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ㄋ模┩醭y(tǒng)治的穩(wěn)固與邊境風云 憲宗改元成化，在位二十二年，子祐樘（孝宗）嗣位，改元弘治，在位十八年，明王朝經(jīng)歷了英宗朝的動蕩又趨于穩(wěn)固。成化、弘治兩朝，雖然不免有一些敗政，但明廷政局大體上保持穩(wěn)定，無重大戰(zhàn)亂發(fā)生。憲宗較妥善地安置荊襄流民后，社會上也不再有大規(guī)模的起義爆發(fā)。成化、弘治近四十年間，被視為明代的承平之世，為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提供了有利的環(huán)境。
北邊的蒙古各部在達延汗時期重又達到了統(tǒng)一。達延汗著力穩(wěn)定蒙古內(nèi)部，無意南下。明廷因不明蒙古形勢，在西北邊境曾爆發(fā)過對蒙古的戰(zhàn)事。但雙方的政局都不曾因此而受到太多的影響。孝宗時，吐魯番部再次侵入哈密，明王朝一再出兵，為收復哈密進行了頻年的爭戰(zhàn)。
一、成化政局 憲宗初即位，倚用李賢等閣臣，為“奪門”之變重訂是非，換來了朝臣的支持和政局的穩(wěn)定。但不久之后，憲宗即怠于政事，習學道術，在宮中淫樂，長久不理朝政，不召見大臣。萬貴妃與內(nèi)宦、閣臣等在無所作為中保持著局勢的平靜。
立太子——憲宗即位前，英宗曾為他選吳氏、王氏、柏氏三女入宮，待即位后備選皇后。一四六四年，憲宗即帝位，七月，司禮太監(jiān)牛玉請于周太后（憲宗生母）擇立英宗選入后廷的都督同知吳俊之女吳氏為后。不到一月，憲宗又請于太后，廢吳后，還居別宮。十月，另立王氏為皇后，后父王鎮(zhèn)由金吾衛(wèi)指揮使升任中軍都督同知。才人萬氏有寵于憲宗，成化二年（一四六六年）正月生子，冊為貴妃。十一月，皇子死。一四六九年，賢妃柏氏生子祐極。一四七一年立為皇太子，次年二月病死。明軍在廣西賀縣俘擄的蠻族（疑是瑤族）土官之女紀氏，被遣入宮中為女史（通文字的女奴），看守內(nèi)藏（內(nèi)庫）。憲宗偶至內(nèi)藏，私幸紀氏。紀氏遭萬貴妃斥責，病居西內(nèi)，生一子，秘而不宣。廢后吳氏代為撫養(yǎng)。太子祐極死后，憲宗以無子為憂。一四七五年，太監(jiān)奏報其事。萬貴妃具服朝賀，厚賜紀氏母子，并將皇子收入宮中撫育。這年五月，憲宗召見皇子，年已六歲，取名祐樘，并以皇子命名為由，命百官朝見。紀氏進封淑妃。大學士商輅上書說：“皇子聰明，國本攸系，重以昭德貴妃（萬妃）撫育，恩逾所出。百官萬民皆謂貴妃賢哲，近代所無。但外議皇子生母因病別居，久不得見，人情事體未便。伏望敕令就近居住，仍煩貴妃撫育”（《萬歷野獲編》卷三）。憲宗于次日下敕，紀淑妃移居永壽宮，禮數(shù)同于貴妃。六月，紀淑妃病篤。商輅請命太子進宮探視。數(shù)日后，紀妃病死，謚恭恪。十一月，立皇子祐樘為太子，隨周太后居仁壽宮。
此后一年，憲宗私幸的宮婢邵氏又生一子（祐杬）。邵氏出身于浙江昌化貧家，幼時被賣給杭州鎮(zhèn)守太監(jiān)，入宮為奴。生子后封宸妃，又進為貴妃。萬貴妃封皇貴妃。傳說憲宗后來曾有意另立祐杬為皇太子，向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懷恩示意。懷恩力諫而止。憲宗先后有子十四人，宮廷間不再因皇位繼承而出現(xiàn)紛爭。
憲宗怠政——憲宗即位不久，即怠于政事，不見大臣。群臣奏事均經(jīng)由內(nèi)廷中官。一四七一年，大學士彭時、商輅等借口彗星久現(xiàn)，力請朝見。憲宗在奉天門接見閣臣。彭時奏稱“天變可畏”，憲宗說“卿等宜盡心”。又奏：御史疏請減京官俸，文官可武官不可。憲宗說，是。萬安等叩頭呼萬歲。彭時、商輅也都退下。憲宗隨即退朝。朝野傳笑，說是“萬歲閣老”。從此以后，直到憲宗病死，再不召見大臣。
憲宗以少年天子，怠于政事，與掖庭嬪妃以至侍女宮婢，淫樂無度。大學士萬安迎合帝意，進獻媚藥及房中術。都御史李實、給事中張善等諫諍風紀之臣，也向憲宗獻房中秘方求官。僧人繼曉因內(nèi)宦之介，向憲宗進秘術，得為國師。江西南昌人布政司吏李孜省因貪贓事藏匿，習五雷法術，結納內(nèi)宦梁芳等向憲宗進上道家符篆及淫邪方術，特授上林苑監(jiān)，進至通政使。李孜省與萬安、僧繼曉及內(nèi)宦梁芳等相互結納，操縱官員進退，朝野側目。
汪直與西廠——廣西大藤峽瑤族人汪直，幼年時被俘入宮中為內(nèi)宦，得憲宗寵愛，掌管御馬監(jiān)。一四七六年，宦官鮑石、鄭忠勾結“以左道惑眾”的李子龍潛入皇宮，圖謀作亂，事被錦衣衛(wèi)官校發(fā)現(xiàn)后處死。此事使憲宗極為不安，命汪直易服化妝，帶校尉一、二人，密出偵察。
次年正月，朝廷新設一偵察機構，由汪直統(tǒng)領。為區(qū)別于原有的“東廠”名為“西廠”。西廠所領緹騎（偵察人員）倍于東廠，權勢也更大。逮捕朝臣，可不經(jīng)奏請。西廠設立后，屢興大獄。一四七七年二月，故少師楊榮的曾孫、建寧衛(wèi)指揮楊曄，與其父楊泰為仇家所告，逃入京師，匿于姊夫董玙處。董玙找到汪直的心腹錦衣百戶韋瑛求情，韋瑛表面許諾，暗地里卻向汪直報告。汪直立即把楊曄和董玙逮捕，進行拷訊。楊曄不勝酷刑，妄招在叔父兵部主事士偉處藏匿贓金。汪直不奏聞朝廷，即捕楊士偉下獄，坐實此案，楊曄死獄中，楊泰論斬，楊士偉貶官。同年四月，錦衣衛(wèi)官韋瑛向掌太醫(yī)院事左通政方賢索取藥品，未得，派人去方家搜查，查得片腦沉香，誣指盜自官庫，又搜出御墨及龍鳳瓷器，以違法論，將方賢下西廠獄，并株連太醫(yī)院判蔣宗武等多人。此外，各地官民被西廠旗校誣指被逮者，接連不斷。
西廠設立年余，汪直羅織人罪，數(shù)起大獄，群情洶涌。一四七七年五月，大學士商輅上疏請罷西廠，說：“近日伺察太繁，政令太急，刑網(wǎng)太密，人情疑畏，洶洶不安。蓋緣陛下委聽斷于汪直，而直又寄目于群小也。中外騷然，安保其無意外不測之變！”（《明史紀事本末》卷三七）憲宗命太監(jiān)懷恩傳旨斥責。商輅據(jù)理力爭，懷恩如實回報，憲宗下令罷西廠。汪直仍回御馬監(jiān)，韋瑛謫戍宣府，諸旗校遣散。
西廠革罷后，汪直誣稱商輅奏疏是出自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黃賜、陳祖生，是為楊曄報復。御史戴縉，上書盛稱汪直功績，請復西廠。憲宗又在六月十五日下令復開西廠，仍由汪直統(tǒng)領。商輅上疏致仕。
西廠革罷一月而又重開，汪直權勢更盛。連年巡邊監(jiān)軍，邀功取賞。
一四七八年，海西女真因開原邊官勒索，率部至撫順，兵部右侍郎馬文升前往招撫，汪直請自往開原巡視。馬文升對汪直不加禮遇。巡撫遼東的右副都御史陳鉞被劾，厚賂汪直，誣陷馬文升。汪直奏馬文升妄開邊釁，下錦衣衛(wèi)獄，謫戍重慶。
陳鉞依附汪直，請討海西以邀功。一四七九年十月，撫寧侯朱永拜靖虜將軍，為總兵官。陳鉞提督軍務，汪直監(jiān)軍，領兵至遼東，在廣寧槍殺海西頭目數(shù)十人，還軍。朱永進封保國公，陳鉞進右都御史。汪直加俸。
一四八○年春，朝廷得報，延綏邊境有蒙古兵竄擾。朱永為將軍，汪直監(jiān)軍，兵部尚書王越提督軍務，分道出塞。王越依附汪直得官，臨陣與汪直出輕騎，至威寧海子，俘獲而還。朱永率大軍西出榆林，不見敵軍，馬死五千余匹，王越進封威寧伯。汪直加祿米。朱永無功不賞。
一四八一年，蒙古亦思馬因太師兵近大同王越佩將軍印，汪直監(jiān)軍，去大同鎮(zhèn)守。巡撫宣府御史秦纮密奏汪直縱旗校擾民。汪直還朝，憲宗向他出示秦纮奏疏，汪直只好叩頭謝罪。
