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冊

太平天國史卷六十八 傳第二十七 賴文光 任化邦 朱宏升 張宗禹 袁大魁 賴文光

太平天國史 作者:羅尓綱著


  太平天國史卷六十八 傳第二十七 賴文光 任化邦 朱宏升 張宗禹 袁大魁 賴文光 賴文光生于清道光七年(一八二七年)。他「生長粵西」,道光三十年(一八五○年)從天王金田起義。太平天國壬子二年(一八五二年),經(jīng)遷拔出來,職司文務,任居朝班。丙辰六年(一八五六年)秋,天京事變后,文光自念值國家多故之秋,正是君臣嘗膽之時,是以棄文就武,奉命出師江西,招軍以期后用,準遇事先行后奏。丁巳七年(一八五七年)秋,詔命回朝,保衛(wèi)畿輔。戊午八年(一八五八年)春,天王知文光忠心為國,特予重任,命往江北,協(xié)同成天安陳玉成,佐理戰(zhàn)守事宜,永固京都門戶。文光受命之下,克業(yè)自矢,誠恐有負天王交給他的重任。從此,他在江北作戰(zhàn)〔一〕。庚申十年四月,他與壹天將洪仁正等同克復天浦省,在此鎮(zhèn)守〔二〕。

  辛酉十一年(一八六一年)七月,安慶失守,人心惶惶。陳玉成要退守廬州。時文光駐軍黃州〔三〕,向陳玉成上諫議,主張北連張洛行、苗沛霖,以顧京左,西出奇兵,進取荊、襄,可圖恢復安慶,俾得京門鞏固,方是上策,不可退兵。陳玉成不從忠諫,命各軍退回廬州〔四〕。文光已經(jīng)以久著功勛封爵杰天義,歸廬州后,陳玉成復行奏請加封為遵王,命與扶王陳德才、啟王梁成富、祜王藍成春等遠征西北,廣招兵馬,以圖早復安慶。這年年底,文光等統(tǒng)率軍隊出征,他在自述里記遠征的輝煌戰(zhàn)績說:「直進武關(guān),越秦嶺,抵中原,出潼關(guān),于壬戌十二年(一八六二年)冬,由鄖陽而進漢中,一路滔滔,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甲子十四年(一八六四年)正月,從漢中歸救天京,因饑荒無糧,被阻于鄂、皖之交,其間經(jīng)過,詳見陳德才傳。

  天京于甲子十四年六月失陷,人心慌亂。軍中有偏將何、馬、范、陶等謀叛變,文光發(fā)覺,立刻加以鎮(zhèn)壓,軍心賴以安定〔一〕。九月,扶王陳德才等部下紛紛叛變,所統(tǒng)各軍崩潰,陳德才服毒死。那時候,太平天國在長江北岸大軍只剩文光部隊和蒙、亳隊伍幾萬人還團結(jié)不散。蒙、亳隊伍的家鄉(xiāng)在安徽蒙城,亳州,一年前已經(jīng)給劊子手僧格林沁焚燒了,他們無家可歸,都有血海深仇,由他們的領(lǐng)袖任化邦、牛宏升、張宗禹、李蘊泰等代表他們,誓同生死,萬苦不辭,請文光領(lǐng)導,以效忠太平天國。文光當君辱國亡家破之后,正要竭盡人臣的忠忱,現(xiàn)在得到蒙、亳隊伍的效忠報國,使他說不盡的歡欣鼓舞〔二〕。于是把他們用太平天國兵制組織起來,用太平天國兵法訓練他們,領(lǐng)導他們向復國的戰(zhàn)斗目標前進。又因為他們以精騎善走著名,就特用一種帶游擊性的運動戰(zhàn),以走疲勞敵人,我為主動,敵為被動,待敵跟追疲憊,乃突起合兵把它殲滅。這一枝隊伍,就以英雄無敵的威風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成為一枝百戰(zhàn)百勝威震敵人的軍隊〔一〕。

   二 乙好十五年(一八六五年)四月,就在山東曹州殲滅清朝親王僧格林沁全軍,殺死僧格林沁。戰(zhàn)役過程長達五個月,而在戰(zhàn)役開始前,太平軍就已經(jīng)先掌握了主動權(quán)。這一場大戰(zhàn)役,是太平天國史上十分卓越的大戰(zhàn)役,是對太平軍所運用的那一種帶游擊性的運動戰(zhàn)具有典型性的范例,就是文光親自布置和指揮的。

