穆公元年（前671——前659），為十三年。（2）秦穆公：春秋五霸之一，前659——前621年在位。（3）寤（wù）：睡醒。（4）晉：春秋時晉國。晉亂：謂晉獻(xiàn)公寵幸驪姬，殺太子申生，面引起統(tǒng)治集團(tuán)內(nèi)部爭權(quán)斗爭。（5）史：官名。掌記事、保管圖書等。府：謂藏書之處。（6）上天：《封禪書》作“秦穆公上天”。
穆公立九年，齊桓公既霸（1），會諸侯于葵丘（2），而欲封禪（3），管仲曰（4）：“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5），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6）。昔無懷氏封泰山（7），禪云云（8）；伏羲封泰山（9），禪云云；神農(nóng)氏封泰山（10），禪云云；炎帝封泰山（11），禪云云；黃帝封泰山，禪亭亭（12）；顓頊封泰山（13），禪云云；帝嚳封泰山（14），禪云云；堯封泰山（15），禪云云；舜封泰山，禪云云；禹封泰山，禪會稽（16）；湯紂泰山，禪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禪于社首（17）：皆受命然后得封禪?！被腹唬骸肮讶吮狈ド饺郑?8），過孤竹（19）；西伐（20），束馬縣（懸）車（21），上卑耳之山（22）；南伐至召陵（23），登熊耳山（24），以望江漢（25）。兵車之會三（26），乘車之會六（27），九合諸侯（28），一匡天下（29），諸侯莫違我。昔三代受命（30），亦何以異乎？”于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窮以辭（31），因設(shè)之以事，曰：“古之封禪，鄗上黍（32），北里禾（33），所以為盛（34）；江淮間一茅三脊（35），所以為藉也（36）。東海致比目之魚（37），西海致比翼之鳥（38）。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鳳皇麒麟不至（39），嘉禾不生，而蓬蒿藜莠茂（40），鴟梟群翔（41），而欲封禪，無乃不可乎（42）？”于是桓公乃止。
?。?）齊桓公：春秋五霸之一，前685——前643年在位。（2）葵丘：邑名。在今河南蘭考東北?？鹬畷窃谇?51年。（3）封禪：古代君王為了樹立神圣地位與表明功德，在泰山上筑土為壇以祭天，表示報答上天之功，稱封；在梁父山（泰山支脈）上劃區(qū)以祭地，表示報地之功，稱禪。（4）管仲（？——前645）：即管敬仲，名夷吾，字仲，齊桓公之卿。管仲關(guān)于封禪的言論，今《管子·封禪》已佚。（5）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莊子》曰：“易姓而王，封于泰山、禪于梁父者七十有二代?！薄俄n詩外傳》云：孔子升泰山，觀易姓而王，可得而數(shù)者七十余人，不得而數(shù)者萬數(shù)也。（6）有：通“又”。用于整數(shù)與零數(shù)之間。（7）無懷氏：傳說是遠(yuǎn)古部落首領(lǐng)，在伏羲氏之前，見《莊子》。（8）云云：山名。泰山支脈，在梁父山東。（9）伏羲：遠(yuǎn)古部落首領(lǐng)，傳說他教民結(jié)網(wǎng)，從事漁業(yè)畜牧。（10）神農(nóng)氏：遠(yuǎn)古部落旨領(lǐng)。傳說為農(nóng)業(yè)和醫(yī)藥的發(fā)明者。（11）炎帝：傳說是神農(nóng)氏的后代。（13）亭亭：山名，泰山支脈，在今山東泰安西。（13）顓頊：傳說為古代部落首領(lǐng)。號高陽氏。（14）帝嚳（kǔ）：傳說為古代部落首領(lǐng)，號高辛氏。（15）堯：古代部落聯(lián)盟首領(lǐng)。號陶唐氏，名放勛，晚年傳位于舜。（16）會（kuài）稽：山名。在今浙江紹興市東南。（17）社首：山名。在今山東泰安西南。（18）山戎：又稱北戎。眷秋時處于今河北省東部。（19）孤竹：春秋時國名。處于今河北盧龍縣。（20）西伐：《封禪書》作“西伐大夏，涉流沙”。疑此《志》脫文。（21）束馬懸車：謂行山路時，包裹馬腳，掛牢車子，以防跌滑。（22）卑耳山：即辟耳山。在今山西平陸西北。（23）召（shào）陵：邑名。在今河南郾城東。（24）熊耳山：在今湖南益陽東。東西兩峰，狀如熊耳，故名。（25）江、漢：二水名。即今長江、漢江。（26）兵車之會三：謂齊桓公于魯莊公十三年（前681），與魯、宋、陳、蔡、邾等諸侯會盟于北杏（今山東東阿北），以平宋亂；于魯僖公四年（前656），會諸侯之師，侵蔡，蔡潰，遂伐楚，次于陘；于魯僖公六年（前654），會宋、陳、衛(wèi)、曹等諸侯伐鄭圍新城。（27）乘車之會六：齊桓公于魯莊公十四年（前680）冬，與魯、宋、衛(wèi)、鄭等國諸侯會盟于鄄（今山東鄄城北），于魯莊公十五年（前679）又會盟于鄄，于魯莊公十六年（前678）冬，與魯、宋、陳、衛(wèi)、鄭、許、滑、滕等國諸侯會盟于幽（幽州），于魯僖公五年（前655），與魯、宋、陳、衛(wèi)、鄭、許、曹等國諸侯會盟于首止（今阿南睢縣東南），于魯僖公八年（前652），與魯、宋、衛(wèi)、許、曹、陳等國諸侯會盟于洮（今山東鄄城西），于魯僖公九年（前651）、會盟于葵丘（今河南民權(quán)東北）。（28）合：會合；會盟。九合：指三次兵車之會、六次乘車之會。（29）匡：正也。一匡天下：謂拯救了天下?；蛑^確定了周襄王的權(quán)位?；蛑^陽谷之會令諸侯云“無障谷，無貯粟，無以妾為妻”，天下皆從，故云一匡。（30）三代：謂夏、商、周。（31）窮：窮盡。窮以辭：意謂使之理屈辭窮。（32）鄗（hào）上：地名。今河北高邑東。（33）北里：地名。地點不詳。（34）盛（chéng）：謂裝于祭器的糧食。（35）江、淮：長江、淮河。茅：草名。三脊：茅草稈有三棱。古稱靈茅。（36）藉（jiè）：鋪墊于地。古時將白茅鋪地，以便席地而坐。（37）致：給與。比目魚：即鰈。舊時謂此魚一目，須兩兩相合，才能游行。（38）西海：謂西方極遠(yuǎn)處。比翼鳥：傳說此烏一目一翼，兩兩相得才能飛。（39）鳳皇：即鳳凰。傳說為祥瑞之鳥。雄曰鳳，雌曰凰。麒麟：傳說為仁獸。雄曰麒，雌曰麟，其狀似鹿，牛尾，馬蹄，一角，背毛五彩，不食生物。（40）蓬、蒿（hāo）、藜、莠（yǒu）：皆草名?；蛭①v，或穢惡。（41）鴟（chī）：貓頭鷹之類。梟（xiāo）：通“鸮”。鴟鸮科鳥類的通稱。（42）毋乃：豈不。
是歲，秦穆公納晉君夷吾（1）。其后三置晉國之君（2），平其亂。穆公立三十九年而卒。
?。?）夷吾：晉惠公之名。（2）三置晉君：指秦穆公相繼三次安排晉國的惠公、懷公、文公。
后五十年，周靈王即位（1）。時請侯莫朝周，萇弘乃明鬼神事（2），設(shè)射不來（3）。不來者，諸侯之不來朝者也。依物怪，欲以致諸侯。諸侯弗從，而周室愈微。后二世，至敬王時（4），晉人殺萇弘（5）。
?。?）周靈王：姬泄心，前571——前545年在位。（2）萇弘：周大夫。有方術(shù)。（3）設(shè)射不來：《封禪書》作“設(shè)射貍首”。貍首，本為逸詩篇名。詩有“射諸侯首不朝者”句。貍，一名“不來”。萇弘借此以懲不來朝的諸侯。（4）（周）敬王：姬丐。前519——前477年在位。（5）晉人殺萇弘：魯哀公三年（前493），晉人討周，周殺萇弘。參考《左傳》哀公三年。
是時，季氏專魯（1），旅于泰山（2），仲尼譏之（3）。
?。?）季氏：指季桓子。專魯：專魯國之政。（2）旅：動詞。祭山。（3）仲尼：孔子之字?？鬃右詾橹T侯之陪臣祭泰山，乃僭禮行為。參見《論語·八佾篇》。
自秦宣公作密畤后二百五十年，而秦靈公于吳陽作上畤（1），祭黃帝；作下畤，祭炎帝。
（1）秦靈公：前424—前415年在位。吳陽：地名。吳山之陽，在今陜西寶雞市西北。
后四十八年，周太史儋見秦獻(xiàn)公曰（1）：“周始與秦國合而別，別五百載當(dāng)復(fù)合（2），合七十年而伯（霸）王出焉（3）?！辟僖姾笃吣辏瑱店栍杲穑?），獻(xiàn)公自以為得金瑞，故作畦畤櫟陽（5），而祀白帝。
?。?）太史儋（dān）：周史官，名儋。秦獻(xiàn)公：贏師，前384——前362年在位。（2）周與秦……當(dāng)復(fù)合：謂周、秦原來相合，西周末年秦為諸侯則離別，至秦昭襄王五十二年，西周君自歸獻(xiàn)邑則為復(fù)合。（3）七十：當(dāng)作“十七”。自秦昭王滅周，至秦王政誅嫪毐，止十七年。《封禪書》作“十七年”。（4）櫟（yuè）陽：邑名。在今陜西臨潼東北。雨（yù）：下也。動詞。（5）畦（qí）畤：秦祭壇名。
后百一十歲（1），周赧王卒（2），九鼎入于秦（3）?；蛟?，周顯王之四十二年（4），宋大丘社亡（5），而鼎淪沒干泗水彭城下（6）。
?。?）百一十歲：《封禪書》作“百二十歲”。（2）周赧王：姬延，前314——前256年在位。（3）九鼎：傳說夏禹鑄九鼎，以象九州，三代奉為傳國之寶?；蛑^秦滅周取九鼎，其中一只沉于泗水。（4）周顯王（名高）四十二年：前327年：（5）宋：戰(zhàn)國時宋國。大丘社：社名。亡：謂社主亡失，（6）泗水：源于山東泅水具東蒙山，南流入淮。彭城：邑名。今江蘇徐州市。
自赧王卒后七年，秦莊襄王滅東周（1），周祀絕。后二十八年，秦并天下（2），稱皇帝。
?。?）秦莊襄王：嬴子楚，前249——前247年在位。（2）秦并天下：事在前221年。
秦始皇帝既即位（1），或曰：“黃帝得土德，黃龍地螾見（現(xiàn)）（2）。夏得木德，青龍止于郊（3），草木■茂（4）。殷得金德，銀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烏之符（5）。今秦變周，水德之時。昔文公出獵，獲黑龍，此其水德之瑞?！庇谑乔馗釉弧暗滤?，以冬十月為年首，色尚黑，度以六為名（6），音上（尚）大呂（7），事統(tǒng)上（尚）法（8）。
?。?）秦始皇帝：贏政，前246——前210年在位。（2）地螾（yǐn）：大蚯蚓。（3）止：棲息。（4）■：同“暢”。（5）赤烏之符：傳說周武王伐紂，有火如赤烏自天而降，乃王者受命之征兆。符：符命。（6）度：制度，法度。以六為名：水北方黑，終數(shù)為六，故以方六寸為符，六尺為步，法冠六寸，輿六尺，乘六馬，等等。（7）音：音律。大呂：十二律之一。（8）事：渭政事。法：法治；法令。
即帝位三年，東巡狩郡縣，祠騶嶧山（1），頌功業(yè)（2）。于是從齊魯之儒生博士七十人（3），至于泰山下。諸儒生或議曰：“古者封禪為蒲車（4），亞傷山之土石草木；掃地而祠，席用苴秸（5），言其易遵也?！笔蓟事劥俗h各乖異，難施用，由此黜儒生（6）。而遂除車道，上自泰山陽（7）。至顛（巔），立石頌德，明其得封也。從陰道下（8），禪于梁父。其禮頗采泰（太）祝之祀雍上帝所用（9），而封臧（藏）皆秘之，世不得而記也。
?。?）騶：縣名。今山東鄒縣。嶧山：山名。在今山東鄒縣。（2）頌功業(yè)：謂刻石自著功業(yè)。（3）齊、魯：原為先秦諸侯國。齊為秦所滅，魯為楚所滅。秦統(tǒng)一時為地名，在今山東省境。博士：官名。（4）蒲車：以薄草裹輪的車常用以祭告天地或迎接賢士。（5）苴（zū）秸：草席。（6）黜（chù）：貶退。（7）陽：山南曰陽，山北曰陰。（8）陰道：山北之道。（9）太祝：官名。掌祭祀之事。
始皇之上泰山，中阪遇暴風(fēng)雨（1），休于大樹下。諸儒既黜，不得與封禪（2），聞始皇遇風(fēng)雨，即譏之。
?。?）中阪：山坡中段。（2）與（yù）：參與。
于是始皇遂東游海上，行禮祠名山川及八神，求仙人羨門之屬（1）。八神將自古而有之；或曰太公以來作之（2）。齊所以為齊（臍），以天齊（臍）也（3）。其祀絕，莫知起時。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齊。天齊淵水（4），居臨甾南郊山下下者（5）。二曰地主，祠泰山梁父。蓋天好陰，祠之必于高山之下畤，命曰“畤”；地貴陽，祭之必于澤中圜丘云（6）。三曰兵主，祠畤尤（7）。蚩尤在東平陸監(jiān)鄉(xiāng)（8），齊之西竟（境）也。四曰陰主，祠三山（9）；五曰陽主，祠之罘山（10）；六曰月主，祠（之）萊山（11）：皆在齊北，并（傍）勃海（12）。七曰日主，祠盛山（13）。盛山斗（陡）入海（14），最居齊東北陽（15），以迎日出云。八曰四時主，祠瑯邪（16）。瑯邪在齊東北（17），蓋歲之所始。皆各用牢具祠畤，而巫祝所損益（18），圭幣雜異焉（20）。
?。?）羨門：古時仙人，名子高。（2）太公：太公望，姓姜，名尚，俗稱姜太公。（3）齊：通“臍”。天臍：天中央。（4）淵水：泉水。（5）臨甾：邑名。在今山東淄博市東北。下下：謂最下。師古曰：“臨甾城南有天齊水，五泉并出，蓋謂此也?！?br/>
（6）圜丘：祭天的圓形高臺。（7）蚩（chī）尤：傳說為黃帝時諸侯，被黃帝所殺，冢在東平陸監(jiān)鄉(xiāng)。此作地名。（8）東平陸：縣名。在今山東東平縣東。監(jiān)鄉(xiāng)：鄉(xiāng)名。
?。?）三山：即參山。漢時在東萊郡曲成縣境。在今山東掖縣北。（10）之罘（fú）山：在今山東煙臺市北。（11）萊山：在今山東黃縣東南。（12）并（bàng）：通“傍”。挨著。勃海：今渤海。（13）盛山：即成山?！斗舛U書》作“成山”，在今膠東半島東端。（14）斗：通“陡”。陡峭。（15）陽：《封禪書》作“隅”。（16）瑯邪：山名。在今山東膠南縣西南。（17）東北：《封禪書》作“東方”，較為準(zhǔn)確。（18）牢具：盛有犧牲的器皿。（19）巫祝：司祭祀之人。損益：減增。（20）圭幣：祭祀用的玉、帛。
自齊威、宣時（1），騶（鄒）子之徒論著終始五德之運（2），及秦帝而齊人奏之（3），故始皇采用之。而宋毋忌、正伯僑、元尚、羨門高最后，皆燕人，為方（仿）仙道（4），形解銷化（5），依于鬼神之事。騶衍以陰陽主運顯于諸侯（6），而燕齊海上之方士傳其木不能通（7），然則怪迂阿諛茍合之徒自此興（8），不可勝數(shù)也（9）。
?。?）齊威、宣：齊威王、齊宣王。（2）騶子：騶衍。騶，亦作“鄒”。終始五德：謂水、火、木、金、土相生相克，終而復(fù)始，說明王朝興廢的原因，并論證適應(yīng)其變化的制度。（3）帝：稱帝。（4）方：通“仿”。效法。（5）形解銷化：形體解脫。意謂學(xué)道成仙。（6）陰陽主運：鄒衍著《主運篇》，以陰陽變化與“天人感應(yīng)”說解釋王朝更替。（7）方士：方術(shù)之士。（8）怪迂：猶詭怪。（9）不可勝數(shù)（shēngshǔ）：謂數(shù)之不盡。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洲（1）。此三神山者，其傳在勃海中（2），去人不遠(yuǎn)。蓋嘗有至者，諸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黃金銀為宮闕。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水臨之，患且至，則風(fēng)輒引船而去，終莫能至云。世主莫不甘心焉（3）。
?。?）燕昭：戰(zhàn)國時燕昭王。蓬萊、方丈、瀛洲：傳說為東海中三座神仙所居的山。故總稱三神山。（2）傳：傳說。（3）甘心：謂羨慕不已。
及秦始皇至海上，則方士爭言之。始皇如恐弗及，使人赍童男女入海求之（1）。船交海中（2），皆以風(fēng)為解（3），曰未能至，望見之焉。其明年，始皇復(fù)游海上，至瑯邪，過恒山，從上黨歸（4）。后三年，游碣石（5），考入海方士（6），從上郡歸（7）。后五年，始皇南至湘山（8），遂登會稽（9），并海上，幾（冀）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藥。不得，還到沙丘崩（10）。
?。?）赍（jī）：攜帶。（2）交：往來相鍺。（3）皆以風(fēng)為解：皆以因風(fēng)不得至為解說。（4）上黨：郡名。治長子（在今山西長子西南）。（5）碣石：山名。在今河北昌黎北。（6）考：謂驗其虛實。（7）上郡：郡名。治膚施（在今陜西榆林東南）。（8）湘山：一名君山，又名洞庭山。在今湖南岳陽西洞庭湖中。（9）會稽：山名。在今浙江紹興市東南。（10）沙丘：在今河北廣宗西北。
二世元年（1），東巡碣石，并（傍）海，南歷泰山，至?xí)远Y祠之，而刻勒始皇所立石書旁，以章始皇之功德（2）。其秋，諸侯叛秦。三年而二世弒死（3）。
?。?）二世：秦二世胡亥。二世元年：前209年。（2）章：表彰。（3）二世弒死：前207年，二世被趙高所殺。
始皇封禪之后十二年而秦亡。諸儒生疾秦焚《詩》《書》（1），誅滅文學(xué)（2），百姓怨其法，天下叛之，皆說曰（3）：“始皇上泰山，為風(fēng)雨所擊，不得封禪云?！贝素M所謂無其德而用其事者邪（4）？
?。?）疾：憎恨。秦：景祐本作“秦皇”。（2）文學(xué)：指文學(xué)之士。（3）說：《封禪書》作“訛”。（4）無其德而用其事者：意謂秦始皇無其德而搞封禪。
昔三代之居皆河洛之間（1），故嵩高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四瀆咸在山東（2）。至秦稱帝，都咸陽（3），則五岳、四瀆皆并在東方。自五帝以至秦（4），迭興迭衰（5），名山大川或在諸侯，或在天子，其禮損益世殊，不可勝記。及秦并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6）。
?。?）河、洛：黃河、洛水。（2）山東：指崤山或華山以東地區(qū)。（3）咸陽：都邑名。在今陜西咸陽市東北。（4）五帝：指黃帝、顓頊、帝嚳、堯、舜。參見《史記·五帝本紀(jì)》。（5）迭：交替；輪流。（6）序：排列次序。
于是自崤以東（1），名山五，大川祠二。曰太室。太室，嵩高也。恒山，泰山，會稽，湘山。水曰泲（濟(jì)），曰淮。春以脯酒為歲禱（2），因泮凍（3）；秋涸凍（4）；冬塞（賽）禱祠（5）。其牲用牛犢各一（6），牢具圭幣各異。自華以西（7），名山七，名川四。曰華山，薄山。薄山者，襄山也（8）。岳山（9），歧山（10），吳山（11），鴻冢（12），瀆山。瀆山，蜀之岷山也（13）。水曰河，祠臨晉（14）；沔（15），祠漢中（16）；湫淵（17），祠朝那（18）；江水（19），祠蜀（20）。亦春秋泮涸禱塞（賽）如東方山川；而牲亦牛犢牢具圭幣各異。而四大冢鴻、歧、吳、岳（21），皆有嘗禾（22）。陳寶節(jié)來祠（23），其河加有嘗醪（24）。此皆雍州之域（25），近天子都，故加車一乘，駒四。霸、產(chǎn)、豐、澇、涇、渭、長水（26），皆不在大山川數(shù)，以近咸陽，盡得比山川祠，而無諸加（27）?！?、洛二淵（28），鳴澤、蒲山、岳壻山之屬（29），為小山川，亦皆禱塞（賽）泮涸祠，禮不必同。而雍有日、月、參、辰、南北斗、熒惑、太白、歲星、填星、辰墾、二十八宿、風(fēng)伯、雨師、四海、九臣、十四臣、諸布、諸嚴(yán)、諸逐之屬（20），百有余廟。兩亦有數(shù)十祠。于湖有周天子祠（31）。于下邦有天神（30）。豐、鎬有昭明、天子辟池（33）。于杜、毫有五杜主之祠、壽星祠（34）；而雍、菅廟祠亦有杜主（35）。杜主，故周之右將軍（36），其在秦中最小鬼之神者也（37）。各以歲時奉祠。
