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晦兄,你怎么一聲不吭,似老僧打座一般!”房玄齡聽著李世民的大笑,有些尷尬, 轉(zhuǎn)過頭問道。
“孫子曰‘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王爺對那竇建德所知甚明,然對于我唐軍自身,反似 不甚明白?!倍湃缁薏徽f便罷,一說便是語出驚人。
“我唐軍善于騎戰(zhàn),兵精將猛,糧草亦是豐厚。此俱為所長,有目共睹。杜先生如何說我 不明自身?”李世民有些不高興地問道。
“王爺只知我軍其一、卻不知我軍其二,當然不算明白。”杜如晦毫不退讓地說著。
“那么請問杜先生,這其二又是什么?”李世民問。
“我軍士卒,以來自關(guān)中隴西者居多,此外還有河東代北之卒。從去年七月以來,我軍出 征已有八月,許多將士都是疲憊思歸,無心再戰(zhàn),只因眼見洛陽已圍,這才勉強支撐著呆了 下來。若忽聞竇建德大軍壓來,只怕軍心立刻就要崩潰?!倍湃缁奚袂槟氐卣f著。
李世民聽著,悚然一驚,道:“仔細想來,杜先生所言,似是有理。”
“那么依杜先生所見,我們該當如何!”長孫無忌忙問道。
我怎么就沒想到這上面呢?看來在真本領(lǐng)上,房、杜二人還是要強過我一些。長孫無忌極 不情愿的在心中想著。
“只有派人速赴長安,盡快催回詔令,以安軍心。同時盡量封閉消息,在詔令宣示之前, 不讓軍卒得知竇建德大軍欲來援鄭?!倍湃缁薜?。
“還要稟告皇上,無論聽到什么消息,也切莫輕易下達班師旨意。”房玄齡緊接著道。
“二位先生所言,確為至理。此事就付于二位先生吧?!崩钍烂駶M意地說道。
“王爺,與竇建德之戰(zhàn),必然兇險之至。王爺切不可再親至軍前,沖陣廝殺?!狈啃g又 道。
“是啊,為主帥者,當運籌帷幄之內(nèi),決勝千里之外。哪能自低身份,如戰(zhàn)將一般恃力斗 狠呢?!遍L孫無忌道。
“主帥者,乃一軍之魂魄也,主帥有失,三軍俱喪魂魄,不戰(zhàn)自敗?!倍湃缁抟驳馈?/p>
“哈哈,今日是怎么啦,你們?nèi)怂粕塘亢昧艘话悖沁@等腔調(diào)?!崩钍烂裥χ?。
“王爺自征討王世充以來,至少已歷三險,每次歷險,我等都是驚駭欲絕。王爺再若冒險 輕身,我等只好告辭還鄉(xiāng),也免得在軍中驚駭而亡,落人笑柄?!狈啃g正色道。
“房先生取笑了,軍陣之中,自有險情,卻也不至你說的這般駭人?!崩钍烂竦?。
“怎不駭人?這三險中,一險是王爺去年竟單騎探看敵陣,結(jié)果被敵軍發(fā)覺,追逐至深山 。幸天佑我大唐,使少林武僧覺遠、緊那羅等一十三人突然現(xiàn)身,擊退追敵。二險是王爺在 慈澗之戰(zhàn)中,只帶著十余隨騎,就直透入敵軍陣后,若非王爺騎射之術(shù)天下無雙,又有丘行 恭奮力死戰(zhàn),只怕必會陷于不測之地。還有昨日大戰(zhàn),王爺亦不該自充前鋒,深入敵陣,致 使……”房玄齡忽覺失言,忙停住了話頭。
昨日李世民遇險,除了他不該自充前鋒外,亦有李元吉引軍敗退的原因。
而一提起李元吉,李世民只怕又要怒氣大發(fā),暴跳如雷。
“欲戰(zhàn)勝強敵,須運籌帷幄,也須兵卒勇敢。如何能令兵卒勇敢?王世充用的是刀斧手押 陣 之策,然此策只能威懾士卒,卻無法讓士卒自動奮勇爭先,并不能持久。而我以主帥之尊, 親臨戰(zhàn)陣沖鋒,則士卒勇氣大增,個個爭先,人人不敢落后,無論面對任何強敵,也敢與其 拼殺到底,直到大獲全勝。”李世民神情寧定,語氣雖然凝重,卻絲毫沒有躁怒之意。
王爺這幾年來,勤于讀書修身,已愈來愈有氣度,非往昔可比。房玄齡不覺在心中佩服地 想著。
“王爺武勇冠絕天下,臨陣示威,三軍自是奮起爭先,無敵可擋。只是今后不應單身赴敵 ,須多帶猛將死士護衛(wèi)左右,這樣才可令我等不致驚駭。”長孫無忌道。他深知李世民最喜 夸耀自己武勇過人,想勸他不親臨戰(zhàn)陣,絕難奏效,不若順其意愿,而又示以忠誠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