  戰(zhàn)役開始于甲子十四年十二月十六日(清同治四年正月初二日),先南走河南魯山,誘僧格林沁跟追。十八日(夏歷正月初四日),東走葉縣,十九日(夏歷正月初五日),東北走襄城,二十五日(夏歷正月十一日),復向東北走新鄭、尉氏,三十日(夏歷正月十六日),從尉氏向西南走臨潁。僧格林沁跟蹤追到鄢陵,人疲馬乏,打算在這里休軍。太平軍見敵人不追,又南走西產(chǎn),東南走汝寧,偽作攻城狀,并散布間諜說將取道信陽南攻湖北,迫使敵人不得不跟追。乙好十五年正月二十二日(清同治四年二月初八日),僧格林沁從鄢陵南追。二十五日(夏歷二月十一日),太平軍偵敵將到,留后隊在確山待追敵。二月初七日(夏歷二月二十四日),僧格林沁追到,太平軍略一接仗,就向遂平、西平、郾城、鄢陵、許州、扶溝各境東走睢州。十三日(夏歷三月初一日),太平軍渡舊黃河,直奔山東,日夜急走,騎兵越過曹州、單縣、定陶、城武、菏澤、鄆城、鉅野、金鄉(xiāng)、濟寧境。十九日(夏歷三月初七日),在汶上縣開河地方渡過運河,既渡,僧格林沁才追到汶上縣。二十一日(夏歷三月初九日),太平軍走到寧陽,折而東南走。二十二日(夏歷三月初十日),僧格林沁跟蹤追到曲阜,太平軍與戰(zhàn),即佯敗北走。二十四日(夏歷三月十二日),太平軍渡汶河,前鋒直指濟南。二十七日(夏歷三月十五日),僧格林沁渡河跟追。這時候,太平軍以走拖疲僧格林沁,前后經(jīng)過兩個月,有時以風雨般的急行軍,幾天就走了千里,有時在百里內(nèi)盤旋打圈。敵人常常落后一兩天,或者幾天。僧格林沁因為失了戰(zhàn)爭的主動權(quán),被迫跟追,走了三千多里路,沒有得到休息,所以兵將十分疲勞,步兵逐日跟追,足無停趾,更加疲憊,已經(jīng)在太平軍支配之下了。但是,太平軍認為敵人雖然已經(jīng)疲乏,好比一只還不曾到累倒的猛虎,要更容易地去制服它,仍須要繼續(xù)地加以擺布。乃折回汶河,南走鄒、滕、嶧、東走郯城,越江蘇贛榆境,南走海州、沭陽,西走邳,復回山東境,北趣滕、鄒,在一個月里面,忽南,忽北,忽東,忽西,極力來疲弊敵人。僧格林沁的步兵不要說了,就是騎兵也到了手疲不能舉韁索,用布帶束著兩手縛在肩上來馭馬,將士都餓成乾癟,腳也爛了,眼看就要累倒了。三月下旬(夏歷四月中旬),太平軍還走到汶上,知敵人疲累已極,決戰(zhàn)的時候已到,于是文光下令牛宏升、張宗禹、陳大喜、宋景詩各部回渡運河,走鄆城西北水套一帶與地方隊伍會合,共集中幾萬人馬來殲滅敵人。

  四月初四日(夏歷四月二十四日),僧格林沁帶著這一支疲兵被拖到曹州府城西的高莊(即高樓集),太平軍先派三個小隊在莊前誘敵,大軍都埋伏在莊外柳林里面。僧格林沁軍將近高莊,發(fā)現(xiàn)太平軍,才倉卒應戰(zhàn),既會戰(zhàn),小隊佯敗退入柳林中,僧格林沁督兵暴進,伏兵四起,騎兵立刻向側(cè)背包抄,步兵直前沖鋒,把僧格林沁軍隊愈逼愈近,愈包愈緊,圍在垓心。僧格林沁無法突圍,退守村莊。太平軍在村莊周圍環(huán)筑營壘,掘長濠圍住敵人。又在莊外柳林中結(jié)集大軍作長圍防備著敵人逃脫。到三更,僧格林沁用密集的火力打開一條血路,沖出長濠,企圖乘夜突圍。這是一個下弦的深夜,夜色森沉,不辨東西,但見前面一片森森的柳林的影子。后面追軍又到。僧格林沁帶著敗軍跑入柳林去。他不料那兒太平軍正布置長圍等待著。他穿入柳林后,太平軍就四面殺來,僧格林沁的敗兵,心寒膽裂,不敢招架,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還不到天亮,就全部被解決了〔一〕。僧格林沁躲到麥隴深處去,給太平軍中的童子張皮綆搜索出來,把他殺死,事具張皮綆傳。