?。?）崤（yáo）：崤山。在今河南省西部。（2）脯（fǔ）：干肉。歲：一年的農(nóng)事收成。（3）泮（pàn）：解也。（4）涸：與“沍（hù）”同。凍結(jié)。（5）塞：通“賽”。酬報神靈。禱：祈禱。（6）犢（dú）：小牛。（7）華：華山。（8）薄山：即襄山。亦即雷首山，在今山西永濟(jì)縣南。（9）岳山：在今陜西武功縣境。（10）岐山：在今陜西岐山縣北。（11）吳山：在今陜西隴縣南。（12）鴻蒙：山名。在今陜西鳳翔縣東。（13）瀆山：即岷山，在今四川省境。（14）臨晉：縣名。在今陜西大荔東。（15）沔（miǎn）：水名。漢水上游。（16）漢中：郡名。這里指郡治南鄭（今陜西漢中市）。（17）湫（jiǎo）淵：湖名。在今寧夏固原縣。（18）朝那：縣名。在今寧夏固原東南。（19）江水：長江。（20）蜀：郡名。這里指郡治成都（今四川成都）。（21）冢：山頂曰冢。謂高山。（22）嘗：古時秋祭名。嘗禾：以新谷祭祀。（23）節(jié)：時節(jié)。（24）其：王先謙曰，“‘其’字無義，當(dāng)為‘及’。謂陳寶及河祠祭禮同也。”施之勉曰：“其，指物辭也。謂祠河加有嘗醪也。王說陳寶及河祠祭禮同，非是。”醪（láo）：酒釀。引申為濁酒。（23）雍州：古九州之一。其他約當(dāng)今陜西、寧夏、甘肅、青海等境。（28）霸、產(chǎn)、豐、澇、涇、渭、長水：皆水名。霸水，在今西安市東入渭水。產(chǎn)：浐水，源于陜西蘭田縣西南山谷中，至西安市東南合于霸水。豐：灃水，源于陜西戶縣東南終南山，北流至咸陽市東南入渭水。澇：水名，源于陜西戶縣西南，北流合于浐水而入渭。涇：水名。源于寧夏固原縣南六盤山，東南流至陜西高陵縣入渭水。長水：源于陜西蘭田縣境，流至長安縣東南入浐水。（27）加：謂車及駒之屬。（28）■、洛：二水名。皆在今陜西省境。（29）鳴澤：澤名。所在地有二說。一說在涿郡（今河北涿縣）。一說近咸陽（施之勉等）。岳■山：《封禪書》作“岳■山”。地點不明。（30）參（shēn）：二十八宿之一。辰：即心宿，二十八宿之一。南北斗：南斗、北斗。斗宿之別名。二十八宿之一。熒惑：火星。太白：金星。歲星：木星。填（zhèn）星：土星。
辰星；水星。二十八宿：古代天文學(xué)家把黃道（太陽和月亮所經(jīng)的天區(qū)）的恒星分成二十八個星座，稱二十八宿，四方各有七宿。東方：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斗、牛、女、虛、危、室、壁；西方：奎、婁、胃、昴、畢、觜、參；南方：井、鬼、柳、墾、張、翼、軫。鳳伯：神話為風(fēng)神。雨師：神話為雨神。四海：指海神。九臣、十四臣：疑為九臣、六十四臣之脫誤。九皇六十四民，皆古帝王，漢時嘗列祀典。九臣當(dāng)是九皇之臣，六十四臣，當(dāng)是六十四民之臣，漢時亦列祀典，故《志》著之（皮錫瑞說）。諸布：祭星曰布。諸嚴(yán)（當(dāng)是諸莊，避漢明帝諱改）、諸逐（逐乃“遂”之誤）：道路之神。（31）湖：縣名。在今河南靈寶西。（32）下邦（guī）：縣名，在今陜西渭南縣東北。
（33）豐、鎬：舊邑名。在今陜西咸陽市東南。昭明：火星之別名。辟池：周辟雍之故地。（34）杜：縣名。在今西安市東南。毫：疑即杜縣之薄亭（徐廣說）。（35）雍：縣名。在今陜西鳳翔南。菅（jiān）：唯秦中有杜主，故疑菅在雍縣。（36）杜主：周宣王時大夫，封于杜，稱杜伯。無罪被殺，周人尊之，傳以為神。（37）秦中：地區(qū)名。今陜西省中部。
唯雍四畤上帝為尊（1），其光景動人民，唯陳寶。故雍四畤，春以為歲祠禱，因泮凍，秋涸凍，冬賽祠，五月嘗駒（2），及四中（仲）之月月祠（3），若陳寶節(jié)來一祠。春夏用骍（4），秋冬用■。畤駒四匹，木寓（偶）龍一駟（5），木寓車馬一駟（6），各如其帝色。黃犢羔各四（7），圭幣各有數(shù)，皆生瘞埋（8），無俎豆之具（9）。三年一郊。秦以十月為歲首，故常以十月上宿郊見（10），通權(quán)火（11），拜于咸陽之旁，而衣上（尚）白，其用如經(jīng)祠云（12）。西畤、畦畤，祠如其故，上不親往。諸此祠皆太祝常主，以歲時奉祠之。至如它名山川諸神及八神之屬，上過則祠，去則已（13）?？たh遠(yuǎn)方祠者，民各自奉祠，不領(lǐng)于天子之祝官（14）。祝官有秘祝（15），即有災(zāi)祥（16），輒祝祠移過于下。
?。?）四畤上帝：即鄜畤祭祀白帝，密畤祭祀青帝，吳陽上畤祭祀黃帝，吳陽下畤祭祀炎帝（即赤帝）。（2）嘗駒：以少壯的駿馬祭祀。（3）四中（仲）之月：謂四時之仲月，即二月、五月、八月、十：一月。（4）骍（xīn）：赤色馬。 （5）寓：通“偶”。木偶龍：即木制的龍。一駟：本是一車所駕之四馬，這里指四小龍。（6）木寓車馬：木制的車馬。（7）羔：小羊。（8）瘞（yì）：埋葬。（9）俎（zǔ）豆：古代祭祀用的器具，引申為祭祀。（10）十月上：十月上旬。宿：猶齋戒。（11）權(quán)火：烽火。古祭祀時所舉的燎火。（12）經(jīng)：經(jīng)常。謂常行的儀式。（13）已：停止。（14）祝官：掌祭祀之官。（15）秘祝：官名。專職為皇帝祈禱而移災(zāi)于臣民。（16）災(zāi)祥：偏義復(fù)詞，謂災(zāi)禍。
漢興，高祖初起，殺大蛇，有物曰（1）：“蛇，白帝子，而殺者赤帝子也（2）?！奔案咦娑\豐枌榆社（3），徇沛（4），為沛公，則祀蚩尤，釁鼓旗（5）。遂以十月至霸上（6），立為漢王。因以十月為年首，色上赤。
（1）物：謂鬼神。（2）赤帝：即南方天帝。（3）豐枌榆社：豐邑枌榆鄉(xiāng)的土地神。（4）徇：攻取。沛：今江蘇沛縣。（5）釁：古時新制成器物，殺牲以祭，并以血涂縫隙稱釁。（6）霸上：地名。在今西安市東。
二年（1），東擊項籍而還入關(guān)（2），問：“故秦時上帝祠何帝也？”對曰：“四帝，有白、青、黃、赤帝之祠?！备咦嬖唬骸拔崧勌煊械?，而四，何也？”莫知其說。于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蹦肆⒑诘垤簦?），名曰北峙。有司進(jìn)祠，上不親往。悉召故秦祀官，復(fù)置太祝、太宰（4），如其故儀禮。因令縣為公社（5）。下詔曰：“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諸神當(dāng)祠者，各以其時禮祠之如故?！?br/>
?。?）（高帝）二年：前205年。 （2）項籍：即項羽。本書有傳。（3）黑帝：即北方天神。（4）太宰：官名。掌祭祀貢亨。（5）公社：猶官社。
后四歲，天下已定，詔御史令豐治枌榆社（1），常以時，春以羊彘祠之（2）。令祝立蚩尤之祠于長安（2）。長安置祠祀官、女巫。其梁巫祠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屬（4）；晉巫祠五帝、東君、云中君、巫社、巫祠、族人炊之屬（5）；秦巫祠杜主、巫保、族累之屬（6）；荊巫祠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屬（7）；九天巫祠九天（8）：皆以歲時祠宮中。其河巫祠河于臨晉（9），而南山巫祠南山、秦中（10）。秦中者，二世皇帝也（11）。各有時日。
?。?）御史：此似指御史大夫。（2）彘（zhì）：豬。（3）祝：《封禪書》作“祝官”。（4）梁：地區(qū)名。今河南開封一帶。天社、天水、房中、堂上：皆神名。（5）晉：地區(qū)名。今山西等地。東君、云中君、巫社、巫祠、族人炊：皆神名。師古曰：“東君，日也。云中君，謂云神也。巫社、巫祠，皆古巫之神也。族人炊，古主炊母之神也?！保?）秦：地區(qū)名。今陜西等地。杜主：即上文所云五杜主。巫保、族累：皆神名。（7）荊：地區(qū)名。今湖北、湖南等地。堂下、巫先、司命、施麋：皆神名。（8）九天巫：掌祭祀九大的巫師。九天：謂中央及八方之天。九大有二說。一說中央鈞天。東方蒼天，東北旻天，北方玄大，西北幽天，西方浩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東南陽天。一說東方旻天，東方陽天，南方赤天，西南朱天，西方成天，西北幽天，北方玄天，東北變天，中央鈞天。（9）河巫：專管祭祀黃河的巫師。臨晉：縣名。在今陜西大荔東。（10）南山：即今秦嶺終南山。（11）秦中者：二世皇帝也：張晏曰：“以其強死，魂魄為厲，故祠之。成帝時匡衡奏罷之。”
其后二歲，或言曰周興而邑立后稷之祠（1），至今血食天下（2）。于是高祖制詔御史（3）：“其令天下立靈星祠，常以歲時祠以牛?！?br/>
?。?）邑立后稷之祠：因后稷有播種之功，故令天下諸邑皆祠之?！斗舛U書》“邑”下有“邰”字。（2）血食：謂享受祭祀。祭有牲牢，故言血食。天下：遍天下。（3）制詔：詔令。
高祖十年春（1），有司請令縣常以春二月及臘祠稷以羊彘（2），民里社各自裁以祠（3）。制曰：“可。”
?。?）高祖十年：前197年。（2）有司：主管官吏。臘：夏歷十二月祭名。借以指十二月。稷：《封禪書》作“社稷”。（3）里社：里中供奉土地神之處。
文帝即位十三年（1），下詔曰：“秘祝之官移過于下，朕甚弗取，其除之?！?br/>
?。?）文帝十三年：前167年。
始名山大川在諸侯，諸侯祝各自奉祠，天子官不領(lǐng)（1）。及齊、淮南國廢（2），令太祝盡以歲時致禮如故。
?。?）天子官：朝廷官吏。領(lǐng)：管領(lǐng)。（2）齊、淮南：皆諸侯王國名。齊王國境內(nèi)有泰山，淮南王國境內(nèi)有天柱山。
明年，以歲比登（1），詔有司增雍五畤路車各一乘（2），駕被（披）具（3）；西畤、畦畤寓（偶）車各一乘，寓（偶）馬四匹，駕被（披）具；河、湫、漢水（4），玉加各二（5）；及諸祀皆廣壇場，圭市俎豆以差加之（6）。
?。?）歲比登：連年農(nóng)業(yè)豐收。（2）路車：亦作“輅車”。古時天子或諸侯乘坐的車子。（3）駕披具：駕車披馬之飾皆具備。（4）漢水：即漢江。（5）玉加各二：謂（祭時）各加玉壁二枚。（6）差（cī）：等級。
魯人公孫臣上書曰（1）：“始秦得水德，及漢受之，推終始傳，則漢當(dāng)土德，土德之應(yīng)黃龍見（現(xiàn)）。宜改正朔（2），服色上（尚）黃（3）?！睍r丞相張蒼好律歷（4），以為漢乃水德之時，河決金堤（5），其符也（6）。年始冬十月，色外黑內(nèi)赤（7），與德相應(yīng)。公孫臣言非是，罷之。明年，黃龍見（現(xiàn)）成紀(jì)（8）。文帝召公孫臣，拜為博士，與諸生申明土德，草改歷服色事（9）。其夏，下詔曰：“有異物之神見于成紀(jì)，毋害于民，歲以有年。朕幾（冀）郊祀上帝諸神，禮官議，毋諱以朕勞（10）?！庇兴窘栽唬骸肮耪咛熳酉挠H郊祀上帝于郊，故曰郊?！庇谑窍乃脑拢牡凼夹矣航家娢瀹?，祠衣皆上（尚）赤。
（1）魯：地區(qū)名。今山東省南部。公孫臣：方士。（2）正（zhēng）朔：每年的第一天。正，陰歷每年第一月。朔，每月的初一。夏歷以孟春之月（建寅）為歲首，商以季冬之月（建丑，夏歷十二月）為歲首，周以仲冬之月（建子，十一月）為歲首，秦以孟冬之月（建亥，夏歷十月）為歲首。漢《太初歷》改周夏正，相沿至今。（3）服色：古時每個王朝所定車馬祭牲的顏色。為夏尚黑、商當(dāng)白、周當(dāng)赤之類。（4）張蒼：陽武人。本書卷四十二有其傳。（5）河決：河水沖決堤岸。金堤：漢時東郡一帶黃河的石堤。（6）符：符應(yīng)。（7）冬十月，色外黑內(nèi)赤：服虔曰：“十月陰氣在外，故外黑；陽氣尚伏于地，故內(nèi)赤也?；蛟唬掳俨萃夂趦?nèi)赤也?！保?）成紀(jì)：縣名。在今甘肅通渭縣東北。（9）草：草擬；初創(chuàng)。（10）毋諱以聯(lián)勞：自言不以為勞。諱：隱瞞；避忌。
趙人新垣平以望氣見上（1），言“長安東北有神氣，成五采，若人&冠冕焉?；蛟粬|北神明之舍，西方神明之墓也。天瑞下（2），宜立祠上帝，以合符應(yīng)?！庇谑亲魑缄栁宓蹚R（3），同字（4），帝一殿（5），面五門，各如其帝色（6）。祠所用及儀亦如雍五畤。
?。?）趙：地區(qū)名。今河北邯鄲市一帶。新垣平：姓新垣，名平。方士。望氣：方士的一種以望云氣以測吉兇的占候術(shù)。（2）天瑞下：天降祥瑞。（3）渭陽五帝廟：在漢長安城東北。（4）同宇：謂帝廟分設(shè)于一大屋下。（5）帝一殿：謂一帝一殿。（6）各如其帝色：即青、赤、白、黑、黃五色。
明年夏四月，文帝親拜霸渭之會（1），以郊見渭陽五帝。五帝廟臨渭，其北穿蒲池溝水（2）。權(quán)火舉而祠，若光輝然屬大焉（3）。于是貴平至上大夫（4），賜累千金。而使博士諸生刺《六經(jīng)》中作《王制》（5），謀議巡狩封禪事。
?。?）霸渭之會：霸水與渭水匯合處。（2）蒲池：疑為“蘭池”之誤，即秦始皇逢盜處的蘭池，在今咸陽市東北。（3）光輝然屬天：謂火光沖天。屬，連也。（4）貴：尊寵。上大夫：古官名。（5）刺：采取?！锻踔啤罚簳?。王鳴盛曰：“《索隱》引劉向《七錄》云，文帝所造書有《本制》、《兵制》、《服制篇》。案即《封禪書》所謂《王制》也；非《禮記》所有《王制》?！?br/>
文帝出長門（1），若見五人于道北，遂因其直（值）立五帝壇（2），祠以五牢。
（1）長門：亭名。或說在霸陵（徐廣說）。或說在雍州萬年縣東北（《正義》引《括地志》）。（2）因：依據(jù)。值：猶“當(dāng)”，當(dāng)其處。
其明年，平使人持玉杯，上書闕下獻(xiàn)之（1）。平言上曰：“闕下有寶玉氣來者?！币岩曋?），果有獻(xiàn)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壽”。平又言“臣候日再中（3）”。居頃之（4），日卻復(fù)中（5）。于是始更以十七年為元年（6），今天下大酺（7）。平言曰：“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決通于泗，臣望東北汾陰直（值）有金寶氣（8），意周鼎其出乎（9）？兆見（現(xiàn)）不迎則不至（10）?！庇谑巧鲜故怪螐R汾陰南，臨河，欲祠出周鼎。人有上書告平所言皆詐也。下吏治，誅夷平（11）。是后，文帝怠于改正服鬼神之事（12），而渭陽、長門五帝使祠官領(lǐng)，以時致禮，不往焉。
?。?）闕下：宮闕之下。實指皇帝。古時上書于皇帝不敢直指，而言上書闕下。（2）已：已而：隨后。（3）日再中：日將再次當(dāng)頂。（4）居頃之：過了不久。（5）卻：退也。（6）更：改也。（7）大酺（pú）：準(zhǔn)許臣民大聚飲。（8）望：望氣。汾陰：縣名。在今山西萬榮縣西南。直：當(dāng)也。汾陰直：謂相當(dāng)于汾陰的天空。（9）意：意料。其：將要。（10）兆：征兆，預(yù)兆。（11）誅夷平：殺戮新垣平全家。（12）正服：正朔，服色。
明年，匈奴數(shù)入邊，興兵守御。后歲少不登（1）。數(shù)歲而孝景即位。十六年，祠官各以歲時祠如故，無有所興。
（1）少：稍；略微。
武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漢興已六十余歲矣，天下艾（又）安（1），縉紳之屬皆望天子封禪改正度也（2），而上鄉(xiāng)（向）儒木（3），招賢良（4）。趙綰、王臧等以文學(xué)為公卿（5），欲議古立明堂城南（6），以朝諸侯，草巡狩封禪改歷服色事未就（7）。竇太后不好儒術(shù)（8），使人微伺趙綰等奸利事（9），按綰、臧（10），綰、臧自殺，諸所興為皆廢。六年（11），竇太后崩。其明年（12），征文學(xué)之士。
?。?）又安：太平無事。（2）縉紳之屬：指貴族官僚。正度：正朔與服色制度。（3）上：君主。向：傾向。引申為崇尚。儒術(shù)：儒家學(xué)術(shù)。（4）賢良：又名“賢良方正”、“賢良文學(xué)”。漢代選舉科目之一，中選者可授予官職。（5）趙綰（wǎn）：代人，時為御史大夫。王臧：蘭陵人，時為郎中令。公卿：三公九卿的統(tǒng)稱，泛指朝廷的高級官員。（6）明堂：古代帝王宣明政教之處。（7）草：草擬。就：成也。（8）竇太后：文帝的皇后。本書《外戚傳》有其傳。（9）微伺：暗中察訪。奸利事：以非法手段謀取私利之事。（10）按：審查；考問。
?。?1）（建元）六年：前135年。（12）其明年：指元光元年（前134）。
明年，上初至雍，郊見五畤。后常三歲一郊（1）。是時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磃氏館（2）。神君者，長陵女子（3），以乳死（4），見神于先后、宛若（5）。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亦往祠（6），其后子孫以尊顯。及上即位，則厚禮置祠之內(nèi)中。聞其言，不見其人云。
?。?）三歲一郊：即三年中頭年祭天，二年祭地，三年祭五畤，每三歲輪流一遍。（2）上林：苑名。在今西安市西南。磃（sī）氏館：館名?！斗舛U書》作“蹄氏觀”。（3）長陵：縣名。在今西安市北。（4）以乳死：以難產(chǎn)而死。乳：生子。（5）先后：妯娌。師古曰：“古謂之娣姒，今關(guān)中俗呼為先后，吳楚俗呼之為妯娌。宛若：人名。（6）平原君：武帝的外祖母。
是時，李少君亦以祠灶、谷道、卻老方見上（1），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澤侯人（2），主方（3）。匿其年及所生長（4）。常自謂七十，能使物（5），卻老。其游以方遍諸侯。無妻子。人聞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饋遺之（6），常余金錢衣食。人皆以為不治產(chǎn)業(yè)而饒給（7），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爭事之（8）。少君資好方（9），善為巧發(fā)奇中（10）。常從武安侯宴（11），坐中有年九十余老人，少君乃言與其大父游射處（12），老人為兒從其大父，識其處（13），一坐盡驚。少君見上，上有故銅器（14），問少君。少君曰：“此器齊桓公十年陳于柏寢（15）?！币讯雌淇蹋?6），果齊桓公器。一宮盡駭，以為少君神，數(shù)百歲人也。少君言上：“祠灶皆可致物（17），致物而丹沙可化為黃金（18），黃金成以為飲食器則益壽，益壽而海中蓬萊仙者乃可見之，以封禪則不死，黃帝是也。臣嘗游海上，見安期生（19），安期生食臣棗（20），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萊中，合則見人（21），不合則隱?！庇谑翘熳邮加H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萊安期生之屬，而事化丹沙（砂）諸藥齊（劑）為黃金矣。久之，少君病死。天子以為化去不死也，使黃錘史寬舒受其方（22），而海上燕齊怪迂方士多更來言神事矣（23）。
?。?）祠灶：祭祀灶神。古人以為可以致福。谷道：辟谷不食而可以長生不老之術(shù)?；蛑^種谷得金的方術(shù)。谷老方：防止衰老之術(shù)。（2）深澤侯：趙胡。人：《封禪書》作“舍人”。（3）主方：主管方術(shù)、醫(yī)藥之事。（4）匿：隱瞞。生長：謂生平經(jīng)歷。（5）使物：驅(qū)使鬼神。（6）更：相繼之意。饋遺（wèi）：贈予。（7）饒給：富足。（8）事：侍奉。（9）資：賞質(zhì)；天性。好方：好方術(shù)。（10）善為巧發(fā)奇中：謂善于伺機行事，且每能猜中，應(yīng)驗。（11）武安侯：田畤。本書卷五十二有傳。（12）大父：祖父。游射：猶游獵。（13）識（zhì）：記得。
?。?4）故：古舊。（15）陳：陳列。柏寢：臺名。據(jù)《晏子春秋》，齊景公筑柏寢臺。（16）刻：指銘文。（17）致：招引。物：謂鬼神。（18）丹沙：即丹砂（硫化汞）。方士以為可用丹沙煉制黃金，可以煉制長生不老藥。（19）安期生：方士。后世傳他得道成仙。（20）食（sì）：通“飼”。給人吃。臣棗：《封禪書》作“巨棗”。棗，傳說是仙果。（21）合：謂其道相合。（22）黃：縣名。在今山東黃縣東。錘：《地理志》作“腄”?？h名。今山東福山縣。史寬舒：姓史，名寬舒（陳直說）。后為祠官。《封撣書》此句下有“求蓬萊安期生莫能得”九字。（23）燕、齊：皆地區(qū)名。燕，指令河北北部及遼寧西部。齊，指今山東北部。
毫人謬忌奏祠泰一方（1），曰：“天神貴者泰一，泰一佐曰五帝（2），古者天子以春秋祭泰一東南郊，日一太牢（3），七日，為壇開八通之鬼道（4）。”于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長安城東南郊（5），常奉祠如忌方。其后，人上書言“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祠三一（6）：天一、地一、泰一?！碧熳釉S之，令太祝領(lǐng)祠之于忌泰一壇上（7），如其方。后人復(fù)有言“古天子常以春解祠（8），祠黃帝用一梟、破鏡（9）；冥羊用羊祠（10）；馬行用一青牡馬（11）；泰一、皋山山君用牛（12）；武夷君用乾（干）魚（13）；陰陽使者以一牛（14）?！绷铎艄兕I(lǐng)之如其方，而祠泰一于忌泰一壇旁（15）。