西廠重開后，雖然沒有再興大獄，但緹騎旗校偵察苛細，借端勒索，也引起朝野的不滿。不斷有官員上疏指斥西廠，憲宗不理。汪直權勢日盛，逐漸招致萬貴妃與萬安等人的厭惡。東廠與西廠爭功，東廠太監(jiān)尚銘也密奏汪直構禍。一四八二年三月，大學士萬安得萬貴妃支持，上疏請罷西廠，說：“東廠法制之善，人易遵循。西廠事出權宜，當革”。憲宗從其請，下詔革罷西廠，朝野稱快。萬安又請將依附汪直的王越調(diào)守延綏。汪直也于次年自大同調(diào)往南京御馬監(jiān)。
自大學士商輅因復開西廠自請致仕后，閣臣中萬安與原值經(jīng)筵的翰林學士劉吉、劉珝，對憲宗的荒怠無所規(guī)正，但求自保，被譏諷為“紙糊三閣老”。萬安力請革罷西廠，談遷《國榷》說這是“寸有所長”，谷應泰《明史紀事本末》則說是由于“結昭德宮（萬貴妃）”，惡汪直浸淫。萬安之敢于上疏，憲宗之準予革罷，萬貴妃有重要的作用?！睹魇贰とf貴妃傳》說：“中官用事者，一忤意，立見斥逐?！蓖糁碑斒瞧渲械囊蝗恕?br/>
汪直調(diào)任后，御史徐鏞上疏彈劾汪直欺罔之罪。并揭露他與王越、陳鉞結為腹心，自相表里，羅織罪狀，作威作福諸事。汪直被貶為南京奉御。王越削官，編管。阿附汪直的戴縉削職為民。陳鉞已令致仕，不再問罪。依附汪直的官員相繼被逐。被汪直、陳鉞誣陷遣戍的馬文升，起為左副都御史，巡撫遼東。后又進為兵部尚書。
斥逐惡宦——西廠革罷，汪直獲罪，朝中為之一振。朝官相繼揭發(fā)一些因緣牟利的宦官。右副都御史王恕巡撫江南，劾奏內(nèi)監(jiān)王敬隨帶廠衛(wèi)十九人以朝廷采藥購書為名，在蘇、松、常等府，敲榨勒索，民不堪命。專弄左道邪術的錦衣衛(wèi)千戶王臣隨從王敬矯旨搜刮。疏中指王敬等至蘇、常等府倚勢逼取官民銀三萬六千余兩。其在江浙布政司及南京沿途索要官民金銀，不知有幾千萬，奏請“明正法典”。王恕連上三疏。東廠尚銘也揭發(fā)王敬奸狀。王敬下獄治罪。隨從十九人遣戍。王臣被處死，傳首江南。掌領東廠的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尚銘，自汪直敗后，權勢日盛。擅自賣官鬻爵，并對京師富室，羅織罪狀，借以敲索重賄。尚銘被押赴南京，謫充浄軍，在孝陵衛(wèi)種菜。抄沒其家產(chǎn)，輦送內(nèi)府。太監(jiān)陳準繼領東廠，告誡校尉說，有大逆（謀反）事告我，其他事你們都不要干預。陳準對東廠校尉的偵察活動有所限阻，人情漸安。
佞幸與閣臣——憲宗命內(nèi)宦傳奉圣旨授官，求官者向內(nèi)宦行賄，所謂“傳奉官”授官日濫。僧繼曉與李孜省向憲宗獻方術得官，恣作威福。尤為朝野所憤慨。一四八三年十二月，吏科都給事中王瑞，御史張稷等交章彈劾傳奉官之濫。張稷上疏說：“傳奉各官，至于末流賤伎，多至公卿。屠狗販繒，濫居清要。有不識一丁而亦授文職，有不挾一矢，而冒任武官“若非痛加斥逐安能救止”（《憲宗實錄》卷二四七），憲宗被迫貶黜傳奉官十二人。李孜省時為左通政，貶二秩為左參議，以塞請議。不久之后，李孜省又復職為左通政。次年十月，刑部員外郎林俊又上疏劾僧繼曉在京城建寺靡財，內(nèi)官梁芳，耗費府藏，貪污家資過于尚銘。憲宗得疏大怒，將林俊下獄拷問。都督府張黻上疏為林俊辯護，也被下獄。太監(jiān)懷恩伏地力爭，憲宗命將林、張各杖三十貶謫出京為州官。十一月，南京兵部尚書王恕聞訊，上疏說：“人皆知此事（建寺）之非而不言，獨林俊言之。人皆知林俊之是而不言，獨張黻言之。今悉置之于法，人皆以言為諱。設再有奸邪誤國，陛下何由知之？”（《明通鑒》卷三十五）疏入，留中不報。太監(jiān)懷恩見到此疏說：“天下忠義，斯人而已！”僧繼曉見勢不妙，自請歸家養(yǎng)母。一四八五年，因北方諸省天旱饑饉，詔群臣陳言時政得失。兩京言官紛紛上疏，劾奏僧繼曉、李孜省及梁芳等內(nèi)宦，并歷陳傳奉官之濫。憲宗敕降李孜省為上林監(jiān)丞。繼曉已歸家，革去國師稱號，黜為平民，林俊、張黻免謫，改授南京散官。又斥罷傳奉官約五百人。朝野一時稱快。
憲宗崇信道術，倚重李孜省。這年十月，又復任李孜省為左通政，仍居原職。閣臣劉珝因與萬安不和，于九月間致仕。舊臣彭時之子彭華厚賂李孜省，又與萬安結納，于十二月入閣參予機務，為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學士。時論說：“三千（賄賂）館閣薦彭華”。次年九月，南京禮部侍郎尹直依附李孜省及萬安，被召入京，改戶部左侍郎，也入閣預機務。萬、劉、彭、尹相互結納，朝野側目。
憲宗在位二十三年，長期不召見大臣，處決政事均經(jīng)內(nèi)宦。晚年傳旨多倚太監(jiān)懷恩、覃吉。懷恩犯顏敢諫。覃吉曾在東宮，侍太子讀書。兩宦在朝中均有美譽。皇后王氏遇事淡然。宮廷諸事多倚萬貴妃統(tǒng)領。萬貴妃待內(nèi)宦宮婢甚嚴?；鹿倜坑辛餮灾袀T多失實。萬貴妃父萬貴，秉性醇謹，每告誡子侄安分自守。萬貴死后，子萬喜進都指揮同知，恃勢驕橫貪婪，交結內(nèi)宦梁芳等以貢物為名謀賞邀利，惡名揚于朝外。成化二十三年（一四八七年）正月，萬貴妃病死。據(jù)說因怒撻宮婢后，痰涌而死。年約六十歲。傳說憲宗郊祭回宮，知貴妃死，悲嘆說：“萬侍長去了，我亦將去矣！”（《萬歷野獲編》卷三）。沈德符《萬歷野獲編》視之為“玉環(huán)之受寵于明皇”，未免比喻失當。憲宗的哀嘆，當不僅是私情的眷戀，而還由于失去了一個內(nèi)決政事的宮廷輔佐。這年八月，憲宗病死。年四十一歲。遺詔太子祐樘即帝位。
二、弘治政績 一四八七年九月，孝宗十七歲宣詔即位。憲宗即位時有前朝老臣李賢等輔佐。孝宗即位，前朝閣臣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萬安等素有劣績，難以服眾。孝宗在東宮時也已得知他的惡名。內(nèi)宦中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懷恩位列首班。覃吉侍太子多年，素得依信。孝宗倚靠懷恩、覃吉的扶持，起用東宮讀書的師保和有聲望的舊臣，建立起他的統(tǒng)治。
更迭閣臣——孝宗即位后，懷恩即勸他罷免萬安。御史也上章彈劾。孝宗在宮中見一小篋，里面都是論房中術的疏文，寫“臣安進上”。孝宗命懷恩拿去問萬安，“這是大臣該做的事么！”萬安叩頭謝罪。懷恩即摘去他的牙牌（官員執(zhí)版），說：“你可以走了?！比f安罷職后回四川，已年逾七十，一年后病死。尹直也被劾免官。舊臣中只有劉吉留值內(nèi)閣。孝宗另任東宮講官少詹事劉健為禮部右侍郎兼翰林學士，入內(nèi)閣參預機務。吏部左侍郎徐溥進為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劉吉與徐溥、劉健成為新朝的閣臣。憲宗朝負有人望的王恕，因懷恩力薦，起為吏部尚書。南京兵部尚書馬文升為左都御史。署國子監(jiān)事丘浚進呈所著《大學衍義補》一百六十卷。孝宗命在福建刊行。進丘浚為禮部尚書署詹事府事。
罷黜佞幸——孝宗即位后十日，即采言官的劾議，下詔罷黜憲宗朝的佞幸，借以爭取人心，革新朝政。官至署通政司事禮部左侍郎的方士李孜省以及依附他為太常寺卿的方士鄧常恩、趙玉芝等謫戍邊衛(wèi)。太監(jiān)梁芳降為南京御用監(jiān)少監(jiān)，閑住。都督同知萬喜降為指揮使。十一月，太監(jiān)蔣琮繼續(xù)揭發(fā)梁芳、李孜省罪狀。梁、李被逮下獄，死于獄中。
罷傳奉官——憲宗末年，已對傳奉官，陸續(xù)裁汰，但已授官者仍然極濫。孝宗即位后，于十月間罷黜右通政、侍郎及武職指揮僉事以下傳奉官至兩千余人，僧道官一千余人。傳奉授官者多被罷免，傳升之官多被罷黜，仍留原任。
