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所料的那樣,卡拉米真的沉不住氣。下午六點的時候,他打來了索要贖金的電話。他提出的金額也不大,二十萬美金。全部都得是不連號不作標志的小面額舊鈔票。當然,這對于輔王來說,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不過,卡拉米也的確不是蠢貨。他提出的交易時間非常蹊蹺,要求明天早晨九點的時候進行交易,地點定在坎蘇古城中。
他之所以會那交易定在那個時間,是因為那時我正在舉行新聞發(fā)布會,據(jù)說電視臺還會進行現(xiàn)場直播。這樣一來,我鐵定不能去參與這次危險的交易,而他也少了一處心腹大患,不用擔心我來攪局。
而更遺憾的事是,當卡拉米電話打進來的時候,不巧我正好在廁所里,所以不能對接電話的輔王面授計議。不過,他的這些伎倆早就盡在我的預料之中,所以我在去廁所前,就給輔王說過應(yīng)該怎么處理。
輔王在電話中,故作為難地說,銀行早晨九點才開門,無論誰都不能隨時擁有二十萬美元現(xiàn)金的。所以,他要求對方更改交易時間。經(jīng)過討價還價后,卡拉米只答應(yīng)最晚在十點進行交易。而那時,大概我召開的新聞發(fā)布會還沒有結(jié)束,他還可以在坎蘇古城的廣場上,看到大屏幕的直播現(xiàn)場。
當我從廁所里出來的時候,輔王與卡拉米的通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很懊惱地看著我,臉就像個苦瓜一般。我沖他笑了笑,說:"別擔心了,到了明天,我自然會有辦法的。"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做了些安排。輔王畢竟在這個國家擁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很快就把我的吩咐一一安排得當。
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我早早地睡了,就是為了第二天可以擁有充沛的體力。對了,就在臨睡前,陳博士給我?guī)砹苏嬲慕馑?。吃過解藥,我再也不用擔心會突然失去全身的功夫。這些解藥是陳博士在輔王王宮的實驗室里配置出來的,費了他不少的力。
第二天清晨,我很早就起來了。吃完一頓豐盛的早餐,我與陳博士、狄力度、奧蘇拉在餐廳看了一會兒電視。
屏幕上,安娜正握著話筒,與幾個嘉賓在一起猜測,我今天究竟要在新聞發(fā)布會公布什么樣的驚天大秘密。電視上甚至還播出了昨天晚上安娜對獵人聯(lián)盟司徒交手的采訪片段,她咄咄逼人毫不客氣地質(zhì)問司徒教授,我今天所要公布的內(nèi)幕是否與她有關(guān),她早就聽說我與司徒教授之間存在著矛盾。
司徒教授畢竟是大風大冷里走出來的人,他委婉地說出,我曾經(jīng)與他一起探詢過王宮兵營一案的經(jīng)歷,就巧妙地避過了安娜的問題。他甚至還暗示,其實我與他,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所謂我們之間心生齷齪,其實只是毫無根據(jù)的捕風捉影而已。
"真是個老狐貍啊!"我暗暗罵道。這時,坎蘇輔王走了進來,關(guān)掉了電視,對我說:"蘇,時間快到了。為了電視直播方便,今天的新聞發(fā)布會安排在了坎蘇電視臺演播打聽,過去得花二十分鐘的時間,我們快動身吧。"是的,王宮是個禁地,不方便電視臺的人牽轉(zhuǎn)播線進來,電視臺自己的演播大廳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我們幾個人在衛(wèi)兵的護送下,走出了王宮。
王宮外,停著兩輛轎車。一輛是平治,一輛是加長悍馬,都是防彈車。悍馬停在前面,平治停在后面。兩輛車的車窗上都貼了黑色的太陽膜,只能從里面望出來,外面看不進去。我們上車的時候,周圍閃起一片閃光燈,衛(wèi)兵連忙跑過去,把聚集在王宮外的攝影記者驅(qū)趕到一邊,引起記者的紛紛抗議。
平治轎車是為我準備的,而悍馬則是為陳博士、狄力度、奧蘇拉準備的。輔王不會與我們一起去電視臺的,他今天還要處理贖金的問題。
我先鉆進了平治轎車,然后看到陳博士一行三人也上了加長悍馬。
我的司機,是一個皮膚黢黑的中年人。他轉(zhuǎn)過頭來問我:"蘇先生,我們可以出發(fā)了嗎?"我目光堅定地答道:"先不忙,等一分鐘。"在這一分鐘,我打開了平治車的天窗,然后站了起來,頭伸出了車窗,向記者所在的方向頻頻揮手致意。
一分鐘后,我縮回了頭,重新坐在了轎車中。就在這時,我聽到了"轟"的一聲巨響。
我抬起頭,向前方望去。一團火光從悍馬車的引擎蓋上冒了出來,接著是一系列劇烈的爆炸聲。悍馬車被這猝不及防的爆炸掀到了空中,地上只留了一個黑黢黢的大坑。
巨大的熱浪向我們撲了過來,任是平治車很是堅牢,也被掀得在原地搖了幾下。周圍也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那是記者們發(fā)出來的。閃光燈很合時宜地閃了起來,記者紛紛拍起了照片。
我立刻反應(yīng)了過來。天哪,一定是悍馬車的底盤被人安置了強力炸彈。他們的司機一發(fā)動,就啟動了炸彈。這么牢固的悍馬都被拋到了天上,變成一堆廢銅爛鐵,里面坐著的人還能活得下來嗎?
