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個殘酷的月份。世界似乎要粉碎了，而巴巴拉·羅斯的生活也要粉碎了。

　　四月是在北越四年來最大的反攻下開始的，炮火席卷中立非軍事區(qū)。尼克松總統(tǒng)以海空的優(yōu)勢進行猛烈回擊，在巴黎，和平談判停止了。在伊朗南部，地震摧毀了三十個村莊，四千人死亡。在北愛爾蘭，基督教和天主教之間發(fā)生了巷戰(zhàn)，貝爾法斯特的足球露天運動場被炸彈毀。

　　是否衛(wèi)星偏離了軌道，或者那個月人們變得愚昧了?？諝庵袕浡劳觯茐?。四月不是開始，而是結(jié)束。

　　四月是殘酷的月，巴巴拉了解到納特·鮑姆過著兩種生活——而她一半也沒有增加。

　　當納特第三次拒絕實現(xiàn)他的諾言去普林會見巴巴拉的孩子和母親時，真相大白了。當巴巴拉指出這是他第三次食言時，他非常生氣。他指責(zé)她全部依賴他。她否定了他的指責(zé)。她只想讓他見見她的家里人，而時間在流逝。他已一次又一次地告訴她，他是如何焦急地期待著去見他們，并使他們喜歡他，不是嗎？那么又為什么總是一次又一次推遲呢？

　　她可以理解為他會感到緊張，然而她把納特的事情告訴他們時，她又是多么緊張。但她還是這樣做了，并經(jīng)受住了。實際上，并不象想象的那樣難辦。

　　她把這一切都指給了他。

　　“并不是那樣難，”她說。“我們這個周未就去把它解決了?！?br/>
　　“我不能去，”納特說?！氨局芪次也荒茈x開?！?br/>
　　“為什么？你以前不是也這樣做過嗎？”怎樣才能更簡單些？巴巴拉想。以前他曾與她一起愉偷地度周未。時間在熱情和親密之中流逝，偷偷摸摸會更加甜蜜?！岸?，”她說?！罢且郧澳惆盐覀兊氖赂嬖V你妻子的?！?br/>
　　納特看著她，完全明白他應(yīng)該作什么，他把真實情況直率地告訴了她：“巴巴拉，我還未告訴她，她不知道?！?br/>
　　麻木，刺痛，恥辱，憤怒在燃燒，而又無能為力。

　　巴巴拉情感上反應(yīng)如同核反應(yīng)鏈一樣熔凝在一起。

　　她把她能夠想得起的一切臟話全用到他的身上，罵得他狗血噴頭，她指責(zé)他所犯下的她所能想象到的一切罪行，并把一瓶他給她的喬依牌“世界上最昂貴的香水”摔到了門廳上的卡爾·斯普林長鏡上，香水瓶和價值九百美元的鏡子一起碎了。

　　他讓她獨自發(fā)脾氣，直到憤怒自己燃盡為止。

　　當她累了，乏了，坐在沙發(fā)的角上，盡力離開他遠些時。他把她抱起來，在一陣違心地反抗后，她就屈服了。

　　“我將會告訴她的。”他允諾?！敝皇切枰o我時間。”

　　她同意了，她太愛他了，大喜歡他了，太迷戀他了，她沒有別的選擇。她已走得太遠了，不能走回頭路了，她已經(jīng)受到了制約。

　　那晚作愛時，他們?nèi)缤鶜q孩子一樣笨拙，而又無所顧忌。

　　第二天早晨當巴巴拉醒來時，房間里充滿了喬依牌的香水味，在她以后的生活里，她將違心地承認它的香味。

　　她強迫自己不問他，每當她想要知道他是否已說了什么事時，她一次次咬住牙關(guān)忍住了。她有超人的控制力；但是到了無休止的四月底，她終于再也忍不住了，向他是否已對伊芙琳說過了。

　　“不只是伊芙琳，”他說，“還有喬伊，”

　　巴巴拉未想到這一點。她有兩個敵人：他的妻子和女兒。她從未想過他女兒的愿望也應(yīng)得到滿足。她知道喬伊將近二十歲了，而且自己生活。她父親與誰結(jié)婚對她有什么關(guān)系呢？她正忙于自己的生活，不是嗎？

