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選擇了一處靠窗的單間,盤腿坐在席上。
店伙忙不迭地送上鮮紅的胡酒,烤得焦黃的胡餅,還有香噴噴的胡瓜。
“我等不慣胡食,隨便切三盤熟牛肉來吧?!蓖醺艽笳f道。
店伙依言端來了三盤牛肉,身后又跟著兩個(gè)手拿琵琶的胡裝女子。
“三位將爺,不知想聽什么曲子?”其中一個(gè)女子問道。
王杠大三人都沒經(jīng)過這種場面,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還是王杠大說道:“我們也不 懂什么曲子,你們隨便唱一個(gè)吧?!?/p>
“是啊,隨便唱,隨便唱?!蓖醺芏f著,從腰里摸出一錠銀子,丟到那胡裝女子手里。
“嗯,這胡酒紅紅的怪好看,甜酸甜酸的味道也不錯(cuò),不知是什么做的?!蓖醺苋似鹁?杯喝了一口,說道。
“將爺,這胡酒乃是西域葡萄釀成的,一斗要賣十千文呢?!蹦呛b女子見還沒開唱,就 得到了賞銀,心里高興,忙討好地說著。
另一個(gè)胡裝女子也急欲得到賞銀,橫抱琵琶,叮叮咚咚地彈了起來。
王杠大三兄弟不再說話,各端酒杯,邊喝邊聽。
未彈琵琶的胡裝女子清了清嗓子,柔聲唱了起來: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
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
日暮伯勞飛,風(fēng)吹烏桕樹。
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
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
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
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
飛鴻滿西洲,望郎上青樓。
樓高望不見,盡日闌干頭。
闌干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風(fēng)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王杠大兄弟只覺歌聲婉轉(zhuǎn)嬌媚,若冬日的太陽照在身上,軟綿綿、暖融融地,說不出的 舒服。但又感到曲中帶有悲意,似剛喝進(jìn)肚中的胡酒,甜中又酸,讓人難以忘懷。
“這歌兒是南邊人唱的吧,咕咕噥噥雖然好聽,詞兒卻聽不明白?!蓖醺苋f。
“將爺,這歌兒是南邊一位皇爺作的,叫做《西洲曲》。”唱歌的女子說著,也不知想起 了什么傷心事,眼圈竟紅了起來。
“哦,我說這歌兒怎么軟軟的,原是南邊人唱的。南邊人素來文弱,打仗打不過我們北邊 的人?!蓖醺芏f。
“聽說南邊最后一個(gè)皇帝叫陳什么,什么的,就是給我們北邊的人捉來的?!蓖醺艽笠舱f 道。
“是陳后主,被當(dāng)今太上皇下江南擒到了京城里來?!蹦菑椗玫呐诱f道。
“對(duì),就是陳后主,當(dāng)初在縣衙里聽溫先生講,這陳后主是聽歌把座花花江山聽丟了的。 那個(gè)歌兒大約就是你們唱的吧。”王杠二問。
“不是?!背璧呐用φf道,“我們唱得歌兒是姓蕭的皇爺作的,后來的人稱那皇爺為 梁武帝,都死了六七十年呢。陳后主的那個(gè)歌兒叫做《玉樹后庭花》?!?/p>
“那你們就唱唱《玉樹后庭花》吧,我倒要聽聽這歌兒有什么厲害,竟讓一個(gè)皇上把江山 丟了?!蓖醺芏芨信d趣地說道。
兩個(gè)女子對(duì)望了一眼,抱著琵琶,一同彈著,一同唱道:
麗宇芳林對(duì)高閣,
新妝艷質(zhì)本傾城。
映戶凝嬌乍不進(jìn),
出帷含態(tài)笑相迎。
妖姬臉?biāo)苹ê叮?/p>
玉樹流光照后庭。
王杠大兄弟聽著,除了覺得歌聲比剛才聽到的《西州曲》更綿軟,更妖媚外,并無任何 異常的感覺。
“真不明白,就這么個(gè)調(diào)調(diào)兒,怎么那南邊的皇爺一聽,就把江山丟了呢?”王杠二皺著 眉頭,困惑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