追謚太后——孝宗即位后，尊奉祖母周后為太皇太后。憲宗王皇后為皇太后。又奉兩宮太后旨，追謚生母紀淑妃為孝穆皇太后，附葬憲宗陵（茂陵）。紀淑妃在孝宗立為太子前數(shù)月死去，宮中或傳出種種疑言。孝宗降黜萬喜后，山東魚臺縣丞徐頊上疏說：“先母后之舊痛未伸?！薄叭f貴妃戚屬萬喜等罪大責微”請重行追究。禮部與大臣謀議，以為“宮闈之事，不可臆度”。請在宮中密訪貴妃近侍，在外逮萬氏親屬鞫問。孝宗不準，降旨說：“此事皇太后（周后）、母后（王后）宣諭已明。凡外間無據(jù)之言，難憑訪究”（《孝宗實錄》卷三），只令萬喜將累次所賞金銀等，悉數(shù)還官。不久之后，巡按直隸監(jiān)察御史司馬垔上疏諫孝宗，說：“圣母之終，不能無疑。然太皇太后、皇太后所以保護陛下之恩亦至。似宜少抑悲思，從容審察，弗傷兩宮之意。于凡先帝所行，尤當含弘廣大，以蓋其愆，勿輕信希冀之徒，為已甚之舉。”（《孝宗實錄》卷六）紀淑妃原為擄自蠻族的宮婢，憲宗私幸生子，秘而不宣。紀妃長期病苦，事涉憲宗，難以查究。移罪萬妃，不免株連誣枉，難得其平。太皇太后、皇太后宣諭阻究其事，不僅為回護萬妃，也還為顧全憲宗，用意是明顯的。孝宗稟承兩宮之意，追謚生母附葬茂陵，又采禮部尚書周洪謨議，在奉祀帝后的奉先殿旁，另建奉慈殿，以奉祀孝穆。孝宗得以歲時祭祀，博得孝母的美名，也避免了一場宮廷風波。
孝宗在九月間宣詔即位，至十二月，即先后完成了上述的幾件大事。罷逐佞幸而不過事更張，追謚生母而不深究既往，從而較為順利地穩(wěn)定了政局，建立起新朝的統(tǒng)治。
孝宗弘治一朝，上承成化時漸趨穩(wěn)固的政局，繼續(xù)保持長期穩(wěn)定的局勢，號為承平。在國家建設中，先后做出了兩項業(yè)績。
治理河患——元朝末年，黃河曾在開封、曹州至濟陰等處決口，釀成大患。賈魯修筑堤埽，使黃河歸于故道。明朝建國后，一三九一年，黃河在原武決口，東經(jīng)開封城北，南至項城，又東經(jīng)潁州、壽州，入于淮河。元朝修建的大運河會通河因而淤積。永樂時，曾修浚會通河，以通漕運。英宗正統(tǒng)時，黃河又在滎陽決口，經(jīng)曹州、濮州，沖擊會通河與黃河交會地帶的張秋鎮(zhèn)長堤和沙灣東堤。景泰時，黃河又在沙灣堤決口，右僉都御史徐有貞奉命治河，自張秋向西南修渠數(shù)百里，以平水勢，名為廣濟渠。孝宗即位后，一四八九年，黃河在開封及黃陵岡決口。次年，又在原武決口，分為三支泛濫。一支自封丘經(jīng)祥符、曹州、濮州，沖決張秋堤，一支出中牟，下尉氏，另一支泛濫于蘭陽、儀封、考城、歸德等，下至于宿州，江為大患。戶部左侍郎白昂前往治理。在陽武筑長堤以防張秋。在中牟引水入淮河。修浚宿州古睢河，以連通泗水。北塞南疏，使水患得以暫時平息。
一四九二年，黃河又在張秋決口。次年，命浙江左布政使劉大夏為右僉都御史前往督治。一四九四年二月，張秋再次決口，眾議紛紜。劉大夏受命后，沿黃河千余里考察形勢，與山東、河南守臣集議督治之法。以為張秋乃下流咽喉，不可即治。應先治上流，再筑長堤。劉大夏等征發(fā)民丁數(shù)萬人在上流西岸開鑿月河三里許，引入舊河道。又在中牟別開新河一道至潁州東入于淮河。由陳留至歸德，修浚淤河，分二道入淮。在黃陵岡南修浚賈魯舊河，由曹縣出徐州。河流既分，水勢漸平。起河南胙城北經(jīng)滑縣、東明，東歷山東曹縣、單縣，至于徐州，長三百六十余里。四月間，再塞張秋堤，改張秋鎮(zhèn)名安平鎮(zhèn)。劉大夏治水功成，孝宗下詔褒賞，進為戶部右侍郎。協(xié)助劉大夏治水的山東參政張縉進為通政司右通政，代劉大夏繼續(xù)治河。張縉相度形勢，隨時修浚。又在張秋決口之東，砌石岸數(shù)里，以固堤防。一四九五年初，劉大夏又請筑塞黃陵岡等處，以疏導黃河南流。二月間完工。黃河經(jīng)徐州入運河，恢復南流故道。黃河水道，經(jīng)劉大夏等治理后，孝宗一朝，不再有水患發(fā)生。
編修會典——一四九一年十月，丘浚以禮部尚書入兼文淵閣大學士。次年，劉吉致仕。一四九五年二月丘浚病死。禮部左侍郎李東陽、詹事府少詹事謝遷，入值內(nèi)閣。一四九七年十月，孝宗敕諭閣臣徐溥、劉健、李東陽、謝遷等，編纂明朝開國以來制度典章。諭“以本朝官職制度為綱，事物名數(shù)儀文等級為目，一以祖宗舊制為主，而凡損益同異，據(jù)事系年，匯列于后，粹而為書，以成一代之典?！保ā缎⒆趯嶄洝肪硪欢洞竺鲿洹肪硎祝┬⒆陔范〞麨椤洞竺鲿洹?，以徐、劉、李、謝為總裁官。徐溥年已七十，于次年致仕，會典的編修，歷時四年有余。遍采內(nèi)廷所藏諸司職掌等書及官府籍冊，分館輯修。依孝宗所訂體例，“百司庶事以序而列。官各領其屬，而事皆歸于職?！保ㄐ⒆凇队拼竺鲿湫颉罚┤珪惨话侔耸恚谝晃濉鸲晔滦蕹?。由劉健等奉表呈進。孝宗敕令刊刻，頒行全國。會典的頒行，不僅保存了歷朝制度沿革的紀錄，也使官府行政，有所遵循，意義是重大的。此后，正德、嘉靖間續(xù)有修訂，萬歷時重修刊布，流傳后世，也為清朝編修《大清會典》提供了范例。
三、內(nèi)宦與外戚 孝宗即位后，臣下稱譽“太平無事”，仍依憲宗的先例，從不召見大臣議政。章奏批答均經(jīng)由內(nèi)宦，或稽留數(shù)月，或并不施行。孝宗在位數(shù)年，即逐漸倦政，崇信道術。表面的太平掩蓋著重重的矛盾，朝廷的種種積弊也在發(fā)展。一四九七年二月，大學士徐溥等上疏說：“今承平日久，溺于晏安。目前視之，雖若無事，然工役繁興，科斂百出，士馬疲敝，閭閻窮困，愁嘆之聲，上干和氣”?！皩碇迹迫豢蓱n”（《明史·徐溥傳》）。三月，孝宗迫于閣臣之請，在文華殿召見徐溥、劉健、李東陽、謝遷四閣臣，授以諸司的題奏，說與先生們商議。徐溥等擬旨，呈孝宗改定，各賜茶一杯而退。這是一四七一年憲宗召見大臣二十六年后，又一次召見大臣，滿朝稱為盛事。此后，孝宗長期不見大臣，依然經(jīng)由內(nèi)宦，在宮中決事。
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懷恩，在弘治初年病死。孝宗賜給祠額，題為“顯忠”，是宦官中難得的忠良。此后，孝宗倚信的太監(jiān)李廣，以道家符箓和燒煉丹藥取悅于孝宗，接受賄賂，薦引官員，強占京畿民田，恃權謀取鹽利，贓跡昭著。戶部主事胡爟上書彈劾李廣“借左道濫設齋醮，惑亂圣聰，耗蠹國儲。乃有不肖士大夫，昏暮乞憐于其門，交通請托，不以為恥?！苯o事中葉紳上疏劾李廣進不經(jīng)之藥等八大罪。祠祭司郎中王云鳳上疏請斬李廣，言詞激切。李廣借故反劾王云鳳，下錦衣衛(wèi)獄，謫知陜州。一四九八年，李廣在萬歲山建造毓秀亭成。不久，孝宗的幼女病死，太皇太后周后的清寧宮火災。說者指建亭觸犯了歲忌。周后抱怨說：“今天李廣，明天李廣，果然大禍來了！”李廣畏罪自殺。家中查出向他行賄的名冊，列有文武大臣多名，各送黃、白米百、千石不等。孝宗不解說：李廣能吃多少，怎么接受這么多？人們解釋說：所記黃米是黃金，白米是白銀！李廣死后，仍有人為他請賜祠額，大學士劉健力持不可。孝宗仍命撰文賜祭。
宦官干政謀私，為害最烈的仍是傳奉官與東廠。
孝宗初即位，雖曾罷黜傳奉官數(shù)千人，但并未廢除制度。即位后不久，即因修京城河橋，從太監(jiān)李興之請授工匠四人官。此后，傳升及傳授之官又漸加多。李廣大量受賄，就是因為官員們請托傳升。至一四九九年，一月之中升授文武官員多至二百余人。兵部尚書馬文升與吏部尚書屠滽等上疏，請罷傳奉官。孝宗不納。傳奉官的積弊愈演愈烈。
東廠例由司禮監(jiān)提督太監(jiān)管領。懷恩死后，太監(jiān)楊鵬等領廠事，積弊日重。一四九六年十二月，刑部吏徐珪上疏說：“臣在刑部三年，見鞫問盜賊，多因東廠鎮(zhèn)撫司所獲，其間有稱校尉挾私誣陷者，有稱校尉為人報仇者，有稱校尉受首惡之贓而以為從，令旁人抵其罪者。刑官縱使洞見其情，孰敢擅更一字?！薄俺荚副菹赂锶|廠，剹楊鵬”。（《孝宗實錄》卷一二○）孝宗說他狂誕，發(fā)回原籍為民。一四九八年御史胡獻又上疏請罷東廠。說：“東廠校尉，本以緝奸，邇者但為中官外戚泄憤報怨”，“推求細事，誣以罪名”。孝宗拒不納諫，將胡獻下獄治罪，貶為藍山縣丞。東廠太監(jiān)得到孝宗的倚信，又與中官外戚交通，原有的積弊也愈演愈烈了。