   三 僧格林沁帶領(lǐng)的軍隊,是清朝保衛(wèi)京畿和北方地區(qū)的王牌軍隊。這個由于全身沾滿革命英雄和革命群眾的鮮血而得高封為世襲罔替的科爾沁博多勒噶臺親王的僧格林沁,是一條兇惡透頂?shù)牟蚶?。而今他被殺死了,他的軍隊被全部殲滅了,清廷大震,山東、直隸倉卒布防,急命兩江總督曾國藩做欽差大臣,督師趕赴山東抗拒。曾國藩調(diào)集湘、淮軍八萬人。其中湘軍二萬人,是久經(jīng)戰(zhàn)斗部隊,系攻陷天京后遣撤湘軍時特留下以備非常的,淮軍六萬人,都用洋槍炸炮,并有獨立炮兵營,已具有近代化陸軍的規(guī)模。此外,還有北方各省的八旗、綠營、勇營等軍隊配合作戰(zhàn)。文光軍隊的武器,以長矛大刀為主,不論在配備上,或在人數(shù)上,都相差懸殊,但文光和他的英勇將士們毫不畏懼,運用他們精妙的戰(zhàn)術(shù)來應付強敵。曾國藩初議設(shè)四鎮(zhèn)來迎頭攔擊,后來又籌畫利用河流長墻圈制的計策,企圖制止太平軍的運動,都給文光打破,仍不得不被迫跟追。

  丙寅十六年八月,文光在開封突破沙魯河防線直入山東,清朝在運河、黃河布置的防線都震動。文光回軍河南。時回民在陜、甘起義,文光久知獨立難持,孤軍難立,九月,特命梁王張宗禹、幼沃王張禹爵、懷王邱遠才領(lǐng)軍去陜、甘,連合回眾,以成立犄角的形勢〔一〕。文光自與魯王任化邦留在中原。從此文光軍隊分為東西兩路。

  這年十一月,文光南趨湖北,在安陸府羅家集殲滅淮軍大將郭松林軍,生擒郭松林。十二月,在德安楊家河殲滅淮軍大將張樹珊軍,斬張樹珊。丁榮十七年正月,文光復在安陸府尹漋河大敗淮軍名將劉銘傳。二月,再在蘄水立神港殲滅湘軍大將彭毓橘軍,殺彭毓橘。這時候,文光在幾個月里面,連覆敵軍,殺敵將,披霜踏雪,戰(zhàn)無不勝,士氣大振,都企望恢復太平天國就在目前。于是文光以剽疾無前的威勢折而東走,五月,從山東戴廟突破運河防線,入登州、萊州。

   四 時清廷以李鴻章代曾國藩做欽差大臣。李鴻章在前一年的二月,就向曾國藩函論部將劉銘傳「向于地勢兵略尤明」,其所陳:「遍閱各處形勢,惟有擠過運河,放入青、萊,可以滅賊」的計策為「有見」〔一〕。至是,文光既破運防,入登、萊,正中其計。于是李鴻章立移運河東所筑長墻到運河西邊去做外圈。并防膠萊河做內(nèi)圈,大徵各省兵助淮軍防守。初,文光東走計劃,是因為中原久經(jīng)兵燹,軍貲難籌,而登、萊富庶,打算去徵集軍貲,而且想在那里過炎暑,到秋涼才西返中原四戰(zhàn)的地區(qū),不意敵人圈圍得這樣迅速,到了被圍,始回軍攻膠萊河防。七月,從灘河把它突破。進攻運防,而敵人死命扼守,文光苦戰(zhàn)不能破。軍中相戒說:「今后千萬不再入這種牛角啊」〔二〕!但是,為時已經(jīng)遲了。這時候,文光軍被圈在運河以東江蘇、山東兩省的海隅上,戰(zhàn)場被緊縮在一隅,無法運用游擊性的運動戰(zhàn),喪失了戰(zhàn)爭的主動權(quán),遂為強敵所敗。這年十月,魯王任化邦在江蘇贛榆戰(zhàn)死。文光復走山東。十一月初九日(夏歷十一月廿九日),在壽光縣彌河被敵人四面包圍,全軍覆敗。文光收拾馀軍千多人,從昌樂、諸城、日照向江蘇贛榆日夜奔馳,十六日(夏歷十二月初六日),走到離宿遷幾十里,打算搶渡運河,敵軍趕到截擊,不果。折回沐陽,十七日(夏歷十二月初七日)夜二更,突破城南六塘河清軍防線,從清河、淮安向保應、高垂、邵伯急走。清軍得到文光強渡六塘河消息,立刻分路日夜兜追。廿一日夜(夏歷十二月十一日夜),文光走到揚州東北灣頭、瓦窯鋪〔一〕,曳布做橋,人馬從布橋過渡,敵水師開炮轟擊布橋,敵陸軍又從后追到,軍覆,文光被執(zhí)〔二〕。他索紙疾書生平,洋洋千言,說到太平天國興亡事,慷慨激昂,最后夷然說道:「古之君子,國敗家亡,君辱臣死,大義昭然。予惟一死以報邦家,以全臣節(jié)為」〔一〕。太平天國丁榮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夏歷十二月十六日),在揚州從容就義〔二〕。