?。?）毫：即“薄”（如淳說）。縣名。在今山東曹縣東南。謬忌：方士。濟(jì)陰郡薄縣人。泰一：即太一。最高貴的天神。（2）佐：輔佐。（3）太牢：盛牲的器皿曰牢，大者曰太牢。太牢盛三牲，因之也稱并用三牲稱太牢。后專指牛為太牢、羊為少牢。（4）壇：土臺。八通之鬼道：八面臺階是鬼神往來之通道。（5）太祝：宮名。掌祭祀。（6）三一：即天一、地一、太一等三神。（7）領(lǐng)：管領(lǐng)。（8）解祠：為了消災(zāi)解禍之祭祀。（9）黃帝：五帝之首。梟（xiāo）：食母之惡鳥。破鏡：獸名?；蛑^“獍”，狀如虎豹而小，始生還食其母。（10）冥羊：神名。
（11）馬行：神名。（12）皋山山君：疑有誤。楊樹達(dá)引李慈銘云：“皋、澤二字古書多相亂，此蓋本作‘睪山君’，謂睪山之神也。與下‘武夷君’同?！薄斗舛U書》作“澤山君地長”。
?。?3）武夷君：武夷山神。（14）陰陽使者：陰陽之神。（15）祠泰一：王鳴盛曰：“上‘泰一’兩字衍，《封禪書》及《武紀(jì)》無?！睏顦溥_(dá)引李慈銘云：“王衍‘泰一’二字，是也?！?br/>
后二年（1），郊雍，獲一角獸（2），若麃然（3）。有司曰：“陛下肅祗郊祀（4），上帝報享（5），錫一角獸（6），蓋麟云（7）?！庇谑且运]五畤（8），畤加一牛以燎（9）。賜諸侯白金，以風(fēng)符應(yīng)合于天也（10）。于是濟(jì)北王以為天子且封禪（11），上書獻(xiàn)泰山及其旁邑，天子以它縣償之。常山王有罪（12），遷（13），天子封其弟真定（14），以續(xù)先王祀，而以常山為郡（15）。然后五岳皆在天子之郡。
（1）后二年：謂元狩元年（王先謙說）。或謂元狩五年（施之勉說）。（2）一角獸：長著一只角之獸。（3）若：好像。麃（páo）同“麅”。鹿類動物，形似獐，牛尾，一角。（4）肅祗（zhī）：莊嚴(yán)恭敬。（5）報享：報答祭祀之德。（6）錫：賜也。（7）麟：麒麟。（8）薦：進(jìn)獻(xiàn)。（9）燎：焚柴祭天的祭禮。（10）風(fēng)（fèng）：示意；暗示。符應(yīng)：符瑞之應(yīng)。即以天降樣瑞附會人事。（11）濟(jì)北王：劉胡。高帝曾孫。（12）常山王：劉勃。景帝之孫。（13）遷：貶謫。（14）其弟：指劉勃之弟平。真定：縣名，又國名。在今河北正定南。（15）常山：郡國名。治元氏（在今河北元氏西北）。
明年，齊人少翁以方見上（1）。上有所幸李夫人（2），夫人卒，少翁以方蓋夜致夫人及灶鬼之貌云（3），天子自帷中望見焉（4）。乃拜少翁為文成將軍（5），賞賜甚多，以客禮禮之。文成言：“上即欲與神通（6），宮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蹦俗鳟嬙茪廛嚕案饕詣偃振{車辟惡鬼（7）。又作甘泉宮（8），中為臺室，畫天地泰一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歲余，其方益衰，神不至。乃為帛書以飯牛（9），陽（佯）不知，言此牛腹中有奇。殺視得書，書言甚怪。天子識其手（10），問之，果為書。于是誅文成將軍（11），隱之。
?。?）少翁：方士。少翁見帝，在元狩三年（王先謙說）?；蛘f在元狩六年（施之勉說）。（2）李夫人：《封禪書》及《論衡·自然篇》作“王夫人”，是。據(jù)《史記·三王世家》.王夫人與衛(wèi)夫人并幸，其始進(jìn)，約在元光時，卒于元狩年間。李夫人（李延年之妹）之進(jìn)，在元鼎之后，其卒在太初中，故此“李夫人”必誤。（3）云：句末助詞。（4）?。横∧?。（5）拜：授職。（6）即：假如。通：相會。（7）勝日：指甲乙五行相勝（克）之日。如火勝金，用丙丁日，不用庚辛。王先謙曰：“《索隱》樂彥云：畫以勝日者，謂畫青車以甲乙，畫赤車以丙丁，畫玄車以壬癸，畫白車以庚辛，畫黃車以戊己。將有水事，則乘黃車。故云‘駕車辟惡鬼’也?！保?）甘泉宮：在甘泉山上。在今陜西淳化西北。（9）帛書：在帛上書寫文字。飯：喂也。動詞。（10）手：當(dāng)作“手書”。《封禪書》作“手書”。書寫的手跡。（11）誅文成將軍：《通鑒》誅少翁在元狩四年。施之勉認(rèn)為少翁死在元狩六年。
其后又作柏梁、銅柱、承露仙人掌之屬矣（1）。
?。?）柏梁：臺名。在漢長安城中。以香柏為梁，故名。師古曰：“《三輔故事》云，建章宮承露盤高二十丈，大七圍，以銅為之，上有仙人掌承露，和玉屑飲之?！睗h武帝以為飲玉露可以益壽延年。
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1），巫醫(yī)無所不致。游水發(fā)根言上郡有巫（2），病而鬼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問神君，神君言曰：“天子無憂?。?）。病少愈，強與我會甘泉（4）?！庇谑巧喜∮?，遂起，幸甘泉，病良已（5）。大赦，置壽宮神君（6）。神君最貴者曰太一，其佐曰太禁、司命之屬（7），皆從之。非可得見，聞其言，言與人音等（8）。時去時來，來則風(fēng)肅然。居室帷中，時晝言，然常以夜。天子祓（9），然后入。因巫為主人，關(guān)飲食（10）。所欲言，行下（11）。又置壽宮、北宮（12），張羽旗（13），設(shè)共（供）具（14），以禮神君。神君所言，上使受書，其名曰“畫法（15）”。其所言，世俗之所知也，無絕殊者（16），而天子心獨喜（17）。其事秘，世莫知也（18）。
?。?）鼎湖：宮名。在今陜西藍(lán)田縣西。武帝病于鼎湖，約在元鼎元年。施之勉據(jù)《酷吏傳》，武帝病鼎湖后一歲張湯死，湯自殺于元鼎二年，則武帝病鼎湖為元鼎元年。（2）游水發(fā)根：姓游水，名發(fā)根?；蛑^游水即“油水”。（3）無：莫；不用。（4）強（qiǎng）：勉強；勉強支持。（5）良：果真；確實。已：止也。（6）壽宮：神廟。（7）太禁、司命：皆神名。（8）等：同也。（9）祓（fá）：除災(zāi)祈福的儀式。（10）關(guān)：猶“通”。關(guān)飲食：所欲飲食，巫關(guān)白之。（11）所欲言，行下：謂神君所言行下于巫。（12）北宮：宮名。在今陜西長安縣境。（13）張：陳設(shè)。羽旗：飾有羽毛的旗幟。（14）供具：擺設(shè)酒食的器具。（15）畫法：記下法術(shù)。（16）絕殊：特殊。（17）喜：好也。（18）其事秘，世莫知：王念孫曰：“對世俗所知言之，言其所言淺近，皆世所知；至其事詭秘，非世所知，蓋言所受之書不可信，頗致微詞。此史公語，而班因之?！?br/>
后三年（1），有司言元宜以天瑞（2），不宜以一二數(shù)。一元曰“建”（3），二元以長星曰“光（4），”今郊得一角獸曰“狩”云（5）。
?。?）后三年：指元鼎三年。（2）元：紀(jì)元。天瑞：天降的祥瑞。元宜以天瑞：謂紀(jì)元當(dāng)據(jù)天瑞命名。（3）建：指“建元”。漢武帝的第一個年號，也是我國歷代帝王使用年號的創(chuàng)始，直至清末。（4）光：指“元光”。漢武帝的第二個年號。（5）狩：指“元狩”。漢武帝于元朔七年冬十月獲一角獸，附會曰“麟”，因改年號曰“元狩”。
其明年（1），天子郊雍，曰：“今上帝朕親郊，而后土無祀（2），則禮不答也（3）。”有司與太史令談、祠官寬舒議（4）：天地牲，角繭栗（5）。今陛下親祠后土，后土宜于澤中圜（圓）丘為五壇（6），壇一黃犢牢具。已祠盡瘞（7），而從祠衣上（尚）黃（8）?！庇谑翘熳?xùn)|幸汾陰。汾陰男子公孫滂洋等見汾旁有光如絳，上遂立后土祠于汾陰汾上（9），如寬舒等議。上親望拜，如上帝禮。禮畢，天子遂至榮陽（10）。還過洛陽（11），下詔封周后（12），令奉其祀。語在《武紀(jì)》。上始巡幸郡縣，浸尋于泰山矣（13）。
?。?）其明年：指元鼎四年。（2）后土：古稱地神或土神。（3）答：報答。引申為周全。（4）太史令：官名。談：司馬談，司馬遷之父。（5）天地牲，角繭栗：謂祭天地的牲角，或小如蠶繭，或小如板栗。古時祭祀以犢角細(xì)小為貴。（6）圓丘：祭天的壇。圓如天體，高似小丘。（7）瘞（yì）：埋葬。（8）從祠：陪祭者。（9）脽（shuí）：小土山。漢有脽丘（地名），在今山西萬榮縣境。（10）滎陽：縣名。在今河南滎陽東北。（11）洛陽：邑名。在今河南洛陽市東北。（12）封周后：即封周子南君（周朝后代姬嘉）。（13）浸尋于泰山：謂武帝將有泰山之行。浸，漸也。尋，就也。
其春，樂成侯上書言欒大（1）。欒大，膠東宮人（2），故嘗與文成將軍同師，已而為膠東王尚方（3）。而樂成侯姊為康王后（1），無子。王死，它姬子立為王（5），而康后有淫行，與王不相中（6），相危以法（7）?？岛舐勎某伤?，而欲自媚于上，乃遣欒大入，因樂成侯求見言方（8）。天子既誅文成，后悔其方不盡，及見欒大，大說（悅）。大為人長美，言多方略（9），而敢為大言，處之不疑（10）。大言曰：“臣常往來海中，見安期、羨門之屬（11），顧以臣為賤（12），不信臣。又以為康王諸侯耳，不足與方。臣數(shù)以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師曰：‘黃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仙人可致也（13）。’然臣恐效文成，則方士皆掩口，惡敢言方哉（14）！”上曰：“文成食馬肝死耳（15）。子誠能修其方（16），我何愛乎（17）！”大曰：“臣師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則貴其使者，令為親屬，以客禮待之，勿卑，使各佩其信?。?8），乃可使通言于神人。神人尚肯邪不（否）邪（19），尊其使然后可致也?！庇谑巧鲜跪炐》?，斗棋，棋自相觸擊（20）。
?。?）樂成侯：丁義。丁禮之曾孫。（2）膠東：王國名。宮人：官名。掌王日常生活事務(wù)。（3）尚方：官名。主管方藥。（4）康王：膠東康王（劉寄）之后。（5）立：哀王賢立。（6）中：投合。（7）相危以法：以法互相傾軋。（8）因：通過。（9）方略：謀略。（10）處之不疑：意謂大言不慚，神態(tài)自若。（11）安期、羨門：安期生、羨門高。（12）顧：但；特。（13）致：招來；求得。（14）惡：何也。（15）馬肝：傳說馬肝有毒，食之會死。（16）誠：果真；如果。（17）愛：吝惜。（18）信?。杭从⌒?。（19）尚：猶。邪：語氣助詞，表疑問。（20）斗棋，棋自相觸擊：斗棋之術(shù)，可能是方士在棋上置磁石，利用磁力作用，使棋子互相撞擊。
是時，上方憂河決而黃金不就（1），乃拜大為五利將軍。居月余，得四?。坏锰焓繉④?、地士將軍、大通將軍印。制詔御史：“昔禹疏九河（2），決四瀆（3）。間者，河溢皋陸（4），堤繇（徭）不息（5）。朕臨天下二十有八年（6），天若遺朕士而大通焉（7）?！肚贩Q‘飛龍（8）’，‘鴻漸于般（泮）（9）’，朕意庶幾與焉（10）。其以二千戶封地士將軍大為為樂通侯（11）。”賜列侯甲第（12），童（僮）千人（13）。乘輿斥車馬帷帳器物以充其家（14）。又以衛(wèi)長公主妻之（15），赍金十萬斤（16），更名其邑曰當(dāng)利公主（17）。天子親如五利之弟（第），使者存問共（供）給（18），相屬于道（19）。自大主將相以下（20），皆置酒其家，獻(xiàn)遺之。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將軍”，使使衣羽衣（21），夜立白茅上，五利將軍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視（示）不臣也（22）。而佩“天道”者，且為天子道（導(dǎo)）天神也。于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后裝治行（23），東入海求其師云。大見數(shù)月，佩六印，貴震天下，而海上燕齊之間，莫不扼腕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24）。
?。?）方：正當(dāng)，副詞。黃金不就：指以丹砂煉制黃金未獲成功。（2）九河：古時黃河自孟津以北的九條水道。（3）決：疏導(dǎo)。四瀆：指長江、黃河、淮河、濟(jì)水。（4）皋：岸邊。陸：平地。（5）堤搖：筑堤的勞役。（6）臨：統(tǒng)治之意。（7）通：通曉。此謂通曉天意。（8）《乾》：《易》卦名。“飛龍”：《易·乾卦》作“飛龍在天”。意謂獲道猶如飛龍在天。（9）“鴻漸于般”：《易·漸卦》作“鴻漸于磐，飲食■■，吉?！备吆嘧⒃疲骸傍欉M(jìn)于泮，無矰徼之害，有飲食之利，自是吉象?！兵?，大雁。漸，進(jìn)也。般、磐：通“泮”。（10）庶幾：也許；差不多。與：心許，贊許。（11）其：應(yīng)當(dāng)。表祈使的副詞。（12）列侯：秦漢二十等爵的最高一級。甲第：上等住宅。（13）童：通“僮”。奴隸。（14）乘（shèng）輿：帝王所用的車馬，衣服、器物。斥：不用者。斥車馬，指天子不使用的車馬。（15）衛(wèi)長公主：衛(wèi)后所生，衛(wèi)太子之姊。（16）赍：贈送。（17）邑：封邑。當(dāng)利：縣名。在今山東掖縣西南。（18）有問：問候。（19）屬：連接。（20）大主：即大長公主。武帝之姑，竇太后之女。（21）衣（yì）羽衣：穿著以羽制的衣服，表示神仙飛翔之意。（22）以示不臣：表示這不是待臣之道，而是對仙之禮。（23）裝治行：整理行裝出發(fā)。（24）扼腕：握著手腕，表示激動或振奮。
其夏六月，汾陰巫錦為民祠魏脽后土營旁（1），見地如鉤狀，掊視得鼎（2）。鼎大異于眾鼎，文鏤無款識（3），怪之，言吏。吏告河?xùn)|太守勝（4），勝以聞（5）。天子使驗問巫得鼎無奸詐，乃以禮詞，迎鼎至甘泉，從上行，薦之。至中山（6），晏溫（7），有黃云焉。有鹿過，上自射之，因之以祭云（8）。至長安，公卿大夫皆議尊寶鼎。天子曰：“間者河溢，歲數(shù)不登，故巡祭后土，祈為百姓育谷。今年豐茂未報（9），鼎局為出哉（10）？”有司皆言：“聞昔泰帝興神鼎一（11），一者一統(tǒng)，天地萬物所系象也（12）。黃帝作寶鼎三，象天地人。禹收九牧之金（13），鑄九鼎，象九州。皆嘗鬺享上帝鬼神（14）。其空足曰鬲，以象三德（15），饗（享）承天祜（16）。夏德衰，鼎遷于殷；殷德衰，鼎遷于周；周德衰，鼎遷于秦；秦德衰，宋之社亡（17），鼎乃淪伏而不見（現(xiàn)）?！吨茼灐吩唬骸白蕴米婊?，自羊徂牛，鼐鼎及鼒；不吳不敖，胡考之休（18）。’今鼎至甘泉，以光潤龍變（19），承休無疆，合茲中山，有黃白云降，蓋若獸為符（20），路弓乘矢（21），集獲壇下（22），報祠大亨（23）。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24）。鼎宜視（示）宗禰廟（25），臧（藏）于帝庭（26），以合明應(yīng)（27）?！敝圃唬骸翱??！?br/>
?。?）錦：人名。巫者。魏脽：地名。營：祠廟的界域。（2）掊（póu）：扒開上。（3）文鏤：雕刻的花紋?？钭R（shì）：鐘鼎等器物上所刻的文字。陰文曰款，陽文曰識。（4）河?xùn)|：郡名。治安邑（在今山西夏縣西北）。（5）以聞：將此事上報。（6）中（zhòng）山：山名。在今山西淳化縣東南。（7）晏溫：天氣晴朗暖和。（8）之以：此二字誤倒（楊樹達(dá)說）。（9）豐茂未報：意謂雖然祈谷，而未獲年豐之報。或謂獲年豐而未報賽。
（10）易：何；什么。（11）泰帝：指黃帝（王先謙說）。（12）系象：《封禪書》作“系終”。象：象征。（13）九牧：九州之牧。此指九州。（14）享：“亨”之誤。亨，通“烹”。鬺（shāng）烹：烹煮。特指烹煮牲牢以祭祀。（15）鬲有三足，足中空。三德：謂正直、剛克、柔克。（16）饗：通“享”。享受；享用。祜：福也。（17）宋社：謂毫社。（18）《周頌》曰等句：見《詩經(jīng)·周頌·絲衣》。堂：正屋。徂（cú）：往也?；簤Ω?。自羊徂牛：指供享用的牛羊。鼐：疑作“鼏（mì）”。蓋覆也。鼒（zī）：小鼎。吳：喧嘩。敖：借為“傲”。傲慢。胡考：壽考。休：美也。（19）龍變：變幻神奇之意。（20）蓋：發(fā)語詞。獸：謂鹿。宋祁曰：“獸字下，疑有‘之’字”。景祐本獸下有“之”字。（21）路：大也。乘：四矢曰乘。乘矢，四矢。（22）集獲壇下：謂獲鹿。（23）亨：《封禪書》作“享”，《孝武紀(jì)》作“饗”，是也。（24）合德：無人感應(yīng)之意。（25）宗禰（nǐ）：祖先。（26）帝庭：甘泉宮天帝之廷。（27）明應(yīng)：神明之應(yīng)。
入海求蓬萊者，言蓬萊不遠(yuǎn)，而不能至者，殆不見其氣（1）。上乃遣望氣佐候其氣云。
（1）殆：大概。
其秋，上雍（1），且郊?；蛟弧拔宓?，泰一之佐也，宜立泰一而上親郊之”。上疑未定。
?。?）上雍：《封禪書》作“上幸雍”。
齊人公孫卿曰（1）：“今年得寶鼎，其冬辛已朔旦冬至（2），與黃帝時等（3）?！鼻溆性龝唬?）：“黃帝得室鼎冕候（5），問于鬼臾區(qū)（6），鬼臾區(qū)對曰：‘黃帝得寶鼎神策（7），是歲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紀(jì)（8），終而復(fù)始?！谑屈S帝迎日推策（9），后率二十歲復(fù)朔旦冬至（10），凡二十推（11），三百八十年，黃帝仙登于天?！鼻湟蛩矣嘀?2）。所忠視其書不經(jīng)（13），疑其妄言，謝曰：“室鼎事已決矣（14）。尚何以為！”卿因嬖人奏之（15）。上大說（悅），乃召問卿。對曰：“受此書申公（16），申公已死?！鄙显唬骸吧旯稳艘玻俊鼻湓唬骸褒R人，與安期生通，受黃帝言，無書，獨有此鼎書。曰‘漢興復(fù)當(dāng)黃帝之時?！弧疂h之圣者，在高祖之孫且曾孫也（17）。寶鼎出而與神通，封禪。封禪七十二王，唯黃帝得上泰山封?！旯唬骸疂h帝亦當(dāng)上封，上封則能仙登天矣。黃帝萬諸侯，而神靈之封君七千（18）。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蠻夷（19）五在中國（20）。中國華山、首山、太室山、泰山、東萊山（21），此五山黃帝之所常游，與神會。黃帝且戰(zhàn)且學(xué)仙，患百姓非其道（22），乃斷斬非鬼神者（23）。百余歲然后得與神通。黃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臾區(qū)號大鴻，死葬雍，故鴻家是也。其后黃帝接萬靈明庭。明庭者，甘泉也。所謂寒門者，谷口也（24）。黃帝采首山銅，鑄鼎于荊山下（25）。鼎既成，有龍垂胡髯下迎黃帝（26）。黃帝上騎，群臣后宮從上龍七十余人，龍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龍髯，龍髯拔，墮，墮黃帝之弓。百姓卬（仰）望黃帝既上天，乃抱其弓與龍髯號（27），故后世因名其處曰鼎湖，其弓曰烏號?！庇谑翘熳釉唬骸班岛?！誠得如黃帝，吾視去妻子如脫屣耳（28）?！卑萸錇槔桑?9），使東候神于太室。
?。?）公孫卿：方士。（2）其冬辛巳朔旦冬至：謂是年仲冬月辛巳為朔日，早晨交冬至中氣。（3）等：同也。（4）札書：木簡文書。（5）冕候：“冤句”之誤。《封禪書》作“宛朐”，即冤句。冤句，縣名。在今山東菏澤西南。（6）鬼臾區(qū)：相傳為黃帝之臣。（7）神策：即神蓍（草名）。古時占卜之用。（8）紀(jì)：歷數(shù)。（9）近日推策：謂推算歷法。（10）率：大致。復(fù)：重復(fù)。（11）推：推算。此指推算之次數(shù)。（12）所忠：漢武帝的近臣。（13）不經(jīng)：不合經(jīng)典。（14）決：決定。（15）嬖（bì）人：寵幸之人。（16）申公：方士。（17）且：或也。（18）神靈之封：謂為主持祭祀山川而建的封國。君：“居”之誤?！斗舛U書》作“居”，是。（19）蠻夷：指中原以外的地區(qū)。（20）中國：指中原地區(qū)。（21）首山：在今河南襄城縣南。太室山：即嵩山。在今河南登封縣北。東萊山：在今山東黃縣東南。（22）患：顧慮。非：非難；非議。（23）斷斬：審判斬殺。（24）谷口：地名。中山之谷口。漢置谷口縣。在今陜西禮泉縣東北。（25）荊山：在今河南靈寶縣南。（26）胡：頸下垂肉。髯（rán）：頰上之須。（27）號：大聲哭喊。（28）屣（xǐ）：鞋子。（29）郎：官名。皇帝侍從。