孝宗為太子時，選納京畿河間府興濟人張氏女為妃，即位后立為皇后。父張巒原以鄉(xiāng)貢入太學。一四九一年，封為壽寧伯。尚書王恕上疏說，錢太后（英宗后）、王太后（憲宗后）都是正位數(shù)十年后，現(xiàn)在才封家人。今皇后剛立三年，張巒就已封伯，不可許。孝宗不納。張后生皇子厚照。一四九二年立為皇太子。張巒又進封為壽寧侯。孝宗又欲封張后弟張延齡伯爵，命大學士劉吉撰誥。劉吉說，盡封二太后（周后、王后）家子弟才可。孝宗不悅，命劉吉致仕，仍封張延齡為建昌伯。同年，張巒死，贈昌國公。子鶴齡襲爵為侯。張鶴齡、張延齡兄弟恃張后支持，占田經(jīng)商謀利，又與內(nèi)宦及東廠太監(jiān)結納，恣為不法。一四九二年與憲宗生母太皇太后周后弟長寧伯周彧兩家爭奪商利，至令家人在街市上聚眾斗毆，京城震駭。九卿上疏說：憲宗皇帝曾有詔書：勛戚之家，不許占據(jù)關津橋梁水陂及設肆（商店）鬻販，侵奪民利。違者聽巡城巡按御史及所在有司執(zhí)治以聞?！斑冋唛L寧伯周彧、壽寧侯張鶴齡兩家，以瑣事忿爭，聚眾兢斗，喧傳都邑，上徹宸居。蓋因平日爭奪市利，已蓄忿心。一有所觸，遂成仇敵。失戚里之觀瞻，損朝廷之威重”（《孝宗實錄》卷一一七）。請求降旨，遵憲宗詔旨，凡貴戚店肆，悉皆停止。孝宗敕令揭榜曉諭。張鶴齡兄弟注籍宮禁，得以出入內(nèi)宮。一日，張鶴齡醉酒，帶上皇冠?；鹿俸味ε馑麩o禮，奏言二張大不敬。張后竟激怒孝宗，將何鼎下獄，又命李廣將何鼎打死。張鶴齡受孝宗賜地四百余頃，竟借山侵占民地多至三倍，并打死平民。巡撫勘報，孝宗竟將所占地給與張鶴齡。周太后弟周彧有賜田過制，官員請予勘正。孝宗不許。周后得知，說：怎么能因為我的緣故，枉皇帝的法！終于將多占田歸還官府。與周太后不同，張后執(zhí)意縱容兩弟驕橫不法，繼續(xù)結納市井無賴，謀奪民利，又將寡母金夫人奉養(yǎng)宮中，權勢更重。一五三○年二月，戶部主事李夢陽上疏，斥張鶴齡“招納無賴，罔利賊命”（《國榷》卷四十五），張鶴齡上疏自辯，并反指李夢陽疏中有“陛下厚張氏”語，罪當斬。金夫人也向孝宗陳訴。孝宗將李夢陽下獄，一月后釋放復職，罰俸三月。史稱孝宗對李夢陽有意曲為回護，但由此也可見張后與外戚之專橫不法，已難于制止。
四、邊地風云 弘治一朝，邊境上迄無重大戰(zhàn)事，但在局部地區(qū)也曾出現(xiàn)過短暫的風波，主要仍是北邊的韃靼與西北的哈密。
韃靼邊事滿都海扶立達延汗后，即致力排除掌握兵權的亦思馬因太師，以鞏固汗權。明憲宗成化末年，亦思馬因敗逃，西依瓦剌。達延汗遣郭爾羅斯部的脫火赤（托和齊）追擊，亦思馬因敗死。哈密都督罕慎向明廷奏報了亦思馬因的死訊。孝宗即位后，達延汗于弘治元年（一四八八年）六月，派遣一千五百三十九人的使臣隊至大同，向明廷貢馬騾等近五千匹。巡撫大同都御史許進向明廷奏報，請裁定入貢人數(shù)。歷來韃靼遣使入貢，既是表明政治關系，也是一種貿(mào)易方式。貢使越多，獲得明廷回賜也越多。明廷因而多有限制。明孝宗敕令正副使等五百人來京，其余留大同款待候賞。一四九○年，達延汗再次遣使入貢，明廷賞加使臣并賜達延汗蟒龍服、紅纓、琵琶、帳房等物，由使臣領回。瓦剌太師火兒忽力等也遣使入貢。明廷一例接待，給予賞賜。
達延汗與滿都海夫人領兵西行，攻打瓦剌，以求實現(xiàn)統(tǒng)一全蒙古的宏圖。一四九三年六月，甘肅官員向明廷奏報，韃靼被瓦剌戰(zhàn)敗，住牧寧夏賀蘭山后。一四九六年五月，韃靼遣使，請準三千人入貢。不久，又稱因回軍攻打瓦剌，暫停遣使。此后，達延汗連年與瓦剌交戰(zhàn)。一四九八年二月，遣使六千人入貢，明廷準二千人入關，五百人入京。
韃靼與瓦剌在明廷西北甘肅、寧夏鄰境交戰(zhàn)，不時在邊界地帶與明軍發(fā)生沖突。一四九八年十月，明廷起用因結納汪直致仕但熟悉邊務的王越總制甘、涼各路邊務。次年七月，王越奉敕出兵，襲擊賀蘭山后韃靼駐軍，自寧夏分三路出擊，斬首四十二級而還。明廷對各級軍兵記功授賞。此次不必要的戰(zhàn)事，全由明軍發(fā)動。戰(zhàn)爭之后，達延汗不再向明朝入貢。
一五○○年，達延汗部已故的知院脫羅干之子火篩（科賽）自大青山入威遠衛(wèi)。明游擊將軍王杲見往來軍兵不多，倉促出擊邀功，遭伏兵襲擊，軍士亡失千余人，裨將五十二人戰(zhàn)死。副總兵馬升、參將秦恭拒不出援。王杲大敗，大同報警。王杲敗報傳到京師，明廷大震，京師戒嚴。孝宗改變不見大臣的慣例，急召劉健、李東陽、謝遷三閣臣商議軍政。王杲、馬升、秦恭俱以罪論死。以平江伯陳銳為靖虜將軍防守大同?；鸷Y軍繼至大同左衛(wèi)，陳銳不敢出戰(zhàn)，游擊將軍張俊出兵小勝，被擢為都督僉事，充總兵官。此后，大同仍有小規(guī)模的戰(zhàn)事。
這年冬季，達延汗領兵數(shù)萬，大舉西征河套地區(qū)反抗他的阿爾禿斯部（《蒙古源流》著其人名滿都賚阿固勒呼）。阿爾禿斯戰(zhàn)敗，即在明邊境擾掠。明軍略有交鋒，即夸大其事，謊報獲勝，以邀功請賞。明廷得報，即誤認是“小王子（達延汗）寇邊”，一五○一年三月，命鴻臚卿陳壽以右僉都御史巡撫延綏，繼而又命靖虜將軍朱暉為總兵官，史琳提督軍務，太監(jiān)苗逵監(jiān)軍，率五都督領重兵去延綏防御。七月，達延汗部在明寧夏后衛(wèi)花馬池邊地與明官軍交戰(zhàn)，明都指揮王泰敗死。九月，孝宗敕責朱暉、史琳、苗逵等，起用已致仕的秦纮為戶部尚書兼副都御史，總制陜西軍務。秦纮至邊，整頓軍旅，觀察形勢，上書陳奏，邊務當以守備為本。隨即在花馬池以西，固原鎮(zhèn)以北各筑屯堡，募民屯田，又在開成等縣拓治城郭，招徠商賈。經(jīng)營年余，邊地漸安。一五○二年十二月，孝宗準秦纮議，改陜西開城縣為固原州，置總制府，設總制、參將、游擊等官，成為軍事重鎮(zhèn)。一五○四年六月，達延汗再遣使臣六千人自大同入貢。大同守臣上書，亟言和好之利，用兵之害，奏請準貢。明廷依舊例，準二千人入貢。
韃靼達延汗致力于統(tǒng)一蒙古的大業(yè)，并無意南侵，恢復大元。明廷君臣因有英宗被俘的教訓，對蒙古特加警惕，但于蒙古內(nèi)部的情勢并不甚明了。蒙古流散部眾不時在邊境擾掠。邊將奏報，又往往虛張其事，希圖升賞，以致屢有紛爭。但明孝宗旨在對外防御，達延汗志在內(nèi)部統(tǒng)一，這一基本形勢決定了雙方在經(jīng)歷一些風波后，仍能繼續(xù)保持對峙的局勢而不致釀成重大戰(zhàn)事。
哈密爭戰(zhàn)孝宗即位后，于弘治元年（一四八八年）二月，封哈密都督罕慎嗣位為忠順王。吐魯番速檀（王）阿黑麻（阿力之子）于十二月間，誘殺罕慎，占領哈密，仍命牙蘭據(jù)守，遣使入明朝貢。明兵部尚書馬文升請許如例入貢，敕阿黑麻交還俘擄的哈密王母及金印，歸還哈密。次年，哈密舊部襲擊牙蘭，殺其弟。哈密都指揮阿木郎請調(diào)赤斤、罕東兩衛(wèi)兵攻破哈密城，牙蘭逃走。一四九○年吐魯番阿黑麻遣使入貢，愿獻還哈密及金印，王母已死，明廷不再追問。次年，明朝收還哈密及所獻金印。馬文升奏稱，哈密城回回、畏兀兒、哈剌灰三族素服蒙古，須得蒙古皇室后裔鎮(zhèn)守。訪得曲先元安定王之侄陜巴，于一四九二年立為哈密忠順王。以阿木郎為都督僉事。罕慎弟奄克孛剌為都督同知。次年，吐魯番阿黑麻又攻入哈密，擒陜巴，殺阿木郎，仍命牙蘭據(jù)守哈密。一四九五年，馬文升召肅州指揮楊翥計議，由甘肅巡撫都御史許進遣副總兵彭清調(diào)罕東兵攻牙蘭。許進到肅州，罕東兵不至，乃與彭清循大路攻哈密。牙蘭得訊逃走。明軍沿途缺糧，亡失甚眾，進據(jù)哈密。一四九六年，吐魯番又親自領兵占據(jù)哈密。不久，奄克孛剌聯(lián)合瓦剌軍奪還哈密。阿黑麻退走。明廷斷絕與吐魯番的互市貿(mào)易。阿黑麻被迫于次年十月向明廷上書，愿交還俘擄的陜巴及忠順王金印。明廷命總制王越經(jīng)略哈密。王越出河西，吐魯番送陜巴至甘州。明廷復封陜巴為忠順王。弘治十二年（一四九九年）正月，明軍護送陜巴回哈密，以奄克孛剌及回回人寫亦虎仙、哈剌灰人拜迭力迷失等為都督輔治。吐魯番也恢復與明朝的貢市如常。