   任化邦 任化邦小時名柱,安徽蒙城縣檀城集人〔一〕。他是捻黨藍旗的一個領(lǐng)袖〔二〕,與龔德樹定計殺死劍永敬、劍天臺,制止了藍旗的異動〔三〕。后來屢立大功,進封魯王。

  化邦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英雄〔四〕。他統(tǒng)帥騎兵,驍勇善戰(zhàn),最兇狠的僧格林沁帶領(lǐng)的東三省和蒙古馬隘都給他殲滅盡。湘軍名將鮑超、淮軍名將劍名傳都極怕他,望見他的旗影就奔避。李鴻章不得不低頭承認他「實今日第一等騎將好漢」〔五〕,至以項羽相比〔六〕。

  化邦又是一個十分機警和閃電般行動的人物,太平天國丙寅十六年夏天,大軍駐在近淮河的平羅山、常家鎮(zhèn)。這一帶,淮河水漲時,常常幾十里內(nèi)都成汪洋,附近大村都踞高阜,向恃船出入。時清軍駐營在高地,定計以七十五壘,連綴十多里,每里六、七壘,壘成,再按段掘濠,一夜可以完工,以合圍困太平軍于絕地。時清軍有兩營護輕重在后未到,還差四里闊地段未填所扎。這一日,天氣忽然十分酷熱,化邦已偵知清軍計,扎好木篺,預備第二天渡淮河。黃昏時候,軍中有人發(fā)見螞蟻成結(jié)隊不斷上樹,來向化邦報告?;钪来笥昃鸵絹?,立刻改變明天渡河的決定,傳令各營即刻拔營,二更,從敵人沒有填的扎的缺口出險,而大雷雨已經(jīng)到來了。到第二天午時雨暫停,接著又復傾盆而下,直到第三天晚才稍晴,遙望沿淮波光萬頃,假使化邦不是十分機警,當機立斷,并且閃電般行動,稍一徘徊,幾萬大軍就都要淹沒在大水里,三國時,魏國于禁七軍淹沒于漢水的往事,將復再見了。敵帥安徽巡撫英翰聞太平軍出險,頓足說:「坐縱群虎歸山了」!要率兵追擊。他的部將史念祖諫說:「任柱不死,天心難知,追必不及」。只得偃旗息鼓退兵〔一〕。這年秋,太平軍分軍入陜、甘,化邦與賴文光留中原,當東路?;钌茟?zhàn),文光多謀,屢殲敵軍,敵人震,丁榮十七年夏,大軍誤入山東登州、萊州牛角地區(qū),苦戰(zhàn)不能突破清軍運河防線,太平軍喪失了戰(zhàn)爭的主動權(quán)。但是,敵人十分懼怕化邦,化邦不死,還不敢逼迫太平軍。因此,他們就用三品花翎頂戴、二萬兩銀重金獎賞叛徒潘遣升,去暗殺化邦。十月初四日(夏歷十月廿四日),化邦調(diào)集馬步精銳埋伏在江蘇贛榆縣城南鄉(xiāng)村樹林后,乘敵軍追來,遠道疲乏,打算一舉把它殲滅,這一天下行一時后,敵軍劍銘傳與善慶等部都追到贛榆城下,向居民打聽太平軍的蹤跡,都說:「已去青口一帶,離城很遠了」。清軍由城東進,天忽大霧,垂罩四野,昏不見人。太平軍突起,分為數(shù)路向清軍包圍,化邦帶領(lǐng)馬直抄敵后。沖殺三、四回合,善慶軍先敗,劍銘傳軍也就要支持不住。忽地叛徒潘貴升從清軍里帶了一枝馬隧,在煙霧之中,假冒太平天國旗號,混入太平軍陣中,乘化邦指揮將士向前前沖殺,沒有防備,從后瞄淮,打穿化邦腰肋,登時身死。奸細在軍中高聲喊說:「魯王受鎗傷死了」!搖動了軍心,敵人乘勢反攻,眾軍敗退〔一〕。化邦既戰(zhàn)死,部眾由弟任三應代領(lǐng)〔二〕。任三應后來在揚州渡河時戰(zhàn)死〔三〕。在化邦戰(zhàn)死后四十五日,東路軍在山東壽光縣彌河覆敗,再過十二日,遵王賴文光在揚州被執(zhí)犧牲。

   牛宏升 牛宏升安徽毫州人〔一〕,他是捻黨的一個領(lǐng)袖,加入太平天國,以功封荊王。天京陷后,與任化邦、張宗禹、李蘊泰等率領(lǐng)蒙城、亳州隊伍,同請遵王賴文光領(lǐng)導,效忠太平天國,繼續(xù)抗戰(zhàn)。