上遂郊雍，至隴西（1），登空桐（2），幸甘泉。令祠官寬舒等具泰一祠壇（3），祠壇放（仿）毫忌泰一壇（4），三陵（5）。五帝壇環(huán)居其下，各如其方。黃帝西南，除八通鬼道（6）。泰一所用，如雍一畸物，而加醴棗脯之屬（7），殺一牦牛以為俎豆牢具。而五帝獨有俎豆醴進(jìn)。其下四方地，為腏（8），食（飼）群神從者及北斗云（9）。已祠，胙余皆燎之（10）。其牛色白，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鹿中水而酒之（11）。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12）。泰一祝宰則衣紫及繡（13）。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
?。?）隴西：郡名。治狄道（今甘肅臨洮）。（2）空桐：即崆峒山。在今甘肅平?jīng)鍪形?。?）具：設(shè)置。（4）毫忌：即毫人謬忌。（5）咳：層?！斗舛U書》作“垓”。（6）除：修治。（7）醴：甜酒。脯（fǔ）：干肉。（8）腏（zhuì）：同“餟”。謂連續(xù)祭祀。（9）食：同“飼”。（10）胙：祭肉。燎：焚以祭神。（11）其牛色白等句：謂鹿置牛體中，彘置在鹿體中，鹿體中灌上水及酒。（12）特：一牲。（13）祝宰：主管祭祀之官。
十一月辛已朔旦冬至，昒爽（1），天子始郊拜泰一。朝朝日（2），夕夕月（3），則揖；而見泰一如雍郊禮。其贊饗曰（4）：“天始以寶鼎神策授皇帝，朔而又朔（5），終而復(fù)始，皇帝敬拜見焉?！倍律希ㄉ校S。其祠列火滿壇，壇旁亨（烹）炊具。有司云“祠上有光”。公卿言“皇帝始郊見泰一云陽，有司奉瑄玉嘉牲薦饗（6），是夜有美光，及晝，黃氣上屬天?！碧妨钫劇㈧艄賹捠娴仍唬骸吧耢`之休，祐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泰畤壇以明應(yīng)（7）。令太祝領(lǐng)（8），秋及臘間祠。三歲天子一郊見?！?br/>
（1）昒（hū）爽：猶昧爽，黎明。（2）朝（Zhāo）朝（chāo）日：早晨朝拜太陽。（3）夕夕月：傍晚祭祀月亮。（4）贊饗：祝辭。（5）朔：月球走至地球與太陽之間，和太陽同時出沒，呈現(xiàn)新月的月相，稱朔。夏歷定為初一。（6）瑄玉：古時六寸大的壁。薦饗：進(jìn)獻(xiàn)。（7）光域：指美光出現(xiàn)之地區(qū)。（8）領(lǐng)：主管。
其秋，為伐南越（1），告禱泰一，以牡荊畫幡日月北斗登龍（2），以象太一三星（3），為泰一鋒（4），命曰：“靈旗”。為兵禱，則太史奉（捧）以指所伐國。而五利將軍使不敢入海（5），之泰山祠。土使人隨驗，實無所見。五利妄言見師，其方盡，多不讎（6）。上乃誅五利。
?。?）南越：在今兩廣、越南一帶。（2）以牡荊畫幡日月北斗登龍：謂以牡荊（灌木名）為幡竿，在幡（長條旗）上畫日、月、北斗。北斗登龍，即北斗七星。（3）太一：星名?！短煳闹尽吩?，天極星其一明者，為太一。（4）鋒：指豎在最前的旗幟。（5）使：被派遣為使。（6）讎（chóu）：應(yīng)驗。
其冬，公孫卿候神河南（1），言見仙人跡喉氏城上（2），有物如雉，往來城上。天子親幸緱氏視跡，問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少寬暇（3）。神不來。言神事，如迂誕（4），積以歲，乃可致?！庇谑强鞒溃?），繕治宮館名山神祠所（6），以望幸矣。
（1）河南：郡名。治洛陽（在今河南洛陽市東北）。（2）緱氏城：在今河南偃師東南。（3）少（shǎo）：稍微。寬暇：放寬時間。（4）迂誕：荒誕遠(yuǎn)出事理之外。（5）除道：修治和清掃道路。（6）繕治：修繕。
其春，既滅南越，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見（1）。上善之，下公卿議，曰：“民間祠有鼓舞樂，今郊祀而無樂，豈稱乎（2）？”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樂，而神祇可得而禮（3）?！被蛟唬骸疤┑凼顾嘏奈迨疑?），悲，帝禁不止（5），故破其瑟為二十五弦?！庇谑侨ㄙ悾┠显剑?），禱祠泰一、后土，始用樂舞。益召歌兒（7），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瑟自此起（8）。
?。?）李延年：本書《佞幸傳》有傳。（2）稱（chèn）：相當(dāng)；適合。（3）神祇：指天神、地神。（4）素女：神女名。傳說素女擅長音樂。（5）不止：謂不能自止。（6）塞：通“賽”。酬神報功。（7）益：多也。歌兒：歌手。（8）空侯：即“箜篌”。樂器名。
其來年冬（1），上議曰：“古者先振兵釋旅（2），然后封禪?！蹦怂毂毖菜贩剑?），勒兵十余萬騎（4），還祭黃帝冢橋山（5），釋兵涼如（6）。上曰：“吾聞黃帝不死，有冢，何也？”或?qū)υ唬骸包S帝以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奔戎粮嗜瑸榍矣檬绿┥剑?），先類（■）祠泰一（8）。
?。?）其來年：據(jù)《武紀(jì)》為元封元年。（2）振兵釋旅：休整軍隊。（3）朔方、郡名。治朔方（在今年蒙古杭錦旗北）。（4）勒：統(tǒng)率。（5）橋山：在今陜西黃陵縣北。相傳黃帝葬于此山。今有黃陵。（6）涼如：地名。地點不詳。《封禪書》作“須如”。（7）且：猶“將’。用事：行事。此指封禪。（8）■祠：祭天。
自得寶鼎，上與公卿諸生議封禪（1）。封禪用希（稀）曠絕，莫知其儀體，而群儒采封禪《尚書》、《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2）。齊人丁公年九十余，曰：“封禪者，古不死之名也。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無風(fēng)雨（3），遂上封矣?！鄙嫌谑悄肆钪T儒習(xí)射牛，草封禪儀（4）。數(shù)年，至且行。天子既聞公孫卿及方士之言，黃帝以上封禪皆致怪物與神通，欲放（仿）黃帝以接神人蓬萊，高世比德于九皇（5），而頗采儒木以文之（6）。群儒既已不能辯明封禪事，又拘于《詩》《書》古文而不敢騁（7）。上為封祠器視（示）群儒，群儒或曰“不與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諸生行禮不如魯善（8）”，周霸屬圖封事（9），于是上黜偃、霸，而盡罷諸儒弗用。
（1）諸生：眾儒生。（2）《周官》：即《周禮》。王制：《禮記》篇名。射牛：射牲。古時帝王祭祀射牲以示隆重。（3）稍：逐漸。即：猶“若”。（4）草：草擬。（5）高世：高出世主。九皇：傳說為遠(yuǎn)古的帝王。（6）文：修飾。（7）騁：任意發(fā)揮。（8）徐偃：博士。太常：官名。掌禮樂郊廟，兼掌選試博士。（9）周霸：魯人，長于《易》與《尚書》，官至膠西內(nèi)史。屬圖：串聯(lián)謀劃。
三月，乃東幸緱氏，禮登中岳太室（1）。從官在山上聞若有言“萬歲”云（2）。問上（3），上不言（4）；問下，下不言（1）。乃令祠官加增太室祠，禁毋伐其山木，以山下戶凡三百封崇高，為之奉邑（5），獨給祠，復(fù)無有所與（6）。上因東上泰山，泰山草木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顛（7）。
?。?）太室：即嵩山。（2）從官：皇帝的侍從官。（3）上：指山上的人。（4）不言：未曾呼喊。（5）為之奉邑：為嵩山的封邑。（6）復(fù)：免除徭投。（7）上石：謂將石刻搬運上山。據(jù)說石刻高兩丈一尺，刻文云：“事天以禮，立身以義，事父以孝，成民以仁。四海之內(nèi)，莫不為郡縣，四夷八蠻，咸來貢職。與天無極，人民蕃息，天祿永得?！鳖崳荷巾?。
上遂東巡海上，行禮祠八神（1）。齊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萬數(shù)，乃益發(fā)船（2），令言海中神山者數(shù)千人求蓬萊神人。公孫卿持節(jié)常先行候名山（3），至東萊，言夜見大人，長數(shù)丈，就之則不見（4），見其跡甚大，類禽獸云。群臣有言見一老父牽狗（5），言“吾欲見巨公（6）”，已忽不見（7）。上既見大跡，未信，及群臣又言老父，則大以為仙人也（8）。宿留海上（9），與方士傳車及間使求神仙人以千數(shù)（10）。
?。?）八神：即天主、地主、兵主、陰主、陽主、月主、日主、四時主等八位神靈。一說指八方之神。（2）益：增加。（3）節(jié)：古時使者所持作為憑證的信物。（4）就：接近。（5）老父（fǔ）：對老人的尊稱。（6）巨公：指稱天子。（7）已忽：一會兒。（8）大：很；頗。（9）宿留：停留；等待之意。（10）傳（zhuàn）車：古時驛站的專用車。間（jiàn）使：隨時派遣的使者。
四月，還至奉高（1）。上念諸儒及方士言封禪人殊（2），不經(jīng)（3），難施行。天子至梁父（4），禮祠地主（5）。至乙卯（6），令侍中儒者皮弁縉紳（7），射牛行事。封泰山下東方，如郊祠泰一之禮。封廣丈二尺（8），高九尺，其下則有玉牒書（9），書秘（10）。禮畢，天子獨與侍中奉車子侯上泰山（11），亦有封。其事皆禁（12）。明日，下陰道（13）。丙辰（14），禪泰山下址東北肅然山（15），如祭后土禮。天子皆親拜見，衣上（尚）黃而盡用樂焉。江淮間一茅三脊為神藉（16）。五色土益雜封（17）?？v遠(yuǎn)方奇獸飛禽及白雉諸物（18），頗以加祠。兕牛象犀之屬不用（19）。皆至泰山，然后去（20）。封禪祠，其夜若有光，晝有白云出封中。
?。?）奉高：縣名。在今山東泰安東北。（2）人殊：《封禪書》作“人人殊”。殊：異也。（3）不經(jīng)：不合于經(jīng)。（4）梁父（fǔ）：山名。泰山下的一座小山。（5）地主：地神。（6）（四月）乙卯：十九日。（7）侍中：官名。加官。侍從皇帝。皮弁（biàn）：冠名。以白鹿皮制作。（8）封：指祭天的壇。（9）玉牒書：帝王告天的文書。寫于簡牒，以玉為飾。（10）書秘：文書內(nèi)容絕密。（11）奉車：即奉車都尉。官名。掌管皇帝車馬。子侯：霍嬗之字?；羧ゲ〉膬鹤?。（12）禁：禁止泄密。（13）陰道：山北之道。（14）丙辰：二十日。（15）下址：山腳下。肅然山：山名。在泰山東麓。（16）一茅三脊：一種有三條脊棱的茅草。藉：墊席。（17）雜：錯雜。（18）縱：放也。（19）兕（sì）：古代犀牛一類的獸名。犀（xī）：犀牛。（20）去：謂將諸獸放去。
天子從禪還，坐明堂（1），群臣更上壽（2）。下詔改元為元封（3）。語在《武紀(jì)》。又曰：“古者天子五載一巡狩，用事泰山，諸侯有朝宿地（4）。其令諸侯各治邸泰山下（5）。”
?。?）明堂：此明堂在泰山東北麓。（2）更：輪番。上壽：祝福。（3）下詔改元為元封：景祐本作“下詔改元封元年”?！斗舛U書》作“以今年為元封元年”。（4）朝宿地：朝會時的住宿處。（5）?。焊?。
天子既已封泰山，無風(fēng)雨，而方士更言蓬萊諸神若將可得（1），于是上欣然庶幾遇之，復(fù)東至海上望焉。奉車子侯暴病，一日死。上乃遂去，并（傍）海上，北至碣石，巡自遼西（2），歷北邊至九原（3）。五月，乃至甘泉，周萬八千里云。
?。?）若：或許。（2）遼西：郡名。治陽樂（在今遼寧義縣西）。（3）九原：縣名。在今內(nèi)蒙古包頭市西。
其秋，有星孛于東井（1）。后十余日，有星孛于三能（2）。望氣王朔言（3）：“候獨見填（鎮(zhèn)）星出如瓜（4），食頃（5），復(fù)入?！庇兴窘栽唬骸氨菹陆h家封禪，天其報德星云（6）?！?br/>
?。?）孛：星光四射的現(xiàn)象。東井：星官名。即井宿。二十八宿之一。（2）三能（tái）：星官名。即三臺。（3）主朔：方士。（4）候：觀測。填星：應(yīng)為“旗星”。旗星，“謂星光芒射大如旗也”（郭嵩壽說）。（5）食頃：吃一頓飯的功夫（形容時間很短）。（6）其：詞氣副詞。報德星：謂以德星相報。古時迷信者往往將有異常現(xiàn)象的星，說成是祥瑞的象征，而稱為德星。
其來年冬，郊雍五帝，還，拜祝祠泰一（1）。贊饗曰：“德星昭衍（2），厥維休祥（3）。壽星仍出（4），淵耀光明（5）。信星昭見（現(xiàn)）（6），皇帝敬拜太祝之享?！?br/>
?。?）祝：祝辭。（2）昭衍：光明廣布。（3）厥：猶“其”。維：是。休祥：吉祥。（4）壽星：南極星。仍：接著。（5）淵：深；遠(yuǎn)。（6）信星：即土星。
其春，公孫卿言見神人東萊山，若云“欲見天子”。天子于是幸緱氏城，拜卿為中大夫（1）。遂至東萊，宿留之?dāng)?shù)日，毋所見，見大人跡云。復(fù)遣方士求神人采藥以千數(shù)。是歲旱，天子既出亡（無）名（2），乃禱萬里沙（3），過祠泰山。還至瓠子（4），自臨塞決河（5），留二日，湛（沈）祠而去（6）。
?。?）中大夫：官名。掌議論，備顧問。（2）無名：無正當(dāng)理由。（3）萬里沙：地名。在今山東掖縣東北。這里指其地的神廟。（4）瓠（hú）子：即瓠子口。在今河南濮陽西南。（5）自臨塞決河：謂武帝親臨現(xiàn)場帶領(lǐng)群臣堵塞瓠子之決。（6）沈祠：沉白馬、玉璧于黃河，以祭河神。
《洪范》八政（1），三曰祀（2）。祀者，所以昭孝事祖，通神明也。旁及四夷，莫不修之；下至禽獸，豺獺有祭（3）。是以圣王為之典禮。民之精爽不貳（4），齊（齋）肅聰明者（5），神或降之，在男曰覡（6），在女曰巫（7），使制神之處位，為之牲器（8）。使先圣之后，能知山川，敬于禮儀，明神之事者，以為祝；能知四時犧牲，壇場上下（9），氏姓所出者（10），以為宗（11）。故有神民之官，名司其序，不相亂也。民神異業(yè)，敬而不默（12），故神降之嘉生（13），民以物序（14），災(zāi)禍不至，所求不匱（15）。
?。?）《洪范》：《尚書》篇名。八政：古時國家施政的八個方面。《洪范》以食、貨、祀、司空、司徒、司寇、賓、師為八政。（2）祀：祭祀。（3）豺獺有祭：《禮記·月令》：“季秋之月，豺祭獸。”“孟春之月，獺祭魚?！保?）爽：明也。（5）齋肅：莊敬。（6）覡（xí）：為人禱祝鬼神的男巫。（7）巫（wū）：古時稱能以舞降神的人。（8）牲：供祭祀用的牲畜。（9）壇場：積土為壇，平地為場。上下：謂天地之屬神。（10）氏姓：謂神本所出，及血所當(dāng)為主者。（11）宗：即宗人、太宗、上宗之宗。名異實同。
?。?2）黷（dú）：玷污；污辱。（13）嘉生：謂嘉谷。（14）物序：當(dāng)作“物享”。王念孫曰：“‘序’，當(dāng)按《楚語》作‘享’。應(yīng)劭曰：‘嘉生，嘉谷也?！喂燃壬?，則民取之以供粢盛，故曰‘神降之嘉生，民以物享’也?！保?5）匱：乏也。
及少吳之衰（1），九黎亂德（2），民神雜擾，不可放物（3）。家為巫史，享祀無度，黷齊（齋）明而神弗蠲（4）。嘉生不降，禍災(zāi)薦臻（5），莫盡其氣（6）。顓頊?zhǔn)苤?），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使復(fù)舊常，亡（無）相侵黷。
?。?）少昊：傳說為古代部落首領(lǐng)，黃帝之子。或作少皞。（2）九黎：謂古代諸部落。（3）放（fǎng）：依也。物：事也。（4）蠲：清潔。（5）薦臻：重至，再來，（6）莫盡其氣：不究其性命。（7）顓頊：傳說為古代部落首領(lǐng)。
自共工氏霸九州（1），其子曰句龍，能平水土，死為社祠（2）。有烈山氏王天下（3），其子曰柱，能殖百谷，死為稷祠（4）。故郊祀社稷，所從來尚矣（5）。
?。?）共（gōng）工氏：古代傳說之神，與顓頊爭為帝，有頭觸不周山的故事。（2）社祠：土地神祠。（3）烈山氏：炎帝。（4）稷祠：五谷神祠。（5）尚：久遠(yuǎn)。
《虞書》曰（1），舜在璇璣玉衡（2），以齊七政（3）。遂類（■）于上帝（4），禋于六宗（5），望秩于山川（6），遍于群神。揖五瑞（7），擇吉月日，見四岳諸牧（8），班瑞（9）。歲二月，東巡狩（10）。至于岱宗（11）。岱宗，泰山也。柴（12），望秩于山川。遂見東后（13）。東后者，諸侯也。合時月正日（14），同律度量衡（15），修五禮五樂（16），三帛二生（牲）一死為贄（17）。五月，巡狩至南岳。南岳者，衡山也（18）。八月，巡狩至西岳。西岳者，華山也（19）。十一月，巡狩至北岳。北岳者，恒山也（20）。皆如岱宗之禮。中岳，嵩高也（21）。五載一巡狩（22）。
?。?）《虞書》：謂《尚書·虞書》。自“在璇璣玉衡”至“五載一巡狩”，見今本《尚書·虞書·舜典》。（2）舜：相傳為古代部落聯(lián)盟首領(lǐng)。在：觀察。璇（xuán）：美玉。璣（jī）：觀察天象的儀器，漢時稱渾天儀。衡：古時觀察天象用的長管。（3）七政：日、月、及金、木、水、火、土五星。此言舜觀察璣衡，以齊同五星之政，度合天意。（4）類：祭天。上帝：天也。（5）禋（yīn）：升煙以祭，古時祭神的典禮。六宗：古代尊祀的六神。諸說不一。一說星、辰、風(fēng)伯、雨師、司中、司命。一說日、月、星辰、泰山、河、海。一說水、火、雷、風(fēng)、山、澤。一說四時、寒暑、日、月、星、水旱。（6）望秩：望祭，謂按等級望祭山川。（7）揖：與“輯”同，合也。五瑞：古時公、侯、伯、子、男等諸侯作符信用的五種瑞玉。（8）四岳諸牧：謂四方諸侯。（9）班：頒布。（10）巡狩：古時天子視察諸侯稱巡狩。狩，通“守”，諸侯為天子守土。（11）岱宗：泰山的別稱。（12）柴：古時祭祀之一。燒柴以祭。（13）東后：東方諸侯。（14）合時月正日：謂調(diào)整四時節(jié)氣、月之大小、日之長短。合：調(diào)整之意。時：四時。月：十二月。日：三百六十日。（15）同：統(tǒng)一。律：音律。度：謂丈尺。量：謂斜斗。衡：謂斤兩。（16）修：整治。五禮：謂吉（祭祀）、兇（喪葬）、賓（朝會）、軍（軍旅）、嘉（冠婚）等五禮。五樂：謂春則琴瑟，夏則笙竽，季夏則鼓，秋則鐘，冬則磐。五樂，《封禪書》作“五玉”。（17）三帛：謂玄、纁、黃三色之帛。帛，絲織品。二牲：羔、雁。一死：雉。贄（zhì）：所送禮物。（18）南岳衡山：指安徽霍山縣西南之天柱山。（19）西岳華山：在今陜西華陰縣南。（20）北岳恒山：在今河北曲陽縣西北。（21）中岳嵩高：即嵩山，又名太室山。在今河南登封縣北。（22）以上皆《尚書·舜典》所載內(nèi)容。
禹遵之（1）。后十三世（2），至帝孔甲（3），淫德好神，神黷（4），二龍去之（5）。其后十三世（6），湯伐桀（7），欲遷夏社（8），不可，作《夏杜》（9）。乃遷烈山子柱，而以周棄代為稷祠（10）。后八世（11），帝太戊有桑榖生于廷（12），一暮大拱（13），懼。伊陟曰（14）：“妖不勝德?！碧煨薜拢b死。伊涉贊巫咸（15）。后十三世（16），帝武丁得傅說為相（17），殷復(fù)興焉，稱高宗。有雉登鼎耳而雒（18），武丁懼。祖己曰（19）：“修德。”武丁從之，位以永寧。后五世（20），帝乙嫚神而震死（21）。后三世（22），帝紂淫亂（23），武王伐之（24）。由是觀之，始未嘗不肅祇（25），后稍怠嫚（慢）也。
?。?）禹：傳說為古代部落聯(lián)盟首領(lǐng)，其子啟建立了夏朝。（2）十三世：謂啟、太康、仲康、相、少康、杼、槐、芒、泄、不降、扃、厪、孔甲。（3）孔甲：夏代第十四代君，在位三十一年。（4）神黷：謂怠慢于神。黷，通“■”，輕慢不敬。（5）二龍去之：傳說天賜孔甲二龍以騎乘，后因孔甲怠慢于神，二龍乃去。（6）十三世：“十”字衍?？准字螅瑸楦蓿唬?、發(fā)（敬）、桀三世?！斗舛U書》作“三世”，是。（7）湯：又名成湯。商代開國之君。子姓，名履，一名天乙。湯伐夏桀而有天下。桀，夏末代君主。姒姓，名癸，暴虐，被湯誅滅。（8）夏社：夏代土神祠。（9）《夏社》：《尚書》篇名，已佚。（10）棄：即后稷。周的先粗。相傳其母曾欲棄之不養(yǎng)，故名棄。（11）后八世：商湯以后八世，即太丁、外丙、仲壬、太甲、沃丁、太康、小甲、雍己。（12）太戊：商第十代君主。桑、榖（gǔ）：桑樹、楮樹。（13）一暮大拱：一個晚上長大為兩手合圍粗。拱，兩手合圍。（14）伊陟（zhì）：太戊之臣，伊尹之子。（15）贊：陳說；告訴。巫咸：商臣，主管祈神之事。（16）后十三世：自太戊以后十三世，即仲丁、外壬、河亶甲、祖乙、祖辛、沃甲、祖丁、南庚、陽甲、盤庚、小辛、小乙、武丁。（17）武?。阂蟾咦冢酶嫡f（yuè）為相，在位五十九年。（18）雉：野雞。雒（gòu）：鳴。（19）祖己：殷賢臣。（20）后五世：武丁以后五世，即祖庚、祖甲、廩辛、康丁、武乙。（21）帝乙：武乙，在位四年，以革囊盛血，仰而射之，名曰射天，后被巨雷震死。（22）后三世：武乙以后三世，即文丁、帝乙、帝辛。（23）紂：即帝辛，商末代君主，暴虐無道，經(jīng)牧野之戰(zhàn)，兵敗自焚，在位三十三年。（24）武王：姓姬，名發(fā)，周文王之子，滅商后建立周朝，在位十九年。（25）肅祗（zhī）：恭敬；謹(jǐn)慎。