一五○四年春，陜巴部下阿孛剌交通吐魯番，乘間迎立阿黑麻的十三歲的幼子真帖木兒入哈密。陜巴懼走苦峪。明肅州指揮董杰與在肅州的奄克孛剌、寫亦虎仙同返哈密，董杰擒斬阿孛剌等六人，迎還陜巴復位。這時，阿黑麻死，吐魯番諸子爭位內(nèi)亂，真帖木兒不敢返回，留居甘州。
北邊的蒙古各部在達延汗時期重又達到了統(tǒng)一。達延汗著力穩(wěn)定蒙古內(nèi)部，無意南下。明廷因不明蒙古形勢，在西北邊境曾爆發(fā)過對蒙古的戰(zhàn)事。但雙方的政局都不曾因此而受到太多的影響。孝宗時，吐魯番部再次侵入哈密，明王朝一再出兵，為收復哈密進行了頻年的爭戰(zhàn)。
一、成化政局 憲宗初即位，倚用李賢等閣臣，為“奪門”之變重訂是非，換來了朝臣的支持和政局的穩(wěn)定。但不久之后，憲宗即怠于政事，習學道術，在宮中淫樂，長久不理朝政，不召見大臣。萬貴妃與內(nèi)宦、閣臣等在無所作為中保持著局勢的平靜。
立太子——憲宗即位前，英宗曾為他選吳氏、王氏、柏氏三女入宮，待即位后備選皇后。一四六四年，憲宗即帝位，七月，司禮太監(jiān)牛玉請于周太后（憲宗生母）擇立英宗選入后廷的都督同知吳俊之女吳氏為后。不到一月，憲宗又請于太后，廢吳后，還居別宮。十月，另立王氏為皇后，后父王鎮(zhèn)由金吾衛(wèi)指揮使升任中軍都督同知。才人萬氏有寵于憲宗，成化二年（一四六六年）正月生子，冊為貴妃。十一月，皇子死。一四六九年，賢妃柏氏生子祐極。一四七一年立為皇太子，次年二月病死。明軍在廣西賀縣俘擄的蠻族（疑是瑤族）土官之女紀氏，被遣入宮中為女史（通文字的女奴），看守內(nèi)藏（內(nèi)庫）。憲宗偶至內(nèi)藏，私幸紀氏。紀氏遭萬貴妃斥責，病居西內(nèi)，生一子，秘而不宣。廢后吳氏代為撫養(yǎng)。太子祐極死后，憲宗以無子為憂。一四七五年，太監(jiān)奏報其事。萬貴妃具服朝賀，厚賜紀氏母子，并將皇子收入宮中撫育。這年五月，憲宗召見皇子，年已六歲，取名祐樘，并以皇子命名為由，命百官朝見。紀氏進封淑妃。大學士商輅上書說：“皇子聰明，國本攸系，重以昭德貴妃（萬妃）撫育，恩逾所出。百官萬民皆謂貴妃賢哲，近代所無。但外議皇子生母因病別居，久不得見，人情事體未便。伏望敕令就近居住，仍煩貴妃撫育”（《萬歷野獲編》卷三）。憲宗于次日下敕，紀淑妃移居永壽宮，禮數(shù)同于貴妃。六月，紀淑妃病篤。商輅請命太子進宮探視。數(shù)日后，紀妃病死，謚恭恪。十一月，立皇子祐樘為太子，隨周太后居仁壽宮。
此后一年，憲宗私幸的宮婢邵氏又生一子（祐杬）。邵氏出身于浙江昌化貧家，幼時被賣給杭州鎮(zhèn)守太監(jiān)，入宮為奴。生子后封宸妃，又進為貴妃。萬貴妃封皇貴妃。傳說憲宗后來曾有意另立祐杬為皇太子，向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懷恩示意。懷恩力諫而止。憲宗先后有子十四人，宮廷間不再因皇位繼承而出現(xiàn)紛爭。
憲宗怠政——憲宗即位不久，即怠于政事，不見大臣。群臣奏事均經(jīng)由內(nèi)廷中官。一四七一年，大學士彭時、商輅等借口彗星久現(xiàn)，力請朝見。憲宗在奉天門接見閣臣。彭時奏稱“天變可畏”，憲宗說“卿等宜盡心”。又奏：御史疏請減京官俸，文官可武官不可。憲宗說，是。萬安等叩頭呼萬歲。彭時、商輅也都退下。憲宗隨即退朝。朝野傳笑，說是“萬歲閣老”。從此以后，直到憲宗病死，再不召見大臣。
憲宗以少年天子，怠于政事，與掖庭嬪妃以至侍女宮婢，淫樂無度。大學士萬安迎合帝意，進獻媚藥及房中術。都御史李實、給事中張善等諫諍風紀之臣，也向憲宗獻房中秘方求官。僧人繼曉因內(nèi)宦之介，向憲宗進秘術，得為國師。江西南昌人布政司吏李孜省因貪贓事藏匿，習五雷法術，結納內(nèi)宦梁芳等向憲宗進上道家符篆及淫邪方術，特授上林苑監(jiān)，進至通政使。李孜省與萬安、僧繼曉及內(nèi)宦梁芳等相互結納，操縱官員進退，朝野側目。
汪直與西廠——廣西大藤峽瑤族人汪直，幼年時被俘入宮中為內(nèi)宦，得憲宗寵愛，掌管御馬監(jiān)。一四七六年，宦官鮑石、鄭忠勾結“以左道惑眾”的李子龍潛入皇宮，圖謀作亂，事被錦衣衛(wèi)官校發(fā)現(xiàn)后處死。此事使憲宗極為不安，命汪直易服化妝，帶校尉一、二人，密出偵察。
次年正月，朝廷新設一偵察機構，由汪直統(tǒng)領。為區(qū)別于原有的“東廠”名為“西廠”。西廠所領緹騎（偵察人員）倍于東廠，權勢也更大。逮捕朝臣，可不經(jīng)奏請。西廠設立后，屢興大獄。一四七七年二月，故少師楊榮的曾孫、建寧衛(wèi)指揮楊曄，與其父楊泰為仇家所告，逃入京師，匿于姊夫董玙處。董玙找到汪直的心腹錦衣百戶韋瑛求情，韋瑛表面許諾，暗地里卻向汪直報告。汪直立即把楊曄和董玙逮捕，進行拷訊。楊曄不勝酷刑，妄招在叔父兵部主事士偉處藏匿贓金。汪直不奏聞朝廷，即捕楊士偉下獄，坐實此案，楊曄死獄中，楊泰論斬，楊士偉貶官。同年四月，錦衣衛(wèi)官韋瑛向掌太醫(yī)院事左通政方賢索取藥品，未得，派人去方家搜查，查得片腦沉香，誣指盜自官庫，又搜出御墨及龍鳳瓷器，以違法論，將方賢下西廠獄，并株連太醫(yī)院判蔣宗武等多人。此外，各地官民被西廠旗校誣指被逮者，接連不斷。
西廠設立年余，汪直羅織人罪，數(shù)起大獄，群情洶涌。一四七七年五月，大學士商輅上疏請罷西廠，說：“近日伺察太繁，政令太急，刑網(wǎng)太密，人情疑畏，洶洶不安。蓋緣陛下委聽斷于汪直，而直又寄目于群小也。中外騷然，安保其無意外不測之變！”（《明史紀事本末》卷三七）憲宗命太監(jiān)懷恩傳旨斥責。商輅據(jù)理力爭，懷恩如實回報，憲宗下令罷西廠。汪直仍回御馬監(jiān)，韋瑛謫戍宣府，諸旗校遣散。
西廠革罷后，汪直誣稱商輅奏疏是出自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黃賜、陳祖生，是為楊曄報復。御史戴縉，上書盛稱汪直功績，請復西廠。憲宗又在六月十五日下令復開西廠，仍由汪直統(tǒng)領。商輅上疏致仕。
西廠革罷一月而又重開，汪直權勢更盛。連年巡邊監(jiān)軍，邀功取賞。
一四七八年，海西女真因開原邊官勒索，率部至撫順，兵部右侍郎馬文升前往招撫，汪直請自往開原巡視。馬文升對汪直不加禮遇。巡撫遼東的右副都御史陳鉞被劾，厚賂汪直，誣陷馬文升。汪直奏馬文升妄開邊釁，下錦衣衛(wèi)獄，謫戍重慶。
陳鉞依附汪直，請討海西以邀功。一四七九年十月，撫寧侯朱永拜靖虜將軍，為總兵官。陳鉞提督軍務，汪直監(jiān)軍，領兵至遼東，在廣寧槍殺海西頭目數(shù)十人，還軍。朱永進封保國公，陳鉞進右都御史。汪直加俸。
一四八○年春，朝廷得報，延綏邊境有蒙古兵竄擾。朱永為將軍，汪直監(jiān)軍，兵部尚書王越提督軍務，分道出塞。王越依附汪直得官，臨陣與汪直出輕騎，至威寧海子，俘獲而還。朱永率大軍西出榆林，不見敵軍，馬死五千余匹，王越進封威寧伯。汪直加祿米。朱永無功不賞。
一四八一年，蒙古亦思馬因太師兵近大同王越佩將軍印，汪直監(jiān)軍，去大同鎮(zhèn)守。巡撫宣府御史秦纮密奏汪直縱旗校擾民。汪直還朝，憲宗向他出示秦纮奏疏，汪直只好叩頭謝罪。
西廠重開后，雖然沒有再興大獄，但緹騎旗校偵察苛細，借端勒索，也引起朝野的不滿。不斷有官員上疏指斥西廠，憲宗不理。汪直權勢日盛，逐漸招致萬貴妃與萬安等人的厭惡。東廠與西廠爭功，東廠太監(jiān)尚銘也密奏汪直構禍。一四八二年三月，大學士萬安得萬貴妃支持，上疏請罷西廠，說：“東廠法制之善，人易遵循。西廠事出權宜，當革”。憲宗從其請，下詔革罷西廠，朝野稱快。萬安又請將依附汪直的王越調(diào)守延綏。汪直也于次年自大同調(diào)往南京御馬監(jiān)。