  太平天國丙寅十六年(一八六六年)四月,牛宏升與張宗禹為一路,賴文光與任化邦為一路,轉(zhuǎn)戰(zhàn)曹、徐、淮、泗間。宏升與張宗禹這一路軍,四月十八日(夏歷四月二十日),從山東曹縣進入江蘇豐縣,第二天入沛縣,廿一日(夏歷廿三日)到徐州城西十多里,以敵有防備,旋即退去。廿三、四等日(夏歷廿五、六等日),到銅山的雙溝、楊家洼一帶。廿六日(夏歷四月廿八日),到宿遷的埠子鎮(zhèn)、洋河集向清軍運可防線開始進攻,敵人陸軍趕到攔截,水師踞河抗拒,不得東渡,乃從利國驛折回銅山。五月初六日(夏歷五月初八日),在銅山打破清軍的截擊后,宏升與張宗禹又分為兩路,從江蘇進入河南。

  敵帥曾國藩派周盛波部跟追宏升。五月十三日(夏歷五月十五日),周盛波追到河南永城的同和集,探知宏升要從白龍王廟過渦河,他就連夜窮追。十五日(夏歷十七日)五更,到白龍王廟,宏升已過渦過。周盛波分三路追來,并以馬隊從兩帝沖截。宏升見敵人追到,立刻反旗迎擊,他一馬當先,挺矛直取周盛波,刺倒他的坐馬,敵人拼命死斗,宏升也受了傷。這是一場大血戰(zhàn)。這一天戰(zhàn)后,宏升從安亳州入河南鹿邑、陳州。敵人跟追了四百多里,到鹿邑馬家寨就被拖倒,人馬傷病,不能行動〔一〕。不幸宏升竟因傷發(fā)死〔二〕,軍隊未能及時趕來圍殘,使敵人幸逃了覆亡。張禹爵張禹爵是張洛行二哥張敏行的第五兒子,又名琢,字玉振。張洛行就義,兒子也同時犧牲了,張敏行把禹爵做張洛行嗣子,天王封他做幼沃王,承襲張洛行王爵〔一〕。禹爵少年英雄。太平天國丙寅十六年(一八六六年)九月,遵王賴文光派梁王張宗禹與禹爵領(lǐng)軍西入陜、甘,往連回眾。在西路軍中,禹爵驍勇善戰(zhàn),為全軍之冠,他行五,年紀小,敵人稱他做張五孩,望見他的旗影就膽落。這年十二月初九日(夏歷十二月十八日),在西安霸橋十字坡用埋伏計誘敵入伏,禹爵親領(lǐng)萬騎從左右兩方包抄,把敵人曾曾圍里,不到半天,就把清朝陜西巡撫劍蓉部下湘軍全部殲滅,西路軍的聲威震動了關(guān)、隴〔二〕。

  丁榮十七年(一八六七年)十月,回師救東路軍,十一月初三日(夏歷十一月廿三日)到宜川,探知龍王辿冰橋方結(jié),黃河東岸敵軍防守極嚴。張宗禹對禹爵說:「先施小計,仍須力取,非賢弟不能破敵」。因退扎四十里,到晚上,叫禹爵帶短刀隊五百人去襲擊敵人。禹爵領(lǐng)命,與五百戰(zhàn)士都騎上快馬,一陣風似地馳到黃河邊,渡過了冰橋,立刻下馬動手拔去敵人營壘前插的鹿角,拿出火球,去燒敵壘。到處火發(fā),火光燭天。張宗禹望見火起,知禹爵已得手,急命大軍上馬,擂鼓急進。原來這一天敵人探知太平軍向后遠退,就認為是因是有防備不敢在這個渡口過河了,料不到會來夜襲。邊到營壘被燒,才起來格斗,心里已著慌,又聽到陣陣的北風吹來戰(zhàn)鼓聲,越來越急,越來越近,更加慌亂了。禹爵帶領(lǐng)著五百短刀隊,殺入壘內(nèi),攻破了這一個營壘,又殺進另一個營壘,殺得壘內(nèi)屁橫,濠邊血滿。在大軍還沒有趕到以前,禹爵已經(jīng)把敵人的營壘全部攻破。于是大軍渡過黃河,進入山西吉州〔一〕。向前趕救不及,東路軍旋即覆敗,遂與敵爭逐于直隸境。

  戊辰十八年(一八六八年)正月三十一日(夏歷二月廿三日)夜,禹爵與懷王邱遠才軍分開宿營在直隸饒陽東北兩個村莊。敵人夜襲邱遠才軍,勢極危急。禹爵得報,急帶部隊飛馬去救,正與敵鏖戰(zhàn)中,忽被槍子打入咽喉,將士趨救,僅存微息,用馬馱載而歸,敵不敢追。第二天下午,傷重逝世〔二〕。辛亥革命后,在渦陽建立衣冠冢,與妻蔡氏合葬,事具蔡氏傳。