周公相成王（1），王道大洽，制禮作樂，天子曰明堂辟雍（2），諸侯曰泮宮（3），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4）。四海之內(nèi)各以其職來助祭。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懷柔百神，咸秩無文（5）。五岳視三公（6），四瀆視諸侯（7）。而諸侯祭其疆內(nèi)名山大川，大夫祭門、戶、并、灶、中霤五祀（8），士庶人祖考而已。各有典禮，而淫祀有禁（9）。
?。?）周公：姓姬，名旦，武王之弟，輔助武王伐紂。成王繼位年幼，周公攝政，制禮作樂，平定叛亂。相（xiàng）：輔助。成王：姬誦，武王之子。（2）明堂：古代帝王宣明政教之處。辟雍：周朝為貴族子弟所設(shè)的學(xué)校。（3）泮（pào）宮：西周諸侯所設(shè)的學(xué)校。（4）宗祀：在宗廟祭祀。文王：姓姬，名昌，武王之父。（5）咸秩無文：謂原無禮文者，皆按次序祭祀之。（6）視：比照（謂其禮物之?dāng)?shù)）。（7）四瀆：江、河、淮、濟(jì)四水稱瀆。（8）中霤：古代五祀之一，即后來的宅神。（9）淫祀：指不合禮制的祭祀。
后十三世（1），世益衰，禮樂廢。幽王無道（2），為犬戎所?。?），平王東徙洛邑（4）。秦襄公攻戎救周（5），列為諸侯，而居西，自以為主少昊之神，作西畤（6），祠白帝（7），其牲用駒黃牛羝羊各一云（8）。
?。?）后十二世：有誤。自成王之后，歷康王、昭王、穆王、共王、懿王、孝王、夷王、厲王、宣王，至幽王，凡十世，“三”字衍?！斗舛U書》作“后十四世”，也誤。（2）幽王：姓姬，名宮涅，荒淫無道，被殺，失國。（3）犬戎：古代西戎族名。
（4）平王：名宜臼。東徙洛邑。洛邑，在今河南洛陽市。（5）秦襄公：春秋時秦國君主，前777——前766年在位。（6）西畤（zhì）：祭白帝之壇。 （7）白帝：古稱西方的大帝。（8）（liú）駒：赤身黑鬣的幼馬。秦以馬為牲，乃循西戎之俗（沈欽韓說）。羝（dī）羊：公羊。
其后十四年（1），秦文公東獵■渭之間（2），卜居之而吉（3）。文公夢黃蛇自天下屬地（4），其口止于鄜衍（5）。文公問史敦（6），敦曰：“此上帝之徵，君其祠之?！庇谑亲鬣~畤（7），用三牲郊祭白帝焉（8）。
?。?）其后十四年：《封禪書》作“其后十六年”，誤。齊召南曰：“案，《封禪書》作‘其后十六年’。以《十二諸侯年表》核之，周平王元年，秦襄公之八年也，初立西畤；及文公十年作鄜畤，恰十四年，此文是也。”（2）秦文公：春伙時秦君，前765——前716年在位?！觯╭iān）、渭：二水名。在今陜西省境內(nèi)。（3）卜居；以占卜選擇居處。秦文公徙都于■（邑名，在今陜西隴縣南）。（4）屬（zhǔ）：連接；附著。（5）鄜（fū）：古地名，后設(shè)縣。今陜西富縣。衍：三輔謂山阪間為衍。（6）史敦：秦之太史，名敦。（7）鄜畤：祭白帝之壇。（8）三牲：牛、羊、豕三種牲。
自未作鄜畤，而雍旁故有吳陽武畤（1），雍東有好畤（2），皆廢無祀?；蛟唬骸白怨乓杂褐莘e高（3），神明之隩（4），故立畤郊上帝，諸神祠皆聚云。蓋黃帝時嘗用事（5），雖晚周亦郊焉（6）?！逼湔Z不經(jīng)見（7），縉紳者弗道（8）。
?。?）雍：邑名。在今陜西鳳翔縣南。吳陽：地名。在雍附近。武畤：秦祭神之處。（2）好畤：秦祭天之處。（3）雍州：古九州之一。（4）隩（yù，又讀ào）：通“墺”。四方可居之地。（5）黃帝：號軒轅氏。傳說為我國中原各族共同的祖先。（6）晚：謂末時。（7）經(jīng)：常也。（8）縉紳：同“搢紳”、“薦紳”。指古時官宦的裝束，亦作官宦的代稱。
作鄜畤后九年，文公獲若石云（1），于陳倉北阪城祠之（2）。其神或歲不至，或歲數(shù)（3）。來也常以夜，光輝若流星，從東方來，集于祠城（4），若雄雉，其聲殷殷云（5），野雞夜鳴（6）。以一牢祠之（7），名曰陳寶（8）。
?。?）若石：質(zhì)似玉石。（2）陳倉：邑名。在今陜西寶雞市東。北坂：山名。在今陜西寶雞市東南。城祠之：謂筑城作祠以祠之。（3）或歲數(shù)：《封禪書》作“或歲數(shù)來”，是。（4）祠城：即在北坂上所筑之城祠。（5）殷殷（yǐnyǐn）：象聲詞。云：語辭。（6）野雞：野地所畜之雞，不是雉。（7）一牢：一種祭祀用的犧牲。（8）臣瓚曰：“陳倉縣有寶夫人祠，或一歲二歲與葉君合。葉君神來時，天為之殷殷雷鳴，雉為之雒也。”
作陳寶祠后七十一年（1），秦德公立（2），卜居雍。子孫飲馬于河（3），遂都雍。雍之諸祠自此興。用三百牢于鄜畤（4）。作伏祠（5）。磔狗邑四門（6），以御蠱災(zāi)（7）。
?。?）作陳寶祠后七十一年：齊召南曰：“‘作陳寶祠后七十一年，秦德公立，卜居雍’，《封禪書》云‘作鄜畤后七十八年’。以《年表》核之，自文公作陳寶祠至德公元年，正七十一年；若自文公作鄜畤計之，當(dāng)作八十年。凡此類，皆班氏密于《史記》。（2）秦德公：春秋時秦君。前677——前676年在位，都于雍。（3）河：黃河。（4）三百牢：即犧牲三百?！妒酚洝で乇炯o(jì)》云：“以犧三百牢祠鄜畤?！迸c此同。有說，百乃“白”之誤，祭西帝貴用白色牢，且按禮，祭郊不用三百牢。（5）伏祠：伏日祭祀之祠。夏至到立秋之間有三伏（初伏、中伏、末伏）。（6）磔（zhé）：古時分裂祭牲以祭神曰磔。邑四門：城邑之四門。（7）蠱災(zāi)：惡性災(zāi)禍。
后四年（1），秦宣公作密■于渭南（2），祭青帝。
（1）后四年：《封禪書》作“德公卒，其后四年”，更明確。（2）秦宣公：春秋時秦君，前675——前664年在位。密■：秦祭青神之壇。密■作于秦宣公四年（前672）。渭南：渭水之南。
后十二年（1），秦穆公立（2），病臥五日不寤（3）；寤，乃言夢見上帝，上帝命穆公平晉亂（4）。史書而藏之府（5）。而后世皆曰上天（6）。
?。?）后十三年：《封禪書》作“后十四年”，誤。自秦宣公五年至穆公元年（前671——前659），為十三年。（2）秦穆公：春秋五霸之一，前659——前621年在位。（3）寤（wù）：睡醒。（4）晉：春秋時晉國。晉亂：謂晉獻(xiàn)公寵幸驪姬，殺太子申生，面引起統(tǒng)治集團(tuán)內(nèi)部爭權(quán)斗爭。（5）史：官名。掌記事、保管圖書等。府：謂藏書之處。（6）上天：《封禪書》作“秦穆公上天”。
穆公立九年，齊桓公既霸（1），會諸侯于葵丘（2），而欲封禪（3），管仲曰（4）：“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5），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6）。昔無懷氏封泰山（7），禪云云（8）；伏羲封泰山（9），禪云云；神農(nóng)氏封泰山（10），禪云云；炎帝封泰山（11），禪云云；黃帝封泰山，禪亭亭（12）；顓頊封泰山（13），禪云云；帝嚳封泰山（14），禪云云；堯封泰山（15），禪云云；舜封泰山，禪云云；禹封泰山，禪會稽（16）；湯紂泰山，禪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禪于社首（17）：皆受命然后得封禪?！被腹唬骸肮讶吮狈ド饺郑?8），過孤竹（19）；西伐（20），束馬縣（懸）車（21），上卑耳之山（22）；南伐至召陵（23），登熊耳山（24），以望江漢（25）。兵車之會三（26），乘車之會六（27），九合諸侯（28），一匡天下（29），諸侯莫違我。昔三代受命（30），亦何以異乎？”于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窮以辭（31），因設(shè)之以事，曰：“古之封禪，鄗上黍（32），北里禾（33），所以為盛（34）；江淮間一茅三脊（35），所以為藉也（36）。東海致比目之魚（37），西海致比翼之鳥（38）。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鳳皇麒麟不至（39），嘉禾不生，而蓬蒿藜莠茂（40），鴟梟群翔（41），而欲封禪，無乃不可乎（42）？”于是桓公乃止。
?。?）齊桓公：春秋五霸之一，前685——前643年在位。（2）葵丘：邑名。在今河南蘭考東北?？鹬畷窃谇?51年。（3）封禪：古代君王為了樹立神圣地位與表明功德，在泰山上筑土為壇以祭天，表示報答上天之功，稱封；在梁父山（泰山支脈）上劃區(qū)以祭地，表示報地之功，稱禪。（4）管仲（？——前645）：即管敬仲，名夷吾，字仲，齊桓公之卿。管仲關(guān)于封禪的言論，今《管子·封禪》已佚。（5）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莊子》曰：“易姓而王，封于泰山、禪于梁父者七十有二代?！薄俄n詩外傳》云：孔子升泰山，觀易姓而王，可得而數(shù)者七十余人，不得而數(shù)者萬數(shù)也。（6）有：通“又”。用于整數(shù)與零數(shù)之間。（7）無懷氏：傳說是遠(yuǎn)古部落首領(lǐng)，在伏羲氏之前，見《莊子》。（8）云云：山名。泰山支脈，在梁父山東。（9）伏羲：遠(yuǎn)古部落首領(lǐng)，傳說他教民結(jié)網(wǎng)，從事漁業(yè)畜牧。（10）神農(nóng)氏：遠(yuǎn)古部落旨領(lǐng)。傳說為農(nóng)業(yè)和醫(yī)藥的發(fā)明者。（11）炎帝：傳說是神農(nóng)氏的后代。（13）亭亭：山名，泰山支脈，在今山東泰安西。（13）顓頊：傳說為古代部落首領(lǐng)。號高陽氏。（14）帝嚳（kǔ）：傳說為古代部落首領(lǐng)，號高辛氏。（15）堯：古代部落聯(lián)盟首領(lǐng)。號陶唐氏，名放勛，晚年傳位于舜。（16）會（kuài）稽：山名。在今浙江紹興市東南。（17）社首：山名。在今山東泰安西南。（18）山戎：又稱北戎。眷秋時處于今河北省東部。（19）孤竹：春秋時國名。處于今河北盧龍縣。（20）西伐：《封禪書》作“西伐大夏，涉流沙”。疑此《志》脫文。（21）束馬懸車：謂行山路時，包裹馬腳，掛牢車子，以防跌滑。（22）卑耳山：即辟耳山。在今山西平陸西北。（23）召（shào）陵：邑名。在今河南郾城東。（24）熊耳山：在今湖南益陽東。東西兩峰，狀如熊耳，故名。（25）江、漢：二水名。即今長江、漢江。（26）兵車之會三：謂齊桓公于魯莊公十三年（前681），與魯、宋、陳、蔡、邾等諸侯會盟于北杏（今山東東阿北），以平宋亂；于魯僖公四年（前656），會諸侯之師，侵蔡，蔡潰，遂伐楚，次于陘；于魯僖公六年（前654），會宋、陳、衛(wèi)、曹等諸侯伐鄭圍新城。（27）乘車之會六：齊桓公于魯莊公十四年（前680）冬，與魯、宋、衛(wèi)、鄭等國諸侯會盟于鄄（今山東鄄城北），于魯莊公十五年（前679）又會盟于鄄，于魯莊公十六年（前678）冬，與魯、宋、陳、衛(wèi)、鄭、許、滑、滕等國諸侯會盟于幽（幽州），于魯僖公五年（前655），與魯、宋、陳、衛(wèi)、鄭、許、曹等國諸侯會盟于首止（今阿南睢縣東南），于魯僖公八年（前652），與魯、宋、衛(wèi)、許、曹、陳等國諸侯會盟于洮（今山東鄄城西），于魯僖公九年（前651）、會盟于葵丘（今河南民權(quán)東北）。（28）合：會合；會盟。九合：指三次兵車之會、六次乘車之會。（29）匡：正也。一匡天下：謂拯救了天下?；蛑^確定了周襄王的權(quán)位?；蛑^陽谷之會令諸侯云“無障谷，無貯粟，無以妾為妻”，天下皆從，故云一匡。（30）三代：謂夏、商、周。（31）窮：窮盡。窮以辭：意謂使之理屈辭窮。（32）鄗（hào）上：地名。今河北高邑東。（33）北里：地名。地點不詳。（34）盛（chéng）：謂裝于祭器的糧食。（35）江、淮：長江、淮河。茅：草名。三脊：茅草稈有三棱。古稱靈茅。（36）藉（jiè）：鋪墊于地。古時將白茅鋪地，以便席地而坐。（37）致：給與。比目魚：即鰈。舊時謂此魚一目，須兩兩相合，才能游行。（38）西海：謂西方極遠(yuǎn)處。比翼鳥：傳說此烏一目一翼，兩兩相得才能飛。（39）鳳皇：即鳳凰。傳說為祥瑞之鳥。雄曰鳳，雌曰凰。麒麟：傳說為仁獸。雄曰麒，雌曰麟，其狀似鹿，牛尾，馬蹄，一角，背毛五彩，不食生物。（40）蓬、蒿（hāo）、藜、莠（yǒu）：皆草名?；蛭①v，或穢惡。（41）鴟（chī）：貓頭鷹之類。梟（xiāo）：通“鸮”。鴟鸮科鳥類的通稱。（42）毋乃：豈不。
是歲，秦穆公納晉君夷吾（1）。其后三置晉國之君（2），平其亂。穆公立三十九年而卒。
?。?）夷吾：晉惠公之名。（2）三置晉君：指秦穆公相繼三次安排晉國的惠公、懷公、文公。
后五十年，周靈王即位（1）。時請侯莫朝周，萇弘乃明鬼神事（2），設(shè)射不來（3）。不來者，諸侯之不來朝者也。依物怪，欲以致諸侯。諸侯弗從，而周室愈微。后二世，至敬王時（4），晉人殺萇弘（5）。
?。?）周靈王：姬泄心，前571——前545年在位。（2）萇弘：周大夫。有方術(shù)。（3）設(shè)射不來：《封禪書》作“設(shè)射貍首”。貍首，本為逸詩篇名。詩有“射諸侯首不朝者”句。貍，一名“不來”。萇弘借此以懲不來朝的諸侯。（4）（周）敬王：姬丐。前519——前477年在位。（5）晉人殺萇弘：魯哀公三年（前493），晉人討周，周殺萇弘。參考《左傳》哀公三年。
是時，季氏專魯（1），旅于泰山（2），仲尼譏之（3）。
?。?）季氏：指季桓子。專魯：專魯國之政。（2）旅：動詞。祭山。（3）仲尼：孔子之字?？鬃右詾橹T侯之陪臣祭泰山，乃僭禮行為。參見《論語·八佾篇》。
自秦宣公作密畤后二百五十年，而秦靈公于吳陽作上畤（1），祭黃帝；作下畤，祭炎帝。
（1）秦靈公：前424—前415年在位。吳陽：地名。吳山之陽，在今陜西寶雞市西北。
后四十八年，周太史儋見秦獻(xiàn)公曰（1）：“周始與秦國合而別，別五百載當(dāng)復(fù)合（2），合七十年而伯（霸）王出焉（3）?！辟僖姾笃吣辏瑱店栍杲穑?），獻(xiàn)公自以為得金瑞，故作畦畤櫟陽（5），而祀白帝。
?。?）太史儋（dān）：周史官，名儋。秦獻(xiàn)公：贏師，前384——前362年在位。（2）周與秦……當(dāng)復(fù)合：謂周、秦原來相合，西周末年秦為諸侯則離別，至秦昭襄王五十二年，西周君自歸獻(xiàn)邑則為復(fù)合。（3）七十：當(dāng)作“十七”。自秦昭王滅周，至秦王政誅嫪毐，止十七年。《封禪書》作“十七年”。（4）櫟（yuè）陽：邑名。在今陜西臨潼東北。雨（yù）：下也。動詞。（5）畦（qí）畤：秦祭壇名。
后百一十歲（1），周赧王卒（2），九鼎入于秦（3）?；蛟?，周顯王之四十二年（4），宋大丘社亡（5），而鼎淪沒干泗水彭城下（6）。
?。?）百一十歲：《封禪書》作“百二十歲”。（2）周赧王：姬延，前314——前256年在位。（3）九鼎：傳說夏禹鑄九鼎，以象九州，三代奉為傳國之寶?；蛑^秦滅周取九鼎，其中一只沉于泗水。（4）周顯王（名高）四十二年：前327年：（5）宋：戰(zhàn)國時宋國。大丘社：社名。亡：謂社主亡失，（6）泗水：源于山東泅水具東蒙山，南流入淮。彭城：邑名。今江蘇徐州市。
自赧王卒后七年，秦莊襄王滅東周（1），周祀絕。后二十八年，秦并天下（2），稱皇帝。
?。?）秦莊襄王：嬴子楚，前249——前247年在位。（2）秦并天下：事在前221年。
秦始皇帝既即位（1），或曰：“黃帝得土德，黃龍地螾見（現(xiàn)）（2）。夏得木德，青龍止于郊（3），草木■茂（4）。殷得金德，銀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烏之符（5）。今秦變周，水德之時。昔文公出獵，獲黑龍，此其水德之瑞?！庇谑乔馗釉弧暗滤?，以冬十月為年首，色尚黑，度以六為名（6），音上（尚）大呂（7），事統(tǒng)上（尚）法（8）。
?。?）秦始皇帝：贏政，前246——前210年在位。（2）地螾（yǐn）：大蚯蚓。（3）止：棲息。（4）■：同“暢”。（5）赤烏之符：傳說周武王伐紂，有火如赤烏自天而降，乃王者受命之征兆。符：符命。（6）度：制度，法度。以六為名：水北方黑，終數(shù)為六，故以方六寸為符，六尺為步，法冠六寸，輿六尺，乘六馬，等等。（7）音：音律。大呂：十二律之一。（8）事：渭政事。法：法治；法令。
即帝位三年，東巡狩郡縣，祠騶嶧山（1），頌功業(yè)（2）。于是從齊魯之儒生博士七十人（3），至于泰山下。諸儒生或議曰：“古者封禪為蒲車（4），亞傷山之土石草木；掃地而祠，席用苴秸（5），言其易遵也?！笔蓟事劥俗h各乖異，難施用，由此黜儒生（6）。而遂除車道，上自泰山陽（7）。至顛（巔），立石頌德，明其得封也。從陰道下（8），禪于梁父。其禮頗采泰（太）祝之祀雍上帝所用（9），而封臧（藏）皆秘之，世不得而記也。
?。?）騶：縣名。今山東鄒縣。嶧山：山名。在今山東鄒縣。（2）頌功業(yè)：謂刻石自著功業(yè)。（3）齊、魯：原為先秦諸侯國。齊為秦所滅，魯為楚所滅。秦統(tǒng)一時為地名，在今山東省境。博士：官名。（4）蒲車：以薄草裹輪的車常用以祭告天地或迎接賢士。（5）苴（zū）秸：草席。（6）黜（chù）：貶退。（7）陽：山南曰陽，山北曰陰。（8）陰道：山北之道。（9）太祝：官名。掌祭祀之事。
始皇之上泰山，中阪遇暴風(fēng)雨（1），休于大樹下。諸儒既黜，不得與封禪（2），聞始皇遇風(fēng)雨，即譏之。
?。?）中阪：山坡中段。（2）與（yù）：參與。
于是始皇遂東游海上，行禮祠名山川及八神，求仙人羨門之屬（1）。八神將自古而有之；或曰太公以來作之（2）。齊所以為齊（臍），以天齊（臍）也（3）。其祀絕，莫知起時。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齊。天齊淵水（4），居臨甾南郊山下下者（5）。二曰地主，祠泰山梁父。蓋天好陰，祠之必于高山之下畤，命曰“畤”；地貴陽，祭之必于澤中圜丘云（6）。三曰兵主，祠畤尤（7）。蚩尤在東平陸監(jiān)鄉(xiāng)（8），齊之西竟（境）也。四曰陰主，祠三山（9）；五曰陽主，祠之罘山（10）；六曰月主，祠（之）萊山（11）：皆在齊北，并（傍）勃海（12）。七曰日主，祠盛山（13）。盛山斗（陡）入海（14），最居齊東北陽（15），以迎日出云。八曰四時主，祠瑯邪（16）。瑯邪在齊東北（17），蓋歲之所始。皆各用牢具祠畤，而巫祝所損益（18），圭幣雜異焉（20）。
?。?）羨門：古時仙人，名子高。（2）太公：太公望，姓姜，名尚，俗稱姜太公。（3）齊：通“臍”。天臍：天中央。（4）淵水：泉水。（5）臨甾：邑名。在今山東淄博市東北。下下：謂最下。師古曰：“臨甾城南有天齊水，五泉并出，蓋謂此也?！?br/>
（6）圜丘：祭天的圓形高臺。（7）蚩（chī）尤：傳說為黃帝時諸侯，被黃帝所殺，冢在東平陸監(jiān)鄉(xiāng)。此作地名。（8）東平陸：縣名。在今山東東平縣東。監(jiān)鄉(xiāng)：鄉(xiāng)名。
?。?）三山：即參山。漢時在東萊郡曲成縣境。在今山東掖縣北。（10）之罘（fú）山：在今山東煙臺市北。（11）萊山：在今山東黃縣東南。（12）并（bàng）：通“傍”。挨著。勃海：今渤海。（13）盛山：即成山?！斗舛U書》作“成山”，在今膠東半島東端。（14）斗：通“陡”。陡峭。（15）陽：《封禪書》作“隅”。（16）瑯邪：山名。在今山東膠南縣西南。（17）東北：《封禪書》作“東方”，較為準(zhǔn)確。（18）牢具：盛有犧牲的器皿。（19）巫祝：司祭祀之人。損益：減增。（20）圭幣：祭祀用的玉、帛。
