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直升飛機裝修得很是豪華,真皮沙發(fā)坐椅,背后還有個酒柜與冰箱。親王很親熱地讓我坐在了他的身邊,他愛不釋手地玩著罐子里的千金將軍,然后吩咐手下為我倒了一杯威士忌。他沒有忘記告訴我,只要一回了坎城,就叫人找來解藥為我祛毒。
飛機開得很快,也很平穩(wěn)。我往下望去,看到成片成片的森林正齊刷刷地向后倒退,我看到了狄力度的村落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看到了蜿蜒而去的河流,還看到了天坑像個瘡疤一般落在地面上。
我忍不住問親王:"您去視察了天坑,覺得那里怎么樣?"親王望了我一眼,說:"那里沒什么好玩的,不就是一個坑嗎?聽說那里面有不少稀有金屬,可以用于航天飛機里。不過我也不清楚,天坑在發(fā)現(xiàn)稀有金屬前,被獵人聯(lián)盟搶先一步從狄力度的部落里租了出來,我們的軍隊就只有和司徒教授合伙開采,白白讓他賺去了一部分金錢,真是讓人氣憤!"從他的語氣里,我聽出他與司徒教授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和睦,于是心里的石頭微微放下了一些。
在過了半個小時后,飛機已經(jīng)平穩(wěn)地降落在了坎蘇城外古城旁的軍用機場。一下了飛機,立刻就有一輛加長型的卡迪拉克轎車駛進了跑道接走了我和親王。在飛機上,我已經(jīng)知道了,坎蘇親王就是整個坎蘇城的主人。這個國家的國王就是他的哥哥,國王把坎蘇城當作一個經(jīng)濟特區(qū)交給了親王管理經(jīng)營。在他的主持下,坎蘇古城得到了比較完善的開發(fā),也帶來了更多的游客。而事實上,坎蘇古城只開發(fā)了一小半,只是冰山中的一角。更大的古城還湮沒在了森林的深處,而想要開發(fā)出來,還存在著很大的爭議。親王是想把古城全部開發(fā)出來的,可卻缺少極大的資金缺口。而國王卻建議不著急開發(fā),他們國家羸弱的經(jīng)濟環(huán)境已經(jīng)不允許再嘗試向國外貸款。所以在親王與國王之間常常發(fā)生爭執(zhí),就是為了是否繼續(xù)開發(fā)坎蘇古城。但是事實上,現(xiàn)在就連坎蘇古城的主體工程藏于叢林深處的何處還是一個未解之謎,所以這件事實際上就暫時擱置下來了。
不過,親王一直都和他的皇兄有著共同的愛好,那就是斗蟋蟀。每個月他們都會好好斗上一整天蟋蟀,分出個勝負。沒有賭注,只是爭個輸贏。親王已經(jīng)連續(xù)輸了七年,沒有贏過一次。這一次,他發(fā)誓一定要贏上一回,長上一回臉。
一回到親王的王宮,看到宮殿,我實在是說不出話來。在我的腦海里,涌現(xiàn)出的第一個形容詞就是金碧輝煌。如果一定還要找個形容詞,那么還是金碧輝煌。
當安頓好我的住處后,親王就把我拉到了一間寬敞的房中。他的眉頭緊緊皺成一道,捧著一個陶土盅;焦急地對我說道:"蘇,你看是怎么回事?我把這只千金大將軍放進了對戰(zhàn)盅中,想讓它和我以前養(yǎng)的良品打上一架,可它怎么都沒有動?"我朝盅里望了一眼,果然,透體烏黑發(fā)亮的千金大將軍懶洋洋地趴在一邊,而另一只健壯的綠色蟋蟀一動不動,也有氣無力地趴在另一邊。
親王喘著粗氣,問道:"這千金大將軍難道是虛有徒表,只是個銀樣蠟槍頭?"我暗笑親王竟連這么一句中文俗語也知道,于是笑道:"親王,您放心好了,不是大將軍按兵不動,而是他不屑于動。只有值得它動手的對手,它才會動。您沒看到嗎,旁邊那只蟋蟀趴在一邊一動不動,不是它不想動,而是它動不了。那只綠色的蟋蟀已經(jīng)死了,不是被咬死的,而是被大將軍活活地嚇死的。"親王瞪大了眼睛,伸出粗粗又肥肥的手指,在陶土盅里拈出了那只綠油油的蟋蟀。果然,這只蟋蟀的觸須都已經(jīng)一動不動,腹股鼓脹,已然變成一具死尸。它的確是被活活嚇死的。
親王倒吸了一口冷氣,說道:"這只鐵頭元帥是我重金買來的,今年就指望著它可以戰(zhàn)一戰(zhàn)皇兄的無敵大金剛,沒想到居然被你捉的一只渾身黑黢黢的蟋蟀給嚇死了……"我一笑,道:"黑色的蟋蟀才是霸中之霸,你說你皇兄的那只無敵大金剛又是什么樣的蟋蟀呢?""那也是一只極可怕的蟋蟀,金頭紫身,不怒自威。每次我的蟋蟀進了陶盅,不出二十秒,就會身首分離,變成它嘴下的一道菜。"親王答道。
金頭紫色,果然也是蟀中極品也。我暗暗忖道,也不知道這只黑色蟋蟀是否能戰(zhàn)勝那只無敵金剛。
這時,一個保鏢走進房來,通報道:"親王,國王陛下打電話來問,您是不是找到了好蟋蟀?""哈哈……"親王痛快地笑道,"快回話,說我找到一只比無敵金剛更厲害的蟀中之王,名叫千金大將軍,請他明天就把無敵金剛帶來,我一定殺它個片甲不留!記得,說我的原話!"保鏢出去打電話,過了一會,又進來了,說道:"國王陛下說了,他也叫我說原話,您的千金大將軍一定贏不了他的無敵金剛。這次,他說要和您加賭注,如果您贏了,他就幫你落實五億美金貸款,讓您尋找開發(fā)坎蘇古城剩余的工程……""啊哈!皇兄真這么說?"親王痛快地笑了起來,像個七八歲的孩子一般。不過,馬上他又問:"那如果我輸了呢?皇兄又怎么說?""那他就要收回坎蘇城的經(jīng)營權(quán)……"保鏢諾諾地說道。
聽完他的話,親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陶土盅里的千金大將軍,面若死灰。