   張宗禹袁大魁 張宗禹安徽亳州雉河集張大莊人,沃王張洛行的族姪〔一〕。他出身地主階級,家有田五、六百畝,在家讀書〔二〕,隨張洛行起義,以功封梁王。天京陷后,宗禹和任化邦等帶領(lǐng)蒙、亳隊伍歸遵王賴文光領(lǐng)導。

  太平天國丙寅十六年(一八六六年)秋,賴文光命宗禹和幼沃王張禹爵、懷王邱遠才統(tǒng)軍入陜、甘,去連合回民起義軍,以為犄角。宗禹入陜,所向克捷。十一月,進到西安,在城東霸橋十字坡殲滅清朝陜西巡撫劍蓉部湘軍,斬提督蕭德?lián)P。丁榮十七年(一八六七年)二月,過渭北,與回軍會師〔三〕。九月,宗禹從蒲城突入北山,約回軍派兵牽制敵人,于是經(jīng)鄜州、甘泉向宜川縣北云,巖鎮(zhèn)一帶急進。敵人追來,回軍伏兵在洛川縣大賢村,殲滅清軍后隊壽春鎮(zhèn)總兵李祥和軍,殺李祥和。清軍前隊回救不及,遲疑了幾天不敢追。宗禹軍就在十月初二日(夏歷十月廿二日)克延川,回軍在初七日(夏歷廿七日)克綏德州〔一〕,宗禹軍地進入綏德州休整〔二〕。

  宗禹在綏德州接到遵王賴文光告急文書,用老翁計從龍王■打破清軍河防,經(jīng)山西,出河南,直攻北京,以救援東路軍。

  戊辰十八年(一八六八年)正月入直隸,從雞澤、平鄉(xiāng)挺進定州,逼易州,軍鋒直指北京。清廷大震,急任命三路欽差大臣,以左宗棠、李鴻章、都興阿提任,并以恭親奕訴節(jié)制各路統(tǒng)兵大臣及戰(zhàn)地各省督撫,徵調(diào)全國精兵云集直隸,分路圍堵。

  宗禹進入直隸后,就得到東路軍覆敗賴文光被俘死難的消息。他集諸將會議說:「遵王既軍敗升天,趕救不及,現(xiàn)在應急回陜北,與回軍相依,以免被妖圍困,再蹈遵王覆轍」。于是率軍從河南衛(wèi)輝、新鄉(xiāng)一帶,西向獲嘉、修武,打算仍經(jīng)山西回陜北。這是一個阻山面河形勢隘狹的地區(qū),敵人扼險堵御,并設(shè)計要在這里把宗禹圈圍。宗禹不得過,乃急出險,折而東趨,與敵馳逐于直、豫、魯三省平原之上〔一〕。

  宗禹軍隊到處,解救人民的痛苦〔二〕。人民大悅。當時河南、直隸兩省人民,受盡地主階級和清朝反動統(tǒng)治的剝削和壓迫,他們在漫漫長夜的苦難日子里,望到了西路軍到來,都紛紛起義。河南人民起義軍就在懷慶加入,直隸的監(jiān)民軍(清朝反動統(tǒng)治證蔑為「監(jiān)梟」)、馬軍(清朝反動統(tǒng)治證蔑為「馬賊」)、會黨就在西路軍入境時,到處加入〔三〕。那些沒有參加軍隊的群眾,也都在自己的家鄉(xiāng)起協(xié)助軍隊的作用。其中特別是直隸的大名府、廣平府、順德府一帶,地處直隸、河南、山東三省交通要沖,各村人民建筑堡寨,專與清軍為敵,清軍到來,列隊登陴以拒,就是婦女們也英勇異常,他們都拿竹帚錢锨,從上風揚土,以瞇敵人眼睛,雖戰(zhàn)死經(jīng)毫不怕〔一〕。西路軍由于得到人民的大力支援,所以到進入直隸之后,就大大地增加它的威勢。

  宗禹鑒于東路軍入圍被覆沒的教訓,他時時把「妖勢大,不應與戰(zhàn),專以走拖疲它,就可以長勝不敗」,「我們不怕打,只怕圍」的戰(zhàn)斗原理警惕將士〔二〕。全軍每人帶著幾匹戰(zhàn)馬,勢如風雨,星馳電制奔突在直隸、河南、山東三省平原上,專以走拖疲清軍。清欽差大臣左宗棠、李鴻章等軍被迫日夜跟追,求戰(zhàn)不得,都失了戰(zhàn)爭的主動權(quán)。三月,宗禹乘敵追疲,在河南開封、滑縣連破清將郭保昌、唐仁兼等軍,殺清提督周盈瑞、陳振邦等。