自齊威、宣時（1），騶（鄒）子之徒論著終始五德之運（2），及秦帝而齊人奏之（3），故始皇采用之。而宋毋忌、正伯僑、元尚、羨門高最后，皆燕人，為方（仿）仙道（4），形解銷化（5），依于鬼神之事。騶衍以陰陽主運顯于諸侯（6），而燕齊海上之方士傳其木不能通（7），然則怪迂阿諛茍合之徒自此興（8），不可勝數(shù)也（9）。
?。?）齊威、宣：齊威王、齊宣王。（2）騶子：騶衍。騶，亦作“鄒”。終始五德：謂水、火、木、金、土相生相克，終而復(fù)始，說明王朝興廢的原因，并論證適應(yīng)其變化的制度。（3）帝：稱帝。（4）方：通“仿”。效法。（5）形解銷化：形體解脫。意謂學(xué)道成仙。（6）陰陽主運：鄒衍著《主運篇》，以陰陽變化與“天人感應(yīng)”說解釋王朝更替。（7）方士：方術(shù)之士。（8）怪迂：猶詭怪。（9）不可勝數(shù)（shēngshǔ）：謂數(shù)之不盡。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洲（1）。此三神山者，其傳在勃海中（2），去人不遠(yuǎn)。蓋嘗有至者，諸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黃金銀為宮闕。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水臨之，患且至，則風(fēng)輒引船而去，終莫能至云。世主莫不甘心焉（3）。
?。?）燕昭：戰(zhàn)國時燕昭王。蓬萊、方丈、瀛洲：傳說為東海中三座神仙所居的山。故總稱三神山。（2）傳：傳說。（3）甘心：謂羨慕不已。
及秦始皇至海上，則方士爭言之。始皇如恐弗及，使人赍童男女入海求之（1）。船交海中（2），皆以風(fēng)為解（3），曰未能至，望見之焉。其明年，始皇復(fù)游海上，至瑯邪，過恒山，從上黨歸（4）。后三年，游碣石（5），考入海方士（6），從上郡歸（7）。后五年，始皇南至湘山（8），遂登會稽（9），并海上，幾（冀）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藥。不得，還到沙丘崩（10）。
?。?）赍（jī）：攜帶。（2）交：往來相鍺。（3）皆以風(fēng)為解：皆以因風(fēng)不得至為解說。（4）上黨：郡名。治長子（在今山西長子西南）。（5）碣石：山名。在今河北昌黎北。（6）考：謂驗其虛實。（7）上郡：郡名。治膚施（在今陜西榆林東南）。（8）湘山：一名君山，又名洞庭山。在今湖南岳陽西洞庭湖中。（9）會稽：山名。在今浙江紹興市東南。（10）沙丘：在今河北廣宗西北。
二世元年（1），東巡碣石，并（傍）海，南歷泰山，至?xí)远Y祠之，而刻勒始皇所立石書旁，以章始皇之功德（2）。其秋，諸侯叛秦。三年而二世弒死（3）。
?。?）二世：秦二世胡亥。二世元年：前209年。（2）章：表彰。（3）二世弒死：前207年，二世被趙高所殺。
始皇封禪之后十二年而秦亡。諸儒生疾秦焚《詩》《書》（1），誅滅文學(xué)（2），百姓怨其法，天下叛之，皆說曰（3）：“始皇上泰山，為風(fēng)雨所擊，不得封禪云?！贝素M所謂無其德而用其事者邪（4）？
?。?）疾：憎恨。秦：景祐本作“秦皇”。（2）文學(xué)：指文學(xué)之士。（3）說：《封禪書》作“訛”。（4）無其德而用其事者：意謂秦始皇無其德而搞封禪。
昔三代之居皆河洛之間（1），故嵩高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四瀆咸在山東（2）。至秦稱帝，都咸陽（3），則五岳、四瀆皆并在東方。自五帝以至秦（4），迭興迭衰（5），名山大川或在諸侯，或在天子，其禮損益世殊，不可勝記。及秦并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6）。
?。?）河、洛：黃河、洛水。（2）山東：指崤山或華山以東地區(qū)。（3）咸陽：都邑名。在今陜西咸陽市東北。（4）五帝：指黃帝、顓頊、帝嚳、堯、舜。參見《史記·五帝本紀(jì)》。（5）迭：交替；輪流。（6）序：排列次序。
于是自崤以東（1），名山五，大川祠二。曰太室。太室，嵩高也。恒山，泰山，會稽，湘山。水曰泲（濟(jì)），曰淮。春以脯酒為歲禱（2），因泮凍（3）；秋涸凍（4）；冬塞（賽）禱祠（5）。其牲用牛犢各一（6），牢具圭幣各異。自華以西（7），名山七，名川四。曰華山，薄山。薄山者，襄山也（8）。岳山（9），歧山（10），吳山（11），鴻冢（12），瀆山。瀆山，蜀之岷山也（13）。水曰河，祠臨晉（14）；沔（15），祠漢中（16）；湫淵（17），祠朝那（18）；江水（19），祠蜀（20）。亦春秋泮涸禱塞（賽）如東方山川；而牲亦牛犢牢具圭幣各異。而四大冢鴻、歧、吳、岳（21），皆有嘗禾（22）。陳寶節(jié)來祠（23），其河加有嘗醪（24）。此皆雍州之域（25），近天子都，故加車一乘，駒四。霸、產(chǎn)、豐、澇、涇、渭、長水（26），皆不在大山川數(shù)，以近咸陽，盡得比山川祠，而無諸加（27）?！?、洛二淵（28），鳴澤、蒲山、岳壻山之屬（29），為小山川，亦皆禱塞（賽）泮涸祠，禮不必同。而雍有日、月、參、辰、南北斗、熒惑、太白、歲星、填星、辰墾、二十八宿、風(fēng)伯、雨師、四海、九臣、十四臣、諸布、諸嚴(yán)、諸逐之屬（20），百有余廟。兩亦有數(shù)十祠。于湖有周天子祠（31）。于下邦有天神（30）。豐、鎬有昭明、天子辟池（33）。于杜、毫有五杜主之祠、壽星祠（34）；而雍、菅廟祠亦有杜主（35）。杜主，故周之右將軍（36），其在秦中最小鬼之神者也（37）。各以歲時奉祠。
?。?）崤（yáo）：崤山。在今河南省西部。（2）脯（fǔ）：干肉。歲：一年的農(nóng)事收成。（3）泮（pàn）：解也。（4）涸：與“沍（hù）”同。凍結(jié)。（5）塞：通“賽”。酬報神靈。禱：祈禱。（6）犢（dú）：小牛。（7）華：華山。（8）薄山：即襄山。亦即雷首山，在今山西永濟(jì)縣南。（9）岳山：在今陜西武功縣境。（10）岐山：在今陜西岐山縣北。（11）吳山：在今陜西隴縣南。（12）鴻蒙：山名。在今陜西鳳翔縣東。（13）瀆山：即岷山，在今四川省境。（14）臨晉：縣名。在今陜西大荔東。（15）沔（miǎn）：水名。漢水上游。（16）漢中：郡名。這里指郡治南鄭（今陜西漢中市）。（17）湫（jiǎo）淵：湖名。在今寧夏固原縣。（18）朝那：縣名。在今寧夏固原東南。（19）江水：長江。（20）蜀：郡名。這里指郡治成都（今四川成都）。（21）冢：山頂曰冢。謂高山。（22）嘗：古時秋祭名。嘗禾：以新谷祭祀。（23）節(jié)：時節(jié)。（24）其：王先謙曰，“‘其’字無義，當(dāng)為‘及’。謂陳寶及河祠祭禮同也。”施之勉曰：“其，指物辭也。謂祠河加有嘗醪也。王說陳寶及河祠祭禮同，非是。”醪（láo）：酒釀。引申為濁酒。（23）雍州：古九州之一。其他約當(dāng)今陜西、寧夏、甘肅、青海等境。（28）霸、產(chǎn)、豐、澇、涇、渭、長水：皆水名。霸水，在今西安市東入渭水。產(chǎn)：浐水，源于陜西蘭田縣西南山谷中，至西安市東南合于霸水。豐：灃水，源于陜西戶縣東南終南山，北流至咸陽市東南入渭水。澇：水名，源于陜西戶縣西南，北流合于浐水而入渭。涇：水名。源于寧夏固原縣南六盤山，東南流至陜西高陵縣入渭水。長水：源于陜西蘭田縣境，流至長安縣東南入浐水。（27）加：謂車及駒之屬。（28）■、洛：二水名。皆在今陜西省境。（29）鳴澤：澤名。所在地有二說。一說在涿郡（今河北涿縣）。一說近咸陽（施之勉等）。岳■山：《封禪書》作“岳■山”。地點不明。（30）參（shēn）：二十八宿之一。辰：即心宿，二十八宿之一。南北斗：南斗、北斗。斗宿之別名。二十八宿之一。熒惑：火星。太白：金星。歲星：木星。填（zhèn）星：土星。
辰星；水星。二十八宿：古代天文學(xué)家把黃道（太陽和月亮所經(jīng)的天區(qū)）的恒星分成二十八個星座，稱二十八宿，四方各有七宿。東方：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斗、牛、女、虛、危、室、壁；西方：奎、婁、胃、昴、畢、觜、參；南方：井、鬼、柳、墾、張、翼、軫。鳳伯：神話為風(fēng)神。雨師：神話為雨神。四海：指海神。九臣、十四臣：疑為九臣、六十四臣之脫誤。九皇六十四民，皆古帝王，漢時嘗列祀典。九臣當(dāng)是九皇之臣，六十四臣，當(dāng)是六十四民之臣，漢時亦列祀典，故《志》著之（皮錫瑞說）。諸布：祭星曰布。諸嚴(yán)（當(dāng)是諸莊，避漢明帝諱改）、諸逐（逐乃“遂”之誤）：道路之神。（31）湖：縣名。在今河南靈寶西。（32）下邦（guī）：縣名，在今陜西渭南縣東北。
（33）豐、鎬：舊邑名。在今陜西咸陽市東南。昭明：火星之別名。辟池：周辟雍之故地。（34）杜：縣名。在今西安市東南。毫：疑即杜縣之薄亭（徐廣說）。（35）雍：縣名。在今陜西鳳翔南。菅（jiān）：唯秦中有杜主，故疑菅在雍縣。（36）杜主：周宣王時大夫，封于杜，稱杜伯。無罪被殺，周人尊之，傳以為神。（37）秦中：地區(qū)名。今陜西省中部。
唯雍四畤上帝為尊（1），其光景動人民，唯陳寶。故雍四畤，春以為歲祠禱，因泮凍，秋涸凍，冬賽祠，五月嘗駒（2），及四中（仲）之月月祠（3），若陳寶節(jié)來一祠。春夏用骍（4），秋冬用■。畤駒四匹，木寓（偶）龍一駟（5），木寓車馬一駟（6），各如其帝色。黃犢羔各四（7），圭幣各有數(shù)，皆生瘞埋（8），無俎豆之具（9）。三年一郊。秦以十月為歲首，故常以十月上宿郊見（10），通權(quán)火（11），拜于咸陽之旁，而衣上（尚）白，其用如經(jīng)祠云（12）。西畤、畦畤，祠如其故，上不親往。諸此祠皆太祝常主，以歲時奉祠之。至如它名山川諸神及八神之屬，上過則祠，去則已（13）?？たh遠(yuǎn)方祠者，民各自奉祠，不領(lǐng)于天子之祝官（14）。祝官有秘祝（15），即有災(zāi)祥（16），輒祝祠移過于下。
?。?）四畤上帝：即鄜畤祭祀白帝，密畤祭祀青帝，吳陽上畤祭祀黃帝，吳陽下畤祭祀炎帝（即赤帝）。（2）嘗駒：以少壯的駿馬祭祀。（3）四中（仲）之月：謂四時之仲月，即二月、五月、八月、十：一月。（4）骍（xīn）：赤色馬。 （5）寓：通“偶”。木偶龍：即木制的龍。一駟：本是一車所駕之四馬，這里指四小龍。（6）木寓車馬：木制的車馬。（7）羔：小羊。（8）瘞（yì）：埋葬。（9）俎（zǔ）豆：古代祭祀用的器具，引申為祭祀。（10）十月上：十月上旬。宿：猶齋戒。（11）權(quán)火：烽火。古祭祀時所舉的燎火。（12）經(jīng)：經(jīng)常。謂常行的儀式。（13）已：停止。（14）祝官：掌祭祀之官。（15）秘祝：官名。專職為皇帝祈禱而移災(zāi)于臣民。（16）災(zāi)祥：偏義復(fù)詞，謂災(zāi)禍。
漢興，高祖初起，殺大蛇，有物曰（1）：“蛇，白帝子，而殺者赤帝子也（2）?！奔案咦娑\豐枌榆社（3），徇沛（4），為沛公，則祀蚩尤，釁鼓旗（5）。遂以十月至霸上（6），立為漢王。因以十月為年首，色上赤。
（1）物：謂鬼神。（2）赤帝：即南方天帝。（3）豐枌榆社：豐邑枌榆鄉(xiāng)的土地神。（4）徇：攻取。沛：今江蘇沛縣。（5）釁：古時新制成器物，殺牲以祭，并以血涂縫隙稱釁。（6）霸上：地名。在今西安市東。
二年（1），東擊項籍而還入關(guān)（2），問：“故秦時上帝祠何帝也？”對曰：“四帝，有白、青、黃、赤帝之祠?！备咦嬖唬骸拔崧勌煊械?，而四，何也？”莫知其說。于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蹦肆⒑诘垤簦?），名曰北峙。有司進(jìn)祠，上不親往。悉召故秦祀官，復(fù)置太祝、太宰（4），如其故儀禮。因令縣為公社（5）。下詔曰：“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諸神當(dāng)祠者，各以其時禮祠之如故?！?br/>
?。?）（高帝）二年：前205年。 （2）項籍：即項羽。本書有傳。（3）黑帝：即北方天神。（4）太宰：官名。掌祭祀貢亨。（5）公社：猶官社。
后四歲，天下已定，詔御史令豐治枌榆社（1），常以時，春以羊彘祠之（2）。令祝立蚩尤之祠于長安（2）。長安置祠祀官、女巫。其梁巫祠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屬（4）；晉巫祠五帝、東君、云中君、巫社、巫祠、族人炊之屬（5）；秦巫祠杜主、巫保、族累之屬（6）；荊巫祠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屬（7）；九天巫祠九天（8）：皆以歲時祠宮中。其河巫祠河于臨晉（9），而南山巫祠南山、秦中（10）。秦中者，二世皇帝也（11）。各有時日。
?。?）御史：此似指御史大夫。（2）彘（zhì）：豬。（3）祝：《封禪書》作“祝官”。（4）梁：地區(qū)名。今河南開封一帶。天社、天水、房中、堂上：皆神名。（5）晉：地區(qū)名。今山西等地。東君、云中君、巫社、巫祠、族人炊：皆神名。師古曰：“東君，日也。云中君，謂云神也。巫社、巫祠，皆古巫之神也。族人炊，古主炊母之神也?！保?）秦：地區(qū)名。今陜西等地。杜主：即上文所云五杜主。巫保、族累：皆神名。（7）荊：地區(qū)名。今湖北、湖南等地。堂下、巫先、司命、施麋：皆神名。（8）九天巫：掌祭祀九大的巫師。九天：謂中央及八方之天。九大有二說。一說中央鈞天。東方蒼天，東北旻天，北方玄大，西北幽天，西方浩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東南陽天。一說東方旻天，東方陽天，南方赤天，西南朱天，西方成天，西北幽天，北方玄天，東北變天，中央鈞天。（9）河巫：專管祭祀黃河的巫師。臨晉：縣名。在今陜西大荔東。（10）南山：即今秦嶺終南山。（11）秦中者：二世皇帝也：張晏曰：“以其強死，魂魄為厲，故祠之。成帝時匡衡奏罷之。”
其后二歲，或言曰周興而邑立后稷之祠（1），至今血食天下（2）。于是高祖制詔御史（3）：“其令天下立靈星祠，常以歲時祠以牛?！?br/>
?。?）邑立后稷之祠：因后稷有播種之功，故令天下諸邑皆祠之?！斗舛U書》“邑”下有“邰”字。（2）血食：謂享受祭祀。祭有牲牢，故言血食。天下：遍天下。（3）制詔：詔令。
高祖十年春（1），有司請令縣常以春二月及臘祠稷以羊彘（2），民里社各自裁以祠（3）。制曰：“可。”
?。?）高祖十年：前197年。（2）有司：主管官吏。臘：夏歷十二月祭名。借以指十二月。稷：《封禪書》作“社稷”。（3）里社：里中供奉土地神之處。
文帝即位十三年（1），下詔曰：“秘祝之官移過于下，朕甚弗取，其除之?！?br/>
?。?）文帝十三年：前167年。
始名山大川在諸侯，諸侯祝各自奉祠，天子官不領(lǐng)（1）。及齊、淮南國廢（2），令太祝盡以歲時致禮如故。
?。?）天子官：朝廷官吏。領(lǐng)：管領(lǐng)。（2）齊、淮南：皆諸侯王國名。齊王國境內(nèi)有泰山，淮南王國境內(nèi)有天柱山。
明年，以歲比登（1），詔有司增雍五畤路車各一乘（2），駕被（披）具（3）；西畤、畦畤寓（偶）車各一乘，寓（偶）馬四匹，駕被（披）具；河、湫、漢水（4），玉加各二（5）；及諸祀皆廣壇場，圭市俎豆以差加之（6）。
?。?）歲比登：連年農(nóng)業(yè)豐收。（2）路車：亦作“輅車”。古時天子或諸侯乘坐的車子。（3）駕披具：駕車披馬之飾皆具備。（4）漢水：即漢江。（5）玉加各二：謂（祭時）各加玉壁二枚。（6）差（cī）：等級。
魯人公孫臣上書曰（1）：“始秦得水德，及漢受之，推終始傳，則漢當(dāng)土德，土德之應(yīng)黃龍見（現(xiàn)）。宜改正朔（2），服色上（尚）黃（3）?！睍r丞相張蒼好律歷（4），以為漢乃水德之時，河決金堤（5），其符也（6）。年始冬十月，色外黑內(nèi)赤（7），與德相應(yīng)。公孫臣言非是，罷之。明年，黃龍見（現(xiàn)）成紀(jì)（8）。文帝召公孫臣，拜為博士，與諸生申明土德，草改歷服色事（9）。其夏，下詔曰：“有異物之神見于成紀(jì)，毋害于民，歲以有年。朕幾（冀）郊祀上帝諸神，禮官議，毋諱以朕勞（10）?！庇兴窘栽唬骸肮耪咛熳酉挠H郊祀上帝于郊，故曰郊?！庇谑窍乃脑拢牡凼夹矣航家娢瀹?，祠衣皆上（尚）赤。
（1）魯：地區(qū)名。今山東省南部。公孫臣：方士。（2）正（zhēng）朔：每年的第一天。正，陰歷每年第一月。朔，每月的初一。夏歷以孟春之月（建寅）為歲首，商以季冬之月（建丑，夏歷十二月）為歲首，周以仲冬之月（建子，十一月）為歲首，秦以孟冬之月（建亥，夏歷十月）為歲首。漢《太初歷》改周夏正，相沿至今。（3）服色：古時每個王朝所定車馬祭牲的顏色。為夏尚黑、商當(dāng)白、周當(dāng)赤之類。（4）張蒼：陽武人。本書卷四十二有其傳。（5）河決：河水沖決堤岸。金堤：漢時東郡一帶黃河的石堤。（6）符：符應(yīng)。（7）冬十月，色外黑內(nèi)赤：服虔曰：“十月陰氣在外，故外黑；陽氣尚伏于地，故內(nèi)赤也?；蛟唬掳俨萃夂趦?nèi)赤也?！保?）成紀(jì)：縣名。在今甘肅通渭縣東北。（9）草：草擬；初創(chuàng)。（10）毋諱以聯(lián)勞：自言不以為勞。諱：隱瞞；避忌。
趙人新垣平以望氣見上（1），言“長安東北有神氣，成五采，若人&冠冕焉?；蛟粬|北神明之舍，西方神明之墓也。天瑞下（2），宜立祠上帝，以合符應(yīng)?！庇谑亲魑缄栁宓蹚R（3），同字（4），帝一殿（5），面五門，各如其帝色（6）。祠所用及儀亦如雍五畤。
?。?）趙：地區(qū)名。今河北邯鄲市一帶。新垣平：姓新垣，名平。方士。望氣：方士的一種以望云氣以測吉兇的占候術(shù)。（2）天瑞下：天降祥瑞。（3）渭陽五帝廟：在漢長安城東北。（4）同宇：謂帝廟分設(shè)于一大屋下。（5）帝一殿：謂一帝一殿。（6）各如其帝色：即青、赤、白、黑、黃五色。
明年夏四月，文帝親拜霸渭之會（1），以郊見渭陽五帝。五帝廟臨渭，其北穿蒲池溝水（2）。權(quán)火舉而祠，若光輝然屬大焉（3）。于是貴平至上大夫（4），賜累千金。而使博士諸生刺《六經(jīng)》中作《王制》（5），謀議巡狩封禪事。
?。?）霸渭之會：霸水與渭水匯合處。（2）蒲池：疑為“蘭池”之誤，即秦始皇逢盜處的蘭池，在今咸陽市東北。（3）光輝然屬天：謂火光沖天。屬，連也。（4）貴：尊寵。上大夫：古官名。（5）刺：采取?！锻踔啤罚簳?。王鳴盛曰：“《索隱》引劉向《七錄》云，文帝所造書有《本制》、《兵制》、《服制篇》。案即《封禪書》所謂《王制》也；非《禮記》所有《王制》?！?br/>
文帝出長門（1），若見五人于道北，遂因其直（值）立五帝壇（2），祠以五牢。
（1）長門：亭名。或說在霸陵（徐廣說）。或說在雍州萬年縣東北（《正義》引《括地志》）。（2）因：依據(jù)。值：猶“當(dāng)”，當(dāng)其處。
其明年，平使人持玉杯，上書闕下獻(xiàn)之（1）。平言上曰：“闕下有寶玉氣來者?！币岩曋?），果有獻(xiàn)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壽”。平又言“臣候日再中（3）”。居頃之（4），日卻復(fù)中（5）。于是始更以十七年為元年（6），今天下大酺（7）。平言曰：“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決通于泗，臣望東北汾陰直（值）有金寶氣（8），意周鼎其出乎（9）？兆見（現(xiàn)）不迎則不至（10）?！庇谑巧鲜故怪螐R汾陰南，臨河，欲祠出周鼎。人有上書告平所言皆詐也。下吏治，誅夷平（11）。是后，文帝怠于改正服鬼神之事（12），而渭陽、長門五帝使祠官領(lǐng)，以時致禮，不往焉。
?。?）闕下：宮闕之下。實指皇帝。古時上書于皇帝不敢直指，而言上書闕下。（2）已：已而：隨后。（3）日再中：日將再次當(dāng)頂。（4）居頃之：過了不久。（5）卻：退也。（6）更：改也。（7）大酺（pú）：準(zhǔn)許臣民大聚飲。（8）望：望氣。汾陰：縣名。在今山西萬榮縣西南。直：當(dāng)也。汾陰直：謂相當(dāng)于汾陰的天空。（9）意：意料。其：將要。（10）兆：征兆，預(yù)兆。（11）誅夷平：殺戮新垣平全家。（12）正服：正朔，服色。