自大學士商輅因復開西廠自請致仕后，閣臣中萬安與原值經(jīng)筵的翰林學士劉吉、劉珝，對憲宗的荒怠無所規(guī)正，但求自保，被譏諷為“紙糊三閣老”。萬安力請革罷西廠，談遷《國榷》說這是“寸有所長”，谷應泰《明史紀事本末》則說是由于“結昭德宮（萬貴妃）”，惡汪直浸淫。萬安之敢于上疏，憲宗之準予革罷，萬貴妃有重要的作用?！睹魇贰とf貴妃傳》說：“中官用事者，一忤意，立見斥逐?！蓖糁碑斒瞧渲械囊蝗恕?br/>
汪直調(diào)任后，御史徐鏞上疏彈劾汪直欺罔之罪。并揭露他與王越、陳鉞結為腹心，自相表里，羅織罪狀，作威作福諸事。汪直被貶為南京奉御。王越削官，編管。阿附汪直的戴縉削職為民。陳鉞已令致仕，不再問罪。依附汪直的官員相繼被逐。被汪直、陳鉞誣陷遣戍的馬文升，起為左副都御史，巡撫遼東。后又進為兵部尚書。
斥逐惡宦——西廠革罷，汪直獲罪，朝中為之一振。朝官相繼揭發(fā)一些因緣牟利的宦官。右副都御史王恕巡撫江南，劾奏內(nèi)監(jiān)王敬隨帶廠衛(wèi)十九人以朝廷采藥購書為名，在蘇、松、常等府，敲榨勒索，民不堪命。專弄左道邪術的錦衣衛(wèi)千戶王臣隨從王敬矯旨搜刮。疏中指王敬等至蘇、常等府倚勢逼取官民銀三萬六千余兩。其在江浙布政司及南京沿途索要官民金銀，不知有幾千萬，奏請“明正法典”。王恕連上三疏。東廠尚銘也揭發(fā)王敬奸狀。王敬下獄治罪。隨從十九人遣戍。王臣被處死，傳首江南。掌領東廠的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尚銘，自汪直敗后，權勢日盛。擅自賣官鬻爵，并對京師富室，羅織罪狀，借以敲索重賄。尚銘被押赴南京，謫充浄軍，在孝陵衛(wèi)種菜。抄沒其家產(chǎn)，輦送內(nèi)府。太監(jiān)陳準繼領東廠，告誡校尉說，有大逆（謀反）事告我，其他事你們都不要干預。陳準對東廠校尉的偵察活動有所限阻，人情漸安。
佞幸與閣臣——憲宗命內(nèi)宦傳奉圣旨授官，求官者向內(nèi)宦行賄，所謂“傳奉官”授官日濫。僧繼曉與李孜省向憲宗獻方術得官，恣作威福。尤為朝野所憤慨。一四八三年十二月，吏科都給事中王瑞，御史張稷等交章彈劾傳奉官之濫。張稷上疏說：“傳奉各官，至于末流賤伎，多至公卿。屠狗販繒，濫居清要。有不識一丁而亦授文職，有不挾一矢，而冒任武官“若非痛加斥逐安能救止”（《憲宗實錄》卷二四七），憲宗被迫貶黜傳奉官十二人。李孜省時為左通政，貶二秩為左參議，以塞請議。不久之后，李孜省又復職為左通政。次年十月，刑部員外郎林俊又上疏劾僧繼曉在京城建寺靡財，內(nèi)官梁芳，耗費府藏，貪污家資過于尚銘。憲宗得疏大怒，將林俊下獄拷問。都督府張黻上疏為林俊辯護，也被下獄。太監(jiān)懷恩伏地力爭，憲宗命將林、張各杖三十貶謫出京為州官。十一月，南京兵部尚書王恕聞訊，上疏說：“人皆知此事（建寺）之非而不言，獨林俊言之。人皆知林俊之是而不言，獨張黻言之。今悉置之于法，人皆以言為諱。設再有奸邪誤國，陛下何由知之？”（《明通鑒》卷三十五）疏入，留中不報。太監(jiān)懷恩見到此疏說：“天下忠義，斯人而已！”僧繼曉見勢不妙，自請歸家養(yǎng)母。一四八五年，因北方諸省天旱饑饉，詔群臣陳言時政得失。兩京言官紛紛上疏，劾奏僧繼曉、李孜省及梁芳等內(nèi)宦，并歷陳傳奉官之濫。憲宗敕降李孜省為上林監(jiān)丞。繼曉已歸家，革去國師稱號，黜為平民，林俊、張黻免謫，改授南京散官。又斥罷傳奉官約五百人。朝野一時稱快。
憲宗崇信道術，倚重李孜省。這年十月，又復任李孜省為左通政，仍居原職。閣臣劉珝因與萬安不和，于九月間致仕。舊臣彭時之子彭華厚賂李孜省，又與萬安結納，于十二月入閣參予機務，為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學士。時論說：“三千（賄賂）館閣薦彭華”。次年九月，南京禮部侍郎尹直依附李孜省及萬安，被召入京，改戶部左侍郎，也入閣預機務。萬、劉、彭、尹相互結納，朝野側目。
憲宗在位二十三年，長期不召見大臣，處決政事均經(jīng)內(nèi)宦。晚年傳旨多倚太監(jiān)懷恩、覃吉。懷恩犯顏敢諫。覃吉曾在東宮，侍太子讀書。兩宦在朝中均有美譽。皇后王氏遇事淡然。宮廷諸事多倚萬貴妃統(tǒng)領。萬貴妃待內(nèi)宦宮婢甚嚴?；鹿倜坑辛餮灾袀T多失實。萬貴妃父萬貴，秉性醇謹，每告誡子侄安分自守。萬貴死后，子萬喜進都指揮同知，恃勢驕橫貪婪，交結內(nèi)宦梁芳等以貢物為名謀賞邀利，惡名揚于朝外。成化二十三年（一四八七年）正月，萬貴妃病死。據(jù)說因怒撻宮婢后，痰涌而死。年約六十歲。傳說憲宗郊祭回宮，知貴妃死，悲嘆說：“萬侍長去了，我亦將去矣！”（《萬歷野獲編》卷三）。沈德符《萬歷野獲編》視之為“玉環(huán)之受寵于明皇”，未免比喻失當。憲宗的哀嘆，當不僅是私情的眷戀，而還由于失去了一個內(nèi)決政事的宮廷輔佐。這年八月，憲宗病死。年四十一歲。遺詔太子祐樘即帝位。
二、弘治政績 一四八七年九月，孝宗十七歲宣詔即位。憲宗即位時有前朝老臣李賢等輔佐。孝宗即位，前朝閣臣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萬安等素有劣績，難以服眾。孝宗在東宮時也已得知他的惡名。內(nèi)宦中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懷恩位列首班。覃吉侍太子多年，素得依信。孝宗倚靠懷恩、覃吉的扶持，起用東宮讀書的師保和有聲望的舊臣，建立起他的統(tǒng)治。
更迭閣臣——孝宗即位后，懷恩即勸他罷免萬安。御史也上章彈劾。孝宗在宮中見一小篋，里面都是論房中術的疏文，寫“臣安進上”。孝宗命懷恩拿去問萬安，“這是大臣該做的事么！”萬安叩頭謝罪。懷恩即摘去他的牙牌（官員執(zhí)版），說：“你可以走了?！比f安罷職后回四川，已年逾七十，一年后病死。尹直也被劾免官。舊臣中只有劉吉留值內(nèi)閣。孝宗另任東宮講官少詹事劉健為禮部右侍郎兼翰林學士，入內(nèi)閣參預機務。吏部左侍郎徐溥進為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劉吉與徐溥、劉健成為新朝的閣臣。憲宗朝負有人望的王恕，因懷恩力薦，起為吏部尚書。南京兵部尚書馬文升為左都御史。署國子監(jiān)事丘浚進呈所著《大學衍義補》一百六十卷。孝宗命在福建刊行。進丘浚為禮部尚書署詹事府事。
罷黜佞幸——孝宗即位后十日，即采言官的劾議，下詔罷黜憲宗朝的佞幸，借以爭取人心，革新朝政。官至署通政司事禮部左侍郎的方士李孜省以及依附他為太常寺卿的方士鄧常恩、趙玉芝等謫戍邊衛(wèi)。太監(jiān)梁芳降為南京御用監(jiān)少監(jiān)，閑住。都督同知萬喜降為指揮使。十一月，太監(jiān)蔣琮繼續(xù)揭發(fā)梁芳、李孜省罪狀。梁、李被逮下獄，死于獄中。
罷傳奉官——憲宗末年，已對傳奉官，陸續(xù)裁汰，但已授官者仍然極濫。孝宗即位后，于十月間罷黜右通政、侍郎及武職指揮僉事以下傳奉官至兩千余人，僧道官一千余人。傳奉授官者多被罷免，傳升之官多被罷黜，仍留原任。
追謚太后——孝宗即位后，尊奉祖母周后為太皇太后。憲宗王皇后為皇太后。又奉兩宮太后旨，追謚生母紀淑妃為孝穆皇太后，附葬憲宗陵（茂陵）。紀淑妃在孝宗立為太子前數(shù)月死去，宮中或傳出種種疑言。孝宗降黜萬喜后，山東魚臺縣丞徐頊上疏說：“先母后之舊痛未伸?！薄叭f貴妃戚屬萬喜等罪大責微”請重行追究。禮部與大臣謀議，以為“宮闈之事，不可臆度”。請在宮中密訪貴妃近侍，在外逮萬氏親屬鞫問。孝宗不準，降旨說：“此事皇太后（周后）、母后（王后）宣諭已明。凡外間無據(jù)之言，難憑訪究”（《孝宗實錄》卷三），只令萬喜將累次所賞金銀等，悉數(shù)還官。不久之后，巡按直隸監(jiān)察御史司馬垔上疏諫孝宗，說：“圣母之終，不能無疑。然太皇太后、皇太后所以保護陛下之恩亦至。似宜少抑悲思，從容審察，弗傷兩宮之意。于凡先帝所行，尤當含弘廣大，以蓋其愆，勿輕信希冀之徒，為已甚之舉。”（《孝宗實錄》卷六）紀淑妃原為擄自蠻族的宮婢，憲宗私幸生子，秘而不宣。紀妃長期病苦，事涉憲宗，難以查究。移罪萬妃，不免株連誣枉，難得其平。太皇太后、皇太后宣諭阻究其事，不僅為回護萬妃，也還為顧全憲宗，用意是明顯的。孝宗稟承兩宮之意，追謚生母附葬茂陵，又采禮部尚書周洪謨議，在奉祀帝后的奉先殿旁，另建奉慈殿，以奉祀孝穆。孝宗得以歲時祭祀，博得孝母的美名，也避免了一場宮廷風波。