  這時候,在戰(zhàn)場幾百里之內(nèi),清朝有三個欽差大臣,一個總督,三個巡撫,兩個侍郎,一個將軍,而在上面又加了一個親王來統(tǒng)制。這就尖銳地反映了中央與地方、皇帝與軍閥、滿洲貴族與漢族大地主之間的斗爭。左宗棠對人生氣說:「稟命專命均有不可,束縛馳驟奚以馬為功」〔三〕!李鴻章也對人悲歡說,再同這樣下去,「其免于九節(jié)度使之潰者幾?!埂惨弧?!敵人內(nèi)部的矛盾,產(chǎn)生明爭暗斗的糾紛與悲觀失望的情緒。不半,大水暴發(fā),改變了整個戰(zhàn)爭的形勢。

  四月,宗禹率軍從天津南走山東高唐境,敵軍跟追南下,過滄州。滄州南有捷地霸,在運河東岸,當減河口,以時啟閉蓄泄?jié)\的水閘。減河自捷地霸到海邊牧豬港,計路百多里,橫互東西,水漲足限北走天津的路。這時漳、衛(wèi)上游山水暴發(fā),運河陡長到一丈五、六尺,水面闊到二、三十丈,水勢之大且早為向來所未有。這就給敵人利用河流長墻圈制的策略以極大的便利。于是敵人就開捷地霸導運河水入減河,并在河北沿堤筑長墻以為扼守。于是直隸、山東兩省境內(nèi)運河都筑長墻,分段派軍扼守。時挑濬張秋運河剛完工,而黃河水大漲,敵人開霸引黃河水入運河,復調(diào)水師從張秋、臨清駛?cè)氲轮?,敵人用運河筑長墻圈圍的毒計全部完成。從此,宗禹軍隊北面給減河堵斷去路,西面給運河堵斷去路,南面給黃河堵斷去路,東面卻是茫茫大海,于是走天津無路,出運河不能,渡黃河不得,戰(zhàn)場被蹙在減河的南面,運河的東面和黃河的北面一隅的地方。敵人因黃河大漲,打算趕緊縮地圈圍,又以運防為外圈,而就恩縣、夏津、高唐的馬頰河,截長補短書為里圈。沿馬頰河西北岸聊聯(lián)筑長墻,由臨邑、陵縣筑墻挑濠與馬頰河長墻相接,而留臨邑到濟陽間黃河邊約百里地誘宗禹回走西南一隅,再行就地圍扎。宗禹軍到濟陽,看破敵人陰謀,復折東北走,沒有中計。但是,自馬頰河和陵縣、臨邑橫墻筑成,敵人縮地圈圍的布置已成,又值伏汛盛漲,雨水泛濫,武定、東昌以南,平地都滿水,走路愈蹙,軍糧乏絕,敵人就四面縱兵進擊。六月,宗禹軍被圈圍在山東境內(nèi)黃河、運河、徒駭河三條河流的中間〔一〕,七月初一日(夏歷六月廿八日),無法出圍,全軍覆沒。宗禹帶了十八個騎兵沖出到茌平,夜宿一小村。他躺在床上,想起了春秋時伍員騙追兵的妙計,現(xiàn)在正是用得著這條計的時侯了。于是等候誰人都睡熟,他就悄悄地起來,換過農(nóng)民的裝束,牽了馬匹,秘密出走。他到徒駭河邊,把馬匹拴在大石上,自己穿的衣服和鞋子也拋在一邊。他選擇好了隱藏的地方,在天上幾顆星光閃爍照耀的黑沉沉的長夜里,望那方向走去。從此他就潛藏無蹤起來〔二〕。

  宗禹為人,沉靜好謀〔三〕,熟讀三國演義〔四〕,用兵專以智取〔五〕,他是天京失陷后,太平天國一個著名的戰(zhàn)略家。時敵帥左宗棠自負謀略,對人宣稱智計勝諸葛亮,自號「老亮」〔一〕。他在陜西督兵對抗宗禹,宗禹就從宜川打破河防,進入山西,他寫信給兒子自供說:「夏憤欲死」〔二〕。到了他帶兵趕到直隸,到處給宗禹拖著跟追,他智絀計窮,無河奈何。李鴻章對人譏笑他說:「張宗禹同劍邦一樣多智計,老亮絕對不是他的敵手」〔三〕。宗禹軍覆后,清朝統(tǒng)治者無法追蹤去逮捕他,就硬要了宣傳他投水而死。可是人民深深地懷念著自己的英雄,對宗禹的下落卻有各種各樣不同的說法。在直東、在皖北等地,一直到今天宗禹還活生生地存在人民的心中〔四〕。

