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六)金完顏亮南侵

中國通史 作者:范文瀾 撰


 ?。┙鹜觐伭聊锨?,高宗退位 當著高宗、秦檜集團實行黑暗統治的年代,金朝正處在從奴隸制向封建制過渡的階段,統治集團內部進行著激烈的斗爭。一一四九年,金平章政事完顏亮(海陵王)殺金熙宗,奪取了政權,繼位作皇帝。一一五四年,金朝從上京遷都到燕京,直接統治北方漢人地區(qū)。完顏亮在策劃著繼續(xù)南侵,消滅宋朝,直接統治江南。一一六○年,完顏亮發(fā)動女真族和契丹、奚兵二十四萬,中原漢人兵十五萬(包括渤海),編組二十七軍,準備大舉南下。一一六一年秋,金兵分四路南侵。一路從海上直取臨安;一路從宿、亳,攻淮泗;一路出唐、鄧,取荊襄;一路出秦、鳳,侵四川。

  一一六○年底,湯思退罷相(萬俟■已死),陳康伯獨任右相,一一六一年,起用正在患病的老將劉為江淮浙西制置使,領兵抵御。

  金軍從壽州渡淮,長驅直入。劉領兵迎戰(zhàn),命副帥王權先行。王權和妻妾哭泣告別,以犒軍為名,將家中金帛裝船運走,住在和州不進。劉又命令王權進軍壽春。王權不得已,進軍到廬州,聽說金軍到來,連夜逃走,宋軍不戰(zhàn)而潰。劉患病已重,只好退兵鎮(zhèn)江。高宗聞迅,決計重演故技,再次入海避敵。宰相陳康伯竭力勸阻,高宗暫留臨安,觀望形勢。高宗派知樞密院事葉義問到建康督視江淮軍馬,中書舍人虞允文參謀軍事,準備抗敵。但又暗地命令建造御船,做海上逃難的準備。

  一一六一年十月,完顏亮軍已抵和州,葉義問在鎮(zhèn)江想要逃跑,被部下強留在建康。金軍在和州趕造船只,打算渡江攻占采石鎮(zhèn),形勢十分嚴重。這時,虞允文趕到采石,整頓潰軍,激勵士氣,迅速做好迎戰(zhàn)的部署。完顏亮派遣五百兵士,駕船入江,親自在江邊用小紅旗指揮。虞允文命宋軍戰(zhàn)艦迎戰(zhàn),當涂縣民兵駕海鰍船沖鋒,金船被沖分兩處。宋軍奮勇向前,把金兵大部分殺死在江中。第二天,虞允文命舟師至楊林河口阻擊金軍,又在上流放火燒毀其余金船,取得大勝利。完顏亮不能過江,只好移軍瓜洲。

  金軍從海上攻臨安的一路,由工部尚書蘇保衡率領,也在密州膠西縣陳家島被宋李寶軍打得大敗。李寶,早年在岳飛部下統領義軍,屢立戰(zhàn)功,這時任浙西路馬步軍副總管。他自請率領戰(zhàn)船一百二十只,弓弩手三千人,航??箵艚鹚?。途中,李寶援救了被金軍圍困在海州的魏勝的抗金義兵,并與山東義軍取得了聯系,然后從海上進軍到密州膠西縣。他從來降的金軍漢人水手那里,得到金軍不慣水戰(zhàn)、在船中匍匐而睡的底細,及時發(fā)動進攻。敵艦逼近后,李寶軍突然鼓噪而進,金軍驚慌失措。李寶軍用火箭射金船油帆,金船大半起火,少數沒起火的金船,也被宋軍跳上船去以短兵擊刺金軍,金軍中的漢人脫甲而降的達三千余人。蘇保衡座船尚未啟程,得報戰(zhàn)敗,急忙逃跑。金軍艦隊被全部殲滅。

  由唐、鄧南侵的金軍,看到宋軍已有防備,所積糧草又被焚燒,改去淮東。宋軍與義軍聯合作戰(zhàn),先后收復鄧州、蔡州、陳州、順昌府等地。

  西北方面進犯川陜的金軍,受到四川宣撫使吳玠軍的痛擊,吳玠指揮各路軍馬收復了秦、洮、隴、商、虢、華、陜七州。

  金軍后方,抗金義軍也紛紛起兵。魏勝攻克海州,使完顏亮南侵軍發(fā)生后顧之憂?!吧綎|魏勝”的威名,金軍聞之喪膽。其他各路義軍,也活躍在金軍后方,攻打城邑,給金朝統治者以很大的威脅。