明年，匈奴數(shù)入邊，興兵守御。后歲少不登（1）。數(shù)歲而孝景即位。十六年，祠官各以歲時祠如故，無有所興。
（1）少：稍；略微。
武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漢興已六十余歲矣，天下艾（又）安（1），縉紳之屬皆望天子封禪改正度也（2），而上鄉(xiāng)（向）儒木（3），招賢良（4）。趙綰、王臧等以文學(xué)為公卿（5），欲議古立明堂城南（6），以朝諸侯，草巡狩封禪改歷服色事未就（7）。竇太后不好儒術(shù)（8），使人微伺趙綰等奸利事（9），按綰、臧（10），綰、臧自殺，諸所興為皆廢。六年（11），竇太后崩。其明年（12），征文學(xué)之士。
?。?）又安：太平無事。（2）縉紳之屬：指貴族官僚。正度：正朔與服色制度。（3）上：君主。向：傾向。引申為崇尚。儒術(shù)：儒家學(xué)術(shù)。（4）賢良：又名“賢良方正”、“賢良文學(xué)”。漢代選舉科目之一，中選者可授予官職。（5）趙綰（wǎn）：代人，時為御史大夫。王臧：蘭陵人，時為郎中令。公卿：三公九卿的統(tǒng)稱，泛指朝廷的高級官員。（6）明堂：古代帝王宣明政教之處。（7）草：草擬。就：成也。（8）竇太后：文帝的皇后。本書《外戚傳》有其傳。（9）微伺：暗中察訪。奸利事：以非法手段謀取私利之事。（10）按：審查；考問。
?。?1）（建元）六年：前135年。（12）其明年：指元光元年（前134）。
明年，上初至雍，郊見五畤。后常三歲一郊（1）。是時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磃氏館（2）。神君者，長陵女子（3），以乳死（4），見神于先后、宛若（5）。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亦往祠（6），其后子孫以尊顯。及上即位，則厚禮置祠之內(nèi)中。聞其言，不見其人云。
?。?）三歲一郊：即三年中頭年祭天，二年祭地，三年祭五畤，每三歲輪流一遍。（2）上林：苑名。在今西安市西南。磃（sī）氏館：館名?！斗舛U書》作“蹄氏觀”。（3）長陵：縣名。在今西安市北。（4）以乳死：以難產(chǎn)而死。乳：生子。（5）先后：妯娌。師古曰：“古謂之娣姒，今關(guān)中俗呼為先后，吳楚俗呼之為妯娌。宛若：人名。（6）平原君：武帝的外祖母。
是時，李少君亦以祠灶、谷道、卻老方見上（1），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澤侯人（2），主方（3）。匿其年及所生長（4）。常自謂七十，能使物（5），卻老。其游以方遍諸侯。無妻子。人聞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饋遺之（6），常余金錢衣食。人皆以為不治產(chǎn)業(yè)而饒給（7），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爭事之（8）。少君資好方（9），善為巧發(fā)奇中（10）。常從武安侯宴（11），坐中有年九十余老人，少君乃言與其大父游射處（12），老人為兒從其大父，識其處（13），一坐盡驚。少君見上，上有故銅器（14），問少君。少君曰：“此器齊桓公十年陳于柏寢（15）?！币讯雌淇蹋?6），果齊桓公器。一宮盡駭，以為少君神，數(shù)百歲人也。少君言上：“祠灶皆可致物（17），致物而丹沙可化為黃金（18），黃金成以為飲食器則益壽，益壽而海中蓬萊仙者乃可見之，以封禪則不死，黃帝是也。臣嘗游海上，見安期生（19），安期生食臣棗（20），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萊中，合則見人（21），不合則隱?！庇谑翘熳邮加H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萊安期生之屬，而事化丹沙（砂）諸藥齊（劑）為黃金矣。久之，少君病死。天子以為化去不死也，使黃錘史寬舒受其方（22），而海上燕齊怪迂方士多更來言神事矣（23）。
?。?）祠灶：祭祀灶神。古人以為可以致福。谷道：辟谷不食而可以長生不老之術(shù)?；蛑^種谷得金的方術(shù)。谷老方：防止衰老之術(shù)。（2）深澤侯：趙胡。人：《封禪書》作“舍人”。（3）主方：主管方術(shù)、醫(yī)藥之事。（4）匿：隱瞞。生長：謂生平經(jīng)歷。（5）使物：驅(qū)使鬼神。（6）更：相繼之意。饋遺（wèi）：贈予。（7）饒給：富足。（8）事：侍奉。（9）資：賞質(zhì)；天性。好方：好方術(shù)。（10）善為巧發(fā)奇中：謂善于伺機行事，且每能猜中，應(yīng)驗。（11）武安侯：田畤。本書卷五十二有傳。（12）大父：祖父。游射：猶游獵。（13）識（zhì）：記得。
?。?4）故：古舊。（15）陳：陳列。柏寢：臺名。據(jù)《晏子春秋》，齊景公筑柏寢臺。（16）刻：指銘文。（17）致：招引。物：謂鬼神。（18）丹沙：即丹砂（硫化汞）。方士以為可用丹沙煉制黃金，可以煉制長生不老藥。（19）安期生：方士。后世傳他得道成仙。（20）食（sì）：通“飼”。給人吃。臣棗：《封禪書》作“巨棗”。棗，傳說是仙果。（21）合：謂其道相合。（22）黃：縣名。在今山東黃縣東。錘：《地理志》作“腄”?？h名。今山東福山縣。史寬舒：姓史，名寬舒（陳直說）。后為祠官。《封撣書》此句下有“求蓬萊安期生莫能得”九字。（23）燕、齊：皆地區(qū)名。燕，指令河北北部及遼寧西部。齊，指今山東北部。
毫人謬忌奏祠泰一方（1），曰：“天神貴者泰一，泰一佐曰五帝（2），古者天子以春秋祭泰一東南郊，日一太牢（3），七日，為壇開八通之鬼道（4）。”于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長安城東南郊（5），常奉祠如忌方。其后，人上書言“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祠三一（6）：天一、地一、泰一?！碧熳釉S之，令太祝領(lǐng)祠之于忌泰一壇上（7），如其方。后人復(fù)有言“古天子常以春解祠（8），祠黃帝用一梟、破鏡（9）；冥羊用羊祠（10）；馬行用一青牡馬（11）；泰一、皋山山君用牛（12）；武夷君用乾（干）魚（13）；陰陽使者以一牛（14）?！绷铎艄兕I(lǐng)之如其方，而祠泰一于忌泰一壇旁（15）。
?。?）毫：即“薄”（如淳說）。縣名。在今山東曹縣東南。謬忌：方士。濟(jì)陰郡薄縣人。泰一：即太一。最高貴的天神。（2）佐：輔佐。（3）太牢：盛牲的器皿曰牢，大者曰太牢。太牢盛三牲，因之也稱并用三牲稱太牢。后專指牛為太牢、羊為少牢。（4）壇：土臺。八通之鬼道：八面臺階是鬼神往來之通道。（5）太祝：宮名。掌祭祀。（6）三一：即天一、地一、太一等三神。（7）領(lǐng)：管領(lǐng)。（8）解祠：為了消災(zāi)解禍之祭祀。（9）黃帝：五帝之首。梟（xiāo）：食母之惡鳥。破鏡：獸名?；蛑^“獍”，狀如虎豹而小，始生還食其母。（10）冥羊：神名。
（11）馬行：神名。（12）皋山山君：疑有誤。楊樹達(dá)引李慈銘云：“皋、澤二字古書多相亂，此蓋本作‘睪山君’，謂睪山之神也。與下‘武夷君’同?！薄斗舛U書》作“澤山君地長”。
?。?3）武夷君：武夷山神。（14）陰陽使者：陰陽之神。（15）祠泰一：王鳴盛曰：“上‘泰一’兩字衍，《封禪書》及《武紀(jì)》無?！睏顦溥_(dá)引李慈銘云：“王衍‘泰一’二字，是也?！?br/>
后二年（1），郊雍，獲一角獸（2），若麃然（3）。有司曰：“陛下肅祗郊祀（4），上帝報享（5），錫一角獸（6），蓋麟云（7）?！庇谑且运]五畤（8），畤加一牛以燎（9）。賜諸侯白金，以風(fēng)符應(yīng)合于天也（10）。于是濟(jì)北王以為天子且封禪（11），上書獻(xiàn)泰山及其旁邑，天子以它縣償之。常山王有罪（12），遷（13），天子封其弟真定（14），以續(xù)先王祀，而以常山為郡（15）。然后五岳皆在天子之郡。
（1）后二年：謂元狩元年（王先謙說）。或謂元狩五年（施之勉說）。（2）一角獸：長著一只角之獸。（3）若：好像。麃（páo）同“麅”。鹿類動物，形似獐，牛尾，一角。（4）肅祗（zhī）：莊嚴(yán)恭敬。（5）報享：報答祭祀之德。（6）錫：賜也。（7）麟：麒麟。（8）薦：進(jìn)獻(xiàn)。（9）燎：焚柴祭天的祭禮。（10）風(fēng)（fèng）：示意；暗示。符應(yīng)：符瑞之應(yīng)。即以天降樣瑞附會人事。（11）濟(jì)北王：劉胡。高帝曾孫。（12）常山王：劉勃。景帝之孫。（13）遷：貶謫。（14）其弟：指劉勃之弟平。真定：縣名，又國名。在今河北正定南。（15）常山：郡國名。治元氏（在今河北元氏西北）。
明年，齊人少翁以方見上（1）。上有所幸李夫人（2），夫人卒，少翁以方蓋夜致夫人及灶鬼之貌云（3），天子自帷中望見焉（4）。乃拜少翁為文成將軍（5），賞賜甚多，以客禮禮之。文成言：“上即欲與神通（6），宮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蹦俗鳟嬙茪廛嚕案饕詣偃振{車辟惡鬼（7）。又作甘泉宮（8），中為臺室，畫天地泰一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歲余，其方益衰，神不至。乃為帛書以飯牛（9），陽（佯）不知，言此牛腹中有奇。殺視得書，書言甚怪。天子識其手（10），問之，果為書。于是誅文成將軍（11），隱之。
?。?）少翁：方士。少翁見帝，在元狩三年（王先謙說）?；蛘f在元狩六年（施之勉說）。（2）李夫人：《封禪書》及《論衡·自然篇》作“王夫人”，是。據(jù)《史記·三王世家》.王夫人與衛(wèi)夫人并幸，其始進(jìn)，約在元光時，卒于元狩年間。李夫人（李延年之妹）之進(jìn)，在元鼎之后，其卒在太初中，故此“李夫人”必誤。（3）云：句末助詞。（4）?。横∧?。（5）拜：授職。（6）即：假如。通：相會。（7）勝日：指甲乙五行相勝（克）之日。如火勝金，用丙丁日，不用庚辛。王先謙曰：“《索隱》樂彥云：畫以勝日者，謂畫青車以甲乙，畫赤車以丙丁，畫玄車以壬癸，畫白車以庚辛，畫黃車以戊己。將有水事，則乘黃車。故云‘駕車辟惡鬼’也?！保?）甘泉宮：在甘泉山上。在今陜西淳化西北。（9）帛書：在帛上書寫文字。飯：喂也。動詞。（10）手：當(dāng)作“手書”。《封禪書》作“手書”。書寫的手跡。（11）誅文成將軍：《通鑒》誅少翁在元狩四年。施之勉認(rèn)為少翁死在元狩六年。
其后又作柏梁、銅柱、承露仙人掌之屬矣（1）。
?。?）柏梁：臺名。在漢長安城中。以香柏為梁，故名。師古曰：“《三輔故事》云，建章宮承露盤高二十丈，大七圍，以銅為之，上有仙人掌承露，和玉屑飲之?！睗h武帝以為飲玉露可以益壽延年。
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1），巫醫(yī)無所不致。游水發(fā)根言上郡有巫（2），病而鬼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問神君，神君言曰：“天子無憂?。?）。病少愈，強與我會甘泉（4）?！庇谑巧喜∮?，遂起，幸甘泉，病良已（5）。大赦，置壽宮神君（6）。神君最貴者曰太一，其佐曰太禁、司命之屬（7），皆從之。非可得見，聞其言，言與人音等（8）。時去時來，來則風(fēng)肅然。居室帷中，時晝言，然常以夜。天子祓（9），然后入。因巫為主人，關(guān)飲食（10）。所欲言，行下（11）。又置壽宮、北宮（12），張羽旗（13），設(shè)共（供）具（14），以禮神君。神君所言，上使受書，其名曰“畫法（15）”。其所言，世俗之所知也，無絕殊者（16），而天子心獨喜（17）。其事秘，世莫知也（18）。
?。?）鼎湖：宮名。在今陜西藍(lán)田縣西。武帝病于鼎湖，約在元鼎元年。施之勉據(jù)《酷吏傳》，武帝病鼎湖后一歲張湯死，湯自殺于元鼎二年，則武帝病鼎湖為元鼎元年。（2）游水發(fā)根：姓游水，名發(fā)根?；蛑^游水即“油水”。（3）無：莫；不用。（4）強（qiǎng）：勉強；勉強支持。（5）良：果真；確實。已：止也。（6）壽宮：神廟。（7）太禁、司命：皆神名。（8）等：同也。（9）祓（fá）：除災(zāi)祈福的儀式。（10）關(guān)：猶“通”。關(guān)飲食：所欲飲食，巫關(guān)白之。（11）所欲言，行下：謂神君所言行下于巫。（12）北宮：宮名。在今陜西長安縣境。（13）張：陳設(shè)。羽旗：飾有羽毛的旗幟。（14）供具：擺設(shè)酒食的器具。（15）畫法：記下法術(shù)。（16）絕殊：特殊。（17）喜：好也。（18）其事秘，世莫知：王念孫曰：“對世俗所知言之，言其所言淺近，皆世所知；至其事詭秘，非世所知，蓋言所受之書不可信，頗致微詞。此史公語，而班因之?！?br/>
后三年（1），有司言元宜以天瑞（2），不宜以一二數(shù)。一元曰“建”（3），二元以長星曰“光（4），”今郊得一角獸曰“狩”云（5）。
?。?）后三年：指元鼎三年。（2）元：紀(jì)元。天瑞：天降的祥瑞。元宜以天瑞：謂紀(jì)元當(dāng)據(jù)天瑞命名。（3）建：指“建元”。漢武帝的第一個年號，也是我國歷代帝王使用年號的創(chuàng)始，直至清末。（4）光：指“元光”。漢武帝的第二個年號。（5）狩：指“元狩”。漢武帝于元朔七年冬十月獲一角獸，附會曰“麟”，因改年號曰“元狩”。
其明年（1），天子郊雍，曰：“今上帝朕親郊，而后土無祀（2），則禮不答也（3）。”有司與太史令談、祠官寬舒議（4）：天地牲，角繭栗（5）。今陛下親祠后土，后土宜于澤中圜（圓）丘為五壇（6），壇一黃犢牢具。已祠盡瘞（7），而從祠衣上（尚）黃（8）?！庇谑翘熳?xùn)|幸汾陰。汾陰男子公孫滂洋等見汾旁有光如絳，上遂立后土祠于汾陰汾上（9），如寬舒等議。上親望拜，如上帝禮。禮畢，天子遂至榮陽（10）。還過洛陽（11），下詔封周后（12），令奉其祀。語在《武紀(jì)》。上始巡幸郡縣，浸尋于泰山矣（13）。
?。?）其明年：指元鼎四年。（2）后土：古稱地神或土神。（3）答：報答。引申為周全。（4）太史令：官名。談：司馬談，司馬遷之父。（5）天地牲，角繭栗：謂祭天地的牲角，或小如蠶繭，或小如板栗。古時祭祀以犢角細(xì)小為貴。（6）圓丘：祭天的壇。圓如天體，高似小丘。（7）瘞（yì）：埋葬。（8）從祠：陪祭者。（9）脽（shuí）：小土山。漢有脽丘（地名），在今山西萬榮縣境。（10）滎陽：縣名。在今河南滎陽東北。（11）洛陽：邑名。在今河南洛陽市東北。（12）封周后：即封周子南君（周朝后代姬嘉）。（13）浸尋于泰山：謂武帝將有泰山之行。浸，漸也。尋，就也。
其春，樂成侯上書言欒大（1）。欒大，膠東宮人（2），故嘗與文成將軍同師，已而為膠東王尚方（3）。而樂成侯姊為康王后（1），無子。王死，它姬子立為王（5），而康后有淫行，與王不相中（6），相危以法（7）?？岛舐勎某伤?，而欲自媚于上，乃遣欒大入，因樂成侯求見言方（8）。天子既誅文成，后悔其方不盡，及見欒大，大說（悅）。大為人長美，言多方略（9），而敢為大言，處之不疑（10）。大言曰：“臣常往來海中，見安期、羨門之屬（11），顧以臣為賤（12），不信臣。又以為康王諸侯耳，不足與方。臣數(shù)以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師曰：‘黃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仙人可致也（13）。’然臣恐效文成，則方士皆掩口，惡敢言方哉（14）！”上曰：“文成食馬肝死耳（15）。子誠能修其方（16），我何愛乎（17）！”大曰：“臣師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則貴其使者，令為親屬，以客禮待之，勿卑，使各佩其信?。?8），乃可使通言于神人。神人尚肯邪不（否）邪（19），尊其使然后可致也?！庇谑巧鲜跪炐》?，斗棋，棋自相觸擊（20）。
?。?）樂成侯：丁義。丁禮之曾孫。（2）膠東：王國名。宮人：官名。掌王日常生活事務(wù)。（3）尚方：官名。主管方藥。（4）康王：膠東康王（劉寄）之后。（5）立：哀王賢立。（6）中：投合。（7）相危以法：以法互相傾軋。（8）因：通過。（9）方略：謀略。（10）處之不疑：意謂大言不慚，神態(tài)自若。（11）安期、羨門：安期生、羨門高。（12）顧：但；特。（13）致：招來；求得。（14）惡：何也。（15）馬肝：傳說馬肝有毒，食之會死。（16）誠：果真；如果。（17）愛：吝惜。（18）信?。杭从⌒?。（19）尚：猶。邪：語氣助詞，表疑問。（20）斗棋，棋自相觸擊：斗棋之術(shù)，可能是方士在棋上置磁石，利用磁力作用，使棋子互相撞擊。
是時，上方憂河決而黃金不就（1），乃拜大為五利將軍。居月余，得四?。坏锰焓繉④?、地士將軍、大通將軍印。制詔御史：“昔禹疏九河（2），決四瀆（3）。間者，河溢皋陸（4），堤繇（徭）不息（5）。朕臨天下二十有八年（6），天若遺朕士而大通焉（7）?！肚贩Q‘飛龍（8）’，‘鴻漸于般（泮）（9）’，朕意庶幾與焉（10）。其以二千戶封地士將軍大為為樂通侯（11）。”賜列侯甲第（12），童（僮）千人（13）。乘輿斥車馬帷帳器物以充其家（14）。又以衛(wèi)長公主妻之（15），赍金十萬斤（16），更名其邑曰當(dāng)利公主（17）。天子親如五利之弟（第），使者存問共（供）給（18），相屬于道（19）。自大主將相以下（20），皆置酒其家，獻(xiàn)遺之。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將軍”，使使衣羽衣（21），夜立白茅上，五利將軍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視（示）不臣也（22）。而佩“天道”者，且為天子道（導(dǎo)）天神也。于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后裝治行（23），東入海求其師云。大見數(shù)月，佩六印，貴震天下，而海上燕齊之間，莫不扼腕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24）。
?。?）方：正當(dāng)，副詞。黃金不就：指以丹砂煉制黃金未獲成功。（2）九河：古時黃河自孟津以北的九條水道。（3）決：疏導(dǎo)。四瀆：指長江、黃河、淮河、濟(jì)水。（4）皋：岸邊。陸：平地。（5）堤搖：筑堤的勞役。（6）臨：統(tǒng)治之意。（7）通：通曉。此謂通曉天意。（8）《乾》：《易》卦名。“飛龍”：《易·乾卦》作“飛龍在天”。意謂獲道猶如飛龍在天。（9）“鴻漸于般”：《易·漸卦》作“鴻漸于磐，飲食■■，吉?！备吆嘧⒃疲骸傍欉M(jìn)于泮，無矰徼之害，有飲食之利，自是吉象?！兵?，大雁。漸，進(jìn)也。般、磐：通“泮”。（10）庶幾：也許；差不多。與：心許，贊許。（11）其：應(yīng)當(dāng)。表祈使的副詞。（12）列侯：秦漢二十等爵的最高一級。甲第：上等住宅。（13）童：通“僮”。奴隸。（14）乘（shèng）輿：帝王所用的車馬，衣服、器物。斥：不用者。斥車馬，指天子不使用的車馬。（15）衛(wèi)長公主：衛(wèi)后所生，衛(wèi)太子之姊。（16）赍：贈送。（17）邑：封邑。當(dāng)利：縣名。在今山東掖縣西南。（18）有問：問候。（19）屬：連接。（20）大主：即大長公主。武帝之姑，竇太后之女。（21）衣（yì）羽衣：穿著以羽制的衣服，表示神仙飛翔之意。（22）以示不臣：表示這不是待臣之道，而是對仙之禮。（23）裝治行：整理行裝出發(fā)。（24）扼腕：握著手腕，表示激動或振奮。
