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難得老臉一紅，隨后心底一沉，那人說道："林白水發(fā)了很厲害的高燒，送進(jìn)校醫(yī)院了。她雖然很瘦，但身子一向很健康的啊！"

　　我轉(zhuǎn)而去了校醫(yī)院，打聽到林白水的病房，正由她的同事照料，見到我紛紛說叫林白水對象來照顧。我無奈地?fù)u搖頭，林白水實(shí)在是個不擅長把東西藏在心里的女子?。∫话l(fā)燒說胡話，嘴里喊的都是我名字。雖然地位懸殊，幸好當(dāng)年鼓勵大學(xué)生和工農(nóng)子弟兵結(jié)合，我這個前士兵和現(xiàn)鍋爐工，不至于受到歧視。

　　林白水得了很嚴(yán)重的感冒，病情暫時控制下來，須得住院觀察幾天?，F(xiàn)在沒有什么人生病，病房里面只有我們兩人。我沒錢買床位，只能趴在她病床的床沿休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感到背后冷嗖嗖的涼意，徒然張開眼睛，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今夜月明，皎潔的月色之下，晨間林白水換下的衣服，直挺挺地懸浮半空之中，月光穿透薄薄的襯衫，衣服內(nèi)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仿佛是一個透明人穿上了她的衣物，一步步緩緩走出去。

　　鬼附衣！

　　傳說鬼沒有實(shí)體，若是顯身，必須附著在某樣物件上，沾滿生人靈氣的衣物最為理想。這惡鬼想要作甚？如今想來，林白水這場大病來得也是莫名其妙。她雖然身材瘦弱，可是體格健康，縱然在內(nèi)蒙古草原那般惡劣的環(huán)境下，風(fēng)餐露宿，亦是同我這受過特殊訓(xùn)練的士兵一樣堅(jiān)持下來。

　　鬼附衣浮在半空，慢慢移向房門，空空如也的袖口鼓蕩空氣，吱啊一聲打開門鎖，穿過房門。我悄悄跟在后面，惟恐教它發(fā)覺。

　　深更半夜，校醫(yī)院的走廊靜悄悄，十五瓦的燈泡放出昏暗的光線，照射一件衣服浮在半空，感覺尤為妖異。鬼附衣移到大門口，外面值班室醫(yī)生視線叫窗戶遮住，只瞧見一個白色的襯衫，站起來喝道："什么人，半夜……"

　　我只聽到噗通一聲，可憐的醫(yī)生，怕是嚇昏過去了。誰看到這樣一種鬼魅的狀況能不害怕？縱然是我，不過壯大膽子，面前跟隨，其實(shí)雙腳直在打哆嗦。

　　鬼附衣飄蕩在北大幽靜的校園里面，幸虧此刻正值夜半，幾乎沒有什么人在外徘徊，否則看到一件浮在半空的衣服，后面又偷偷摸摸尾隨著一個男人，這番景象實(shí)在離奇！

　　鬼附衣漸行漸遠(yuǎn)，竟來到了未名湖畔，我心頭一緊，果真是和珅的冤魂在作怪，只是這般折騰林白水做啥，干脆迷地她跳河上吊，豈不更加簡單？

　　未名湖畔花圃上流連著鬼附衣，倘若從遠(yuǎn)處觀察，似乎是一個穿白色襯衫的高挑女子趁夜色賞花，近看實(shí)著一具無頭無手無足，懸浮在半空中的鬼物。

　　以前我曾經(jīng)聽家鄉(xiāng)的老人們說起過，鬼魂因沒有實(shí)體，所以只要拿走它附身的物件，就不得不駐留在原處，無法離身。老子連橫行數(shù)百萬年的幽浮游靈都輕松干掉，難道怕你這一介小小鬼魂？我咬緊牙關(guān)，貓腰躥出花叢，撲向鬼附衣！

　　我飛身掠過，已將林白水的衣物搶在懷里，轉(zhuǎn)身倏地眼前景象一變，明明是黑夜，怎地一下子到了白天，我奇怪地四下里張望，周圍霧氣濃密，原處隱隱約約有個人的影子，于是湊上去，看到百花叢里坐著一個年輕女子，居然穿著滿清時代的衣物，手中捧著一只繡花鞋縫紉，我問道："姑娘？"

　　連叫幾聲，都沒有反應(yīng)，莫不是聾子？我伸手探過去，不料就穿透了她的身子，不禁一怔，這只是幻覺！

　　我正在發(fā)呆，那女子忽然放下繡花鞋，高興地站起來，害羞地看著我后面。我立即回頭，后邊站著一個男人，大吃一驚，猛然后退幾步，頓時醒悟，不過幻覺，何必緊張！

　　男子個子超出我半個頭，相貌英俊，唯一不爽的是一個大男人拖著一條辮子，如豬尾巴一般，難看之極。他拉住女人的手便說起綿綿情話來，但見嘴唇蠕動，聲音絕無。漸漸地男人動作幅度大起來，爭吵什么，神情激動，倏地扔下女人，拂袖而去。

　　那女人頓時軟倒，掩面流淚。我搖搖頭，男女之事，畢竟不能強(qiáng)求。這時，又涌來一幫人，看服飾似乎是看滿清電影時常有的太監(jiān)，不由分說，捂住女人的嘴巴就架起。我正要追上去，忽然腳下一絆，猛然張開眼睛，天光大亮，刺得生疼，耳邊有人叫道："起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