孝宗在九月間宣詔即位，至十二月，即先后完成了上述的幾件大事。罷逐佞幸而不過事更張，追謚生母而不深究既往，從而較為順利地穩(wěn)定了政局，建立起新朝的統(tǒng)治。
孝宗弘治一朝，上承成化時漸趨穩(wěn)固的政局，繼續(xù)保持長期穩(wěn)定的局勢，號為承平。在國家建設中，先后做出了兩項業(yè)績。
治理河患——元朝末年，黃河曾在開封、曹州至濟陰等處決口，釀成大患。賈魯修筑堤埽，使黃河歸于故道。明朝建國后，一三九一年，黃河在原武決口，東經(jīng)開封城北，南至項城，又東經(jīng)潁州、壽州，入于淮河。元朝修建的大運河會通河因而淤積。永樂時，曾修浚會通河，以通漕運。英宗正統(tǒng)時，黃河又在滎陽決口，經(jīng)曹州、濮州，沖擊會通河與黃河交會地帶的張秋鎮(zhèn)長堤和沙灣東堤。景泰時，黃河又在沙灣堤決口，右僉都御史徐有貞奉命治河，自張秋向西南修渠數(shù)百里，以平水勢，名為廣濟渠。孝宗即位后，一四八九年，黃河在開封及黃陵岡決口。次年，又在原武決口，分為三支泛濫。一支自封丘經(jīng)祥符、曹州、濮州，沖決張秋堤，一支出中牟，下尉氏，另一支泛濫于蘭陽、儀封、考城、歸德等，下至于宿州，江為大患。戶部左侍郎白昂前往治理。在陽武筑長堤以防張秋。在中牟引水入淮河。修浚宿州古睢河，以連通泗水。北塞南疏，使水患得以暫時平息。
一四九二年，黃河又在張秋決口。次年，命浙江左布政使劉大夏為右僉都御史前往督治。一四九四年二月，張秋再次決口，眾議紛紜。劉大夏受命后，沿黃河千余里考察形勢，與山東、河南守臣集議督治之法。以為張秋乃下流咽喉，不可即治。應先治上流，再筑長堤。劉大夏等征發(fā)民丁數(shù)萬人在上流西岸開鑿月河三里許，引入舊河道。又在中牟別開新河一道至潁州東入于淮河。由陳留至歸德，修浚淤河，分二道入淮。在黃陵岡南修浚賈魯舊河，由曹縣出徐州。河流既分，水勢漸平。起河南胙城北經(jīng)滑縣、東明，東歷山東曹縣、單縣，至于徐州，長三百六十余里。四月間，再塞張秋堤，改張秋鎮(zhèn)名安平鎮(zhèn)。劉大夏治水功成，孝宗下詔褒賞，進為戶部右侍郎。協(xié)助劉大夏治水的山東參政張縉進為通政司右通政，代劉大夏繼續(xù)治河。張縉相度形勢，隨時修浚。又在張秋決口之東，砌石岸數(shù)里，以固堤防。一四九五年初，劉大夏又請筑塞黃陵岡等處，以疏導黃河南流。二月間完工。黃河經(jīng)徐州入運河，恢復南流故道。黃河水道，經(jīng)劉大夏等治理后，孝宗一朝，不再有水患發(fā)生。
編修會典——一四九一年十月，丘浚以禮部尚書入兼文淵閣大學士。次年，劉吉致仕。一四九五年二月丘浚病死。禮部左侍郎李東陽、詹事府少詹事謝遷，入值內(nèi)閣。一四九七年十月，孝宗敕諭閣臣徐溥、劉健、李東陽、謝遷等，編纂明朝開國以來制度典章。諭“以本朝官職制度為綱，事物名數(shù)儀文等級為目，一以祖宗舊制為主，而凡損益同異，據(jù)事系年，匯列于后，粹而為書，以成一代之典?！保ā缎⒆趯嶄洝肪硪欢洞竺鲿洹肪硎祝┬⒆陔范〞麨椤洞竺鲿洹?，以徐、劉、李、謝為總裁官。徐溥年已七十，于次年致仕，會典的編修，歷時四年有余。遍采內(nèi)廷所藏諸司職掌等書及官府籍冊，分館輯修。依孝宗所訂體例，“百司庶事以序而列。官各領其屬，而事皆歸于職?！保ㄐ⒆凇队拼竺鲿湫颉罚┤珪惨话侔耸恚谝晃濉鸲晔滦蕹?。由劉健等奉表呈進。孝宗敕令刊刻，頒行全國。會典的頒行，不僅保存了歷朝制度沿革的紀錄，也使官府行政，有所遵循，意義是重大的。此后，正德、嘉靖間續(xù)有修訂，萬歷時重修刊布，流傳后世，也為清朝編修《大清會典》提供了范例。
三、內(nèi)宦與外戚 孝宗即位后，臣下稱譽“太平無事”，仍依憲宗的先例，從不召見大臣議政。章奏批答均經(jīng)由內(nèi)宦，或稽留數(shù)月，或并不施行。孝宗在位數(shù)年，即逐漸倦政，崇信道術。表面的太平掩蓋著重重的矛盾，朝廷的種種積弊也在發(fā)展。一四九七年二月，大學士徐溥等上疏說：“今承平日久，溺于晏安。目前視之，雖若無事，然工役繁興，科斂百出，士馬疲敝，閭閻窮困，愁嘆之聲，上干和氣”?！皩碇迹迫豢蓱n”（《明史·徐溥傳》）。三月，孝宗迫于閣臣之請，在文華殿召見徐溥、劉健、李東陽、謝遷四閣臣，授以諸司的題奏，說與先生們商議。徐溥等擬旨，呈孝宗改定，各賜茶一杯而退。這是一四七一年憲宗召見大臣二十六年后，又一次召見大臣，滿朝稱為盛事。此后，孝宗長期不見大臣，依然經(jīng)由內(nèi)宦，在宮中決事。
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懷恩，在弘治初年病死。孝宗賜給祠額，題為“顯忠”，是宦官中難得的忠良。此后，孝宗倚信的太監(jiān)李廣，以道家符箓和燒煉丹藥取悅于孝宗，接受賄賂，薦引官員，強占京畿民田，恃權謀取鹽利，贓跡昭著。戶部主事胡爟上書彈劾李廣“借左道濫設齋醮，惑亂圣聰，耗蠹國儲。乃有不肖士大夫，昏暮乞憐于其門，交通請托，不以為恥?！苯o事中葉紳上疏劾李廣進不經(jīng)之藥等八大罪。祠祭司郎中王云鳳上疏請斬李廣，言詞激切。李廣借故反劾王云鳳，下錦衣衛(wèi)獄，謫知陜州。一四九八年，李廣在萬歲山建造毓秀亭成。不久，孝宗的幼女病死，太皇太后周后的清寧宮火災。說者指建亭觸犯了歲忌。周后抱怨說：“今天李廣，明天李廣，果然大禍來了！”李廣畏罪自殺。家中查出向他行賄的名冊，列有文武大臣多名，各送黃、白米百、千石不等。孝宗不解說：李廣能吃多少，怎么接受這么多？人們解釋說：所記黃米是黃金，白米是白銀！李廣死后，仍有人為他請賜祠額，大學士劉健力持不可。孝宗仍命撰文賜祭。
宦官干政謀私，為害最烈的仍是傳奉官與東廠。
孝宗初即位，雖曾罷黜傳奉官數(shù)千人，但并未廢除制度。即位后不久，即因修京城河橋，從太監(jiān)李興之請授工匠四人官。此后，傳升及傳授之官又漸加多。李廣大量受賄，就是因為官員們請托傳升。至一四九九年，一月之中升授文武官員多至二百余人。兵部尚書馬文升與吏部尚書屠滽等上疏，請罷傳奉官。孝宗不納。傳奉官的積弊愈演愈烈。
東廠例由司禮監(jiān)提督太監(jiān)管領。懷恩死后，太監(jiān)楊鵬等領廠事，積弊日重。一四九六年十二月，刑部吏徐珪上疏說：“臣在刑部三年，見鞫問盜賊，多因東廠鎮(zhèn)撫司所獲，其間有稱校尉挾私誣陷者，有稱校尉為人報仇者，有稱校尉受首惡之贓而以為從，令旁人抵其罪者。刑官縱使洞見其情，孰敢擅更一字?！薄俺荚副菹赂锶|廠，剹楊鵬”。（《孝宗實錄》卷一二○）孝宗說他狂誕，發(fā)回原籍為民。一四九八年御史胡獻又上疏請罷東廠。說：“東廠校尉，本以緝奸，邇者但為中官外戚泄憤報怨”，“推求細事，誣以罪名”。孝宗拒不納諫，將胡獻下獄治罪，貶為藍山縣丞。東廠太監(jiān)得到孝宗的倚信，又與中官外戚交通，原有的積弊也愈演愈烈了。
