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竟睡在皇帝寢殿的龍床上。
面對兒子的奸謀,李淵凜然宣示其一片忠心。
太原城晉陽離宮中的宮監(jiān)住所內(nèi),裴寂不停地在廳堂上徘徊著 。
天色已近黃昏,廳堂中四壁燭架上燃滿手臂粗的紅燭,照得廳堂上亮如白晝。屋角鎏金鼎 爐中燒著沉香木,縷縷異香從爐蓋的圓孔中透出,沁人肺腑。廳堂正中的紅線毯上,擺著一 張烏木長案,放滿金杯玉盤,還有兩只貼金舞馬銀酒壺。
一個(gè)家仆喘吁吁跑過來,彎腰道:“老爺,唐公爺已到前廳?!?/p>
裴寂聞言慌忙一撩袍角,幾乎是跑著從廳堂中走出,剛下臺階,就迎面看見一人帶著個(gè)青 衣小童走了過來。
燭光從廳堂中透出,照見那人約五十一二歲年紀(jì),身穿紫袍,腰圍玉帶,頭戴黑介幘, 腳穿烏緞靴。身材高大,雙目如電,額頭前隆。黃中透紅的臉上掛滿笑意。
“明公每次前來,都是不容門卒通稟,害得老朽奔走不迭,累殺了也?!迸峒抛龀鲺咱?dòng)?倒的樣子,苦著臉道。
身穿紫袍的那人伸手在裴寂肩上搗了一拳,提著裴寂的字叫道:“玄真,在我李淵面前, 你也敢稱老么?”
“明公年雖高于老朽,可神采奕奕,精氣彌壯,毫不遜色于少年郎君。任誰看來,都要比 老朽年輕二十歲。老朽在明公面前不稱老,豈不是大大的失了便宜?!迸峒判Φ馈?/p>
“好你個(gè)老鬼,還是這樣有趣。不論有多少煩心事兒,我只要一見到你個(gè)老鬼,就全部拋 開了。哼,若待通稟,只怕你個(gè)老鬼又要大擺排場,弄得大家好不拘束,乘興而來,敗興而 歸?!崩顪Y說道。
“我通共只擺了一次儀仗迎接明公,就落下如此罪過,也太吃虧了啊?!迸峒诺?。
“若你也能吃虧,天下還有何人能占到便宜。少羅嗦,今日有什么好把戲,讓我開開心。 ”李淵邊說邊拉扯著裴寂走上廳堂。
“老朽今日定能讓明公乘興而來,盡興而去?!迸峒耪f道。
“真是如此嗎?”李淵一眼就看到了烏木案上的金杯玉盤,頓時(shí)露出失望之意,“又是吃 酒啊,雖說日日沉于醉鄉(xiāng)之中,也算得上是快活。只是總覺得沒個(gè)新鮮味兒,難以盡興?!?/p>
“今日就有新鮮味兒,只待明公品嘗。”裴寂邊說邊扶著李淵在烏木案旁坐下,喝令家仆 們送上菜肴。
李淵睜大眼睛,見送上來的菜肴雖然精美,也不過是常能吃到的熊掌、鹿炙、雞肝、鵝掌 、鯉腸之類,見不到任何能稱為新鮮味兒的吃食。
“玄真,你不該說謊啊,且罰一杯。”李淵假中帶真地說著,讓侍酒的童子給裴寂滿滿地 斟了一大杯。
裴寂一飲而盡,道:“只恨老朽官職卑小,搜羅不廣,難以讓明公盡歡。老朽知罪了?!?/p>
“原來你是嫌官小啊。這也不難,待我日后上表時(shí),著力美言你幾句,升你到外郡做個(gè)通 守。怎么樣?”李淵問道。
“老朽年邁,好不容易才和明公在了一處,怎忍離開?只要明公不以老朽昏庸,肯容隨身 伺候,就是老朽莫大的福份。”裴寂說著,親手把盞,滿斟一杯敬上。
“玄真說哪里話來。當(dāng)初在京城,你我就是一見如故。今日又為同僚,我正你副,只差半 級。你教我怎當(dāng)?shù)闷鹉恰藕颉??!崩顪Y說著,心里高興得飄飄然如同坐上了云端,大 口喝著美酒。
“明公如此說,豈不是折殺老朽了。明公襲爵國公,積功至驍衛(wèi)將軍,執(zhí)掌重鎮(zhèn),官居三 品,德高望重,如日月之當(dāng)空。老朽只是個(gè)主簿出身,雖做過京官,也只是侍御史、承務(wù)郎 之類的卑小職位,至今不過是個(gè)從六品,與明公相比,簡直是腐草間的螢火。幸得明公與 皇上有親,使皇上把一座如花似錦的晉陽宮托于明公照管,令明公兼任宮監(jiān),方提攜著老朽 居然和明公有了同僚之名?!迸峒耪f著,又給李淵滿斟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