　　“不要把喬伊卷進來?！奔{特帶著警告的口吻說。

　　“我的意思不是……”

　　“只是不要打擾我?！彼f。

　　“好吧，”她說，并停下了話題。

　　她并不想使他煩惱，也不想使他生氣。每當他生氣，他就撇下她，幾天不來看她甚至不給她打電話。沒有他，她無法忍受，所以她不問他，不敦促他，不強求他。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而最后又作了最糟的事：就是她什么也不做。

　　殘酷的四月過去，迎來了血腥的五月。

　　在尼納蒂·奧尼的凱羅格銀礦火災(zāi)中，有九十七名礦工死亡。喬治·沃利斯州長在馬里蘭的勞瑞爾商業(yè)中心被槍擊，致使腰以下癱瘓。一個瘋子揮舞著錘子，毀壞了圣彼得的米開朗基羅的圣母抱著基督死尸哀戚的塑像，溫莎公爵為了所愛的女人拋棄了寶座，活了七十七歲。

　　而納特·鮑姆還未對妻子說。

　　五月下旬，在普萊廈旅館的橡樹房間內(nèi)，一切都表面化了。

　　他們已吃完了主要的菜，他為她要了牛肉，她為他要了三明治，納待要了第二瓶酒。他們都略帶醉意。

　　“納特，我們不要玩把戲了，我要嫁給你，你也要娶我。勇敢些，告訴你妻子吧，那樣做只須幾分鐘的時間?！卑桶屠拮约簯┣蟮那徽{(diào)，但她已毫無能力去控制它。

　　納特呷著酒；局促不安，不去看她。

　　“‘納特，不要讓我懇求了，這使人恥辱。”

　　“所以不要再懇求。”他說。

　　“我不是在懇求，我是在問?！薄皢枴边@個詞，她想：能給她留下尊嚴?！皯┣蟆笔顾闪似蜇?；“問”可以使她平等。巴巴拉輕輕地把他的手從酒杯柄上移開，抓在自己的手里，一個個地吻著他的手指。她吻完后，他馬上把手撤了回去。又喝了些酒。他還是只字不講。他正在強迫她做所有的事情，一切。

　　“如果你不這樣作，”巴巴拉說。“我將寫信給她，在我的信封上。這些信紙信封是你在蒂法尼家具店給我訂購的。上面印著‘納柵·鮑姆太太’的名字?！敝饕饷顦O了。巴巴拉很后悔為什么以前未想到這一點，她開始構(gòu)思信的內(nèi)容。

　　“親愛的鮑姆太太，”她開始構(gòu)思道，又馬上改變了主意?！被蛘呶覒?yīng)該稱“親愛的伊芙琳，”

　　納特喝完了一杯酒，又倒上了一杯。

　　“親愛的伊芙琳，”她又開始說。“這是通知你……”

　　突然，動作如此迅速，橡樹房間內(nèi)沒有人注意到，納特用沉重的煙灰缸打碎了巴巴拉的空酒杯，并抓起酒杯的碎片對著巴巴拉的臉。

　　“停止你的胡說八道?！彼а狼旋X他說，一時間，巴巴拉感到十分恐懼。他們相互凝視著，為把對方逼到此種地步而害怕，一會兒這局面就過去了。他笑了笑，把碎片扔到煙灰缸內(nèi)，并讓侍者拿走。

　　“一點意外?！彼f。

　　恃者走后，納特的身體前傾，靠近巴巴拉，她也傾向他，使一切都正常。他一只手伸進另一側(cè)的口袋掏出一角硬幣。他把它交給了她。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了他的用意。

　　然后她接過錢，象同謀者一。樣，他們走到了電話間。電話都空著，巴巴拉選擇了離門最遠的一臺。她把硬幣放進槽內(nèi)，聽到了電話的忙音。她看著納特，把電話交給了他。

　　“你至少應(yīng)做的是撥了七個號碼。電話接通后，他把電話交給了巴巴拉，正好她聽到了伊芙琳的聲音。

　　“嗯？”

　　“喂，鮑姆太太?！?br/>
　　“是的?！?br/>
　　“我是巴巴拉·羅斯，我與你的丈夫在一起，我們有些事情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