我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親王,不用擔心,千金大將軍是我見過最好的蟀中之王,一定可以讓您獲勝的。"親王卻木然地看著我,嘆了一口氣,說道:"蘇,你不知道,我得到這座坎蘇城,是先王的遺愿。而皇兄早就覬覦已久,現(xiàn)在他終于瞅準了時機,開始動手了。就算贏了又怎么樣?該動手時,他還是會動手的。"他的手一松,陶土盅狠狠向下落去,眼看就要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我連忙伸出手去接住了陶土盅,雖然武功盡失,但萬幸速度還是夠快,沒有讓陶盅摔到地上去。我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樣去安慰親王,我只知道這事已經(jīng)是復(fù)雜得可以,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卷進這么一場波詭云譎的爭斗來的。
親王擦了擦額角上的汗,說道:"先不管這么多了,明天我們先想辦法勝了這一場再說?,F(xiàn)在我先找人為你解毒。"一想到解毒這事,我立刻來了精神。親王一個電話后,過了十多分鐘,就來了一個身著黑衣,渾身削瘦,戴著眼鏡,年約三十的華裔中年人。
"蘇先生,我是陳博士,國家生物學院毒物學系教授。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您,您中的毒我可以治,但卻不能完全治好。"他冷冷地對我所道,眼睛在鏡片后閃著琢磨不定的光芒。
"什么意思?"我大驚。
"簡單地說,我可以讓你的體力恢復(fù),卻不能保證以后不會復(fù)發(fā)。而且,復(fù)發(fā)會在什么時候,持續(xù)多少時間,我統(tǒng)統(tǒng)不能夠保證。換句話說,你體內(nèi)的毒素很不穩(wěn)定,可能以后都不會復(fù)發(fā),也有可能在幾天內(nèi)就復(fù)發(fā)。""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我感覺到心里有什么東西正在輕輕崩塌。
陳博士嘆了一口氣,扶了扶眼鏡,說道:"原本這種毒素是我從幾種野生植物里提取混合而成的,后來教了親王衛(wèi)隊的士兵們認識了這幾種野外的毒物。他們在天坑附近找到了這些植物,于是自行配制的。本來我是知道解毒劑如何調(diào)制,可是我將他們配的毒素在顯微鏡下細細觀察后,才發(fā)現(xiàn)他們找到的植物,毒性大大高于平時我見過的同類植物。換句話說,這些植物都經(jīng)過了異常的變種,而這些變異并非是我所了解的。所以,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我沒有辦法找到解藥,只能拿以前毒性小的解藥來為了解毒。而以前的解藥是否能夠解除你身上的毒素,目前來說還只是未知數(shù),作用與療效還不敢確認。也就是說,蘇先生,你只是一個實驗品,也許只有通過你身上的實驗,我才可以明白解毒藥的療效。"我明白了當前的處境,臉上的肌肉不停微微抽搐著,我不禁問道:"你對解藥的信心有多少?百分之幾?"他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從兜里取出了一只裝有黃褐色液體的注射液,遞給了我,說道:"解藥就在這里,你自己考慮吧。"接著他轉(zhuǎn)身走出了房間。
站在身邊的親王,臉漲得像茄子一般難看。他深深向我鞠了一個躬,說道:"蘇,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會弄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坦然一笑:"大丈夫死則死耳,又有何難?"將手中的注射液對著空中看了一眼,叫道,"親王,幫我找只針管來,我就來做做這實驗品!"親王嘆氣道:"陳博士是我的老朋友,他也是這個國家最權(quán)威的毒物學專家。連他也對解藥沒有信心,可想而知困難性有多大了。蘇,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我搖了搖頭,說:"點兒背,不怨社會。只是我運氣不好而已,和你沒什么關(guān)系的。不說那么多了,就讓我先試試這解藥吧,我倒看看以后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親王揮手,叫進來了一個保鏢,吩咐他去取來了空針注射器。
看著保鏢用針管吸進那黃褐色的液體,我的心里一陣陣發(fā)緊,汗水從背脊里一層層冒了出來,瞬間就將我的內(nèi)衣貼在了皮膚上。對于未知的東西,總是令人最恐懼的。雖然我的膽子很大,但在這個時候,總是難以免俗地感到了害怕。
針刺進我的靜脈,我的身體微微顫栗了一下,藥劑一絲絲一滴滴流進了我的身體,一絲倦意襲上了我的心頭。兩只眼皮就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我無可救藥地閉上了眼睛。睡意立刻如潮水一般侵襲而至,一片惺忪的黑暗籠罩了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