孝宗為太子時，選納京畿河間府興濟人張氏女為妃，即位后立為皇后。父張巒原以鄉(xiāng)貢入太學。一四九一年，封為壽寧伯。尚書王恕上疏說，錢太后（英宗后）、王太后（憲宗后）都是正位數(shù)十年后，現(xiàn)在才封家人。今皇后剛立三年，張巒就已封伯，不可許。孝宗不納。張后生皇子厚照。一四九二年立為皇太子。張巒又進封為壽寧侯。孝宗又欲封張后弟張延齡伯爵，命大學士劉吉撰誥。劉吉說，盡封二太后（周后、王后）家子弟才可。孝宗不悅，命劉吉致仕，仍封張延齡為建昌伯。同年，張巒死，贈昌國公。子鶴齡襲爵為侯。張鶴齡、張延齡兄弟恃張后支持，占田經(jīng)商謀利，又與內(nèi)宦及東廠太監(jiān)結納，恣為不法。一四九二年與憲宗生母太皇太后周后弟長寧伯周彧兩家爭奪商利，至令家人在街市上聚眾斗毆，京城震駭。九卿上疏說：憲宗皇帝曾有詔書：勛戚之家，不許占據(jù)關津橋梁水陂及設肆（商店）鬻販，侵奪民利。違者聽巡城巡按御史及所在有司執(zhí)治以聞?！斑冋唛L寧伯周彧、壽寧侯張鶴齡兩家，以瑣事忿爭，聚眾兢斗，喧傳都邑，上徹宸居。蓋因平日爭奪市利，已蓄忿心。一有所觸，遂成仇敵。失戚里之觀瞻，損朝廷之威重”（《孝宗實錄》卷一一七）。請求降旨，遵憲宗詔旨，凡貴戚店肆，悉皆停止。孝宗敕令揭榜曉諭。張鶴齡兄弟注籍宮禁，得以出入內(nèi)宮。一日，張鶴齡醉酒，帶上皇冠?；鹿俸味ε馑麩o禮，奏言二張大不敬。張后竟激怒孝宗，將何鼎下獄，又命李廣將何鼎打死。張鶴齡受孝宗賜地四百余頃，竟借山侵占民地多至三倍，并打死平民。巡撫勘報，孝宗竟將所占地給與張鶴齡。周太后弟周彧有賜田過制，官員請予勘正。孝宗不許。周后得知，說：怎么能因為我的緣故，枉皇帝的法！終于將多占田歸還官府。與周太后不同，張后執(zhí)意縱容兩弟驕橫不法，繼續(xù)結納市井無賴，謀奪民利，又將寡母金夫人奉養(yǎng)宮中，權勢更重。一五三○年二月，戶部主事李夢陽上疏，斥張鶴齡“招納無賴，罔利賊命”（《國榷》卷四十五），張鶴齡上疏自辯，并反指李夢陽疏中有“陛下厚張氏”語，罪當斬。金夫人也向孝宗陳訴。孝宗將李夢陽下獄，一月后釋放復職，罰俸三月。史稱孝宗對李夢陽有意曲為回護，但由此也可見張后與外戚之專橫不法，已難于制止。
四、邊地風云 弘治一朝，邊境上迄無重大戰(zhàn)事，但在局部地區(qū)也曾出現(xiàn)過短暫的風波，主要仍是北邊的韃靼與西北的哈密。
韃靼邊事滿都海扶立達延汗后，即致力排除掌握兵權的亦思馬因太師，以鞏固汗權。明憲宗成化末年，亦思馬因敗逃，西依瓦剌。達延汗遣郭爾羅斯部的脫火赤（托和齊）追擊，亦思馬因敗死。哈密都督罕慎向明廷奏報了亦思馬因的死訊。孝宗即位后，達延汗于弘治元年（一四八八年）六月，派遣一千五百三十九人的使臣隊至大同，向明廷貢馬騾等近五千匹。巡撫大同都御史許進向明廷奏報，請裁定入貢人數(shù)。歷來韃靼遣使入貢，既是表明政治關系，也是一種貿(mào)易方式。貢使越多，獲得明廷回賜也越多。明廷因而多有限制。明孝宗敕令正副使等五百人來京，其余留大同款待候賞。一四九○年，達延汗再次遣使入貢，明廷賞加使臣并賜達延汗蟒龍服、紅纓、琵琶、帳房等物，由使臣領回。瓦剌太師火兒忽力等也遣使入貢。明廷一例接待，給予賞賜。
達延汗與滿都海夫人領兵西行，攻打瓦剌，以求實現(xiàn)統(tǒng)一全蒙古的宏圖。一四九三年六月，甘肅官員向明廷奏報，韃靼被瓦剌戰(zhàn)敗，住牧寧夏賀蘭山后。一四九六年五月，韃靼遣使，請準三千人入貢。不久，又稱因回軍攻打瓦剌，暫停遣使。此后，達延汗連年與瓦剌交戰(zhàn)。一四九八年二月，遣使六千人入貢，明廷準二千人入關，五百人入京。
韃靼與瓦剌在明廷西北甘肅、寧夏鄰境交戰(zhàn)，不時在邊界地帶與明軍發(fā)生沖突。一四九八年十月，明廷起用因結納汪直致仕但熟悉邊務的王越總制甘、涼各路邊務。次年七月，王越奉敕出兵，襲擊賀蘭山后韃靼駐軍，自寧夏分三路出擊，斬首四十二級而還。明廷對各級軍兵記功授賞。此次不必要的戰(zhàn)事，全由明軍發(fā)動。戰(zhàn)爭之后，達延汗不再向明朝入貢。
一五○○年，達延汗部已故的知院脫羅干之子火篩（科賽）自大青山入威遠衛(wèi)。明游擊將軍王杲見往來軍兵不多，倉促出擊邀功，遭伏兵襲擊，軍士亡失千余人，裨將五十二人戰(zhàn)死。副總兵馬升、參將秦恭拒不出援。王杲大敗，大同報警。王杲敗報傳到京師，明廷大震，京師戒嚴。孝宗改變不見大臣的慣例，急召劉健、李東陽、謝遷三閣臣商議軍政。王杲、馬升、秦恭俱以罪論死。以平江伯陳銳為靖虜將軍防守大同?；鸷Y軍繼至大同左衛(wèi)，陳銳不敢出戰(zhàn)，游擊將軍張俊出兵小勝，被擢為都督僉事，充總兵官。此后，大同仍有小規(guī)模的戰(zhàn)事。
這年冬季，達延汗領兵數(shù)萬，大舉西征河套地區(qū)反抗他的阿爾禿斯部（《蒙古源流》著其人名滿都賚阿固勒呼）。阿爾禿斯戰(zhàn)敗，即在明邊境擾掠。明軍略有交鋒，即夸大其事，謊報獲勝，以邀功請賞。明廷得報，即誤認是“小王子（達延汗）寇邊”，一五○一年三月，命鴻臚卿陳壽以右僉都御史巡撫延綏，繼而又命靖虜將軍朱暉為總兵官，史琳提督軍務，太監(jiān)苗逵監(jiān)軍，率五都督領重兵去延綏防御。七月，達延汗部在明寧夏后衛(wèi)花馬池邊地與明官軍交戰(zhàn)，明都指揮王泰敗死。九月，孝宗敕責朱暉、史琳、苗逵等，起用已致仕的秦纮為戶部尚書兼副都御史，總制陜西軍務。秦纮至邊，整頓軍旅，觀察形勢，上書陳奏，邊務當以守備為本。隨即在花馬池以西，固原鎮(zhèn)以北各筑屯堡，募民屯田，又在開成等縣拓治城郭，招徠商賈。經(jīng)營年余，邊地漸安。一五○二年十二月，孝宗準秦纮議，改陜西開城縣為固原州，置總制府，設總制、參將、游擊等官，成為軍事重鎮(zhèn)。一五○四年六月，達延汗再遣使臣六千人自大同入貢。大同守臣上書，亟言和好之利，用兵之害，奏請準貢。明廷依舊例，準二千人入貢。
韃靼達延汗致力于統(tǒng)一蒙古的大業(yè)，并無意南侵，恢復大元。明廷君臣因有英宗被俘的教訓，對蒙古特加警惕，但于蒙古內(nèi)部的情勢并不甚明了。蒙古流散部眾不時在邊境擾掠。邊將奏報，又往往虛張其事，希圖升賞，以致屢有紛爭。但明孝宗旨在對外防御，達延汗志在內(nèi)部統(tǒng)一，這一基本形勢決定了雙方在經(jīng)歷一些風波后，仍能繼續(xù)保持對峙的局勢而不致釀成重大戰(zhàn)事。
哈密爭戰(zhàn)孝宗即位后，于弘治元年（一四八八年）二月，封哈密都督罕慎嗣位為忠順王。吐魯番速檀（王）阿黑麻（阿力之子）于十二月間，誘殺罕慎，占領哈密，仍命牙蘭據(jù)守，遣使入明朝貢。明兵部尚書馬文升請許如例入貢，敕阿黑麻交還俘擄的哈密王母及金印，歸還哈密。次年，哈密舊部襲擊牙蘭，殺其弟。哈密都指揮阿木郎請調(diào)赤斤、罕東兩衛(wèi)兵攻破哈密城，牙蘭逃走。一四九○年吐魯番阿黑麻遣使入貢，愿獻還哈密及金印，王母已死，明廷不再追問。次年，明朝收還哈密及所獻金印。馬文升奏稱，哈密城回回、畏兀兒、哈剌灰三族素服蒙古，須得蒙古皇室后裔鎮(zhèn)守。訪得曲先元安定王之侄陜巴，于一四九二年立為哈密忠順王。以阿木郎為都督僉事。罕慎弟奄克孛剌為都督同知。次年，吐魯番阿黑麻又攻入哈密，擒陜巴，殺阿木郎，仍命牙蘭據(jù)守哈密。一四九五年，馬文升召肅州指揮楊翥計議，由甘肅巡撫都御史許進遣副總兵彭清調(diào)罕東兵攻牙蘭。許進到肅州，罕東兵不至，乃與彭清循大路攻哈密。牙蘭得訊逃走。明軍沿途缺糧，亡失甚眾，進據(jù)哈密。一四九六年，吐魯番又親自領兵占據(jù)哈密。不久，奄克孛剌聯(lián)合瓦剌軍奪還哈密。阿黑麻退走。明廷斷絕與吐魯番的互市貿(mào)易。阿黑麻被迫于次年十月向明廷上書，愿交還俘擄的陜巴及忠順王金印。明廷命總制王越經(jīng)略哈密。王越出河西，吐魯番送陜巴至甘州。明廷復封陜巴為忠順王。弘治十二年（一四九九年）正月，明軍護送陜巴回哈密，以奄克孛剌及回回人寫亦虎仙、哈剌灰人拜迭力迷失等為都督輔治。吐魯番也恢復與明朝的貢市如常。
一五○四年春，陜巴部下阿孛剌交通吐魯番，乘間迎立阿黑麻的十三歲的幼子真帖木兒入哈密。陜巴懼走苦峪。明肅州指揮董杰與在肅州的奄克孛剌、寫亦虎仙同返哈密，董杰擒斬阿孛剌等六人，迎還陜巴復位。這時，阿黑麻死，吐魯番諸子爭位內(nèi)亂，真帖木兒不敢返回，留居甘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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