  袁大魁,梁王張宗禹部將。其出身歷史、職位都不詳「五」。太平天國丁榮十七年(清同治六年)十月,張宗禹在陜西綏德州要過黃河,取道山西攻北京,以救賴文光東路軍,派大魁帶一小隊前往宜川縣偵探冰橋時期。他到宜川縣訪明,知道「小雪流裂,大雪合橋」后,回去報告,與宗禹相左,大軍已渡過冰橋,追趕不及〔一〕,折回甘交界地方,招集當?shù)仄鹆x隊伍三千多人,清朝潰勇〔二〕三百多人,又組織甘肅還縣、固原州年荒饑民,約共萬人。因甘肅境內(nèi)無糧,于戊辰十八年(清同治七年)四月,占領(lǐng)宜川縣云巖鎮(zhèn)〔一〕。

  大魁既入云巖鎮(zhèn),就立刻將鎮(zhèn)城加修,挑浚濠溝,扎木城兩座,在山坡上建堅寨兩座。每日分途徵集糧食,儲積城內(nèi),打算踞此地,以窺伺山西,搶渡黃河,與大軍會合〔二〕。

  清軍急調(diào)大軍來攻。五月十九日(夏歷五月十五日),清軍開到宜川,大魁恁卡迎擊。清軍不得進,移札山頭,連放開花大炮轟擊,兩卡、兩木城都被攻陷。大魁退守城寨。清軍進迫城根,分投進攻。大魁指揮將士,開放士拋,拋擲檑木滾石,炮石如雨,給敵人以重大傷亡。三十一日(夏歷五月二十七日),清軍增兵又到。清將觀察地形,知一城兩寨都很堅固,難以仰攻,改用包圍計,六月初二日(夏歷五月二十九日),把去路都扼斷。大魁部系新集隊伍,未經(jīng)訓練,給開花大炮傷亡不少,人心驚惶。大魁見軍心不定,難于堅守,要乘清軍札營未定撤退,初二夜,大雨如注,遂率眾退出。不料清軍已經(jīng)迅速札營扼斷去路,又預派截擊軍隊。大魁部隊黑夜遭敵人截擊,全軍潰散,死亡和被俘犧牲的五千多人,檢點張?zhí)教靽肪砹舜笥小⒅笓]施萬才、李綱山、李成玉、將軍曹振邦、兩司為周友明、軍功袁昆岡都被俘犧牲〔一〕。

  大魁率壯士數(shù)十人,殺出重圖。七月內(nèi),在宜川縣燕曲堡收集沖出部隊和甘肅饑民、散勇八、九百人,復被清軍擊敗。冬間,占領(lǐng)陜西保安縣老巖窯,又招集游民、散勇數(shù)百,粼寨人民都蓄發(fā)擁護太平天國。大■編為五隊,每隊設(shè)一指揮、一將軍統(tǒng)帶,敢清軍進止為趨避,條忽狎至,展開游擊戰(zhàn),敵人不能得其蹤跡〔二〕。

  時梁王張宗禹全軍在山東覆沒已傳遍陜北。太平天國己已十九年(清同治八年)春,大魁為振飛民心,乃大張?zhí)教靽阂咽拍瓴几?,宣傳太平天國正朔,號召陜、甘人民〔三〕?br/>
  三月下旬,駐地給清軍知悉,三月三十夜(夏歷四月初五夜),潛師來襲,黎明抵近老巖窯三十里的馬蹄溝,奪隘而入,他卡也都陷落。四月初一日(夏歷四月初七日),清軍分路直逼老巖窯,見壁立千仞,下臨洛水,其窯懸?guī)r中,左右立木為柵,兩旁皆臨深塹,小橋橫閣,僅通一人為出入的路,早將巨繩曳橋令起,更無他路。清軍苦攻,祇將窯前近洛處水樓攻毀,無法近洞口。清將籌商,知巖旁巖下都無可著手,非從巖頂鑿石立柱,潛縋而下,無由得抵洞門。於是雇石工上巖開鑿,一面派軍逐日更番攻打,多積蒿草柴偽作火攻狀,故布疑陣。初九日(夏歷四月十五日),巖上石路鑿成。從這一天起,派隊輪攻,槍炮日夜不絕,時放噴筒火箭使防守不得休息,五更始收隊。如是者兩天。十一日(夏歷四月十七日)黎明前,方鳴金收隊,清軍戰(zhàn)士十多名,就從巖巔抱皮繩縋至柵外,守軍因日夜防守,已疲極回洞內(nèi)酣睡。過一會兒,縋下的愈多,拔柵闖入,連拋火彈。大魁驚醒,急呼將士迎拒,清軍短兵刺,措手不及,大魁與弟袁二和全軍將士都犧牲。於是太平天國陜西部隊也敗亡,敵人沒有后顧憂,始敢一意入甘肅,進攻回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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