  在金軍南侵失敗的形勢下,金朝統治集團內又一次發(fā)生了政變。金東京留守完顏雍乘完顏亮南下,奪取政權,自立為皇帝(金世宗),宣布廢去完顏亮。完顏亮進軍到揚州,被部將殺死。金軍撤退,宋軍收復了兩淮地區(qū)。

  南宋又一次抗金大勝,也又一次面臨著抗戰(zhàn)還是求和的問題。和以前一樣,以高宗為首的投降派,仍然主張乘勝求和。紹興三十二年(一一六二年)正月,金朝在退兵后遣使來告世宗即位。高宗說:“今若拒之,則未測來意,有礙交好?!币恍┐蟪颊J為:“金朝南侵,已棄絕原來的盟約,接待金使,當用平等的敵國禮,不再稱臣。高宗指望要回河南的皇室陵寢地,對大臣們說:“朕料此事終歸于和”,“至如以小事大,朕所不恥”,仍然甘愿作金朝的藩臣,不以為恥。投降派官員附和高宗,說土地是實利,稱臣是虛名,主張繼續(xù)稱臣。金使到臨安,要求宋朝行臣禮。宰相陳康伯當面批駁,改用敵國禮接待。宋使洪邁去金朝報聘。高宗又親自寫手札給洪邁,說:“若彼能以河南見歸,必欲居尊如故,朕復屈己,亦何所惜。”洪邁到燕京,金朝叫他行臣禮,洪邁不聽,被關鎖三日后遣還。高宗在抗金的勝利面前,一再要對金“屈己”稱臣,繼續(xù)投降。

  和投降派相反,抗戰(zhàn)派的主張是乘勝北上作戰(zhàn),恢復中原。江南東路轉運判官李若川、柳大節(jié)說:完顏亮被殺,金朝內亂,是不可失之機會。請高宗召集諸大帥共議軍事,諸路并進,恢復中原,一舉滅金。提舉江南東路常平茶鹽官洪適(音擴ku^)建議,密傳檄文,號召中原義士,各取州縣。等有機會可乘,恢復故地,勢如破竹。張浚在一一六一年出判建康府。高宗到建康慰問軍兵,張浚出迎,對高宗說,秦檜盛時,不是陛下保全,我早就沒命了。高宗衛(wèi)兵見到張浚,都自動行禮。軍民把抗戰(zhàn)的希望,寄托于張浚。高宗命楊存中(楊沂中改名)為江淮荊襄路宣撫使,虞允文為副使,不用張浚領兵,朝野大為失望。給事中金安節(jié)、起居舍人劉珙(音鞏g%ng)等,請“別擇重臣,以付盛舉”。高宗大怒,說這是專為張浚說話。劉珙等繼續(xù)堅持反對,高宗改命虞允文為川陜宣諭使,楊存中只措置兩淮。高宗回臨安后,有人勸張浚辭官,張浚以為身為舊臣,一時人心以他的去就為安危所系,不敢辭去。張浚判建康府,事無大小,都親自處理,小心從事。朝野上下熱烈擁護張浚,不僅是對他個人的倚重(劉已病死),而是集中反映了反降主戰(zhàn)的普遍希望。

  朝野對抗戰(zhàn)派的代表張浚的擁護,同時也正是對投降派的代表高宗、秦檜的抗議。金朝撕毀“和議”大舉南侵,宣告了高宗、秦檜投降政策的破產。高宗在抗金勝利后想稱臣歸地而不得,再次宣告了求和幻想的破滅。在軍民一片抗敵聲中,高宗的統治難以繼續(xù)了。高宗與宰相陳康伯等商議后,宣布退位,傳位給太子趙昚音慎shèn)。高宗稱太上皇帝,說他要“以淡泊為心,頤神養(yǎng)志”。高宗統治三十六年,從“且守且和”到一意求降,被迫退位,標志著抗戰(zhàn)派對投降派斗爭的一個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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