其夏六月，汾陰巫錦為民祠魏脽后土營旁（1），見地如鉤狀，掊視得鼎（2）。鼎大異于眾鼎，文鏤無款識（3），怪之，言吏。吏告河?xùn)|太守勝（4），勝以聞（5）。天子使驗問巫得鼎無奸詐，乃以禮詞，迎鼎至甘泉，從上行，薦之。至中山（6），晏溫（7），有黃云焉。有鹿過，上自射之，因之以祭云（8）。至長安，公卿大夫皆議尊寶鼎。天子曰：“間者河溢，歲數(shù)不登，故巡祭后土，祈為百姓育谷。今年豐茂未報（9），鼎局為出哉（10）？”有司皆言：“聞昔泰帝興神鼎一（11），一者一統(tǒng)，天地萬物所系象也（12）。黃帝作寶鼎三，象天地人。禹收九牧之金（13），鑄九鼎，象九州。皆嘗鬺享上帝鬼神（14）。其空足曰鬲，以象三德（15），饗（享）承天祜（16）。夏德衰，鼎遷于殷；殷德衰，鼎遷于周；周德衰，鼎遷于秦；秦德衰，宋之社亡（17），鼎乃淪伏而不見（現(xiàn)）?！吨茼灐吩唬骸白蕴米婊?，自羊徂牛，鼐鼎及鼒；不吳不敖，胡考之休（18）。’今鼎至甘泉，以光潤龍變（19），承休無疆，合茲中山，有黃白云降，蓋若獸為符（20），路弓乘矢（21），集獲壇下（22），報祠大亨（23）。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24）。鼎宜視（示）宗禰廟（25），臧（藏）于帝庭（26），以合明應(yīng)（27）?！敝圃唬骸翱??！?br/>
?。?）錦：人名。巫者。魏脽：地名。營：祠廟的界域。（2）掊（póu）：扒開上。（3）文鏤：雕刻的花紋?？钭R（shì）：鐘鼎等器物上所刻的文字。陰文曰款，陽文曰識。（4）河?xùn)|：郡名。治安邑（在今山西夏縣西北）。（5）以聞：將此事上報。（6）中（zhòng）山：山名。在今山西淳化縣東南。（7）晏溫：天氣晴朗暖和。（8）之以：此二字誤倒（楊樹達(dá)說）。（9）豐茂未報：意謂雖然祈谷，而未獲年豐之報。或謂獲年豐而未報賽。
（10）易：何；什么。（11）泰帝：指黃帝（王先謙說）。（12）系象：《封禪書》作“系終”。象：象征。（13）九牧：九州之牧。此指九州。（14）享：“亨”之誤。亨，通“烹”。鬺（shāng）烹：烹煮。特指烹煮牲牢以祭祀。（15）鬲有三足，足中空。三德：謂正直、剛克、柔克。（16）饗：通“享”。享受；享用。祜：福也。（17）宋社：謂毫社。（18）《周頌》曰等句：見《詩經(jīng)·周頌·絲衣》。堂：正屋。徂（cú）：往也?；簤Ω?。自羊徂牛：指供享用的牛羊。鼐：疑作“鼏（mì）”。蓋覆也。鼒（zī）：小鼎。吳：喧嘩。敖：借為“傲”。傲慢。胡考：壽考。休：美也。（19）龍變：變幻神奇之意。（20）蓋：發(fā)語詞。獸：謂鹿。宋祁曰：“獸字下，疑有‘之’字”。景祐本獸下有“之”字。（21）路：大也。乘：四矢曰乘。乘矢，四矢。（22）集獲壇下：謂獲鹿。（23）亨：《封禪書》作“享”，《孝武紀(jì)》作“饗”，是也。（24）合德：無人感應(yīng)之意。（25）宗禰（nǐ）：祖先。（26）帝庭：甘泉宮天帝之廷。（27）明應(yīng)：神明之應(yīng)。
入海求蓬萊者，言蓬萊不遠(yuǎn)，而不能至者，殆不見其氣（1）。上乃遣望氣佐候其氣云。
（1）殆：大概。
其秋，上雍（1），且郊?；蛟弧拔宓?，泰一之佐也，宜立泰一而上親郊之”。上疑未定。
?。?）上雍：《封禪書》作“上幸雍”。
齊人公孫卿曰（1）：“今年得寶鼎，其冬辛已朔旦冬至（2），與黃帝時等（3）?！鼻溆性龝唬?）：“黃帝得室鼎冕候（5），問于鬼臾區(qū)（6），鬼臾區(qū)對曰：‘黃帝得寶鼎神策（7），是歲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紀(jì)（8），終而復(fù)始?！谑屈S帝迎日推策（9），后率二十歲復(fù)朔旦冬至（10），凡二十推（11），三百八十年，黃帝仙登于天?！鼻湟蛩矣嘀?2）。所忠視其書不經(jīng)（13），疑其妄言，謝曰：“室鼎事已決矣（14）。尚何以為！”卿因嬖人奏之（15）。上大說（悅），乃召問卿。對曰：“受此書申公（16），申公已死?！鄙显唬骸吧旯稳艘玻俊鼻湓唬骸褒R人，與安期生通，受黃帝言，無書，獨有此鼎書。曰‘漢興復(fù)當(dāng)黃帝之時?！弧疂h之圣者，在高祖之孫且曾孫也（17）。寶鼎出而與神通，封禪。封禪七十二王，唯黃帝得上泰山封?！旯唬骸疂h帝亦當(dāng)上封，上封則能仙登天矣。黃帝萬諸侯，而神靈之封君七千（18）。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蠻夷（19）五在中國（20）。中國華山、首山、太室山、泰山、東萊山（21），此五山黃帝之所常游，與神會。黃帝且戰(zhàn)且學(xué)仙，患百姓非其道（22），乃斷斬非鬼神者（23）。百余歲然后得與神通。黃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臾區(qū)號大鴻，死葬雍，故鴻家是也。其后黃帝接萬靈明庭。明庭者，甘泉也。所謂寒門者，谷口也（24）。黃帝采首山銅，鑄鼎于荊山下（25）。鼎既成，有龍垂胡髯下迎黃帝（26）。黃帝上騎，群臣后宮從上龍七十余人，龍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龍髯，龍髯拔，墮，墮黃帝之弓。百姓卬（仰）望黃帝既上天，乃抱其弓與龍髯號（27），故后世因名其處曰鼎湖，其弓曰烏號?！庇谑翘熳釉唬骸班岛?！誠得如黃帝，吾視去妻子如脫屣耳（28）?！卑萸錇槔桑?9），使東候神于太室。
?。?）公孫卿：方士。（2）其冬辛巳朔旦冬至：謂是年仲冬月辛巳為朔日，早晨交冬至中氣。（3）等：同也。（4）札書：木簡文書。（5）冕候：“冤句”之誤。《封禪書》作“宛朐”，即冤句。冤句，縣名。在今山東菏澤西南。（6）鬼臾區(qū)：相傳為黃帝之臣。（7）神策：即神蓍（草名）。古時占卜之用。（8）紀(jì)：歷數(shù)。（9）近日推策：謂推算歷法。（10）率：大致。復(fù)：重復(fù)。（11）推：推算。此指推算之次數(shù)。（12）所忠：漢武帝的近臣。（13）不經(jīng)：不合經(jīng)典。（14）決：決定。（15）嬖（bì）人：寵幸之人。（16）申公：方士。（17）且：或也。（18）神靈之封：謂為主持祭祀山川而建的封國。君：“居”之誤?！斗舛U書》作“居”，是。（19）蠻夷：指中原以外的地區(qū)。（20）中國：指中原地區(qū)。（21）首山：在今河南襄城縣南。太室山：即嵩山。在今河南登封縣北。東萊山：在今山東黃縣東南。（22）患：顧慮。非：非難；非議。（23）斷斬：審判斬殺。（24）谷口：地名。中山之谷口。漢置谷口縣。在今陜西禮泉縣東北。（25）荊山：在今河南靈寶縣南。（26）胡：頸下垂肉。髯（rán）：頰上之須。（27）號：大聲哭喊。（28）屣（xǐ）：鞋子。（29）郎：官名。皇帝侍從。
上遂郊雍，至隴西（1），登空桐（2），幸甘泉。令祠官寬舒等具泰一祠壇（3），祠壇放（仿）毫忌泰一壇（4），三陵（5）。五帝壇環(huán)居其下，各如其方。黃帝西南，除八通鬼道（6）。泰一所用，如雍一畸物，而加醴棗脯之屬（7），殺一牦牛以為俎豆牢具。而五帝獨有俎豆醴進(jìn)。其下四方地，為腏（8），食（飼）群神從者及北斗云（9）。已祠，胙余皆燎之（10）。其牛色白，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鹿中水而酒之（11）。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12）。泰一祝宰則衣紫及繡（13）。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
?。?）隴西：郡名。治狄道（今甘肅臨洮）。（2）空桐：即崆峒山。在今甘肅平?jīng)鍪形?。?）具：設(shè)置。（4）毫忌：即毫人謬忌。（5）咳：層?！斗舛U書》作“垓”。（6）除：修治。（7）醴：甜酒。脯（fǔ）：干肉。（8）腏（zhuì）：同“餟”。謂連續(xù)祭祀。（9）食：同“飼”。（10）胙：祭肉。燎：焚以祭神。（11）其牛色白等句：謂鹿置牛體中，彘置在鹿體中，鹿體中灌上水及酒。（12）特：一牲。（13）祝宰：主管祭祀之官。
十一月辛已朔旦冬至，昒爽（1），天子始郊拜泰一。朝朝日（2），夕夕月（3），則揖；而見泰一如雍郊禮。其贊饗曰（4）：“天始以寶鼎神策授皇帝，朔而又朔（5），終而復(fù)始，皇帝敬拜見焉?！倍律希ㄉ校S。其祠列火滿壇，壇旁亨（烹）炊具。有司云“祠上有光”。公卿言“皇帝始郊見泰一云陽，有司奉瑄玉嘉牲薦饗（6），是夜有美光，及晝，黃氣上屬天?！碧妨钫劇㈧艄賹捠娴仍唬骸吧耢`之休，祐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泰畤壇以明應(yīng)（7）。令太祝領(lǐng)（8），秋及臘間祠。三歲天子一郊見?！?br/>
（1）昒（hū）爽：猶昧爽，黎明。（2）朝（Zhāo）朝（chāo）日：早晨朝拜太陽。（3）夕夕月：傍晚祭祀月亮。（4）贊饗：祝辭。（5）朔：月球走至地球與太陽之間，和太陽同時出沒，呈現(xiàn)新月的月相，稱朔。夏歷定為初一。（6）瑄玉：古時六寸大的壁。薦饗：進(jìn)獻(xiàn)。（7）光域：指美光出現(xiàn)之地區(qū)。（8）領(lǐng)：主管。
其秋，為伐南越（1），告禱泰一，以牡荊畫幡日月北斗登龍（2），以象太一三星（3），為泰一鋒（4），命曰：“靈旗”。為兵禱，則太史奉（捧）以指所伐國。而五利將軍使不敢入海（5），之泰山祠。土使人隨驗，實無所見。五利妄言見師，其方盡，多不讎（6）。上乃誅五利。
?。?）南越：在今兩廣、越南一帶。（2）以牡荊畫幡日月北斗登龍：謂以牡荊（灌木名）為幡竿，在幡（長條旗）上畫日、月、北斗。北斗登龍，即北斗七星。（3）太一：星名?！短煳闹尽吩?，天極星其一明者，為太一。（4）鋒：指豎在最前的旗幟。（5）使：被派遣為使。（6）讎（chóu）：應(yīng)驗。
其冬，公孫卿候神河南（1），言見仙人跡喉氏城上（2），有物如雉，往來城上。天子親幸緱氏視跡，問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少寬暇（3）。神不來。言神事，如迂誕（4），積以歲，乃可致?！庇谑强鞒溃?），繕治宮館名山神祠所（6），以望幸矣。
（1）河南：郡名。治洛陽（在今河南洛陽市東北）。（2）緱氏城：在今河南偃師東南。（3）少（shǎo）：稍微。寬暇：放寬時間。（4）迂誕：荒誕遠(yuǎn)出事理之外。（5）除道：修治和清掃道路。（6）繕治：修繕。
其春，既滅南越，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見（1）。上善之，下公卿議，曰：“民間祠有鼓舞樂，今郊祀而無樂，豈稱乎（2）？”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樂，而神祇可得而禮（3）?！被蛟唬骸疤┑凼顾嘏奈迨疑?），悲，帝禁不止（5），故破其瑟為二十五弦?！庇谑侨ㄙ悾┠显剑?），禱祠泰一、后土，始用樂舞。益召歌兒（7），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瑟自此起（8）。
?。?）李延年：本書《佞幸傳》有傳。（2）稱（chèn）：相當(dāng)；適合。（3）神祇：指天神、地神。（4）素女：神女名。傳說素女擅長音樂。（5）不止：謂不能自止。（6）塞：通“賽”。酬神報功。（7）益：多也。歌兒：歌手。（8）空侯：即“箜篌”。樂器名。
其來年冬（1），上議曰：“古者先振兵釋旅（2），然后封禪?！蹦怂毂毖菜贩剑?），勒兵十余萬騎（4），還祭黃帝冢橋山（5），釋兵涼如（6）。上曰：“吾聞黃帝不死，有冢，何也？”或?qū)υ唬骸包S帝以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奔戎粮嗜瑸榍矣檬绿┥剑?），先類（■）祠泰一（8）。
?。?）其來年：據(jù)《武紀(jì)》為元封元年。（2）振兵釋旅：休整軍隊。（3）朔方、郡名。治朔方（在今年蒙古杭錦旗北）。（4）勒：統(tǒng)率。（5）橋山：在今陜西黃陵縣北。相傳黃帝葬于此山。今有黃陵。（6）涼如：地名。地點不詳。《封禪書》作“須如”。（7）且：猶“將’。用事：行事。此指封禪。（8）■祠：祭天。
自得寶鼎，上與公卿諸生議封禪（1）。封禪用希（稀）曠絕，莫知其儀體，而群儒采封禪《尚書》、《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2）。齊人丁公年九十余，曰：“封禪者，古不死之名也。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無風(fēng)雨（3），遂上封矣?！鄙嫌谑悄肆钪T儒習(xí)射牛，草封禪儀（4）。數(shù)年，至且行。天子既聞公孫卿及方士之言，黃帝以上封禪皆致怪物與神通，欲放（仿）黃帝以接神人蓬萊，高世比德于九皇（5），而頗采儒木以文之（6）。群儒既已不能辯明封禪事，又拘于《詩》《書》古文而不敢騁（7）。上為封祠器視（示）群儒，群儒或曰“不與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諸生行禮不如魯善（8）”，周霸屬圖封事（9），于是上黜偃、霸，而盡罷諸儒弗用。
（1）諸生：眾儒生。（2）《周官》：即《周禮》。王制：《禮記》篇名。射牛：射牲。古時帝王祭祀射牲以示隆重。（3）稍：逐漸。即：猶“若”。（4）草：草擬。（5）高世：高出世主。九皇：傳說為遠(yuǎn)古的帝王。（6）文：修飾。（7）騁：任意發(fā)揮。（8）徐偃：博士。太常：官名。掌禮樂郊廟，兼掌選試博士。（9）周霸：魯人，長于《易》與《尚書》，官至膠西內(nèi)史。屬圖：串聯(lián)謀劃。
三月，乃東幸緱氏，禮登中岳太室（1）。從官在山上聞若有言“萬歲”云（2）。問上（3），上不言（4）；問下，下不言（1）。乃令祠官加增太室祠，禁毋伐其山木，以山下戶凡三百封崇高，為之奉邑（5），獨給祠，復(fù)無有所與（6）。上因東上泰山，泰山草木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顛（7）。
?。?）太室：即嵩山。（2）從官：皇帝的侍從官。（3）上：指山上的人。（4）不言：未曾呼喊。（5）為之奉邑：為嵩山的封邑。（6）復(fù)：免除徭投。（7）上石：謂將石刻搬運上山。據(jù)說石刻高兩丈一尺，刻文云：“事天以禮，立身以義，事父以孝，成民以仁。四海之內(nèi)，莫不為郡縣，四夷八蠻，咸來貢職。與天無極，人民蕃息，天祿永得?！鳖崳荷巾?。
上遂東巡海上，行禮祠八神（1）。齊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萬數(shù)，乃益發(fā)船（2），令言海中神山者數(shù)千人求蓬萊神人。公孫卿持節(jié)常先行候名山（3），至東萊，言夜見大人，長數(shù)丈，就之則不見（4），見其跡甚大，類禽獸云。群臣有言見一老父牽狗（5），言“吾欲見巨公（6）”，已忽不見（7）。上既見大跡，未信，及群臣又言老父，則大以為仙人也（8）。宿留海上（9），與方士傳車及間使求神仙人以千數(shù)（10）。
?。?）八神：即天主、地主、兵主、陰主、陽主、月主、日主、四時主等八位神靈。一說指八方之神。（2）益：增加。（3）節(jié)：古時使者所持作為憑證的信物。（4）就：接近。（5）老父（fǔ）：對老人的尊稱。（6）巨公：指稱天子。（7）已忽：一會兒。（8）大：很；頗。（9）宿留：停留；等待之意。（10）傳（zhuàn）車：古時驛站的專用車。間（jiàn）使：隨時派遣的使者。
四月，還至奉高（1）。上念諸儒及方士言封禪人殊（2），不經(jīng)（3），難施行。天子至梁父（4），禮祠地主（5）。至乙卯（6），令侍中儒者皮弁縉紳（7），射牛行事。封泰山下東方，如郊祠泰一之禮。封廣丈二尺（8），高九尺，其下則有玉牒書（9），書秘（10）。禮畢，天子獨與侍中奉車子侯上泰山（11），亦有封。其事皆禁（12）。明日，下陰道（13）。丙辰（14），禪泰山下址東北肅然山（15），如祭后土禮。天子皆親拜見，衣上（尚）黃而盡用樂焉。江淮間一茅三脊為神藉（16）。五色土益雜封（17）?？v遠(yuǎn)方奇獸飛禽及白雉諸物（18），頗以加祠。兕牛象犀之屬不用（19）。皆至泰山，然后去（20）。封禪祠，其夜若有光，晝有白云出封中。
?。?）奉高：縣名。在今山東泰安東北。（2）人殊：《封禪書》作“人人殊”。殊：異也。（3）不經(jīng)：不合于經(jīng)。（4）梁父（fǔ）：山名。泰山下的一座小山。（5）地主：地神。（6）（四月）乙卯：十九日。（7）侍中：官名。加官。侍從皇帝。皮弁（biàn）：冠名。以白鹿皮制作。（8）封：指祭天的壇。（9）玉牒書：帝王告天的文書。寫于簡牒，以玉為飾。（10）書秘：文書內(nèi)容絕密。（11）奉車：即奉車都尉。官名。掌管皇帝車馬。子侯：霍嬗之字?；羧ゲ〉膬鹤?。（12）禁：禁止泄密。（13）陰道：山北之道。（14）丙辰：二十日。（15）下址：山腳下。肅然山：山名。在泰山東麓。（16）一茅三脊：一種有三條脊棱的茅草。藉：墊席。（17）雜：錯雜。（18）縱：放也。（19）兕（sì）：古代犀牛一類的獸名。犀（xī）：犀牛。（20）去：謂將諸獸放去。
天子從禪還，坐明堂（1），群臣更上壽（2）。下詔改元為元封（3）。語在《武紀(jì)》。又曰：“古者天子五載一巡狩，用事泰山，諸侯有朝宿地（4）。其令諸侯各治邸泰山下（5）。”
?。?）明堂：此明堂在泰山東北麓。（2）更：輪番。上壽：祝福。（3）下詔改元為元封：景祐本作“下詔改元封元年”?！斗舛U書》作“以今年為元封元年”。（4）朝宿地：朝會時的住宿處。（5）?。焊?。
天子既已封泰山，無風(fēng)雨，而方士更言蓬萊諸神若將可得（1），于是上欣然庶幾遇之，復(fù)東至海上望焉。奉車子侯暴病，一日死。上乃遂去，并（傍）海上，北至碣石，巡自遼西（2），歷北邊至九原（3）。五月，乃至甘泉，周萬八千里云。
?。?）若：或許。（2）遼西：郡名。治陽樂（在今遼寧義縣西）。（3）九原：縣名。在今內(nèi)蒙古包頭市西。
其秋，有星孛于東井（1）。后十余日，有星孛于三能（2）。望氣王朔言（3）：“候獨見填（鎮(zhèn)）星出如瓜（4），食頃（5），復(fù)入?！庇兴窘栽唬骸氨菹陆h家封禪，天其報德星云（6）?！?br/>
?。?）孛：星光四射的現(xiàn)象。東井：星官名。即井宿。二十八宿之一。（2）三能（tái）：星官名。即三臺。（3）主朔：方士。（4）候：觀測。填星：應(yīng)為“旗星”。旗星，“謂星光芒射大如旗也”（郭嵩壽說）。（5）食頃：吃一頓飯的功夫（形容時間很短）。（6）其：詞氣副詞。報德星：謂以德星相報。古時迷信者往往將有異常現(xiàn)象的星，說成是祥瑞的象征，而稱為德星。
其來年冬，郊雍五帝，還，拜祝祠泰一（1）。贊饗曰：“德星昭衍（2），厥維休祥（3）。壽星仍出（4），淵耀光明（5）。信星昭見（現(xiàn)）（6），皇帝敬拜太祝之享?！?br/>
?。?）祝：祝辭。（2）昭衍：光明廣布。（3）厥：猶“其”。維：是。休祥：吉祥。（4）壽星：南極星。仍：接著。（5）淵：深；遠(yuǎn)。（6）信星：即土星。
其春，公孫卿言見神人東萊山，若云“欲見天子”。天子于是幸緱氏城，拜卿為中大夫（1）。遂至東萊，宿留之?dāng)?shù)日，毋所見，見大人跡云。復(fù)遣方士求神人采藥以千數(shù)。是歲旱，天子既出亡（無）名（2），乃禱萬里沙（3），過祠泰山。還至瓠子（4），自臨塞決河（5），留二日，湛（沈）祠而去（6）。
?。?）中大夫：官名。掌議論，備顧問。（2）無名：無正當(dāng)理由。（3）萬里沙：地名。在今山東掖縣東北。這里指其地的神廟。（4）瓠（hú）子：即瓠子口。在今河南濮陽西南。（5）自臨塞決河：謂武帝親臨現(xiàn)場帶領(lǐng)群臣堵塞瓠子之決。（6）沈祠：沉白馬、玉璧于黃河，以祭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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