天哪!我的朋友陳博士、狄力度、奧蘇拉!他們會遭遇不測嗎?看來是兇多吉少了,那顆炸彈威力是如此之大,悍馬車的一塊底盤正好落在了平治車的引擎蓋上,都幾乎融化了,由此,也猜得出那顆炸彈的威力了。
我的頭一下就被搞懵了,腦漿像變作一團漿糊似的。
我喃喃地說道:"陳博士,狄力度,奧蘇拉……陳博士,狄力度,奧蘇拉……陳博士,狄力度,奧蘇拉……"一次又一次呼喊著他們的名字,一次又一次。
我都不知道是誰拉開了平治車的車門。我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淚眼滂沱。
我擦干眼淚,才看到面前一部部攝影機正對著我工作著。記者圍在我身邊,不停拍著照,還把麥克風伸到了我的面前,問我問題。
我顫抖著身體,想要推開面前的記者。這時,我看到面前伸過來一只白嫩如蔥的手,手里還捏著一張紙巾。我接過紙巾,拭去淚水,才發(fā)現(xiàn)面前站著的,竟是漂亮的女記者安娜。
我感激地向她點了點頭,但隨之而來不斷涌出的淚水再次模糊了我的眼簾。
安娜善解人意地退出了記者的包圍圈,沒有再找我提問。這讓我感覺很舒服,以前對她的惡感也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但是,安娜退出了,卻有更多的記者包圍上來。一支話筒甚至伸到了我的左邊胸前,插在了外衣上,硌疼了我的胸口。
我低下頭,卻發(fā)現(xiàn)這支麥克風與通常的麥克風有些不同。
這支麥克風太長了,而且很直。鋼管支架比普通的麥克風粗了一點,它的形狀總是讓我想到另外一件東西。但究竟是什么東西,卻讓我記不起來。我只在恍惚中感覺,這樣的麥克風,應(yīng)該與一個老人有關(guān)。
我的記憶似乎是被憑空抽去了一截,過了好一會兒才思索起,這支麥克風究竟與什么人有關(guān)。
我在這個國家里,認識的老人并不多。除了輔王,就剩那個獵人聯(lián)盟的司徒教授了。我第一次與司徒教授打交道,是在來坎蘇城的城際列車上,當時他拿著一支偽裝成煙槍的長槍正對著孔雀女,而我在機緣巧合下,無意解救了孔雀女,從而與司徒教授結(jié)下了無法化解的梁子。
眼前這支麥克風的粗細,就與那柄煙槍幾乎一模一樣,此刻正對著我的左胸心臟處。
我順著麥克風的來勢,看到了持著麥克風的那個人。那是個身材矮小的印度人,膚色黢黑。他的手緊緊按在麥克風的底端,那里似乎有枚按鈕。
我心說了一聲不好,但是此刻已經(jīng)晚了。這個印度人已經(jīng)按動了手指下的按鈕,麥克風微微顫抖了一下,我的左胸傳來一陣劇痛。我下意識用手捂住了胸口,一縷鮮血從我的指縫間滲了出來,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
我感到一陣沒有來由的寒冷。眼前漸漸模糊,一層看不清晰的黑色薄紗緩緩籠罩在我的面前。我的身體失去了重量,悠悠向后倒去。我看到了天空,幾只鳥歡快地飛越天際,還有幾朵白云閑適地飄過。
我忽然想到過去在網(wǎng)絡(luò)上看到的一首詩,作者是誰我已經(jīng)記不得了。
"當巨大的疼痛彌漫全身/他忽然想起小學一年級時的那道數(shù)學題/一班得了五朵紅花/二班得了四朵紅花/兩個班一共得了幾朵紅花/如今紅花突然在他身前綻放/他卻來不及看清到底是幾朵紅花。"我胸口的鮮血,正如一朵朵嫣紅的鮮花。
我倒下后,眼前一片漆黑,只聽到周圍響起連連尖叫。然后,有人報警,又有救護車到來的聲音。
而我,卻越來越冷。
接著,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想,這時的我,臉上的五官一定因為疼痛而扭曲到了一起來了吧?;蛟S別人看到我的臉龐,都會認不出我來吧。